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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知道。说亲求媒人,我请过人家好几顿饭!盖新房批地基,人家上头要研究,我老汉还花了300块研究费!操劳吧,费心吧,谁叫我是他爹啦?可是,可是狗日的不领情!他那信上还有话哩。你看,后边这里,你给咱念!”
老板娘低低念出声来;
“谁叫你们给我提亲说媒的?谁说下亲事,谁和人家结婚过日子去!”
“众人再听听。这算什么狗屁话?我老汉给他说下亲事,老汉我眼瞻六十、土埋半截,叫我和人家结婚去!那我不成了讨二房、娶小老婆啦?天地良心,我石罗锅象是个讨小老婆的骷髅头吗?”
今番,连田老板也绷不住了。
石罗锅得到表演效果,顾盼自雄。
《兄弟如手足》第三章24(1)
石金河出席过陈尔东的婚礼,不知是受了人的奚落,还是出了一口恶气。
骑着自行车带了高马丽猛蹬了一阵子,渐渐回过神来。扭头看了身后的高马丽一眼,说:
“让你陪我出席婚礼、充当我的女朋友,委屈你啦!”
那话顺着风轻轻地吹在脸上,高马丽一只手揽着金河,把头颅靠在他厚实的脊背上,一派憧憬的神情。
她希望路途长些,更长些,就这么依偎了,一直走下去。可今天的路不经走,说话间就到了《又一村》。
石金河听见里边有个耳熟的嗓音,他有些兴奋地对高马丽说,看来是我老子上省来了!高马丽看看自己今天一身妆扮,自己绕旁门去换衣服。
把父亲隆重安顿到雅座间里,高马丽换过了衣服,进来摆放了几碟花生米、炸豆腐等配茶小吃。
笑盈盈地添茶,还将一合香烟拆了包封。
“大爷,你们先喝茶、抽烟,饭一会儿就好!”
石罗锅有些担心:“闺女,这高级烟太贵吧?还有这花生豆豆,这都算钱哩吧?”
高马丽笑笑:“大爷,你放心吃喝!今天算我请客。金河和我们一块儿打过工,你老人家来了这儿,就是来到自己家啦!用不着客气。——金河,老人说话,你可不兴顶嘴啊!父子们,有啥说不清的?你不回石门掌,大爷还真能把你捆绑回去?”
高马丽退出去,金河给老爹摆明观点:“都什么时代了,给我包办婚姻!就是要千方百计把我拉回石门掌,捆在石门掌,叫我也死在石门掌!”
石罗锅最见不得有人小瞧石门掌:“石门掌咋啦?生养你兔崽子的地方、埋咱石家老祖宗的地方,你看不起啦?”
“爹,我什么时候看不起咱们石门掌啦?学了文化,莫说离开农村,还有出国的呐!出国的,就是看不起咱们中国?供给我上大学,爹妈辛苦多少年,还有银河,为我这当哥哥的,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我能不孝敬你们?我能不管银河?”
“你孝敬我们,你管银河,不要嘴上卖弄。要是真心,你就赶紧回咱石门掌和人家订婚!哪怕你订婚之后,再来城里工作哩!”
“爹,你为什么非要给我包办婚姻、而且非要我立刻回家订婚呢?”
儿子这是装糊涂,石罗锅就把实情来解说:
“你也承认耽搁了银河吧?依咱村里的乡俗,你不成家、不兴给你兄弟先张罗婚事吧?咱村的那老山沟、咱家的那穷光景,你兄弟两个两条光棍,爹能不着急?好不容易给你说成一门亲事,碰上人家女方听说你是大学生,还说不要礼银。礼银,那是小万把块钱呀!这主儿打上灯笼哪里去寻?你还给我推三阻四,写回那样的信来!——告诉你吧,在众人面前念你那信,没一个不笑话你!”
金河叫起来:“爹!你叫人公开念我的信啦?你、你也太过分啦!”
“你说的要是有道理,还怕见人啦?”
父子两个,说着便起了高声。
老板两口子已经离去。
灶房里,高马丽正将炒好的什么菜出锅。
乔二棒放下削面刀,一边使笊篱扒拉面条,一边发牢骚。
“都快半后晌啦,吃碗面得了,还要炒菜。”
高马丽批评道:“乔二棒,你可真不咋样!你爹、还有你舅舅来的时候,没有炒菜?不是让老板娘扣的我的工钱?”
“可那回,不是我做的面?我象个客人似的歇着啦?我也高翘二脚板坐在雅座间喝茶啦?”
“哈!使着累着你乔师傅啦?你不想干,一面呆着去。金河他爹专程来省城,有重要事情,人家父子就不用说说话?”
乔二棒冷笑一声:“可不有重要事情!金河,人家有了对象啦!你象待承公公似的待承那个罗锅老汉,也是白的!”
高马丽听的越发不成话,脸上生了嗔色。
乔二棒吐吐舌头,乖乖地捞面,面上多多地浇了肉。
高马丽毕竟有涵养,不和乔二棒计较。把菜和面都上了托盘。
乔二棒抢着开门,还从厅堂的筷筒里抓了两双筷子,特别给客人预备了满满一碗醋。
乔二棒几分殷勤帮着推开屋门,高马丽一脸的笑容。
“饭菜都齐啦!”
想不到石罗锅却已经和儿子吵翻了,跳起来准备走人。
“我走,我走!就算咱石门掌从来没你这号人物!就算我石罗锅从打底根儿没生养过你这号逆子!”
高马丽慌忙将托盘放到桌上;
“大爷,大爷!你吃了饭再走哇!”
金河也恳求了:“爹,不管儿子怎么不合你的心思,你老人家别和肚子过不去呀!”
“我老汉上省城讨吃来啦?就算倒尽八辈子邪霉、讨吃叫街,我也不吃你石金河的半碗剩饭!你不是我的儿子,我还有儿子!我石家还没绝了种!”
高马丽又急忙扭身斟茶;
“大爷,嘴干干的,要不先喝口水,你慢慢数落他!”
金河慌忙起身,要给父亲端茶;
“爹,我给你倒水!”
金河紧着表现,老汉不买账:
“小子!不和老子回老家,想拿一碗茶叶水买哄你爹呀?小子,你爹是口渴,可就是不喝你倒的水!”
《兄弟如手足》第三章24(2)
石罗锅从托盘上酎(zhou)起那碗醋,
一气仰脖子灌了下去。
众目睽睽下,石罗锅搁下醋碗,袖口抹抹嘴,骂骂咧咧的,驮着个锅子,斜拧了脖颈,头也不回,悻悻地走掉了。
高马丽忍不住咬了嘴唇笑。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今天见了稀罕――父子俩比赛吃醋似的,你一杯来他一碗。
石罗锅跑出来,肚子还是饿。刚才没吃饭,生气是一方面,一看那么几个菜,吃下去,那得花多少钱?他还是不舍得花钱。只挑那不要钱的醋喝一碗了事。
可是总得吃东西吧。选来选去,老汉买了两袋纸包的方便面。这种便宜些。他蹲在路上,吃了一袋。嘴上念叨着:
“六毛钱!就两嘴,没啦!好狗日的,六毛钱,一斤多老玉米!”
到底舍不得再吃另一包。装进衣兜,按按实在,继续赶路。
《兄弟如手足》第三章25
石罗锅走到发荣饲料公司时,石银河正领着人扛包上垛,一天的活儿也快完了。这时,四福旺从外头走来,朝石银河笑了通报:
“家里来人啦!你老爹。”
银河一下子就想到一直没交家里钱,说:
“嗨?瞎高兴什么?就怕是我爹来替我领工钱哩!”
他回到工房住处,果真是老爹。老爹不在大通铺上,也不在小板凳上,蹲在墙根。
银河将搭膊甩在通铺上,从坎肩里摸出皱巴巴半盒烟,先给爹递了一根:
“爹,你咋来了。不坐板凳,窝憋在那儿做什么!吃烟!”
石罗锅只是嘿嘿笑!笑够了,才问:
“银河,你知道爹来找你,干什么来啦?”
银河说:“干什么来啦?还不是给你那大宝贝批下地基要盖房,没钱!谋划你二小子的工钱来啦!打劫上我这儿,肥富了我哥那儿!人家英雄好汉是劫富济贫,我的爹可倒好,逮住瘦子连夜杀!”
石罗锅依然笑脸一副:
“好小子,有什么话,尽管说!”
“反正今天明告诉你,我的钱,你一分都拿不走。我早就防备上啦!没我这个大拇指头手印印,想套弄我的工钱?那算是墙上挂门帘——没门儿!扛长工,我扛够啦!”
石罗锅还是嘿嘿笑:
“有什么火气冤屈,你尽管往出发!然后再猜,说说你爹究竟来省城干什么?”
银河恼狠狠地说:“你能干什么?总不会是看见这个扛长工的二小子稀惶,先给他说了一门子媳妇。”
石罗锅“扔蹦”一下跳起来。
“哈哈,你小子这回可猜对了;你在外两年,也学得精了。猜得没错,爹这回上省城,专意给你提叙好事来啦!爹还给你买了一包干吃面。这不是?你吃,你吃!——这么一小包包,一斤多玉米的价钱哩!”
石罗锅大方地将一包干吃面“乒”地扔上银河的铺位。
银河不相信爹的话,一时发怔。
“爹告诉你吧!咱批了地基盖新房,这新房就盖给你!说下亲事,那花儿似的新媳妇就娶给你!你不信?”
银河还是不信:
“那房不是给我哥盖的,媳妇不是先给我哥说的?你是又来哄骗我来了吧?”
石罗锅立刻瞪了眼:
“不要给我提石金河那个逆种。石家老小供给那大灰鬼大学毕业,够份儿啦!就算敬奉石头人儿,石头人也该说话啦!可他?哼!白脸曹操,吃红肉、拉白屎的野鹞子!当老子的再不朝理他啦。”
银河又摸脖颈又搓手,表情不再紧张:
“按说,就是轮也该轮上我啦!我就不相信,一样的儿子,爹妈就一辈子偏心!——可是,请媒人提亲,好像你是给我哥说媳妇的呀!”
难怪石银河不能立刻相信,连石罗锅自己要是昨天听到这话也不信。他是刚刚往这边走的路上,才灵机一动。想出这个弟代哥娶的良策的。没脑子的人怎么能想到这种变通呢。石罗锅当然不能把这件事的变化也讲出来,他只能是急扯白脸:
“儿哟,你要再不信,爹今天当着头顶穿蓝布大褂的老天爷给你赌个咒——抓豆豆上学那回,我耍了偏心眼儿,老天爷报应到我头上啦!这回,我要再哄骗我二小子,天雷劈了我石罗锅!爹再对你说一遍,新房,咱给你盖,新媳妇,咱给你说!没有那大东西的事儿,没有那大灰鬼的份儿,没良心的野鹞子!”
银河终于有些将信将疑的了:
“指天发誓的,也许就是真的了!不过,我的工钱你不能领!你这回要是真的不是来领我的工钱,我就不信也得信你啦!”
石罗锅拍着胸膛说:“放心,你的工钱,我一分不领。叫柜上给咱存着,到你娶媳妇的时候,咱再整沓沓、厚墩墩取出来!给你用。”
石罗锅的手势,像是捏了一块大砖头。
《兄弟如手足》第三章26
因为今儿玉米上垛,到午后食堂才开饭。半拉子帮忙去打菜端饭,银河对爹说有大蒸馍。石罗锅饿了一天的肚子早瘪瘪的了,一听,喜得嘴都合不上。
苦力们吃罢饭,纷纷回工房。六对半嘴里还叼着半个蒸馍,也上前和老人客套。
银河就给父亲介绍他的工友。小头目四福盱,因为大哥叫福旺,他排行四,就叫四福旺;半拉子,老板的亲戚介绍来的,单薄瘦小,扛不动大个,只开半份工钱。还有这个六对半,一人顶三人吃,一次能吃十三个蒸馍,便把这个数当成了名号。
石罗锅最赞叹的就是这人:“好饭量!能吃能干。我照你们这年岁,吃一笼屉糠面窝窝哩!”
石罗锅看着一笸箩刚端来的雪白大蒸馍,敬神的供品似的,就问儿子,你们几天管饱吃一回大蒸馍?
银河嘿嘿一笑说:“我们老板可是不赖,天天顿顿,大蒸馍管饱!”
听得石罗锅怔了半晌,突然高声大嗓地说了一句:
“哈哈,我算明白啦!怪不得狗日的不肯回村,死下也要留省城,省城里天天能吃大蒸馍呀!”
众人不明就里,银河也听不明白。爹嘴里不知嘟囊了句什么,却看见哥哥金河参加罢婚礼回来了。
石银河和哥哥打了个招呼:
“咱爹来了!你参加婚礼吃好了吧?那我和爹吃饭啦!”
金河笑脸相迎来看老爹,石罗锅将脖颈拧到一边。
银河一边给爹递上大蒸馍,一边给金河介绍情况:
“哥!你猜咱爹这回来,和我说了什么事?嘿嘿,嘿嘿!”
石罗锅本来不想搭理大儿子,听到这么一说,心里登一下,他怕大儿子说漏了嘴,慌忙翻眼看金河,给他使了个眼色。
金河骑着车要送老子,老子不坐;他又不能骑上车超过老爹,只得绕了一大圈,才回饲料厂。路过食堂,半拉子告诉他说老爹来了,给银河又是说盖房又是说提亲的,可亲热呢。石金河截获了这个情报,他领会着父亲的精神,便大大咧咧给银河交底:
“银河,爹刚才和我在《又一村》见面啦!家里不是张罗着提亲保媒什么的吗?我给老爹表态啦!”
听大儿子直奔这个话题,石罗锅紧张的把手里半只蒸馍都捏扁了。
金河继续把底来交清:
“我和爹说了,家里批下地基盖房,我不要,明确了是给你盖!咱爹先前托人给我提的那门亲事呀,也整个算你的!你也别再不停地唠叨,嫌爹偏心啦!”
金河以为讲的不错,看爹的脸色;石罗锅以为银河也会满意,一边准备放心吃大蒸馍。
不料银河吃了枪药似的,把放蒸馍的筐子一掀,大蒸馍“溅”了满炕满地。
“欺负人!”银河大吼一声,“你们父子两个合伙欺负人!”
金河莫名其妙:“银河,这是好事呀?你、你怎么了?你不是就等着盖房娶媳妇?”
银河冷笑道:
“闹半天,是你两个捏弄的套子!还说是好事?抓豆豆上学那回,就是咱爹他、他使偏心!你们捏了套子哄骗了我十来年呀!这回又是合伙来哄骗我!”
石罗锅的蒸馍没法子吃了,只是一个劲要解释。
银河狮子一般怒吼着,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你不要说啦!你压根就没有给我盘算过什么盖房娶媳妇!是你大小子不领你的情,他吃剩下的不要啦,你才想起你的二小子来!你的二小子就不是你亲生自养的,是灰渣坡上拣下的!〃
银河地动山摇地嚷,金河见工房里外聚集了许多人来看热闹,严肃了脸子劝阻弟弟:
“银河,你不能和爹这么讲话!”
银河此刻是沙锅打了,老实人恼了,什么也不管了:
“你们捏弄了套子欺负老实人,还不让老实人说话呀?我、我不能说他不是我的爹,可我要说他从来没把我当儿子!说是到省城看我来了,假的!他是看你来啦!说是给我盖房娶媳妇,都是骗人!从来就没给我石银河考虑打算过!指天发誓呀,我那爹!还喜眉笑眼的,还要张口吃我这儿的大蒸馍!我那爹!你、你吃得下吗?”
石罗锅脸上再也挂不住,将一块蒸馍扔回筐子,骂骂咧咧跳起身:
“我不是你爹,不是你们两个畜生的爹!我没脸吃大蒸馍,我到你们两个门下讨吃要饭来啦!好好,咱近不得远得、见不得离得!你们没我这罗锅子爹,我也没你们两个好儿子!”
金河要阻拦,被狠狠一巴掌打开。
老汉临出门,又返回身从银河的铺位上拾起了那包干吃面。然后挺了脖颈走了。只看见一个罗锅耸动着远去。
银河仍然火气未消,金河心中老大不忍,朝银河念叨:
“兄弟啊,咱爹在《又一村》那儿和我生了一回气,就没吃一口东西;来饲料场和你又闹了这么一通,连一个蒸馍都没吃。一天了,他粒米未进呀!”
银河看看满炕满地的大蒸馍,想着老子一辈子过的生活,他一下子觉得老人太可怜了,他的眼眶不禁有些湿润了。
《兄弟如手足》第三章27
这一带的人说侯发荣像沙家浜里的胡传葵胡司令。胡传葵有两句唱词很有名,“乱世英雄起四方,有枪便是草头王。”侯发荣把它改成自己的词儿,“市场经济大开发,有钱就是企业家。”
大学生石金河当了这儿的长期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