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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罗心下一惊,随即疯了一般朝南卡狂奔过去。
但他终究晚了一步。
“噗”的一声,短刃刺入身体的声音,清晰从身后传来。
南卡脑子里轰然一声,倏然睁大双眼,讶然回过头去。
身后的桑弥,胸口上,插着那只刻着巴措家家纹的银色短刃,猩红的血不断从他伤处里流出,没多久便浸透了他的衣襟。
巴措老爷亦是习武之人,为了让自己的形象看上去,更接近真正的法/王,他会舞刀弄枪的事,就成了巴措府的秘密。
他猝不及防杀过来,找准心脏的位置,想要一刀让南卡毙命,却没料到桑弥会扑过去救南卡。
不知是懊恼没杀死南卡,还是后悔刺伤了桑弥,他两眼通红,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看了半晌,直到迦罗将他按在地上,他才回过神来,魔怔了似的狂笑起来。
桑弥的脸色苍白得有些渗人,一只手捂在胸口的位置,刚想张口说话,身体便直直向后倒去。
还好南卡及时伸手接住了他,她小心的抱着他,坐在了地上。
她睁大秀丽的双眸,温热的液体无声从眼角掉落下来,似是怕被人发现她在哭,她咬牙抬起手臂挡住眼睛。
桑弥冰凉的手缓缓伸过去,扯下她的手臂,随后替她擦了擦眼泪。
“哭什么,我还没死呢”
他想笑给南卡看,好让她不那么伤心,可是胸口疼得厉害,他笑不出来。
见南卡仍在掉泪,他勾了勾手指让她再靠近一些。
“上回,你说佩服我,敢把老天爷定下的东西改掉,结果结果这次,我就遭了天谴原来,老天爷也不喜欢我这种不男不女的怪物啊”
这是桑弥第一次,没有连名带姓的唤南卡,他语气温柔至极,说出的话却让南卡心下陡然一窒。
用力将桑弥的手按到脸上,南卡颤声道:“别胡说!你很讨人喜欢的!”
别过头,看着在一旁为桑弥检查伤势的白无络,南卡用自己哭得有些沙哑的嗓音,艰难的挤出几个字:“小白,你救救他,他不能死!”
白无络心下蓦然颤了颤,拧眉垂眸沉声道:“对不起,我救不了他,他的心脏已被刺穿,他”
“不会的,他是习武之人,只是胸口挨了一刀,没那么容易死的!或者”南卡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微弱的光,“或者你可以用巫术救他!你会那么多巫术,一定有办法让他活下来的,对不对?”
白无络神情复杂的看了眼南卡,随后退到了一旁,站起身来。
“南卡,他的时间不多了,有什么话尽快说完吧。”
时间不多了
一定是骗人的
明明不久前,桑弥还在与她逗嘴,说回日光城之后,一定要将她钻到床底下的事告诉其他人,而今,他们还没回到日光城,怎么就说桑弥的时间不多了呢?
用手胡乱抹了抹眼泪,南卡强撑出一丝笑对桑弥说道:“我这就去找大夫!你不会死的!一定不会死!我绝不会让你死的!”
她欲起身时,衣裳的一角却被桑弥用力拽住。
“南卡你哭起来不好看真正的土司是不会哭的”
南卡想要止住眼泪,想要跟他说话。
她还没来得及感谢桑弥,感谢他冒险带她来到这里,她还没来得及同他道歉,对不起,不该将他牵扯进来,让他为难。
她以为这些时日,她已将人生能经历的各式各样的死别都经历了个遍,可直到桑弥在她面前倒下时,她才知,纵然她已心力交瘁,可她未曾经历过的痛苦还有很多
譬如像现在这样这样眼睁睁,看着桑弥的生命在她眼前一点一点消逝,而她除了不停掉泪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我小的时候我爹常夸我是贵族子弟中最聪明的一个,我不知道,为何会做出这种舍己救人的傻事可是可是南卡,我一点也不后悔,反而很高兴若是你死了我一定会比自己死了还难过你不必觉得抱歉,我是个自私的人不想让自己难过,才会扑过来救你我不想让你愧疚,可一想到我一直很怕自己死了之后无人惦记便觉得,若能让你因这份愧疚,时不时的想起我我也算死得值了”
断断续续说完这些话之后,桑弥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不急,不急桑弥,你慢慢说,今天说不完,可以明天说,明天说不完”
桑弥摇了摇头,打断了南卡的话:“你说过喜欢分很多种而我对你的喜欢,是可以豁出命去的喜欢我是不是很厉害所以看在我救了你的份上,你说一句,你喜欢我好不好?”
眼泪复又夺眶而出,南卡一边哭着一边用力点头:“喜欢!喜欢!我最喜欢你了!你不会死的,我还要带你回日光城做我的近侍!你不在就没有人嫌我丑了嫌我笨了!桑弥,你得继续鞭策我让我,让我成为真正的土司”
她抽噎着,实在说不下去,单薄的双肩跟着一颤一颤起来。
“真好能听到你当着那个奴隶的面,说喜欢我即使是骗我的我心满意足了”
桑弥蹙眉,将脑袋埋在南卡的颈窝,像叹息似的低声说道:“连自己是男是女都不敢承认我这一生真是个天大的笑话可若承认我是个女人便没有办法保护自己了南卡我是不是错了”
南卡神情一滞,止住哭声,声嘶力竭道“你没错!桑弥,那不是你的错!没关系,你是男是女都没关系!”
“很抱歉我总喜欢说些违心的话对你也不够好总是总是欺负你我从来都不喜欢我自己可我喜欢你我知道我这样的怪物没有资格喜欢你可我还是忍不住的想若是没有那个奴隶你是不是就会喜欢我了南卡我若是若是个真正的男人就好了”
桑弥的手蓦然垂下去,南卡惶然低下头时候,桑弥那双生气时便会瞪圆的杏眼已经永远的合上了。
迦罗将巴措老爷交给一旁的护卫,快步飞奔到南卡身侧,将想神情呆滞的她拉到怀里。可她固执的抱住身体已经逐渐变凉的桑弥,怎么都不肯起来。
“他已经死了”
似是怕惊扰到她,迦罗启唇轻声说道。
南卡眼神空洞,神情恍惚,她背过身去,将桑弥的手搭在她肩上。
桑弥几乎和迦罗一般高,仅凭南卡一个人是背不动他的。
“你背不动他的,还是让我来吧。”
对迦罗的话置若罔闻,南卡一次又一次的,试着将桑弥背起来。
锁儿跳下高台想去帮她,被她一把推开,白无络叫护卫过来帮忙,她死死将桑弥抱在怀里不肯松手。
像是在同自己置气那般,她不肯让任何人来帮她。
连续试了几次之后,她好不容易将桑弥从地上背了起来,但坚持了没多久,整个人便狼狈的跌坐在地上。
还未来得及起身,便从余光中瞥见一抹玄色的身影,蓦地绕至她身后。
惊觉有股力,正在将桑弥一点点扯离她的后背,她转过身,有气无力的说道:“迦罗我能背起来的,让我自己来”
不想将别人扯到她命运中来,不想让任何人因她而死,可是这些“不想”的事发生之后,她却连背着桑弥离开此处都做不到”
第69章 做土司是件很悲哀的事()
直到被迦罗牵着走出密宗会时;南卡才发现;这间面积大得出奇;四面八方皆有入口的密宗集会之处;其实就在巴措府的地下。
和迦罗一起,将桑弥暂时安放在冰窖中。回到临时安排的位于巴措府内的住所;南卡计划着;待明日康城的天葬师一到;便立即为桑弥举行葬礼。
但白无络却不赞同她的做法。
“他是巴措家的人;不能天葬。”
桑弥生时;要被巴措府控制;死了还要因为巴措的姓氏受牵连;心似被蟒蛇咬了一口那般;隐隐作痛;南卡艰难的扬声道:“他是巴措老爷从拉维寺带回来的孤儿!不是巴措府的人!”
语毕,连她自己都听得出这话有多么可笑。
是与不是;即便她是土司,她说了也不算;人言说了算;旁人认为他是;他便是。
看到南卡面上一闪即逝的愣怔后;白无络一语不发的等着南卡跟她自己妥协。
而南卡此刻,觉得有只看不见的手;竭力扼住她的咽喉。双手紧握成拳;她闭上眼;复又睁开。
脑海中,桑弥胸口那一大滩刺眼的血迹,正在一点点蔓延开来,而她周身的气力也跟着一点点流失,她站起身来,身子微微晃荡了一下,迦罗赶忙上前想要扶住她,却被她给推开了。
她无力的蹲下身,抱着胳膊。
桑弥是巴措老爷的儿子,是此次要抓的,要杀之以儆效尤的巴措老爷的儿子。
在她双脚踩着的地底下,在密宗会的大殿里,共有两百零三个贵族,涉及到的贵族家族共计一百八十六家。
若想震慑他们,便要严惩巴措家的人,哪怕贵族们都是亲眼看到,桑弥是为救她而死的,可她若是冒然进行天葬,震慑贵族的效果便会折半。
就像猎人抓住猎物后,露出一丝的怜悯,就有可能让猎物趁机逃走一样。调查密宗的事,她自觉自己没出什么力,只为白无络起到个引路,找出密宗会所在之处的作用,反倒是白无络和迦罗他们被折腾的够呛,她不能让大家为她所做的努力功亏一篑。
“桑弥救了我,他理应天葬,别人怎么想,我不在乎!”
尽管话已到了喉间,差一点就要从嘴里蹦出来,她仍是没能说出口。
昨日,她喂桑弥喝水时,桑弥问她,难道她就是如此伺候救命恩人的么。
这句话,若放在今日说,她只能羞愧的垂首,却说不出一个字。
若她只是南卡,想让她的救命恩人举行天葬,便是可以的。
可她偏偏是布萨南卡,那个在无权之时,必须咬着牙撑着笑脸,挨打了也假装不疼;在即将得权时,必须狠下心严惩密宗会首脑极其家眷,才能确保那些贵族能畏惧她,能为她所用的女土司布萨南卡。
眸光渐渐低垂下去,她茫然无措的看着冰凉的地面,良久,不知是在笑还是在叹气,她有气无力的歪着脑袋,问白无络道:“你一早便知他会死,为何不告诉我呢?”
白无络难得收敛起面上的笑意,背对着南卡道:“这是他的命运,即便告诉你也不能改变什么,他不死,你便会死。”
“命运”
南卡低声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旋即笑了起来,笑得直不起腰,笑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若是知道桑弥会死,她绝对不会听白无络的话,从桑弥这里下手去调查密宗的事。
是她将桑弥引到了死路上
就在白无络转身朝大笑的南卡走过来时,笑声戛然而止,她面上的神情也骤然凝滞住。
“白巫师”
她偏过头,语气里没有一丝情绪。
“天葬太隆重是不行的,土葬得立碑也是不行的,火葬可以么?”
她的话头调转的太快,本以为她会情绪崩溃的白无络,此刻直接僵在了原地。
从前喜欢跟在他身后时,她叫他小白,之后,每次闹了别扭,她便会连名带姓的唤他白无络,而现在她唤他“白巫师”
连名字都没有,只在巫师前头冠上姓氏。
那种感觉,就像此刻站在她面前的,可以是白巫师,李巫师,王巫师,而他在这里,只因他恰好是她的巫师而已。
扑面而来的疏离感,似一团雾将白无络团团围住,他开始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想要伸手过去抓住她,以求安心。
可她立即启唇冷声道:“白巫师不说话便是默许了么?好,那便火葬吧我累了,想一个人待会儿,你们都下去吧。”
南卡发出逐客令,四下的护卫都退了干净,白无络欲言又止的站了一会儿,随后,也退了下去。
南卡似一滩随时会淡去的月光,紧紧抱住双臂,面无表情的目视着前方。
“你也退下吧。”
这话,是对仍站在她近旁的迦罗说的,但她却不敢抬起头看迦罗一眼。
等到一切结束后,等到奴隶不必再做祭品时,我若还想哭的话,你能不能抱抱我呢?
他的身影在她余光里都清晰可见,那是夜盲的她,连在夜里都能准确找到的身影,那似雪山断壁上的松柏,孤绝而迷人的身影,她再不敢看了。
即便她现在和那时说好的一样,很想痛快的在他面前哭出来,可她不能。
七年前,她救不了他,如今,她不仅救不了桑弥,还连一个像样的天葬都没办法给他。
似她这样的人,不配他给她拥抱。
“迦罗,你退下吧。”
她第二次启唇,仍是不肯抬头看迦罗一眼。
迦罗垂首苦笑着,又朝她走了几步。
“我让你退下!你听到没有!连你都不听我的命令了么?!”
她急急吼出声来,话一出口,便后悔了。
她起身,沉吸了几口气,带着商量的语气说道:“迦罗,你”
后面话未说完,便被迦罗突然靠近的步伐给打断了,他疾步走到她面前,伸手想要环住她,而她吃了一惊,随即向后退去。
“别过来!”
别过来,不想让你看到我这么没用的样子。
“别过来!”
别安慰一个我这样的失败者,我不配
她每后退一步,便离心下的深渊更近了一步。面前的人,明明是她最喜欢的迦罗,她后退的步伐却似见到恶魔那般,惊惶万状。
拖拽的脚步声,窸窸窣窣,一片一片的,将到康城之前的自己撕碎。
这世上,她无能为力的事太多了。
原以为,她至少可以试着改变一些,可如今她要的权力已经唾手可得时,她才明白过来,得权者和无权者都会碰到无能为力的事,只是得权者在无能为力之时,会更加的厌恶自己。
该死的人是她,她才是那个最该死的人。
退到墙角,再无路可退时,她听到迦罗唤她的名字。
“南卡。”
他的脚步陡然顿住,不再往前走。
不是安慰,不是劝解,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被他用温柔而悲哀的声调说出来,只两个字,便令她心底忍到现在的脆弱全部倾巢而出。
她抬手咬住自己的手背,一时间泪如雨下,另一只手紧攥着裙角,不敢让自己哭出声。
片刻后,她听到他又向前迈了一步。
“南卡,别哭,该死的是我。”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赫然握住她的手,下一瞬,她被他用力扯入怀中。
像是要将她心底的绝望和愧疚,一寸一寸抚平似的,他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笨拙的,一下下轻拍着她的后背。
她挣扎了好一会儿,那怀抱却固若金汤,纹丝不动。
“该死的是我”
他压低声,凑到她耳际低声道。
“是我晚了一步,才会害死桑弥,只要能让你不再难过,我愿意用我的命换桑弥活过来。”
怀里的人倏然僵住,须臾后,她放弃了挣扎,如脱力般任由他抱着。
“若死的人是我,你想怎么葬我,他都不会反对,都是我的错。”
她的脸皱成一团,预感到自己就快要哭出声来时,她微微仰头一口咬住他的肩膀。
含混不清的哭声,就这么被她咽了下去。
从前在马厩时,他要她咬她,她不肯,是还顾及着他是她的奴隶。
而现在,她肯咬他,他甚至不必主动提出来,她便会主动咬住他。
这一口咬下去,南卡的眼泪如断了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