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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事情都是人力无法掌控的。相比较死亡，她的问题似乎又简单了。
蹲下身子，把祭品从竹篮里拿出来。一边点着香火蜡烛，一边絮叨起来。
“妈妈，我大学毕业了，学习成绩很好，有保研资格。不过我放弃了，去H城的一家大律所实习，再过半年就可以拿到律师上岗证。律所的上司很看重我，如果我愿意，可以留在那里做律师。妈妈你说我留在H城好不好？那里风景很美，又是您的故乡……”
说到这里，简小之的心头浮起好些伤感，犹豫片刻，她继续往下说，“我很喜欢一个男人，他长得漂亮，对我也很好。但是他是有钱人家的公子，有未婚妻，所以我坚决地跟他分开了。妈妈，您当年也是如我现在这般情境吧，没想到咱们母女竟然殊途同归了。然而有您这个前车之鉴，我是绝对不会跟他有瓜葛的。您放心，我会留在H城，找一个爱我的男人结婚，从此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
停一瞬，她不明所谓的笑一笑，“妈妈，我一定会幸福的。”
……
从墓地出来，天色微有些暗，像是要下雨。
四周空荡，野风呼啸着过来，吹得简小之连续打了几个哆嗦。天气这么冷，再下一场雨，那可不是好玩的。
简小之暗自庆幸，幸好她是包车过来的，出租车司机在外头等她。
然后她就傻眼了，停车处只有孤零零的一辆黑色卡宴，她包的那辆绿色出租车不见影踪。
掏出手机，找出司机的电话，拨过去，“喂，司机大哥，您去哪儿了？”
“我接活啊。”那头说得随意。
“我这单生意还没做完，您怎么可以接别的活呢？”简小之恼火了。
“妹子，你男朋友来接你，我还呆那儿干嘛？他给我看了你俩的照片，挺亲热的哦。他付了全部车钱，我当然走了。”
司机笑眯眯的，话语说得贼溜，“妹子有眼光啊，这男人一看就是个大富户，开的卡宴，长得又是人神共愤，哥哥祝福你们啊。”
简小之无语之极，“司机大哥，您能回来接我吗？”
“那可不行，我接了一单去机场的，人家赶飞机呢。”司机觉出些不妥，犹豫着说，“要不你等着，我去完机场过来，两小时内准保赶到。”
简小之郁闷地看看天，这会儿已经开始飘雨花了，两小时她怕是要冻成冰棍了。
“算了，我找别的车吧。”她无奈地挂断电话。
……
卓云霄一直看着她，那副气鼓鼓的小模样，真是百看不厌。他有预感，这女人有气节，绝对不会投降的。
果然，她只是朝他的方向瞟一眼，便转身往外走。
这地方偏远，叫车必须走去外面的马路。
卓云霄心里头也有气，昨晚被她挂了电话后，再拨已经是关机状态。想上楼去找她，又觉得她最后的声调里头，似乎有哽咽。
哭了？
逼得太紧了？
犹豫再三，他决定忍了，等天亮再说吧。
然而一忍之后，是忍无可忍。
眼睁睁地看着简小之上了康骏的车，又进了同一个宾馆。虽说订的是两个房间，他也是嫉妒得眼冒青烟，心窝子里像是被几百只蚂蚁啃咬着，浑身不舒服。
现在。
荒郊野岭，寒风凛冽，眼瞅着就要下雨了。她明知道他在车上，还摆出威武不能屈的模样，真要跟他“老死不相往来”了？
卓云霄意识到简小之是跟他来真的。
而且，那个叫康骏的大律师，已经出手了。
心里头腾着火，面上却是愈发地清冷寂沉，微微眯起眼，若有所思地看着简小之的背影。
此地空旷，鸦青色的天空下，只有她一人踽踽前行，看着孤清。
然而她腰背挺直，步履迈得坚定，莫名地又透着些悲壮。
卓云霄蓦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第13章 你根本不了解我（）
身后有汽车的驰行声，不用看也知道是卓云霄。
简小之不打算搭理他，顾自低头打着电话。雨终于飘下来，暂时不大，随着寒风四处乱窜，落到脸上冰冰凉凉。
黑色卡宴轻盈地绕过她，在前头靠边停下。
卓云霄从容下车，折回头去捉住了她。
“放开我。”简小之悲愤，极力挣扎。
完全没用，卓云霄自幼练习格斗术，三下五除二便锁住了她的手脚，半抱半拖地塞进了副驾驶室。
“别闹。”他严肃地瞪她。
简小之气息粗重，狠狠地瞪回去，“你不能这么做。”
卓云霄冷呵呵地笑，一语不发地关上车门。
他还真是不着急，慢悠悠地从车头绕去驾驶座，眼睛一直看着简小之，像是看案板上的肉。
他也坐进车里，接着之前的话头，嚣张地扬起眉，“我不能怎么做？”
简小之知道他的脾性，劲道上来的时候，吃软不吃硬。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她已经下定决心与他分开，就不能任他肆意妄为。
手指捏得紧，眉毛凛起，本小兽……要爆发了。
然而下一秒，高大的身形压过来，声音低沉，数落着她，“你这个女人啊，看着贼聪明，却老是忘记系安全带。”
简小之微怔，脑回路有瞬息的短路，身体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他却夸张地迎上去，手臂伸展，熟练地扯过安全带，咔嗒地扣上。
之后他不动，依旧侧着身子，气息灼热，热烈地萦绕住她。
简小之扬起眉，警惕地看他，“你别乱来。”
卓云霄不以为然，眼神明目张胆地落在她的唇上，嘴角噙起一抹邪妄的笑容，声音暗哑，“可是我很想对你乱来。”
简小之感觉出不妙，手掌抵住他，正色道，“我们已经分开了，你不能……”
话音未落，卓云霄低下头狠狠地吻住了她。
凌厉中带着渴望，势如破竹的攻陷了她的意志，瞬息之间二人俱都陷入迷乱的情绪之中。
肺里的空气被抽干了，二人都在喘。
简小之恍然发现，他已经把座椅放平了，这会儿，他压着她，曲线相契，合成一个暧昧之极的姿式。
“起开。”面孔红通通，用力地推他。
卓云霄哪里肯，半年没有吃到肉，身心的渴望都到了极点。眸中燃着一簇火苗，声音闷哑又性感撩人，“你就不想我？”
低下头，又狠狠地亲一口。
简小之很熟悉他的做派，按这个节奏下去，这货能搞出个车震门来。
“不想。”
干脆利落地别开头，努力抑制住不平稳的气息，又回过头，“卓云霄，你别孩子气了好吧，咱们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好聚好散行不？别逼我跟你撕破脸。”
卓云霄专注地看她，目光灼烈，“你这个小骗子，说什么跟别的男人睡过了？老子要验货。”
简小之被他说得无语之极，这货一旦开始耍赖，也是个无解的局。
莫得办法，只有使劲地推他，“卓云霄，你有身份有地位有未婚妻，你再这么纠缠不清，我就算告不了你，也要去网上曝光你。”
又说到未婚妻了。
卓云霄目光凌厉起来，手指点住她的下巴，正声道，“是不是我妈找过你？”
“不是。”简小之断然摇头。
“不是？”卓云霄狐疑地眯起眼，脑回路挥发出一个奇异的想法，“她是不是拿钱砸你了？拿了多少？我写支票还给她。”
跟有钱人真是没办法好好谈话，简小之磨一记牙齿，“你别瞎猜，你妈没有找过我。”
卓云霄不太相信，眉心拧得紧，“你别骗我。”
“我没骗你。”
简小之对二人的姿式不太满意，又推他一把，“你过去坐好，咱们不要情绪化，好好聊。”
卓云霄哼一声，“我不想聊，我想吃肉。”
简小之呲起牙，狠掐他一把，“你再这样，我报警了。”
见她这般坚决，卓云霄也是无奈，低下头，又狠狠地吻一遍，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回驾驶座。
这点时间，简小之亦已调整好了座位。
眉头拧得紧，想着如何开始对话。
卓云霄身体里的邪火尚在，幽幽地瞥她一眼，顾自打开车窗，冷静一下。
“有烟吗？”
没想到简小之问了这么一句。
卓云霄眯起眼，若有所思地看她。不过他没说什么，凑过去从手套箱里摸出一包中华，“怎么？学会抽烟了？”
简小之不说话，抽出一根烟，又接过打火机点上。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烟雾燃起，整个人看着极之颓废。
卓云霄也抽一根，眸光阴晴不定，沉吟片刻，他淡声道，“大四那年，你说你得了吕教授的青睐，又有保研资格，可以读研究生，为什么中途变卦了？”
简小之充耳不闻，眸光疏离，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也就一根烟的功夫，她扬起眸，淡漠地说，“你根本不了解我。”
卓云霄耸耸眉，“然后呢。”
简小之笑一笑，随手开了自己这边的窗，空气对流，寒风夹着微雨，凛冽地冲进来，她没感觉一般，慢悠悠地把手边的烟蒂弹出去。
继续说。
“跟你一起的四年，是我最乖的四年。之前我是个问题少女，抽烟喝酒蹦的泡吧和小流氓打架……这些事情都没少干。”
卓云霄嗤笑，“你还真是骗上瘾了，你觉得我能信？”
简小之转过头，默默地看了会儿窗外。
“你知道我妈妈是小三，八岁之前，我有见过爸爸，他们俩很恩爱，也很宠我。那会儿我只知道爸爸经常出差，他不在的时候，妈妈就很沉默，经常忘记吃饭。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爸爸再也不来了，然后妈妈就整夜的哭。我有见过妈妈被人打，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姿仪万千的女人扇耳光。之后，邻居的小孩就开始骂我野种，我就跟他们打架。”
“但是我学习成绩很好，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碾压学霸。那些嫉妒我的同学，就变本加厉地在学校里传我的家事。然后我就逃学，去街头混。妈妈没办法，只好搬家。一搬二搬三搬，我换过很多学校，成绩都能跟上，却总是机缘巧合地遇到熟人，扒掉我的身世。于是我又逃学，又去街头混，周而复始。”
见她说得认真，卓云霄的面色严肃了，瓮声道，“你跟我是第一次。”
第14章 以后的路我会自己走（）
简小之愣一愣，斜过头去看他，“差一点儿就不是。”
“嗯？”卓云霄挑起眉。
“高二那年，我被街头的一个流氓头子看中，想强上我。那回我确实怕的，最后被一个发小给救了。那个流氓头子还动了刀，原本打算砍我的，却被发小挡了，砍到背上缝了好几针。后来流氓头子被逮进去了，判了……五年吧，快出狱了。”说到这里她沉静了，半晌不说话。
卓云霄却挑出了重点，“发小？”
简小之眼睛湿湿的，情绪低落，“是我妈老姐妹的儿子，从小玩到大，他对我很好。”
卓云霄眼眸幽沉了，眉头跟着皱起来，“他做什么的？”
简小之不想谈这个话题，淡淡地瞥他一眼，“那件事情之后，我就老实了，找了个寄宿学校，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哪里知道，我妈妈出事了。”
她苦笑，摸索着又给自己点一根烟。然后半仰了头，阴郁地看着烟雾发呆。
“我经常想，如果那一年，我还在街头混，过乱糟糟的生活，我妈疲于奔命，无暇它顾，是不是就不会染上赌瘾呢？”
“你说她有抑郁症。”卓云霄渐渐相信她说的是事实。
简小之吸了吸鼻子，讥诮地扬起眸，“她就是傻啊，做小三要有觉悟，要钱不要爱，那样才不会抑郁。她以为那个男人会管她一辈子，投付真心，最后还不是一个人孤零零地死？”
卓云霄眸光微闪，若有所思地看她，“老一辈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别多想。”
简小之面无表情地看他，“然而历史总有机会重演。”
卓云霄明白了，这女人是因为她妈妈的缘故，种上心病了。
想一想，他突地伸手，抢过她指间的烟抛去窗外，又迅速地按键关窗，镇定地说，“我们不一样。”
简小之笑了，“你以为关上窗，外面的雨就不下了么？在街头混的时候，我不仅打架，还偷东西，进过两回拘留所。这些都是可以查到的，卓云霄，我劣迹斑斑，配不上你。”
卓云霄蹙起眉，“不会有人去查。”
简小之垂下头，似是思考了一番。旋尔，她抬起头，目光平静，“你以为，我们真的是偶遇吗？”
“不是？”卓云霄凝起眸。
“最初是，后来不是。”简小之沉定地看住他，“那天下午，我先看见你从新天地走过。人群之中，你鹤立鸡群一般，眉目英俊，气质贵潋，一看就是个有钱人。然而你却蹲去路口和乞讨的老头说话，还去肯德基买鸡翅桶给他。我在街头混迹过多年，惯会察颜观色。当时就想，这个男人心善，或许肯帮我。”
意味不明地勾一勾唇，她淡淡道，“当时我已经走投无路，与其被赌场的人逮去逼着卖，不如挑个喜欢的男人自己卖。”
卓云霄凝起眸子，“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简小之呵呵地笑，又认真看他，“我这是跟你兜底，卓云霄，你的家族太显赫，我高攀不起。我从未奢望成为你的妻子，也不想落得老妈的下场。那四年，我迎合你的需要，只是为了从你这里拿到钱，顺利读完大学，具备养活自己的能力而已。目的达到，我就走了。我一早知道结局，所以从来不敢把心放出去。你太昂贵，我爱不起。”
卓云霄的眸光愈来愈冷，面色凝沉，“我不相信。”
简小之平静，“你没有我的成长经历，不明白我想要的是什么。”
卓云霄拧紧眉，“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简小之摇摇头，“你给不了，我要的是稳稳的幸福。你太过高山仰止，康骏才是我的良人。”
卓云霄手一顿，目光犀利地剜她，“你和康骏睡过了？”
“暂时还没。”
简小之深深地吸一口气，语调淡然，“他那个前女友很进取，我不想自找麻烦。不过……”
慢吞吞地瞟他一眼，“我看他对我挺上心的，迟早的事情吧。”
卓云霄的面色顿时肃沉，阴恻恻地笑，“我不肯呢。”
简小之摊一摊手，“卓云霄，你别一副吃定我的样子，我不欠你。该说的话都说了，我走了。”
解开安全带，她推门欲走。
后头有大力拽住她，声音沉哑，“荒郊野岭的，你走到哪里去？”
简小之转回头，眸光温柔，“我叫的车快到了，卓云霄，以后的路我会自己走，你要祝我幸福。”
一个一个地掰开他的手指，她义无反顾地推门而出。
雨略大，羽绒衣的帽子遮挡不住落到脸上的水渍，却刚好可以掩饰急遽涌出的泪水。
脚步迈得大，她要把这个……第一眼看见就很喜欢的男人，远远地抛到后头。
卓云霄一动不动，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眼眸幽沉，深不见底。
……
简小之的运气不错，走到路口，就看到出租车过来。
坐去车上，她闷头哭。
“姑娘，这种日子来上坟的人可不多见啊。哭得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