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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在向他求援?
阿俏自尊心强,与卫缺这样的人对阵,是个难得的机会。她宁愿输,也不愿旁人出手相助,帮她赢得这场比试。
阿俏本想进店的,这样一犹豫,登时又转身。
是她想得不够周到,她该换个人上门来预订器皿的,那样或许不至令沈谦误解?又或者结果也一样?或许她该在省城别家多看一看,也许在别家也能选到合适的器皿呢?
阿俏这么想着,刚要迈步,只听背后有人招呼:“这位小姐,有什么需要,本店乐意为你效劳。”
是店里伙计的声音。
“或者您只想随便进店看一看也行,不碍的。”
阿俏回过头,看见伙计毕恭毕敬地站在店门口,冲她直点头。
人家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阿俏便不得不进店了,迈进“知古斋”的店铺,望着架上陈列着琳琅满目的字画文玩,古董瓷器。她登时有点儿觉得自己到知古斋来,未免令对方大材小用,杀鸡用起了牛刀她只是要一套适合盛那些粗豪的“江湖菜”的盛器而已。
也不知这店的老板在不在?阿俏一想到那人可能就在楼上的办公室里坐着,随时可能下来,心里就有点儿发虚。
“这位小姐,您有什么吩咐,有什么需要,请尽管与我说。”伙计非常殷勤地招呼阿俏,“我们老板说他不在”
阿俏眉心一跳:这是什么话?
“他不在的时候,”那伙计脸上的神色在表明,是他断句断得不大对,“务必要我们将主顾的需求一一记下来。若是我们一时半会儿满足不了的,等他回来,务必会寻个妥帖的解决之道。”
阿俏这才明白,点了点头,小声说:“费心了!”
而那伙计的后心几乎也教汗浸湿了,心想,险些一句话说错,得罪了未来的老板娘。要命的是他转脸往店铺内一角的一个小装置撇了一眼,店铺内所有说话的声音,都能传到楼上办公室去。老板一言一句都听得仔细着呢!
楼上沈谦的确是举着个听筒听着。
他人在店里,却决定不出面。
早先他在楼上看到阿俏在店面外犹犹豫豫地,不好意思进店,就大概猜出了他的心思。
“傻姑娘,不是一早就答应了你,只站在你身边,你想做什么都不干涉的么?”沈谦这么想着,赶紧吩咐楼下的伙计出去招呼,顺便还嘱咐了一二三。
待在听筒里听见那伙计大喘气,说什么他说他不在的话,沈谦险些笑出声。心想,这个伙计,总算有些急智,要是真的一句话把阿俏给气跑了,回头十个月的工资都不够他扣的。
沈谦之所以不出面,而是命伙计去招呼,是觉得没有自己在场,阿俏或许会轻松些,愿意把需求说出来。
果然,他通过听筒,听见阿俏那楼下店铺里说:“我想要一整套宴会用的瓷器,是用来盛一些特殊的菜式用的。”
那伙计连忙问:“是什么瓷?青花、白瓷、绘彩、彩釉、雨过天青釉只要您说得出来,小店就总有办法帮您找到。”
阿俏摇了摇下唇,犹豫着说:“我自己也还没想好,到底要用什么样的瓷。”
伙计当即傻了:哪有主顾上门,连要什么,都还没想好的?
只听阿俏想了想说:“我只知道要用来盛什么样的菜色。”
伙计伸手挠挠头,更加为难了他这伙计当的也真不容易,人家懂得菜色,却问他来搭配什么样的盛器好看。
阿俏说:“就是盛那种家常土菜、粗菜,一做就是一大钵一大盆的那种。做出来的成菜,颜色格外艳丽,论理素色的盛器就可以,可是我觉得,用精致骨瓷、薄胎白瓷,或是文人气重的器皿,盛起来,都不大合适。”
这伙计着实犯了难,正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处理才好,只听见里间的电话铃声“玲玲”地响起来。
伙计跑去接,过了一会儿又跑将出来,点头哈腰地对阿俏说:“这位小姐,您看这样,你的要求小店已经知道了。小店这就去按照您的要求,寻找一套合适的盛器。您要不留个名姓地址,等到日子我们给您送上门去好不好?”
阿俏赶紧摇手:“不了,怎好意思店家上门,还是几天以后我自己上门来看!”
要留名址,岂不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她曾上门来求援来了?
少时阿俏离开,伙计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见到沈谦从楼上下来,赶紧迎上去,小声问:“您都听见了?”
沈谦点点头,心里暗笑这丫头,做事太小心了,到了他这里,竟然连个名址都不肯留。
“可是,您明白阮小姐要用什么瓷了么?”伙计挠着头问,“什么样的土菜、粗菜,是颜色艳丽的,还得用大碗盛最好?”
沈谦却一听就明白,“她要和人斗宴,要做‘江湖菜’,不愿在器皿上输于旁人,所以才到咱们这儿来挑选的。你说的那些,青花白瓷、绘彩彩釉她全都用不上。”
沈谦曾经在“四川酒家”见识过卫缺和他做的江湖菜,近日报纸上也总是关于卫缺的报道。沈谦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只听阿俏形容了一句,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去将那套烟灰色的仿石纹粗瓷器皿取来。另外,上回下乡去收来的两个石锅,也一起取出来。”
“你记着我说的,下次她来,就这么对她说”
既然她不想让他知道这事儿,他就装作不知道好了。
阿俏再次上门的时候,见到伙计小心翼翼地捧出一套烟灰色的仿石纹粗瓷器,捧在手心,足足震了半晌,没能说出话。
这套盛器,太合她的心意了。
整套瓷器的造型都是大开大合,大盆、大碗、大碟烟灰色的粗瓷,表面的纹路宛若天成,瓷色深沉润泽。阿俏伸手摸着粗瓷表面烧制形成的深浅纹路,凭空想象了一下这样的器皿搭配那些色泽明丽的菜式,大堆大堆的干红椒随意铺洒在深色的浅底大碟上,露出一截烟灰色的石纹盘边,看着就像是将菜式盛在一片石板上。
还有比这更豪放更大胆的盛器么?
“另外,我们老板说了,店里还有两件之前收来,一直卖不出去的两个石锅,相请您看不看,要不要一起拿去?”
石锅?阿俏的兴趣更浓了,登时点点头,笑容绽放,唇边勾出两个小小的梨涡。
伙计赶紧转身,借口到库房里去找那两只石锅,趁此机会先来到楼上,冲端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沈谦比了个手势,意思是佩服至极:老板能将人家姑娘的喜好审美摸得一清二楚,难怪能轻而易举,抱得美人归不,虽然美人儿还总避着人,可看着两人不见面都这么投契的架势,也是早晚的事儿了。
待拿到那两只石锅,阿俏更是抱在手里,爱不释手,立即点了头,说:“这两只我也一起要了,一共多少钱?”
伙计指着两只石锅,说:“这个我们收来之后,就总是卖不出去。老板说姑娘若是喜欢,就一并拿了去,算是替我们处理了。”
“这”
阿俏转转眼珠,又有点儿生疑。
伙计却指着那一整套的烟灰粗瓷说:“但是这一套,却很贵。”
他报了个数目,阿俏二话没说,立即从兜里数出现洋交给那伙计,说:“不用找零了。多出来的,算是谢谢你替我张罗。”
伙计喜不自胜,心想,果然沈老板和这未来的老板娘,都是个不计较钱的性子,只要看着东西好,钱算得了什么。足见这两人,实在是天生一对。
他快手快脚,帮阿俏将东西都包了,又出门叫了黄包车,帮阿俏将东西都送到车上。
沈谦则在二楼办公室里,目送阿俏的车远去。
他店里的伙计兴高采烈地进来,笑着将阿俏付的现洋一起交出来,说了一堆好话,末了问:“老板,这钱,你要不要找个什么时候,给阮小姐还回去?”
沈谦笑着说:“得了,你就别在这儿卖乖了!你不是一直想过两年自己出去开个小店面么,这点儿钱,算是阮小姐赏你的,自个儿攒了做铺子本!”
伙计喜出望外,张大了嘴愣了半天,才明白过来:那套粗瓷和石锅,是老板送人家的礼物,将来老板自然会想办法将这笔钱给人家找补回去。所以手里的这些现洋,就算是未来的老板娘赏自己的见面礼啦!
“谢老板,”伙计朝起一蹦,没忘了回头再说一句,“该谢谢老板娘才是!”
沈谦被他逗得一笑,没忘了告诫他,以后见到老板娘本人,可不能这么信口胡说。伙计连声应了去了。
第170章()
十天时间一晃而过,省城很快就迎来了“阮家菜”和“江湖菜”比试的正日子。
比试的地点依旧在“小蓬莱”,阿俏和卫缺都用过这里的大厨房,都算是熟门熟路。阿俏带了阮家自高升荣以下的所有帮厨,而卫缺手下则还是早先阿俏在醉仙居见过的那群人,老的老,少的少。
因为比试分为两项的缘故,“官府菜”和“江湖菜”两个分项分别放在了两天。头一天先比“官府菜”,是阿俏的拿手好戏。省城的档口开出赔率,阮家的赔率远低于卫缺的,没人相信卫缺能在这一项上赢过阿俏。
阿俏自己也是信心满满。算上以前,她在这“阮家菜”的菜式上浸淫了十几年。卫缺的年纪摆在这里,就算是对方曾经在川蜀的“公馆”里学过厨,能掌握到一些清淡高档菜式的特点,相信也没法儿赶上她在这一项上的造诣。
阿俏她们一方来得较早,时间宽裕,阿俏命人将各色高汤先制起来,将各种需要长时间煨煮的材料先下锅。此后的一段时间里,她则疲于应付省城各界到此“慰问”她的人士,如贺师傅、赵立人之流。以前一些对头,像曾华池他们,这回大约是学乖了,一直都没出现。
“阿俏!”
有个低沉的女声在“小蓬莱”大厨房外响起来。
“寇珍?”
阿俏觉得厨房外光线强烈,有些刺眼,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眼,快步往门口走去。
真的是寇珍。
只是这寇珍和以前有些不一样。
阿俏走到大厨房外面,才惊觉寇珍究竟哪里不一样。“寇珍,你的,你的头发”
早先那条一直垂在寇珍脑后的长辫子消失不见了。阿俏忍不住侧身,探头望望寇珍脑后,只见她一头浓黑的长发,尽数盘起,束在脑后,是个老气的妇人发式。
“寇珍,难道,难道你”
阿俏惊喜莫名。
上回她在“仙宫”的大厨房里曾经见过寇珍和寇家的二厨配合无间的情形,当时她就觉得不简单。所以,这难道是,这么短短几个月没见,寇珍与喜欢她的人,就已经成其好事了?
可是转念一想,阿俏觉出不对。
她和寇珍很是要好,没道理寇珍结婚,不通知她一声。她再转回来望着寇珍的面孔,这才发现寇珍脸上殊无喜色,绝不是个新嫁娘的模样,而且她的面颊瘦了下去,额头上竟然多出几道皱纹,似乎短短几个月间就老了好几岁。
寇珍伸手将阿俏的手腕一拉,露出腕上戴着的一个青玉镯子,轻声说:“阿俏,我就是来看看你,盼着你能为我们省城扞卫荣誉。”
阿俏一低头,见到寇珍手上那柄镯子竟然大出很多,在她腕上晃晃悠悠地戴着。
“你这究竟是”阿俏的心口宛如有大石沉重,这件事她一定要问清楚。
“我?”寇珍苦笑,“阿俏,你大约觉得我是嫁人了?”
“难道不是?”阿俏惊问一句,心头涌上一种不好的预感,有似曾相识的痛楚朝心上袭来。
“我,我是再不嫁人了!”寇珍似乎用尽全身力气,将这几个字说出来,“寇家造就了我,我生是寇家的人,死是寇家的鬼。”
阿俏握住寇珍的手,惊得面无人色。
不必寇珍细说,她已经全明白了。
寇珍束起头发,以“寇”姓终老,永不谈婚嫁这不就是上辈子的她么?
上辈子她与寇珍无缘识荆,只知道对方是寇家珍视的女儿兼名厨,寇家的“银行菜”在人前极其拿得出手。可外人怎晓得这风光背后竟是这样一份辛酸?
“可是,这怎么会,你为什么又要”阿俏语无伦次,想要问个清楚,竟不知从何问起,最终颤巍巍地低声问出一句:“上回见到的你身边那个二厨呢?”
寇珍万万没想到只说了一句,阿俏就明白了她的全部痛苦,忍不住一低头,两滴泪水掉在阿俏的手背上。
“逃走了,我让他走的”寇珍低低地答了一句,随即赶紧扬起头,笑着说:“瞧我,今儿是你比试的要紧日子,可千万别为了我的事儿,扰了你的比试。”说着双手一挣,就想离开。
阿俏小声说了一句:“寇珍姐,别泄气”
寇珍摇摇头,说:“没法子的,我什么法子都想过了不过现在这样也好,我后半生至少衣食无忧,不必漂泊;而他,他也不必为我抛费余生。可能是我命该如此,不认命,又能如何?”
她说着抬起手背,抹了抹双眼,努力笑道:“阿俏,你不是我,阮家也不会是寇家,我祝你马到功成。”
说毕,寇珍就离开了。只留阿俏一个,定定地立在原地。
寇珍不知道她上辈子的故事,也不知道,“寇珍阮俏”,命运竟如此同出一辙。寇珍于她,简直有如镜面另一边的影子。
“生是阮家人,死是阮家鬼。”阿俏口中喃喃地念着,这话太熟悉了,甚至她重生的这些年,也会像是个魔咒一样始终嗡嗡地在她耳边回荡。像阮家和寇家这样的人家,她们,的确是被家族造就的,也依附家族而生,那么,以后就也一定要为家族做牛做马,直至老死么?
“可能是我命该如此!”
寇珍伤感的言语在阿俏耳边响起。
纵使她愿与喜欢的人共度余生,可是有家族在背后,这夙愿是否能成,还是会像寇珍那样,被棒打鸳鸯之后,老老实实地回归家族,从此对人生再不敢有任何肖想
“你还杵在这儿做什么?”
阿俏一定神,才发觉从她面前经过的人,是卫缺。
自从上回在狄九的店里遇到,卫缺就再没和她说过一句话。这会儿见了,卫缺依旧没什么好气,脸上挂着冷笑,带着讥诮向她打招呼。
“大战在即,不容有任何分神,你既然这样,我只觉得你不尊重我这个对手。”卫缺硬梆梆地说。
“你少说两句会死啊!”阿俏心里郁闷至极,登时冷淡地回了一句,转身要回自家帮厨们身边去。
“不会!”卫缺还真就答了:他少说两句不会死,多说更不会。
“我只奉劝你,别被食物以外的事分了心。下厨之人,就该是一踏进厨房,便浑忘了世间的一切,眼里只有火与材料。像你这样心有旁骛,总是惦记着旁的事,你手下做出来的菜,也会‘散’,会因为你少给的那些专注而显出‘松散’。”
阿俏心神一凛,知道卫缺说得对,当即抬起头,脚下也快了两步。
无论以后发生什么,她现在要对得起自己手下每一道菜。
只听卫缺在后,冷笑两声,随即脚步声响起,往旁边一间厨房走过去。
这次阿俏与卫缺比试,精挑细选了阮家席面上最经典的若干道菜式呈现。因为卫缺不擅长烹制海味,所以双方在比拼之前就约定了,阮家使用海参与燕菜的菜式,只限定两道,其余都是以寻常鸡鸭牛羊入菜。阮家的优势算是稍许打了点儿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