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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
轻门一推，内室里宿陌尘正于榻上打坐，见来人如其所算参透了仙术，白衣仙人的脸显然比下午缓和了不少。
“师父，这是妖儿抄的祖训，请师父过目。”
扭扭歪歪的字迹，抄本过半却工整了不少，翻过大半后可见本上的字越写越顺，到了最后几页简直称得上清秀。
“辟谷之术可是学会？如今肚子还饿不饿了？”
“回师父，不饿了；辟谷之术很好学，祖师写得很明白。”
“嗯。”
宿陌尘点头，受罚后的小徒儿到底乖了不少。
眼见夜深露重，镜妖娆的身子没有仙灵护着，白色的袍子被山雾蒙湿，有些厚重地挂在身上。
“回去睡吧，换身衣裳。”
“明日午后我要去人界一趟，随我一起。”
这是镜妖娆来天山后第一次回人界，虽然昨日睡得极晚，今晨却早早地醒了。
醒来之时宿陌尘并不在浮生殿，后院的金身菩提也不见了；想来是师父怕菩提树再被她残害，趁她没醒，渡它逃难去了。
镜妖娆洗漱打坐，随后无聊地翻倒在榻上；起得太早的后遗症之一便是没过多久又困了，哈欠一打，一头要栽进枕中。
“哎哟！”
回笼觉不成，反而撞了个清醒，镜妖娆方向没有找准，居然一头磕到了枕边的木盒上。
羽状复叶，形美如同花冠，细长的花蕊立在中央，花色鲜红。
木盒中，正是宿陌尘灵力催开送她的凤凰花，一世只开一次的花朵，此刻已经风干。
盒子是前几日她拜托云落凡给她找的，她将花放在通风处吹了两日，才小心地收入盒中，凤凰花干，色美如鲜；听说天山的凤凰花即便是盛开后枯萎了，花瓣依旧会保持鲜红不变，直到腐化入土的那一刻。
“花貌不若人美，王后莫要倾心了……”
镜妖娆正看得出神，只听魅惑森然之声穿墙而来，窗外似乎飘过一抹人形，镜妖娆浑身一震，惊魂一颤！
“谁？！”
“谁在那里？！”
匆忙之间合上了盖子，镜妖娆将木盒收回枕边，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女娃的胆子到底还没麻雀大，尚未开门，已经吓出一身冷汗。
“师父……是师父么？”
问出的话还没得到回答已经被自己否决了，镜妖娆摇头，师父怎么会和她说那么稀奇古怪的话；什么王后，什么倾心，强自镇定地拉开一条门缝，镜妖娆眯起眼睛，从缝隙间向门外看去。
空荡荡的回廊里空无一人，唯有金阳铺洒；仙草懒懒沐浴在阳光之中，再暖人不过的景致。
一个人都没有，莫非是自己幻听了？
镜妖娆走到回廊中跑了一圈，大白天的就连鬼影都没有。
“一定是昨天睡晚了，恍惚了。”
镜妖娆敲敲脑袋，想想马上就能回到人界，就又把什么都给忘了。
宿陌尘说的“随我一起”，实则应当是“随我和大部队一起”，当正午的阳光直照人脑袋顶时，镜妖娆在凤凰林中，看见了浩浩荡荡的队伍。
远远望去有二色衣衫，长华灵机都出了人，不小的队伍看起来挺大一坨，镜妖娆的眼睛只能看近，数不清人数。
“师父，师兄师姐也去么？”
千级阶上，镜妖娆一格一格往下走，宿陌尘走在她的身侧，习惯性地牵住她的手。
近日来她长高了不少，昔日里巨大的台阶走起来轻松许多，身边之人独有一抹孤傲之气，唯有牵着小人儿时似乎少了分孤独。
“嗯。”
宿陌尘点头，言语不多，小妖娆却笑逐颜开，她喜欢热闹。
“仙尊，师父说可以启程了。”
最先走上来的还是云落凡，镜妖娆最熟悉的也只有云落凡，四下望去高的瘦的胖的矮的，她能叫的出名字的，居然只有云师兄和掌教。
“嗯。”
宿陌尘今天似乎格外话少，可能“嗯”这个词已经是他的极限；听说许多仙人都有洁癖不喜欢尘世的叨扰，师父不会也有吧，不喜欢人界的嘈杂？
第18章 徒儿的晦涩【二更】（）
镜妖娆等人是从青峦直接离开天山的，百十号人乘云而去，一日千里；队伍里许多都是像镜妖娆这种刚入门的弟子，不会乘云，宿陌尘命他们三五结伴相互扶持，由较为年长的师兄师姐带着。
同去的弟子中较为出名的，还有白川座下阮清秋，镜妖娆了解到除了云落凡，天山现有弟子中，就数阮清秋修为最高。
阮清秋是莫白心的嫡传弟子，深受莫白心的喜爱，都说平日里护教还经常开小灶教她各类灵术，甚至于她的灵修已超过了白川比她年长的弟子。
躲在宿陌尘的背后，镜妖娆小心翼翼地回头打量跟随其后的阮清秋，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却驾云极稳；她的云上带了四五个新弟子，弟子年岁虽小重量却摆着，他们的身高腿粗皆是超过了镜妖娆，如果灵修不到，带这么多人一定很累。
阮清秋的脸上显然没有半分疲惫之意，她的唇角甚至还挂着随性的笑容，她撑起的灵云不小，五六人在上都有些大，感觉到有人看她，她微微侧了侧脸，目光对上镜妖娆后，却瞬间激起一层敌意。
唔……好像这个师姐不喜欢自己？
镜妖娆抓抓脑袋，有些弄不明白阮清秋眼中的意思；阮清秋自一开始便没来找她玩，也不和她说话，显然是不甚看好她的。
随便啦……反正她有师兄和师父！
镜妖娆仰头望着眼前宽大的背影，宿陌尘的侧脸有些冷峻，师父今天的心情……果然像欠了债似的！
云海中穿梭，身边的浮一般，随手抓了一片放进嘴里，入口即化，回味还带着微微的甘甜。
如此，他们走了一路，镜妖娆便吃了一路，待到众人落云而降到达目的地时，她的小肚皮已鼓鼓，拍拍能出响声。
傅音送他们到半道便回去了，负责监护他们的，只剩宿陌尘，弟子之中加上云落凡有十多位二十来岁的，因此便自觉主动，承担起了保护师弟师妹的重任。
他们落在了人界最最繁华的帝都城中，烟花巷柳，寸土寸金，他们的落脚点在一处幽静的寺庙中，那气派的大雄宝殿简直与镜妖娆曾经待的小破庙没法比拟。
“我去次近妖楼，妖儿你跟着落凡。”
“若是发现了妖灵，切勿轻举妄动，人界的妖虽弱，对新弟子而言尚存威胁。”
“是。”
宿陌尘匆匆交代完毕转身就走，镜妖娆与云落凡点头称是，今天不知为何，师父的行色有些匆忙，镜妖娆拉拉云落凡袖子，呆呆望着宿陌尘的背影，低声道。
“师兄，近妖楼是什么地方啊？”
宿陌尘一走，领队的便只剩了云落凡，一班修为较高的弟子将新弟子们围在中间，小心地观察周围的动静。
“师妹不知道近妖楼是哪儿么？”
“仙尊没有告诉你么？”
开口的是方才对她敌意甚浓的阮清秋，云落凡尚未来得及回答，她已从弟子中走了出来，阮清秋的语气不善，镜妖娆都不知为何，之间她微微低头，笑得轻蔑。
“仙尊的徒儿，看来也不过如此。”
眉清目秀的少女，一张小脸稚气未脱，发式衣衫都是白川女弟子惯用的包子头碧水袍，独有微扬的唇角，透着一丝狡黠。
阮清秋很漂亮，一直都是天山众多男弟子追捧的对象，尚未长开的年纪，她的芳名却已经散播到了仙界各个有未婚适龄男仙人的角落。
莫白心常说，我们白川也只有清秋可以指望了，想她一介女金仙率领白川数百弟子，坐下三分之二的弟子居然都是公的？！
众人说，这很正常，众弟子们就是冲着你的女色去的。
莫白心说，这不正常，没有美丽的女弟子，每天看着一群傻小子闹腾简直就是折磨。
莫白心算是为数不多的女金仙了，所有有仙位的仙人中，女仙简直就是寥寥无几，莫白心又极其和善，因此弟子们都很喜爱她，可是她的得意门生却性格缺缺，镜妖娆看着阮清秋，很不喜欢！
“师兄，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对于阮清秋的没事找事，镜妖娆不爱理，倒不是因为她说自己什么总觉得她侮辱了自己师父。
围绕在她周围的那班女弟子也神色古怪，把镜妖娆看得浑身不舒服，云落凡瞥了眼满脸不爽的镜妖娆，都不知她和阮清秋是什么时候结的梁子。
“近妖楼是妖界为了方便众妖吸取人的精气，特意在人界开的青楼。”
云落凡微笑，算是缓和气氛，阮清秋见镜妖娆又把话题扯回给了云落凡，甚是无趣。
“妖界覆灭后，近妖楼就被人界的富商承包下来，现在是正统青楼。”
“哦……青楼。”
镜妖娆了然。
以前经常听吴胖叔说青楼女子青楼女子，是干啥来着，卖肉的？
等等！
“师……师兄……你说什么来着？”
“青……青楼？！”
“嗯。”
“……”
她的小心肝啊！
镜妖娆表示，自己不淡定了。
原来师父从中午开始就内心抑郁就是为了这个！
原来师父今天欠人家一屁股债也是因为这个！
想来师父平日里从来不近女色，她虽是女，但毕竟没色，掐指算师父真正接触过的女子应该寥寥无几，而绝代风华貌美如花的师父，现在居然去了青楼！
这绝对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这绝对是鱼和猫玩亲亲，一口就没……
她的师父啊……她可怜的师父……
师父怎么可以一个人去那种地方……好歹叫上她啊！
镜妖娆暗自腹诽，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如此，她就应该粘着师父，好一睹美人姿，不对，说不定还能看见美妖姿。
“师妹？”
“师妹？！”
云落凡等人看了她许久，镜妖娆的表情极其丰富，心里就那一点小九九，还没被她藏住，不经意间全部反馈在了脸上，引得众人大笑。
镜妖娆回过神来，只见众人都看着自己，云落凡笑得依旧一脸暖意，阮清秋则面带三分鄙视。
“嘿嘿……师兄，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镜妖娆忽略掉不好的感觉，向着阳光。
师父去那么好的地方，他们估计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我们去街坊闹市，看看是否有妖的气息。”
第19章 小村探妖【三更】（）
今日其实是新弟子的一项试炼，天山的所有弟子在修灵的同时，需要培养对妖魔之力的敏锐度，灵力较高的弟子可以准确地辨识妖魔之力，但是修为不够的新弟子则不然。
妖有妖灵，魔有元神，妖与魔又有各自不同常人的妖气与煞气，难以掩盖，镜妖娆和众弟子们的任务便是游走在街头巷尾里，感受附近的气息，通过对妖气的感知，判断附近是否有人被妖蛊惑。
“受妖魅惑的人非常危险，若是中了妖蛊，可以吞噬人心，最后成妖；因此如果你们感知附近有妖，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告诉你们师兄师姐，由他们来处理。”
“是！”
云落凡简单交代了几句，便将弟子们分了组，新弟子们六至八人一组，每组由两名灵力较高的弟子带着。
分组确立过后，弟子们四散分开，去到划定的区域，镜妖娆等人所属的组负责离城区最远的一个小村，这里，已是帝都的边缘。
镜妖娆自然是跟着云落凡的，除了她之外又有阮清秋和二男三女五名弟子，其中，两名女弟子与阮清秋同是白川座下，两名男弟子与另一名女弟子则为天华，与云落凡同师。
小村不比闹市，没有繁华商铺和九转街巷，但这个边村却是达官贵人的养老之处，村中央大大小小的豪华府邸，数数也有十余座。
府邸之外便是茅屋，贫富界限划分得如此明显，茅屋之外便是荒野，遍地的芦苇稻草长得比人还高。
镜妖娆有些难过，这样的景色一看就是没有美妖了，这个村很僻静，甚至有些死寂。
那些精美绝伦的建筑并没有为此带来生气，反而如同一具具巨大的棺材，圈锢着将死之人，等着将其送下九泉。
村里，门户间的连接单靠几条布满落叶的黄土路，这里的路甚至都不比青柳巷子，没有石板，坑坑洼洼；路上有碎石，时不时地便能磕到人的脚，角落里甚至还有吃剩下的残果，衣袂飘过带起尘埃一片。
“师兄，这里有点古怪。”
镜妖娆开口，显然她感觉到了小村的不对；云落凡凝眉沉思，没想到她年纪不大居然如此机敏。
“豪宅遍地却独不修路，下起雨来这般泥泞的路，寻常富人一般都是忍受不了的。”
镜妖娆皱眉，这路简直连她都看不下去，众人随之点头，也都认为镜妖娆的说法极为正确。
“拔剑，各自小心。”
就连最最温柔的云师兄都变得严肃起来，弟子们暗自心惊；阮清秋却不以为然，不过一个新来的弟子罢了，到底能感知多少？
几道白光一闪，宝剑各自出鞘，阮清秋虽心中不平，却还是懒懒地将剑端了起来。
这是玩上命了么要？
镜妖娆有不好的预感。
师父出门前怎么就没先告诉她呢……
万一她回不去怎么办。
因为宿陌尘在拜师会上并没有赐剑，镜妖娆根本没有防身用具，云落凡回身便将自己的佩剑递给她，镜妖娆一脸惆怅，不愿意接。
“师兄，妖儿跟着你就好了，你把剑给我，你就没了。”
一句话，让走在前面的阮清秋等人全部回过头来，众人略一打量，这才发现这里还有个人连剑都没有。
“仙尊不是说了么，心神最重要。”
“莫非师妹不信你师兄，若我真的败了，还怎么做这个首座弟子？”
“噢。”
半开玩笑半认真，镜妖娆果然说不出话了。
云落凡把剑放入她怀中，剑身太重，她只能抱着。
她若再反驳，就是践踏首座弟子的尊严蔑视长华殿的人，只是这剑抱在她怀里，剑鞘都套着，真要有什么，恐怕还不如抱块石头来得有用吧？
“你们稍等，我去前面看看。”
“妖儿跟着清秋，不要乱跑。”
“嗯。”
见镜妖娆收了剑，云落凡便放心了不少，眼前的黄土路一眼望不到尽头，若是真有恶妖毒魔，这么多新弟子万万是招架不住的。
云落凡吩咐完，便率先上前探路，留下阮清秋护着众人，又在外围布下了简单的结界。
“师妹，你拜师也有了些时日了，仙尊都教了你什么？”
乏乏无聊之际，阮清秋看着镜妖娆抱花瓶一般地抱着长剑；碧衣的少女微微挑眉，这样拿剑还不如抱一棵树。
“师父教了辟谷术。”
阮清秋的表情还是那样带着三分嫌，镜妖娆也不回避，辟谷术还是她昨天晚上刚学会的，现学现卖。
“仙尊不是说心神最重要么，怎么，你荒废了功课？”
“拜入师门这么久，你居然只学了辟谷术？”
她的话中有话，阮清秋还在不屑于之前镜妖娆的“强出风头”，镜妖娆也看出了她是故意要她出糗，也不在乎，她的脚伤耽误了不少时间，况且没有职业素养的师父确实连教她认字都忘了，镜妖娆点头，只学了辟谷术又是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