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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命，救命，我不会水啊，孟向东，快救我。”
宋嘉喝了两大口水，伸着双手在水中扑腾，双腿乱踢，一时浮出水面一时沉下去，七魂吓出了六魂。
钱雪入了水，心头就明亮了，她轻轻一踩水，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朝着孟向东挥手，“向东哥，快救我，快救我！”
声音力求悲切，表情一定要惊惶恐惧到极点。
“哎呀，宋嘉和阿雪都落水了，该救哪个呀？”贺喜东在船上跳脚。
“喜子，你离宋嘉近，你救宋嘉，向东去救阿雪。”李平害怕出事，急声喊道。
众人惊慌的喊声在孟向东的耳朵里回旋，脑中轰隆隆的，眼前又浮现了阿雪小小的身体泡得发白，冷冰冰躺在太平间里，蒙着一层惨白的白布。
她小小一人该多么害怕，多么痛苦。
钱雪恐惧的面容好象与女儿阿雪的面容重叠了起来。
不行，他要救阿雪，救阿雪。
孟向东朝着水中跳了下去。
宋嘉又一次浮出了头，拼命挣扎，慌乱中看到孟向东跳下了水，心中一喜，可再一看，水花乱溅中，他竟然朝着远处飞速游去了。
“救我，孟向东，救我！”她大叫，又呛了几口水，身子发沉，感觉水中有个怪物要把她拖下去。
“唉，小爷勉为其难就救你一救吧。”贺喜东见孟向东朝着阿雪去了，甩脱衬衫也跳下了水，朝宋嘉游去。
这边正下水救人，却不想曹建国见钱雪落了水，头脑一热，不顾他水性欠佳扔了鱼竿就跟着跳水了，下水没多久就感觉有水草缠上了他的脚，咕嘟咕嘟吐出一大串泡泡。
钱雪正心喜孟向东选择救她，准备潜水下表演的更逼真一些，眼角一瞥，就见曹建国憨头憨脑地进了水，旱鸭般扑腾一番竟然被呛住了。
她离得他最近，要不要马上去救他。
妈蛋，难道她这一出戏白演了，下次就再没有这样好的机会啦。
孟向东去当兵前，她真心想帮他克服阴影。
曹建国被水草缠住脚，越慌越乱，一顿乱扑，缠上的水草越多，整个人就如同秤砣般沉下去了。
“孟向东，我救曹建国，你救钱雪。”
两难关头，宋英雄大喊一声，朝着曹建国英勇跳下了水。
可她估量错误，或者说前头乌鸦嘴，一入水，真的腿抽筋了，这下真是自作自受，也在水里扑腾起来。
唉，碰上猪队友，完了，这出戏白演了。
钱雪无奈苦笑，再不作戏，朝着孟向东大喊一声，“你救曹建国，我救宋英雄。”
正盯准钱雪的孟向东一愣，就见她在水里如同一条鱼儿一般，灵活的一个翻转，朝着宋英雄就游过去了。等距离近了，朝宋英雄打个手势，一手扶上她胳膊用力一托，就把宋英雄托出了水面。
“大家都呆在船上别乱动。”那头李平还在大喊。
本有些惊怕的同学和孩子们，见落水的三人都有人去救了，贺喜东更是已把瘫软的宋嘉拉上了船，很快停止了呼叫。
孟向东再不迟疑，游到曹建国处，扎下一个猛子，拉扯掉缠在他脚上的水草，把他托出了水面。
“阿雪，怎么办？向东他，他的脸色好难看啊。”宋英雄转过脸一脚踩着水，呐呐道，“对不起啊，把你的计划都毁了。
“天意如此，你先上去。”钱雪把她一托，船上的同学急忙拉住。
宋英雄爬上了船。
钱雪一转身，朝孟向东游去，看他抿着唇，一声不吭扯着曹建国到了船边。
曹建国呛了水，话都说不出来，只不停咳嗽。
“你还好吧。”钱雪不好意思道。
“咳咳咳，阿雪，你会游水啊，我还以为你要淹水了。咳咳，没想到反让别人来救我了。”曹建国把肺里呛得水都咳了出来，大喘着气惭愧道。
“呵呵，你没事就好。”钱雪讪讪摸了下他胳膊，见他没事忙转向孟向东，“向东哥，我，我会水，我游泳可好了，我游给你看。”
她说完，转身手一划，就要往外游去，却被孟向东一把紧紧钳住，咬牙切齿，凶狠道：“还想玩到什么时候。”
钱雪胳膊被抓得生疼，却一声都不敢吭，顺着他手臂的力道被送上了船。
“好像是你把她推下去的。”孟向东跟着爬上船，双目如电射向宋英雄，一字一顿问道，“这样好玩吗？”
宋英雄把脑袋一缩，如同一只鹌鹑般团了起来，恨不能在船底刨个洞沉进去。
“你们一帮孩子，游湖可要注意安全，打打闹闹等真出了事可不是好玩的。”
见这边出事，急急划船过来的游客和船娘们在旁边转了几圈，见无事了才慢慢散开。
“回去。”孟向东谢过他们，大喝一声。
气压沉沉，没人敢多话，乖乖划船回到岸边。
一下船，孟向东就给了贺喜东和李平一人一拳。
李平生受了。
贺喜东还闪了下，没闪过去，被孟向东打得更重了，鼻血都打了出来。
“东子，大家都没事嘛”
贺喜东还想说话，被李平拉拉了衣角，把话缩了回去。
“难道你们还想等出事了再来理论是谁的责任，这是能玩的事吗，一个个都有份，是不是就瞒着我一个人，你们到底想搞什么。”
孟向东咆哮。
“我是真落水了，孟向东，我离你那么近，你竟然不来救我。好，我算是看清了，无情无义的混蛋。”
宋嘉灰头土脸，湿淋淋的头发上还沾了一段水草，更显狼狈。掉了一只皮鞋的她捂着嘴哭，朝孟向东喊得更大声，冲上前，一拳狠狠打到他胸前。
打得孟向东微微往后退了一步。
他也生受了她一拳，没有回嘴。
“宋英雄，我也看清你了，你们一个个的，全都不是好东西。”宋嘉大哭，转身就跑。
“你去看着她，别再出事。”孟向东朝宋英雄道。
宋英雄不敢再有异议，朝钱雪递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追着宋嘉去了。
“接下来我们去福安小饭店吧，还有两条大湖鱼吃呢。”贺喜东抹了把鼻子，把鼻血抹出粗粗一条，企图再次恢复轻松的气氛。
“等下再跟你们算帐。”孟向东瞪他一眼，瞪得他吐吐舌再不敢说话，转身吩咐道，“李平，你带孩子们先回去吧。这边离得派出所近一些，我带阿雪先回去换套衣服。其他人也都回学校吧。想吃鱼的可以把鱼带上。今天扰了大家的游兴，下次我再请你们吃饭。”
“好，我们爱吃鱼的，那就不客气把鱼拿走啦。”钱雪舍友笑嘻嘻上前，拿过贺喜东手上装鱼的篓子，朝他做个鬼脸，笑笑回去了。
曹建国左右看看，也跟上了同学的队伍。
“我也爱吃鱼的。”贺喜东低头看着空空的手心落寞道，“也不给我留一条。”
李平带着孩子们也走了。
孟向东扯着钱雪胳膊就往他派出所分给他的宿舍走去。
“哎哎，你们都不管我啦。我也要换衣服。”贺喜东叫着，飞快跟上了俩人。
午间，派出所宿舍内没有其他人，孟向东找出他的两身衣服丢到钱雪和李平头上。
两人抱住衣服，互相眼巴巴的看一眼，一个上床拉好帘子，一个就在地下，飞速换下湿衣服。
“说吧，谁的主意？”孟向东拖过三把椅子，坐到俩人对面，严肃道。
贺喜东苦着脸，挠了挠头，“这个，那个，向东，我好像还有份信没有寄”
“你给我坐下。”孟向东一声断喝，贺喜东腿脚一软，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
“都是我的主意。”
钱雪怯怯挽着过长的袖子，抬头偷觑他一眼，心中发虚，可又不想连累了别人，鼓起勇气认了。
“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假装落水喊救命，这是什么游戏，好玩吗，还拉着那么多孩子，莲花湖水深两米，湖中心三四米，你告诉我，到底怎么想的，没别的可玩了吗？”
孟向东努力压着怒气，尽量克制自己不要咆哮。可女儿阿雪就是放学后在莲花湖游玩落水，小伙伴见人落了水，吓得一散而逃，再等大人赶来救人，人都泡白了。
而那天本该是宋嘉去接她的，可她迷了上跳交谊舞，误了时间
孟向东的脑袋垂了下来，双手抱头一动不动。恍如变成了石像被一大股颓丧之气包围，逐渐沉沦。
钱雪心中一揪，这样的孟向东令她心疼，他就该是阳光的，灿烂的，而不应该是这样阴郁的，灰暗的。
他就应该象从天而降的英雄，潇洒落到她面前，喝止二流子钱全，毫无所惧地把她抢回来。
她伸手轻轻抚上他手背、胳膊，把担忧害怕恐惧一道一道抚平。
“我会游水，好好的，好好的，我不会溺水，我好好的，好好的。”
第101章 孟向东当兵（）
“是啊；阿雪会游水，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再说我们每条船上都有会水的人，都看着呢，不会出事的，你不要这样紧张。”
贺喜东终于把要说的话说完了。
孟向东本有些被顺服的寒毛又一下竖了起来，一抬头双眼充血瞪住他。
贺喜东被吓得往后一仰；险些摔了，“是，是我跟阿雪说，你怕水；她才想了这个办法，我们商量了；就；就想帮你克服你内心的恐惧。”
钱雪连忙抱住孟向东胳膊；就怕他再冲上去给他一拳。
孟向东却没有打贺喜东，把目光一点点转到了钱雪身上；定定看住她。
钱雪也望着他，慢慢道：“我没事，我没事，没有溺水；我活着呢；你捏捏。”她抓过他手；捏到她脸颊上，“你捏捏，我活生生的，我没死，我活着，活着。”
孟向东的指腹触及钱雪嫩滑脸颊，暖融融的，带着人体特有的温度，他的手指捏动，喃喃道：“活着，活着”
“对，我活着，好好的呢，没死，我会游水，我没死，好好的呢。”
孟向东再捏捏，活生生的女孩儿对着他，笑得像一朵花一样。
他再捏捏。
他的手劲大，这样几下，钱雪疼得想抽气，却又知道这一刻是关键时刻，硬是咬牙忍了下来。
红印子泛起，贺喜东别过眼。
“是活着吧？你看，我在呼气，好好呢。”
钱雪再笑道。
“好好的，好好的，阿雪，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活着。”孟向东猛得一拉，把钱雪搂进了怀里，抚着她的脑袋闭了眼，一遍遍喃道。
“我会好好的，好好的活着，你别担心。我会游泳了，永远不会溺水的。”
贺喜东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感动得抹泪，他们这算是成功了吧。
爆竹声声，贴起喜庆的对联，一九六。六年就要来到了。
打谷场上，扫开了积雪，孩子们滚着铁环，砌起的大灶上，猪心猪肺猪骨头熬起了浓汤，大婶子小媳妇在油布蓬下搭起台子，一个个动作娴熟地和面包饺子。
孟向东带着一帮孩子，燃起大火盆，把砍断的竹子一根根丢进去。
噼啪作响，格外喜庆。
“当心点着草垛子。”黄德全反背着双手，乐呵呵训道。
“黄爷爷，草垛子离得还远呢，溅不着火星子。”
一个皮小子满不在乎说完，又把一根长竹子狠。狠。戳。进了火盆里。
很快，更热烈的噼啪声响起，孩子们捂着耳朵东躲西藏，笑闹成一团。
“别燃爆竹了，都过来吃栗子吧。”钱雪牵着钱超美，拎着半篮子炒熟的栗子走到场地上，大声喊道。
“哇，有栗子吃了，有栗子吃了。”
钱雪推推钱超美，把篮子递给他，“跟小朋友们一起吃，不许打架，也不许玩火，就在这场地上玩，不许乱跑出去。”
“知道了，知道了，就在这里玩，不乱跑。”
钱超美拎过篮子，很快跟一帮孩子们玩到了一起。
孟向东让小向南也跟着超美一起玩，走到钱雪身边，捉起她手，帮她搓了搓，“冷吗？”
“还好。”钱雪朝他嫣然一笑，指了指西面的山脚，“向东哥，你说西边那个大院子是不是改成了劳改农场，以后会有劳改犯过来劳动吗？”
孟向东远远望出去，恍惚看见了有许多人在山坡上挖坑种树，又好像看见了他们在开垦山地。
“会吧，以后会有人来劳动的。”他说完顿了一下，“不过，也有可能这些人并不是坏人，只是，只是上头的决定有一些些不对。等熬过了这阵，什么都会好起来的。”
从今年开始，就要面对接下来的十。年黑。暗了吧，很多人得不到公正的对待，甚至死去。
“嗯，向东哥，我现在大了，懂的，有些事情我们见到的，不一定就是本来的样子，要用我们的心去感受。”
“对。”孟向东微微一笑，“阿雪长大了。”
“别装得老气横秋的，你也没多大啊。”钱雪笑他。
“我可够老了，都可以当你爸了。”孟向东微笑，暗有所指。
“哪老，哪老，让我看看，有没有皱纹老皮了。”钱雪闹他，拉了他手揪他皮肤，“不是挺鲜嫩的嘛。向东哥，你去了部队可要照顾好自己，好好吃饭，别饿着，还有，一有空就要给我写信，我现在在学校，收信很方便的。”
“好，给你写信。”
“还有，不许跟女生好，女军官也不行。”
孟向东爆笑，“这你也要管，我是去当兵的，部队里全是一帮老爷们，连只母猪都没有，哪有女的呀。”
“怎会没有，什么宣传干事啦，什么女军医啦，反正，不许你多看女的，你只能跟我好。”
钱雪说完红了脸。
孟向东笑得更厉害了，“阿雪你大了，以后这种话可不许再说了，别人会笑话你的，小时候说说还行。”
“我阿姐要孟大哥跟她好，我阿姐要孟大哥跟她好”
不知何时，钱超美拉着孟向南站到俩人身后，把钱雪的话听得真真的，不由学着大声叫了起来。
油布棚下传来一阵哈哈大笑，“阿雪过了年十三了吧，再长两年就是大姑娘了。”
钱雪这回真害羞了，现在不再是八岁可以乱说了，她虎着脸作势要去打两个小家伙，谁知两个小家伙也机灵，拉着手迈开短腿躲到几位婶子们背后去了。
“饺子熟了，可以吃饺子咯，都拿碗来盛。”
黄德全掌着勺，一声高喊解了钱雪的围，全村人拿碗排起了队，盛上饺子，有桌子可坐的就坐，没挤到坐位的直接蹲地上吃。
几大锅猪肉白菜馅饺子，热气腾腾，鲜香得吞掉人舌头。
“新的一年快要来到了，在一九六。六年我们要抓紧干，努力干，争取年成大丰收，多粜粮，多存粮，又快又好地建设好我们的新中国。”黄德全大声说道，“今年养一头猪的明年争取养两头，养十只鸡的争取养二十只，我们农民可以自产自销，把每家人的生活都搞起来，让娃子们吃的饱饱的，长得壮壮的。”
他这话说得好，下面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村长他爹，明年我们还要种棉花吗？”
有村民笑问道。
“种，靠北面的一大块山地全都种上棉花，到时产了棉花，我们拿到集市上，可以换布，可以换油。”
黄德全现在成了村长他爹，不过人心都在，大伙都希望他扶着他儿子黄汉年再走两年，让黄汉年以后村长当得更好。
“好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