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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荷也笑道:“早该来拜访您的,就是怕打扰”
早有婆子拿了锦绣缎面的杌子过来,让她坐下。
“来,这是家里的几个丫头,给你介绍一下。”叶老太太说着话,把身边一个穿苏绣月华锦衫的女孩叫了过来,说道:“这是我的嫡长孙女叶辰雪。”
新荷站起身行礼:“见过大小姐。”
叶辰雪回了礼,她长相娇艳又出身富贵,很有些看不上小门小户出来的姑娘。但是,当她不经意看见新荷右手腕的珊瑚手串时,脸色才郑重起来。这不是二表哥费尽心思从南海得来的珊瑚,请了能工巧匠特意雕琢的手串吗?怎么偏偏在她那里。她可是隐晦地要了好几次,二表哥都没给她。
个子稍矮些穿杏黄色菊纹上衫的女孩还没等叶老太太说话,就笑着站了起来:“我是叶辰雨,家里的二姑娘。”
新荷也笑着回了礼。
叶老太太笑骂道:“皮猴,仔细吓着了荷姐儿”说着又介绍了剩下的二位姑娘,穿红色褙子的叫叶辰月,穿绿色褙子的叫叶辰星。
新荷听了好一会,才明白叶辰雨和叶辰月是二房叶瑾泽、如今兵部尚书的嫡女。她有些疑惑,明明记得前世时,四叔是兵部尚书?难不成是自己记错了,或者说出了什么变故。
要说,出变故也是有可能的这世重生后,因为她的提前插手,很多事情都已经改变了。
叶辰星是叶瑾瑜的嫡女,她大概是肖像其父,和四叔的长相倒是有二分相似,坐在杌子上,话也不多,看着很沉静。
那个颇有些傲气的是长房的嫡女,长的是很好看,架势却有些盛气凌人。不知怎么的,看她的眼神是有些敌意和轻视的。
叶府马上征战,是功勋世家,皇上很是宠眷。一门出了四位将军,且叶二爷又是正二品的兵部尚书,手掌实权就连叶老太太也封了正二品诰命夫人。这样繁花似锦、烈火烹油的名门望族养出来的女孩自然该是有些脾气的。和叶府比,新家又算什么呢,不值得一提罢了。新荷这样一想,又觉得被叶辰雪看不起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众人又坐下说了一会话,叶老太太听说今个是新荷的生辰,就让婆子赏了两个金镯子给她。
“外祖母,荷姐儿好容易来一趟,我领她去院子里逛逛,午膳就在我那屋吃了。”顾望舒站起身说道。
叶老太太想了一会,“去吧,好生照顾着。”
新荷屈身行礼后,就跟着四叔出去了。
云朵、云玲一直在院里站着,这样的大家族,她们又不是家生的奴才,是没资格进去的,心里一直提心吊胆,就怕姐儿出了什么差错,此时见她安稳着出来,又得了赏赐,才算是吁了口气。
“四叔。”
小姑娘在他身后跟着,声音有些怯怯的。顾望舒隐隐叹了口气,回头牵了她的手。这孩子有个毛病,见生人后就会变的内向,话都不爱说了。
“合欢堂”和青亭居”大致的房屋构造是差不多的,只是大了些。迎面就是五间正房,两头又设有耳房,东西两侧是厢房,前头是倒座房。院子里种了许多合欢树,绿叶葱葱的,和这院的名字很应景。
屋里伺侯的没有丫头,只几个婆子和小厮,看着都是伶俐的。一见主子回来,都恭敬地行了礼。
顾望舒和新荷进了正房。
虎子被相熟的小厮旺财拉着,问道:“主子刚领回来的那位姑娘是谁,怎么一次都没见过?”
“混帐东西,她也是你能问的,那是新家大小姐,主子的侄女。”
小厮一听,吓得不吭声了。他们都隐约知道些内情,主子有一个视若珍宝的侄女幼时帮了他许多旁人连提都不让提的。
虎子呵斥他之后,和站在院里的云朵、云玲说话:“两位姑娘,进屋喝个茶吧。”说话间,就把人往西厢房让。
云朵看了云玲一眼,“噗呲”一声笑了,说道:“我不渴,你问她去。”
云玲被她这样捉黠,脸就红了,“我也不渴。”
“四叔,这边是你的书房吗?”新荷对于顾望舒的住处是很好奇的,一进屋里就撒开他的手,左右转悠。
顾望舒“嗯”了一声,他的书房置在东次间,西次间是卧室。中间的三间正房打通了,面积很大,会客室、吃饭都在这里。
新荷进了书房,看到案桌上有一个青绿色小口的瓷花瓶,回头笑道:“四叔,我采些花插到瓷瓶里,好不好?”
小姑娘微仰起头看他,很是稚气、天真。
顾望舒忍不住揉了揉她的额发,十分宠溺地:“好。”
“合欢堂”里种了些栀子花,开得正好。新荷让虎子找了剪刀,挑些花苞大的,似开非开的,剪了下来。
顾望舒站在庑廊下,看小姑娘活力满满的样子,眼神里一片柔和。
等她把青瓷花瓶里灌上水,栀子花插进去,摆到案桌上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午时了,顾望舒吩咐下人把午膳摆上。
圆形的餐桌摆满了——酸菜鱼、糖醋里脊、鱼头豆腐汤、蒸蛋羹加上素菜足足有八、九个,看着就色香味俱全的。
新荷最喜欢吃的就是糖醋里脊,当下就用筷子夹起一块,往嘴里放,未了又烫的吐了出来。
顾望舒呵责道:“怎么这样冒失?烫着了,可如何是好?”
他离了席向她走去。
“四叔,没事的。”新荷呼着气说道。
云玲忙倒了温水来让她漱口。
“姐儿怕是饿了,早膳就吃几口这也大半天了。”云朵舀了些豆腐汤,端到她面前:“先喝点这个吧。”
青年脸色阴沉着坐到她旁边,亲手给她夹了糖醋里脊,吹的凉了些,才放到她面前的碟碗里。
“谢谢四叔。”小姑娘秀气的小口咬着,吃得很香甜的样子。
叶辰雪挑开帘子进屋的时候,就看到一向清冷、淡漠的二表哥正低声哄身边的女孩吃午膳。女孩面前的碟碗里放了好几块剔掉鱼刺,蘸好酱料的鲈鱼。
她说不出来看到这幕是什么感觉,指甲倒扣、嵌到肉里,都感觉不到疼了。
二表哥的地位在叶家很超然,年纪轻轻就身居要职,在叶家孙辈里也是最拔尖的存在。
56(二更)()
她曾多次见过父亲、二叔他们和二表哥谈话时的模样;像和同辈人一样;很敬重甚至带了些畏惧的。叶辰雪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她也不愿意想。自从见到二表哥的第一面;就喜欢上他了;父亲曾警告过她;说他不是良人。
可是;喜欢就是喜欢了,哪里还能讲究这么多?二表哥秀致如玉且才华横溢,她是叶家嫡孙女;也是配得上的。
“大小姐?”虎子看了眼自己的主子,低头道:“奴才说了您在用膳,只是大小姐执意要进来。拦不住”
顾望舒摆摆手;让虎子下去;起身问道:“表妹此时过来,是为何事?”
“怎么?二表哥这里我来不得吗?”叶辰雪心里的怒火、不知为何就涌了上来;口不遮拦。凭什么坐在这里和二表哥一起吃饭的不是她
“凭什么她能来得;我就来不得?”
新荷看着矛头突然指向自己;瞪大了眼睛;这算是殃及池鱼吗?
青年俊眉一皱;在他面前,竟然还有人敢“欺负”她;那还真成笑话了。他看向叶辰雪身边的大丫头,厉声开口:“把她拉下去。”
那丫头愣了一下;看着身边的大小姐;没敢动。
“我说的话,听不见吗?”
青年身上久居高位的气势很慎人,那丫头被这样一震,不由分说地拉着自己家小姐就出去了。
叶辰雪气的眼圈都红了,她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平常的时候,二表哥虽然对她也冷漠,可是他对旁人也是这样的啊如此疾言厉色的,还是第一次。都怨那个死丫头!
一定得想个办法收拾收拾她!叶辰雪暗暗咬牙道。
“四叔”小姑娘被顾望舒突然迸发的森然惊到了。
青年回头揉了揉她的额发,“好好吃饭。”
新荷被填鸭似的喂到肚儿圆圆,她打着饱嗝儿站起来,求饶道:“四叔,我真的吃不下了。”
我的乖乖,每天要是照这样吃下去,那早晚会成为一个大胖子,还好她不和四叔住在一起。想到这里,新荷长出了口气。
“起来走走吧。”顾望舒看着她瘫在圈椅上、摇了摇头,开始吃有些凉了的饭菜。
“主子,奴才吩咐下去,再给您做些新的吧?”虎子看着桌上的残羹剩饭,忍不住开口。
青年抬头看他一眼:“不用,我刚也吃了些,已经半饱了。再随便吃点就行了。”
虎子低头站在一边,不说话了。
新荷听了四叔的话,溜溜哒哒地走去院里庑廊下消食,她一向有午睡的习惯,约半个时辰后,就困倦地睁不开眼了。
云玲心疼她,便向虎子要了圈椅,让她坐在庑廊下眯会。
顾望舒饭后去了书房,他写了封信让护卫送出去,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小姑娘头一点一点地睡了。
他弯腰把她抱起来,往西次间去。
新荷迷迷糊糊地察觉到自己被人抱着,那人的气味是很熟悉,很安全。她下意识地搂上他的脖颈儿,口齿不清地:“四叔,我怎么觉得你看起来好疲累你住在这里不快乐吗?”
青年猛然一震,他低头去看怀里的小姑娘,她紧闭着眼睛,睡熟了。怕是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这些年,他居住在叶家,人人都只看到他年少有为、平步青云,又有一个强大的镇国将军府做后盾羡慕他今朝能过得这么好却从未有人在意他背后付出过什么,辛不辛苦。
只有怀里的这孩子会关心他活得累不累。
顾望舒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神,把她小心地放到罗汉床上,盖好了薄被,才出去。
“你们下去歇着吧,她睡了。”
云朵、云玲在门口站着,看四爷出来了,都点头称是。姐儿从小就依赖四爷,四爷也是掏心窝子的对姐儿好。她们放心的很。
申时左右,顾望舒正在书房处理公务,虎子进来了,“主子,府里的二爷来了。”
青年一愣,说道:“请进来。”
二舅对他忌惮、他对二舅又何尝不是?大家都是聪明人,说开了反而更好相处。
叶瑾泽穿着绯色的团领衫子走了进来,坐在书房仅有的一张圈椅上。
虎子上茶后,退下了。
“二舅,今日怎么如此闲?”
叶瑾泽看了眼和自己眉眼相似的外甥,笑着喝了口茶,答非所问:“你这碧螺春喝着不错,味道很清冽。”
顾望舒知道二舅的心思,索性也就开门见山:“圣上最近对皇后一族甚为不满,太子又碌碌无为,怕是离废不远了”
叶瑾泽把茶杯随手放到小几上,“皇后的亲舅舅近年来一直把持朝纲,朝中半数以上的文官都几乎为之所用”
他话说了一半,被顾望舒接了:“就是因为这样,太子才非废不可了。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
“圣上素来敏感多疑,他决不会允许外戚专权。”
青年说着话,抬眼去看叶瑾泽:“舅舅是兵部尚书,虽说还不到逼宫的地步,但是这事谁又说的准呢?皇后娘家有太子在手狗急跳墙也不一定。总之,及时准备着吧,兴许这天很快就变了。”
“对了,听说三弟定了通政使杨威的嫡长女,想个办法把亲退了吧。”
青年说的颇不以为然,他口中所说的三弟是叶瑾泽的长子叶辰韦,年十六,去年刚中了武举。而杨威则是皇后的姑表亲。
叶瑾泽俊眉紧皱,外甥说得对,这退亲的事是刻不容缓了。
两人正说着话呢,突然听到正堂里“扑通”一声,叶瑾泽脸色变了变,他每次来找顾望舒,所谈论的皆机密之事。仆从、婢女都是退避三舍的。今天是谁这么不长眼,嫌命长了?
他起身往外走,还没出书房,大外甥就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到了他的前面~身手这么敏捷,真的没练过武?
正堂里,“扑通”一声的来源正在地上趴着~顾望舒大步到了她面前,弯腰把人抱了起来。抱孩子的那种抱法,手熟练地拍着她的背,心疼地哄道:“好好的睡着,怎么跑出来了,可摔着了?”
新荷摔得有些懵,趴在他肩膀上,下意识地摇头。
她刚刚睡醒时,身边没任何人,又听着隐隐有说话声传来,便起身往那边去。结果,走到正堂时,不小心绊着门槛摔倒了
叶瑾泽呆若木鸡地看着大外甥一连贯的熟悉动作莫非这货偷偷在外面养了个孩子?还是说金屋藏娇?
他看着女孩才十多岁的模样,又对自己的第二个猜测充满了鄙视。
“这是?”最后,叶瑾泽还是忍不住问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谁知道这女孩是做什么的?对他们的话又偷听去多少?
“进来伺候小姐梳洗。”顾望舒对着外面喊了一声,回头才和叶瑾泽说话:“她就是新府的嫡小姐。”
叶瑾泽“哦”了一声,不说话了。他从老三那里听说过这个女孩,在新府时,对大外甥很好,多番救他性命。
玉朵和云玲挑门帘就进来了,后面还跟了端半盆温水的婆子。
女孩子要梳洗,他在就不方便了。顾望舒把新荷放到圈椅上,对他下了逐客令,“二舅,请吧。”
叶瑾泽“啧”了两声,被青年亲自送出门去。
夕阳西下,整个叶府沐浴在余晖的彩霞中,一阵风吹来,凉爽了许多。顾望舒带着小姑娘上了马车,往新府去。
新荷摔倒时磕到了额头,刚摸过药,清清凉凉的,很舒服。还好刘海放下来能遮着些,不然红肿着,被母亲看见又要碎碎念了。
顾望舒坐在马车里,脸色不大好,小姑娘被摔,和他多少是有些关系的,他不该趁她睡着就走了最起码她床边也要留个丫头在。
到新府后,新荷下了马车和顾望舒告别:“四叔,我今天玩的很开心,谢谢你。”
“傻荷姐儿”青年去揉她的额发,手伸了一半,突然想起她红肿的额头,就拍了拍她肩膀。
“四叔不忙的时候就来看我唄”小姑娘拉着他的衣袖撒娇。
“好回去吧,我看着你。”
大门前的护卫行礼后,各干各的。他们早就对眼前的一切见怪不怪了,四爷每个月都要来好多次,不是送这就是送那的新府的门槛都快被踏平了。
顾望舒看着小姑娘的身影进了府门不见了,才坐马车离去。
新荷回了“莲苑”后,就大字型躺在了床上。其实,今天跟着四叔跑了一天,还是挺累的,尤其额头处,清凉凉的药劲下去了,连脑门都跟着“嚯嚯”地跳着疼。
57()
天色渐渐黑了;“德惠苑”里一灯如豆。
乳母许氏端了药进来;“姑娘;该喝药了?”
秦氏在给女儿做家常穿的褙子;用的是素色莲纹浣花锦;灯光照下来;色泽光丽灿烂;实在是好看。
“算了,不喝了。这么多年的药吃下去,也无用”她摆摆手;把褙子袖口处又压了一层边,才用剪刀把线剪掉。
“姑娘就因为喝了这许多年才要继续喝,兴许喝着喝着就好了。”许氏低声劝慰。
秦氏把站在一旁伺候的采月叫了过来;说道:“今日是姐儿的生辰;她跑去和四弟玩了一天,大概是累了;把这衣服给送去吧。”
采月答应一声;拿着衣服出去了。
她回头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