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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吧,她出不了事儿。”陈湛北饶有兴致地哎了一声,探过身子跟她搭讪。
这段时间一直素着,被他爹修理了一顿又关在家里好几天,有日子没见着漂亮姑娘了,他心里蠢蠢欲动:“你跟顾衿什么关系?”
尹白『露』擦口红的手一顿,从镜子里抬眼看他,不客气地反问:“你跟顾衿什么关系?”
得,人看着挺漂亮的,说话可是挺冲,见她不买自己的账,陈湛北『摸』了『摸』鼻子,老老实实地答:“我跟旁政是朋友。”
尹白『露』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我跟顾衿也是朋友。”
她刚打过架,头发『乱』蓬蓬的,脸颊微红,擦掉了那些『乱』七八糟的颜『色』,『露』出一双清澈眉眼,看上去多了几分原本被妆容掩盖住的清纯。
陈湛北寻思半天,干咳一声介绍自己:“我叫陈湛北。”
尹白『露』不为所动。
这名耳熟,她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旁政这几年在b市的铁瓷儿,那个大名鼎鼎的小陈总,有个祖上积德的老爹,北洲国际的太子爷,二十六七的岁数不务正业,天天钻娱乐头条微博热搜,不是哪天跟哪个小模特去了日本泡温泉就是神出鬼没在这城中哪个著名夜店闹通宵。
陈湛北不死心,想套她微信加个好友,恰逢顾衿从里面出来给打断了。
临走时,尹白『露』经过陈湛北身边,她身上那股若有似无妩媚香幽的气息拂过陈湛北鼻间,抓不着也碰不到,等那道高瘦的身影走远了,陈湛北依然站在原地,心里发痒。
顾衿打架,得了这么个好由头陈湛北自然不会放过,她前脚刚走,他后脚就给旁政打了小报告,说完之后,陈湛北似无意跟旁政提了一嘴:“她今天身边跟着一个姑娘,俩人关系还挺好,叫尹白『露』,你认识吗?”
旁政默了几秒:“认识,白梓卿的妹妹。”
陈湛北吃了一惊。挂掉电话,他开始窝在皮椅里发呆。
也不知是怎么了,中了邪似的,他脑子里总是回放着尹白『露』临走时那道曼妙身影,还有她经过他身边时身上那股清淡香味,仿佛一个眼神都勾着人。手指在桌上漫不经心地敲了两下,他拎起外套就从办公室走了。
辗转一番弄到尹白『露』的手机号,朋友跟他开玩笑:“怎么?盯上她了?”
陈湛北在手机里存号儿,嗯了一声。
对方也笑:“可别怪兄弟没提醒你啊,这尹白『露』是公关圈儿里出了名的泼辣,人辣,『性』子更辣。用钱……估计搞不定。”
陈湛北从手机里抬眼:“什么意思?”
“嘿,混这行,靠的就是那张脸那副身段,也就是个高级陪酒的,她野心大着呢,听说当初她进茂柏就跟上任总监扯得不清不楚,后来人家在国外有老婆,高升以后把她扔下走了,算是白玩儿。你想想……”对方把嘴凑过去,在陈湛北耳边压低了声音,“平常接触那些客户,为了拿个案子指不定都被人下过多少次手了,你小陈总何必蹚这个浑水,什么姑娘咱得不着啊。”
陈湛北听得心里不太舒服。
一个姑娘,名节在外,被人这么说,总归是不太好听的。他倏地想起了尹白『露』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澈见底,带着『性』子里固有的干脆果断。
存好号码,陈湛北把字条用打火机点了,冷冷拍了拍对方的肩算是感谢,开车走了。
尹白『露』是晚上快十一点收到陈湛北的信息的。
她那时正盘腿坐在地上吸溜牛肉面,加班到晚上九点,路上又耽搁了一个小时,回家卸了妆洗了澡换好衣服,这才有时间吃饭。
面条是楼下小铺买的,放的时间太长,有点坨,尹白『露』饿极了,也顾不上好吃不好吃,囫囵吞着。茶几上的手机亮了一下,她『摸』过来,一个陌生号码:“添加我微信好友。”
尹白『露』以为是打广告的,没当回事儿,顺手将手机扔在沙发上,接着吃。没过两分钟,叮一下又来了条信息,还是那个号码:“快点啊。”
尹白『露』放下筷子,现在这打广告的都这么横了?她目『露』凶光,手指放在键盘上,刚要打字,又是一条信息:“我是陈湛北。”
我是陈湛北。
尹白『露』想起白天他坐在自己对面的样子:嘴角上扬,手里攥着定制版的手机,灰『色』衬衣,黑『色』长裤,脚上是ferragamo(菲拉格慕)的皮鞋。
那一副高高在上志得意满的模样。
尹白『露』换了微信,果然有条好友添加的消息,上面显示的是个英文名字,备注信息写着“陈湛北”三个字。尹白『露』点开头像,不知道是在哪里玩儿的时候照的,很远,但是能看出他在笑。
她在“同意”那个按钮上犹疑,像是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陈湛北一连又发了几条信息轰炸。
尹白『露』心一横,想看看他到底干什么,点了绿『色』的框。
陈湛北在酒店给他准备的房间里躺着,一直拿着手机,一声振动,他跟打了鸡血似的从床上坐起来,迅速点开尹白『露』的朋友圈。
他以为尹白『露』的生活,和他列表里那些女孩该是差不多的,名牌包,头等舱,各种各样酒店的下午茶,还有那些如出一辙的姿势和自拍,她们把自己包装得精致而美丽。
可是尹白『露』似乎很少发这些东西,鸡汤没有,抱怨也没有,甚至连照片都很少。最近的一次,是她半个月前站在一帮孩子中间拍的,她穿运动装,绑着马尾,笑得非常开心。那帮孩子穿的衣服陈湛北认识,城郊聋哑学校的。
再往后翻,虽然有几张『露』脸的,但几乎都是她和顾衿在一起。
两个人亲密地嘴贴着嘴,做各种搞怪表情,能看出来,她是真和顾衿关系特别好。
有了微信以后,陈湛北有事没事总是找尹白『露』闲聊,尹白『露』不搭理他,他脸皮厚,百折不挠。他嘴贫,偶尔给她讲自己身边的段子,吐槽他烦的人和事,每天早上八点雷打不动地给她发天气预报;他给她送花,送厄瓜多尔玫瑰,整整九十九朵,用他龙飞凤舞的糟糕字体写英文卡片;他送她宝格丽的耳环,耳环内刻着她名字的缩写;他请她吃饭,不管她愿不愿意,直接把车开到她公司楼下,人一下来,就地扛走。
在车上,他还振振有词地跟尹白『露』说:“你看啊,我跟旁政是朋友,顾衿跟你是朋友,从逻辑上来讲,咱俩也应该是朋友。”
尹白『露』啐他:“呸。”
“大家都是成年人,泡妞那一套收起来,到底想干吗直说,我没工夫陪你绕弯子。”她坐在他跑车的副驾驶座上,窗外阳光打进来,照得她红唇明艳,睫『毛』卷翘,格外动人。
陈湛北把车往路边大大咧咧一停,直接倾身压过去,他身形颀长,一只手压着尹白『露』,眼中似笑非笑,毫不掩饰他的意图:“想睡你。”
尹白『露』问:“然后呢?”
没然后。他不说话。
时间静默。
陈湛北屏息望着尹白『露』,他头发很短,天生带着点自来卷,认真时候蹙起的眉眼很英俊。他把“睡”这个字说得轻描淡写,不带任何情『色』意味,但是又很恶劣地带着一丝欲望气息。
尹白『露』美眸轻轻弯着,也像在笑,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微微上挑,又是那副勾人的模样,一只柔荑『摸』上陈湛北的领口,软软地用手指刮着他颈侧的皮肤。
“就用几束玫瑰几顿西餐?”她眯着眼,很温柔地又去『摸』陈湛北的头发,“陈湛北,是不是我尹白『露』在你们眼里真就这么不值钱?”
陈湛北渐渐收了笑。
“我想想,别人怎么跟你评价我呢?嗯……一个随便一顿饭都能卖笑陪酒的女人,还是为了案子不惜代价可以随便跟人去睡的婊子?不对,应该是为了前程不知廉耻去勾引有『妇』之夫的贱货?”
陈湛北不笑了,脸上有点凝重,他叫她:“尹白『露』。”
可尹白『露』依然云淡风轻地笑着,她一把推开陈湛北,头也不回地下了车。
晚上下班高峰期,主干路上的车很多,她目空一切地走着,忽略掉身后陈湛北大声的呼喊,在车流中越走越快,然后小跑,最后狂奔。她一头黑『色』及腰鬈发在寒风中飞舞,红『色』的大衣像一团火焰。渐渐地,陈湛北在她身后成了一个小小的点。
风如刀割凛冽,刮得人脸疼,跑着跑着,尹白『露』就掉了眼泪,她说去他的吧。
去他的玫瑰花,去他的宝格丽,不管怎么样,她在别人眼里永远是用物质得以等价交换的东西,一个可以出卖自己灵魂和身体的女人。她永远是一个听着别人评价就能被做出判断的人,而在她和陈湛北交往的短暂时光里,她竟然可笑地曾有一瞬间以为,他是真的喜欢她。
他用不一样的出场给她希望让她有卑微的期盼,可最后的结果和之前那些男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她说:“陈湛北,滚吧。”
尹白『露』对爱情看得向来是比较淡的,她觉得生活中随便一件事,都比这东西来得重要。
她得攒钱,在城里三环那个新开发的地皮弄一套房子,将来给自己和妈妈养老;她得赚外快,给将她从小养到大的继父支付越来越高的医『药』费;她得养车,做义工,还得每天应付那些嘴脸丑恶的老男人,只为了他们心情好的时候松松手让自己年末奖金多拿一点。
陈湛北这样的烂桃花于尹白『露』,就像是生活中发生的一段小『插』曲,她睡一觉,醒了,就给忘了。她的生活丰富多彩,哪个都比谈恋爱来得有斗志。
再见到他,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
那天她带着公关部刚入职的新人去赴应酬,对方是国内一家十分知名的家纺公司,一年以前他们所有打开市场的广告宣传和公关危机都是交给茂柏来做的,一千三百万元的费用,剩了三百万元尾款一直拖着没给,已经过了合同期有一段日子了,茂柏不想撕破脸丢了这个客户,知道对方的财务经理一直很喜欢尹白『露』,投其所好,就让她带着一众女将赴宴,要求很简单,不管想什么办法,尾款必须给,客户也不能丢。
这样中外合资的企业里,员工感受通常是被放到最底层的,不问过程,只要结果,相对应的,给予的报酬也十分丰厚。临行前,老板给尹白『露』下了个允诺,钱拿回来,百分之零点一作为奖金给你个人。
尹白『露』是个赚钱不要命的主,一听,仰头灌了几瓶护肝的解酒『药』,当场就应了。
晚上算上尹白『露』她们一共去了两个人,对方就来了仨,一进屋,尹白『露』为了表示诚意就先干了三杯红酒,奈何对方难缠,三个大男人笑呵呵地看着小姑娘温声细语地说尽好话,就是不答应,主管财务的经理挨着尹白『露』,那双爪子总是若有似无地往她腿上放,不往正经话题上扯。
晚饭一口没吃,红酒下肚,烧得胃疼,尹白『露』强绷着笑,让服务员又开了两瓶酒,打算实行强攻政策,把人灌趴下签了支票了事。
几个老爷们一听拼酒,兴致上来,拍着桌子跟尹白『露』叫板,尹白『露』这两年没练别的,论起酒量,还真少有对手,喝酒那架势,比男人来得还要豪气几分。没半个小时,对方就不行了,好不容易见人家拿了支票,尹白『露』给同行的小丫头使了个眼『色』,终于挺不住去外面洗手间吐了起来。
高跟鞋急促敲在大理石地面上,尹白『露』赶走保洁,一脚踢上门,趴在洗手台上伏了良久,待缓过胃里那股恶心,她拧开水龙头。
冰冰凉凉的水冲过额头、眼睛、鼻子、脸颊,尹白『露』用手用力地搓了搓,粉底混合着眼线、口红脏兮兮地往下淌,她闭着眼,眼眶的酸涩感觉很快就被沁凉的水冲淡了。
她用手撩了撩头发,终于直起身子,透过洗手间里锃亮的镜面打量自己。
今天她二十五岁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年纪。镜子里的女人脸颊『潮』红,鬓发散『乱』,肌肤晶莹白皙,眼神盈盈,有着女孩最柔软的特『性』;镜子里的人也一身酒气,穿着黑『色』裙子,珍珠吊带,『露』出两条手臂和大腿,带着世故妩媚的风尘气息。
这是尹白『露』。
一个自己生日当天也得陪客户死磕到底的尹白『露』,没有生日蛋糕,没有家人陪伴,她穿着自己不喜欢的衣服,喝着自己最讨厌喝的酒,对陌生的人假笑,这副模样,连她自己都厌恶。
第52章 番外二:陈尹记(2)()
她从包里掏出漱口水,漱了两下,酒味淡了,她依然觉着不够,干脆咕嘟咕嘟又往下咽了两口。薄荷辛辣的味道呛得她直流眼泪,她狠狠『揉』了『揉』眼睛,整理好自己,才拧开洗手间的门出去。
走到包厢门口,手还没搭上把手,就听见里面传出一声酒瓶碎裂的脆响。
尹白『露』暗叫不好,赶紧推门进去。
小姑娘手里拿着酒杯,红酒瓶炸裂在她和对方经理脚边,杯子倒在桌上,鲜红的酒『液』顺着那人的脸往下淌。
小姑娘身上穿的一步裙往上挪了几寸,她惊慌失措地看着尹白『露』,叫了一声:“尹总……我给赵总倒酒,真不是故意的……”
一屋子的人脸『色』各异,尹白『露』看了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冷着脸假意训了小姑娘几句,把人往身后一扯,赶紧讨好地拿着白『毛』巾去给对方擦脸,一踮脚,胸前的曲线若隐若现。
“实在对不起赵总,小姑娘刚来公司,没见过什么世面,您可千万别跟我们一般计较。”
赵总从鼻子里冷哼一声,用手按住『毛』巾,顺势捏了一把尹白『露』的手,阴阳怪气道:“你这手底下的人可真不太懂规矩,我瞧着她手抖,好心扶一把,谁知道她直接把酒浇到我头上来了,你说说,这叫办的什么事儿啊。”
赵总两根手指拎起湿淋淋的支票,满脸愠『色』:“好端端一张支票,就这么可惜了……”
把酒浇在你头上都算轻的!尹白『露』心里暗骂。
“别别别,不可惜不可惜,一点不可惜。”尹白『露』连声道歉,忙拽住赵总的胳膊,“您这包里的支票夹不是随身带着的嘛,再签一张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底下人不懂事,我替她道歉,您说说,怎么赔。”
赵总不咸不淡的:“怎么赔?”他眼睛往尹白『露』身上扫了一圈,油腻腻地笑,“你陪行吗?”
跟着他来的两个跟班都『摸』着嘴笑。
尹白『露』心里这个恨哪!陪?呸!也不看看你配不配!
她假装听不懂:“我赔?行啊!我肯定赔!”
尹白『露』笑呵呵地抄起桌上的开瓶器,砰砰砰三声,开了酒,拎起一瓶,放在桌上:“您就当心疼我,八二年的拉菲就算了,两千年的法国灰雁,算我跟您道歉,我干一瓶,您就动动手,什么时候这三瓶空了,什么时候把您赵总的大名签完,您看行吗?”
她笑得风情万种,两根手指夹着瓶嘴儿,在姓赵的眼前晃啊晃的,好像压根就没把这酒当回事。
说完,也不管对方同不同意,尹白『露』仰头就干了起来。
同来的小姑娘站起来劝尹白『露』,胆战心惊:“总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