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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龙树也能一起进来,不仅能震住这些动作灵敏的凶鸟,还能和他一起找找大祭司专用的那一只雀鹰;只不过——算了,林鱼青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眯起眼睛,仔细地一只只看了过去。
鸟棚后是一处一处的开口,似乎是专门给鹞子们飞离的出口,此刻多少透进了一层雾气似的月光。但在昏暗中要辨别这些灰灰褐褐的大鸟,实在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值得庆幸的是,听艾达说大祭司那一只天生一身白羽,没有一根杂毛,体型也比其他的雀鹰要大上一圈儿——在鸟棚里深深浅浅地走了接近一刻钟,林鱼青终于看见了一双血红色的眼睛。
“那个,你好啊,”少年在这只雪白大鸟面前停了下来,犹豫着朝它伸出了手。他手里握着那个费了不少心血才写好的纸卷,当那双血红眼睛朝他一扫时,手不由得在它旁边停了下来。
“发个信这种事,你不是已经做了很多回了吗……能不能让我把这个系在你腿上?别啄我,我保证轻轻的,不疼。”少年跟雀鹰打起了商量。
雪白大鸟警惕地望着他,足足过了好一会儿工夫,它才慢慢缩回了脖子。林鱼青松了口气,忙趁它松懈下来的时候,将纸卷系好了,却没有解开它腿上的链子——白鹞子一扇翅膀,似乎发现了不对;少年连忙一边道歉,一边转头跑出了鸟棚:“只系上就好了,你不用飞,我走了!”
他跑到了鸟棚门边时,外面依旧是一片寂静,只有山风在不断地摇摆着树枝。随着他推开门的动作,月色下门影被拉长了一晃,又回到了原处。
少年屏气凝神地等了一会儿,见周围没有一丝声响,这才轻轻地挪动步子,用气声喊了一句:“龙树,你在哪儿?”
夜幕下静静的,半晌没有传来回应。借着迷蒙的月光,他四处看了一圈,却哪儿也没见着刚才那个黑毛团子——龙树要是闭上眼,就能融进黑夜里去,叫人找也找不着。
“龙树,我出来了!”这一次,他微微抬高了一点声气。
少年等了一会儿,一颗心在一片幽静里越提越高。就在他几乎快要沉不住气的时候,哗啦啦的一道声响登时令他浑身肌肉一跳,差点从嗓子眼儿里滑出来一声叫——猛一拧头,他顿时松了口气:一双线条流畅的银亮光芒,正从斜坡边上一处漆黑的树丛里钻了出来。
“你去哪儿了?”林鱼青忙几步赶到崖边,轻声抱怨了一句。他刚要伸手去接攀在树枝上的那只黑毛团子,只听它忽然语气低沉沉地叫了一声:“下来!”
“下去?”林鱼青一愣,不由往下扫了一眼。
下面是个断坡,布满了石块和灌木丛。再往下延伸出去,它就沉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了,叫人难以看清下方的地势。在这样月光黯淡的夜晚里,正常人大概都不会在屏障山脉里,顺着这样的断坡爬下去。
当林鱼青攀住岩石,感觉自己手臂肌肉都颤抖了起来的时候,他默默地将自己从“正常人”里除了名。
龙树已经变成了战斗形态,此刻体态高大行动敏捷,如黑豹一样无声无息地从他身边落了下去;它四爪一踩稳,立刻抬头轻声喝道:“你快一点!”
“你先告诉我,下面到底有什么啊?”灌木枝条不断地从脸上、身上刮过去,林鱼青没好气地问道:“而且我待会怎么上去?”
一句抱怨刚刚说完,他只觉小腿微微一疼,似乎被什么东西给一口咬住了;龙树也知道自己力量惊人,只轻轻叼着少年的裤腿,一把将他拽下了断坡——林鱼青死忍着,才没有在枝条抽打、石块磨刮、身体失重之中叫出声来。
“咚”地一下,他重重地落进了一条凹道里。
“刚才从大殿里跑出来一只双环猴,”龙树压低了声音,也跃进了凹道里。“对,就是你下午抓住的那一只。它看见我时似乎受了惊,慌不择路地一头扎进了这个断坡下方……”
“那又如何?”少年用气声问道。
“我当时没在意,但是没想到过了片刻,那只双环猴又匆匆忙忙地从断坡下冲了出来。”一双银亮大眼在黑夜里凝视着林鱼青,低声道:“它看起来很害怕,竟然连我还在上头都忘了。”
少年立刻不出声了,迅速爬了起来。他仅与龙树相伴了几个月,但以一人一灵之间的默契,已经用不着把话说透了。
“准备好了吗?”龙树轻轻问道。
“好了。”林鱼青深深吸了一口气,再吐出来的时候,龙树的“自他相换”已经发动了。
他只有五秒钟。
身体像是海浪打出的泡沫一样,眨眼间就消融在了黑夜里,沉入了大地和山林,与其成为了一体。他不再记得自己是谁了,因为他好像只是这片天地间的一部分,随着土地远远地延伸了出去,随着山脉起伏跌落。
泥土的腥气,虫子的鸣叫,雾一般的月色,从叶片上滴下来的露水……在他的意识与大地相连以后,仿佛由他承载起了山林万物一样,土地在他目光之中展现开了一切。
这种感觉奇妙极了,好像他就是大地本身。大地内部的黑暗深深浅浅、层次分明地铺展开来,毫无预兆地,林鱼青突然看见了。
他在大地里看见了上百双眼睛。
上百双灰灰冷冷、形状恶毒的异族的眼睛。
它们正在屏障山脉中的某一处,随着尖尖的头来回摆动,正左右扫视着身边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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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伪造的急信()
?“还有不到两秒了!”
龙树急迫的声音像是隔了一重水,模模糊糊地传进了耳里。紧闭双眼、坐在地上的少年猛一咬牙,腮帮上甚至浮起了青筋——在冷汗从他额头上滑下来的同一时间,远处山脉骤然响起了炸雷一般的闷响;像是被人狠狠地摇晃过了天地,无数山石轰隆隆地滚落下来,一片一片的树林栽倒了,巨响的余音在夜幕里回荡不绝。
“它们在那边!”
林鱼青喘着气睁开眼睛,浑身上下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即使借助了龙树的力量,操纵山石滚落也几乎叫他差点虚脱了;少年撑起发抖的身子,盯着远方山林道:“那么多石头,看来总能砸死不少——”
他的话才刚说了一半,天边突然遥遥亮起一片白光,霎时间照得半个天地一片雪亮——少年猛一闭眼,感觉自己被强光刺得冒了眼泪,还来不及说话,只听身旁龙树叫了一声:“是坠灵!”
林鱼青心脏一紧的时候,白光蓦地又灭了。随着它一同消失的,还有刚才那一阵持续不断的山石闷响;山林里突兀地重新陷入了寂静,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有少年的心跳声,在黑夜里咕咚咕咚地清晰可闻。
“怎……怎么回事?”他一手还捂着眼睛,此时连喘息声听起来都十分响亮:“刚才那是坠灵?”
“肯定是,”龙树点点头,“你看。”
林鱼青抹掉了眼泪,视野依旧还是花的。他眯起眼睛朝远方一望,顿时愣住了。
远方的山脉像被人用勺子挖走了一块似的,空秃秃地矮下去了一片。他刚才使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推落下来的山石,连同那些被砸断的树木,在转眼之间竟然全蒸发无踪——甚至连那片山头也被削平了。
山体崩塌、无数滚石,就这样被一阵白光化解了?
而且在异族的方向上,竟然会出现坠灵……不行,得马上回去通知英灵殿!
林鱼青呆了几秒,猛然反应过来,掉头冲向了断坡。他刚才是翻滚着摔下来的,现在再要从下往上爬可艰难极了,几乎连个着力处也没有——即使有了龙树帮忙,他还是跌落了好几次,落得一身是伤。
当他好不容易终于爬上了断崖边缘,抬眼一看,这才发现此时半个英灵殿都浸在一片灯火通明里,映得四周黑夜都亮了,显然早就被刚才的巨响和亮光给惊醒了。
就在林鱼青矮着腰、快速跑向大殿的时候,从殿门里正好冲出了一前一后两个人影;双方一打照面,当先那一个獠国战士顿时不由一愣,马上高喝了一声:“我找到了,他在这里!”
看来是自己半夜溜出来被发现了——
另一个战士迅速冲了上来,拦住了林鱼青的退路。这个战士生了一脸浓密胡子,正是那个睡在隔壁房间、负责盯着他的人。大概是因为林鱼青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跑了,他此时沉着脸一伸手,一片银白蚕丝就像是波浪一样,从他腰间蜿蜒攀爬上了他的胳膊,竟二话不说就进入了战斗状态。
龙树哼了一声,迎风而涨,拦在了林鱼青与那战士中间。少年急得刚叫了一声“别动手!”,从殿内又匆匆响起了一串脚步声。
哥跃祭司带着另外两个战士循声冲出了大殿,一见浑身狼狈、遍体鳞伤的林鱼青,这个体型像根拖把杆儿一样的男人微微惊诧了一下,沉声喝问道:“你去哪儿了?你为什么跑?”
“祭司,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刚才——”林鱼青没说完,后头半句话突然凝在了喉咙里,目光再一次扫回了哥跃祭司的手上。
在英灵殿洒下的灯光中,哥跃祭司手里正攥着一只纸卷——这个纸卷他太眼熟了。
“你们两个马上带他下山,”哥跃祭司一眼也没有看他,正转头对两个战士吩咐道,“刚才我收到了一封急信,大祭司要求我们立刻让他去山口关卡。”
少年急出了一身细汗,扬声道:“不行!山脉里有异族,我们不能走!”
“有异族?像上次一样?”
“我是说真的!”
瘦高祭司瞥了林鱼青一眼,似乎生生将到了嘴边的一句话给忍了回去,才勉强换上了一种还算克制的语气:“上一次我们已经彻底搜过了这附近的山林,什么也没有发现。大祭司通情达理,不曾无故为难过你们,你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林鱼青总算是明白了。
哥跃祭司手上那只纸卷,是艾达借着打听战况的机会偷到手的。
她不仅偷了一张空白纸卷,还把大祭司上一次发回的信也一并拿了回来——林鱼青尽量挑信里本来就有的字词,模仿着愈凯的笔迹,写了一封命令他自己马上前往关卡的“急信”;由于他没有大祭司的印章,就把旧信上的印章部分给撕了下来,与这封信拼在了一起。最后他故意搓了搓纸卷,让它看起来仿佛是在军情紧急的情况下写出来的一样,连纸张都碎裂了。
信写好了,林鱼青又等了一天——一天,差不多正好是一只鹞子往返前线和英灵殿所花的时间。
由于怕露出破绽,他把整个计划梳理了好几遍,连系上纸卷的时机也算好了;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够让哥跃祭司以为是夜里来了一封急信,好让他深信不疑地放自己前往山口关卡。
现在他知道了,他的计划很成功。
就是有点儿太成功了。
“你们听我说,这信就是我写的,因为我想离开英灵殿!但我没有骗你们,这儿真的有异族,你们看看那边山头,都成什么样了?你赶快给大祭司发信吧!”林鱼青情急之下往前迈了一步,那片蚕丝般的坠灵顿时在空中一张,龙树喉间紧接着发出了一阵低低的吼声,他立刻不敢再动了。
“你写的?”哥跃祭司扫了一眼远方山脉,只是从他窄窄的脸上,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他到底有没有留意到山峰的异样。他晃了晃手中纸卷,殊无笑意:“难道你模仿了大祭司的笔迹?还偷了他的印章?”
事情差不多就是这样,但林鱼青却一时犹豫着不敢承认——他一承认,就等于把艾达供出来了。他能抬腿就走,艾达怎么办?何况百九到现在都还下不了地,还得指望英灵殿的治疗……
更何况,他们发现自己偷偷溜走了,艾达一定已经受到了拖累。
“收起你的坠灵。”哥跃祭司板起了脸,薄薄的嘴唇像纸片一样,没有什么血色:“我们不会伤害你,只是送你到山口关卡。你这都不愿意去,是在怕什么?”
“你听不懂人话啊!”林鱼青突然来了脾气,一张脸涨得通红:“我没有时间跟你扯这个了,你不肯给愈凯发信,那就我去——龙树!”
他话音一落,龙树一甩烟雾似的长尾,即刻在半空中迎上了那只如同蚕丝一样卷了过来的坠灵;与此同时,少年也掉头冲向了鸟棚——另外三个獠国战士的脚步声,紧紧地从他背后跟了上来。
龙树转身朝那几个战士冲了过去。身后空气里霎时“嘶啦啦”地一响,它闻声身体一缩,变成了一个家猫大小的黑毛团,正好躲过了遍布半空、密密麻麻的无数白蚕丝。黑毛团四爪刚一落地,再蹿出去的时候已经又是战斗形态了;龙树一口咬住了一个獠国战士的后腰,扭头将他一甩,砸倒了另外二人。
短短一个喘息的功夫,林鱼青已经快跑到鸟棚门口了。见一只坠灵还拖不住他们,哥跃祭司面色一沉,反而后退几步,张口唱出了几句祭祀;在战场上的时候,林鱼青就听过一次这样的祭祀声了——哥跃祭司为在场的三个獠国战士,召唤了一场小范围的降灵。
面对三个人头,这一次也正好来了三只坠灵。
随着祭祀唱声飘飘悠悠,一股风雪呼地从殿门口刮了过去,刺得众人皮肤一疼,一个獠国战士身上迅速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雪;他被包裹成一片洁白,一眼望去简直像是一个雪人。
在另一个刚刚爬起身来的战士脚边,地面石缝一分,钻出了一个仅有小腿那么高、皮肤发黑的小人母亲,身边还围绕着几个比她体型还小的孩子。她咧嘴一笑,露出了一排颜色更加漆黑的牙。
最后一只坠灵,也在眨眼间就到了——一片模模糊糊的黑影,仿佛一团浓得化不开的烟雾,没有一个稳定的形状,在空中载浮载沉地飘游到了第三名战士身旁。
四对一,龙树怎么有取胜的机会?
林鱼青一时间焦虑得嗓子都干了,目光一扫龙树,却发现它正愣在原地。
龙树盯着三只新到的坠灵,浑身都绷紧了——它停止了低沉的咆哮,声音中充满了戒备,竟然忽然转头对那蚕丝坠灵问道:“怎么来的都是这种家伙?”
如果这还不算奇怪,那么那只蚕丝坠灵的反应可真叫在场众人吃了一惊——援军就在身边了,它却缓缓停下了攻击,漂在半空里摇摆了几下身子,仿佛对龙树作出了一个无声的回应。
哥跃祭司和林鱼青不约而同地一愣,竟下意识地朝彼此看了一眼。
只不过瘦高祭司很快反应过来,冷笑了一声:“这是英灵殿的坠灵,每一只都战力非凡。如果你们现在住手投降,我可以保证不伤你们,要不一会儿动起手来,那就说不准了。”
“龙树,你是什么意思?”林鱼青僵在鸟棚门口,低低地朝自己的坠灵叫了一声:“什么叫这种家伙?这几个坠灵怎么了?”
龙树没有回答。
此时那新来的三只坠灵都慢慢地接近了。满面笑容的矮小母亲牵着几个孩子,在漫天风雪中走了过来,身边还跟着一团不断变换形状的模糊黑影。
第一次,林鱼青从它身上感觉到了沉甸甸的、叫人呼吸不畅的紧张。
少年回头瞥了一眼鸟棚——他还能隐约瞧见那只雪白大鸟。只要冲进去,把血抹在它身上就足够传达信息了……但是龙树能坚持那么久吗?
他突然扭过头叫了一声:“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