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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润生咋舌,这画面实在眼熟,当初平县码头登船离开前,张勤同样和庆国的妻子儿女依依惜别来着。
熙攘的人群逐渐分散登船,宽阔的码头霎时显得空『荡』无比。直到最后每条船上的管事们轻点完所有人数,大船关闸,沉重的船锚拔地而起,风帆呼啦啦发出撕扯烈风的巨响,和着绵延不断的浪涛声,如山的大船稳稳起航,桅杆上高高的旗帜迎风飘扬。
码头渐远。
他看见眼熟的商人们仍在驻足。
他看见官府的衙役在码头巡逻。
他看见金『毛』少爷上蹿下跳的蹦跶告别,冲进海里又停下,最后在原地安静地目送。
所以……黄粱在哪?
茶楼中,中年男子和白衣女子相对而坐,男子遥看着海岸码头的方向,满眸的雄心勃勃:“船队已出发,咱们也差不多要干活了,且让他们先快活几日。一应部署可妥当?”
白衣女子点头:“全按你的吩咐布置妥了。”
“好!许三是一条大鱼,就让他的船队作为我们重出江湖的祭品,哈哈哈哈,我真想亲眼看看庆帝得知我消息后的嘴脸!”
“待我抓了那丫头,我要把她扒光挂在明州城墙上,让世人随意议论侮辱,让她爹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白衣女子『插』嘴:“人心凉薄,帝王更甚。只怕庆帝根本不在乎女儿死活。”
“在不在乎唯有做了才知道。起码我心里痛快!”
“随你。”
中年男子瞅她两眼:“此事一旦成了,咱两就解除契约,从此各奔东西,可行?”
白衣女子瞳孔一缩:“一言为定!”
“你倒是迫不及待。”
白衣女子轻斥:“你心知肚明。以后一拍两散各自为安。我不会和你一样争权夺利,就想找个地方闭关修炼。”
“装模作样。五日后出海,你自己好好准备,到达明州前出手。那时,你可别又犹犹豫豫惹我恼火。”
白衣女子抬高下巴:“那道士你对付,我去抓公主。其余人随便杀了。”
“行。”
两人约好正事,白衣女子便步履轻松地下楼离开。近百年来,她从未如此轻松过。只等此次成功身退,以后,绝不再受制于人。
白衣女子的洞府隐匿在大海无妄峰的峭壁上,取命‘无妄海’。不记得是多少年前,她懵懂初生,和其余同类一样浑浑噩噩,那年海水倒灌,风暴肆虐,沿海一带死伤无数。灾难过后,一群和尚在海边念经为亡魂超度,为灾民祈福,足足念了三个月才离去。她搁浅在沙滩里,聆听了三个月佛音,灵识顿开,自此,她便成了妖。
“真会藏,倒是叫我好找。”
一道阴寒的声音冷不丁在女子身后响起,白衣女子脚步一顿,浑身僵硬。她望着近在咫尺的洞府大门,上书的‘无妄海’三字,心中沁凉。
这家,她怕是回不去了。
人类的和尚慈悲为怀,忌讳杀生。她修炼有成,化人之初,以为自己一定会做个‘善人’。后来才知人妖殊途,尘世繁杂。一旦为恶,有一便有二,再而三,绵绵不停,再后来,她与他人同流合污,在海上兴风作浪,死在她手中的人类到底有多少,恐不计其数。
佛家有言,因果循环,善恶有报。
女子吸气,缓缓转身。
一身黑衣劲装的道长手持一丈有余的大刀,无声无息地矗立在眼前,道长眼神无波,看她如看一个死物。
“为何?”女妖仍然要问,她明明送了赔罪礼,就是指望遇上这奇怪道士时能被网开一面。二十年前,她用同一招逃过一劫,隐匿多年再次出山,看见道士的第一眼,她便心底发凉,她直觉敏锐,鲜少有错。
黑衣道长单手举起刀,长刀直指女妖的面门:“杀你,以绝后患。”
长刀凌厉的砍向女妖,迸『射』出无形的杀气,女妖闪开,衣衫尽毁,诡异的水流霎时凝结成另一身衣衫。
果然果然,这道士从未打算放过她!
“如果不是我心软,公主早就死了!为何要对我穷追不舍?我多番示好,你收了东西却出尔反尔。”
云润生眼神阴沉,不耻道:“如果不是你等心怀不轨,他又怎会遇险?只许你没事先揍人一顿又放了,就不许我秋后算账?”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我与公主的恩怨来源二十多年前的往事,怪只怪她生父残暴不仁!父债子偿本就是你们人类的行事。我纵然不忍牵连一个无辜稚子,可心障难平,唯有拿她出气。”
云润生轻蔑冷笑:“所以我找你出气。”
“早知如此……”女妖脸『色』煞白。
“早知如此,你就不该对黄粱下手。”
女妖眉头收紧,咬牙:“我就知道堂堂公主远走海外,身边定有高人相护。只是月圆之夜,我主动现身,你为何没有出手?”那夜的道长一脸温和平静,不见半分锋芒,让她错以为赔了罪,对方便会承情。
却不想她的算计还没实施,已经出海的道长却返回来倒打一耙!
“与你何干。”
云润生大刀一挥,扑哧销掉女妖肩上一块肉。
女妖痛的踉跄低鸣,怨恨的瞪着云润生:“你这虚伪的道士,分明就是你杀心太重,却打着为公主报仇的幌子。亏你是出家人,你折回来杀我,那位公主知道吗?她可不像你心思阴暗!”那位公主的眼睛澄澈明亮,让她好生羡慕,不像她,早已是明珠蒙尘。
而眼前道貌岸然却血气腾腾的道长,与她又有何区别?
是呢,那一夜,有公主在身旁,这阴险的道士又怎敢嗜杀!
云润生一跃而起,粗长的大刀高高劈向女妖,女妖挥手扬起巨浪抵挡闪避,洞府门哗然一声被大刀划出粗粝的痕迹,‘无妄海’被一劈为二,嘎吱嘎吱摇了几下,轰然落地。
女妖眼神晦暗。
此道长的功法比她以为的更高深霸道,不擅斗法的她怎会是对手!
女妖双眸失神:“放了我,我愿意做牛做马受你驱使!”
“我又不傻。”
云润生的大刀狂风般朝着女妖攻去,女妖左躲右闪,水波无影随行无处不在,大刀招招强盛,快如一道漩涡,一时间,一黑一白两道影子斗成一团,若叫外人看了,根本分不清那是人是风。
噗!
女妖狂喷一口鲜血,身姿轰然倒飞,狠狠砸在了石壁上。
那一刀拍在她的胸口,整个身躯都要散架了,丹田内更是有异火在灼烧,让她的攻势节节败退。
女妖艰难的抬起头,妖异的水『色』瞳仁直盯着杀气腾腾的黑衣男人:“道长……何苦咄咄『逼』人。”
“你不是人。”
“呵!”女妖嗤笑,嘴角鲜血翻涌:“没错,我是妖。你们人类有句话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此话但愿道长牢记于心!终有一日,你会得偿所愿。”
云润生一闪身,大刀对准女妖的脖子:“说出你幕后之人的下落,我给你留个全尸。”
“道长真会说笑。纵然我与他不合,却绝不会出卖他,死心。”
“那就死。”云润生出刀。
『逼』近的死亡让人惶恐绝望,女妖闭着眼眸放声嘶吼:“放过我!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扑哧——
手起刀落,绝『色』的头颅咕噜噜落地,身首分离。
黑衣道长镇定地收起刀,此妖一死,他心头终于少了桩事。若不是碍于黄粱在身边,他早在月圆之夜便砍了她脑袋。
他一路维护的少年,怜他逃亡辛苦,远在海外终于落个清静,竟在为他找灵石时差点遇害。
一个妖类,他岂会留情!
瞅着眼前女妖的尸体,云润生真切意识到,这不是一个平和的世界。
女妖惨死的尸体很快在眼前化作一滩水,最后,凝成一粒奇异的珍珠。
云润生眼眸一闪,原形竟是此物?倒是挺稀奇。
云润生伸出脚,踩着珍珠,生生碾磨成粉末,海风吹过,粉末消散在冷夜中。
至此,地上除了一滩水,旁边还有一枚精致的香囊。云润生捡起来用灵识试探,眼中顿时一喜,这香囊竟是传说中的储物法器,内有乾坤,可承载万物。女妖存活多年,储物香囊中倒是存有八百余灵石,几十株灵草和诸多珍材、珠宝,珍珠的数量最多,成『色』极品,绝不是市面上的珍珠可比拟。
云润生嘴角微扬,收起香囊,抬脚迈入女妖的洞府。
府内布置精巧雅致,如高门贵女的闺房,一应用品俱是不凡。云润生不客气,直接将看起来很值钱的东西塞进香囊,包括女妖储存的布匹、衣衫、香料、饰物、书画古玩、珍稀『药』材、美酒、花卉盆栽等等。其中女妖的床榻最奢华,整个俱是由珍珠窜成,层层叠叠的珠帘耗尽的珍珠叫人数不清。云润生面不改『色』,挥手将床上的饰物收尽,睡过的被褥就算了。
除此之外,洞府内最惹眼的便是诸多书籍,云润生一眼扫过,书籍中一大半是佛经。
他随手抽出一本佛经翻了翻,嘲讽道:“好一个信佛的妖。”那一身沸腾的血气,只怕杀过的人比这经书中的字还多。
一个杀人如麻的妖,他将之灭了,只当是为民除害。
顺便止止痒。
好久好久没有痛快的杀过。
末日多年的屠杀生涯,汲汲皇皇的日子早已刻印在灵魂里,他奢望太阳东升西落一日三餐生活寻常,却不知这一生,能否洗尽铅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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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云润生前去厨房开始返航第一天的工作。尽管许三少再三强调他可以从厨房卸任,但云润生却没答应,签好的合同怎么能改,又没有不可抗的因素。何况整条船上,他只相信自己的厨艺。
“师父,告诉你个好消息,张勤那个坏蛋没上咱们的船,而是求情登了王家的船,他的货也在王家船上。这下咱们都清静了。”虎子开心的跟云润生分享好消息。
云润生颇讶异:“丢了货的王家?”
“正是,王少爷太倒霉,这回亏大了。虽然他借钱补足了一部分货,但船上还是很空。张勤想去那边,王少爷看在咱们少爷的面子上答应了他。”
“哦。”
张勤如今根本不敢拿正眼看他,胆小跑路不稀奇。
少了最恶心的家伙,想来返程会无比清静。
……连个说话人都没有。
深夜,云润生在房里打坐,四周静谧无声,一轮修炼结束,云润生起身喝茶。看向空『荡』『荡』的杂物堆,不禁『揉』着眉心叹气。再度盘腿坐下,神识哗然散开。
夜晚的大船如移动的庞大山峰,桅杆上高高的航行灯照亮一隅,大多人都已入睡,巡逻守夜的汉子们仍在小声玩牌。
相比许家大船上的沉静,王少爷带队的大船热闹地出乎意料。灯火通明,人头攒动,俨如……花楼。
长相标致作风放浪的小倌们在宽阔的甲板上来回穿梭,到处都是喝地醉醺醺的汉子,酒水横流,满地喧哗。
来到王家大船上的张勤红光满面,左拥右抱好不快活。一船之主的王少爷在屋内玩乐。王少爷隔壁的雅室内,一少年正在惬意的……泡澡。
只见靠在浴桶边沿的那颗脑袋光滑闪亮,除了那谁,还能有谁!
云润生收敛神识,轻笑摇头。
他不禁想,那小子回到庆国,该何去何从?
雅室内,一身穿薄衫的少年郎战战兢兢跪着,额头直贴地板,瑟瑟发抖,好不可怜。
不远的贵妃榻上,懒懒仰躺着的光头少年高高翘着二郎腿,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手中书卷,漫不经心地问道:“王少爷让你来的?”
“是、是的。”
“外头那帮小哥都是王少爷买的?”
“回公子,是的。”
光头少年蹙眉嘀咕:“真蠢。”心中更是懊恼气闷,早知道姓王的船上这般嘈杂不堪,他才懒得上来。原以为姓王的丢了货,船上空旷,如此倒是个好去处。
啪嗒合上书,光头少年翻身侧躺,抬手懒洋洋撑着头,有几分好奇的打量地上的人:“你原是王少爷身边伺候的小厮?”
“是。”
“会吹埙的就是你?”
“是。”
“你坐下,吹给我听。”
“公子想听什么?”
“你拿手的都行。”
少年郎终于稳住气息,老老实实在一旁坐下,拿出随身携带的古埙,轻放在唇边,慢慢地吹响第一个音。
随着乐声低低地婉转回响,贵妃榻上,懒散的光头少年收起了浮躁,他垂着眼帘,静静聆听。
吹埙的少年单薄柔弱,奏出的乐声却厚沉凝重,哀而不伤,不似乐曲,更似天地旷远的回响。
一时间,屋外的嘈杂销声匿迹,萦绕在耳边的唯有这一室古老的曲调,幽远绵长。
吹埙的少年亦不再是那副怯懦的模样,手指在古埙每一个孔洞上熟稔流转,一曲接一曲,游刃有余。唯有此时,他不是任由宰割的低贱之人,而是如风一般自由的灵魂。
古埙的苍茫之音飘扬了大半个夜晚,渐渐地屋外喧哗散去,撑着头聆听了半宿乐声的少年慢慢坐起身,抬手示意。吹埙的少年便静静垂下手,小心跪下。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胆怯道:“容映。”说完怔怔望着地面,冷汗滴落,手心的古埙是唯一的温暖。
“很晚了,去睡。”
“公、公子……”容映张口难言,眼睛发热。他本是清风馆的清倌人,王少爷一直给他捧场,听他吹埙,从不冒犯。到了他该接客的年纪,王少爷又体贴的把他赎了出来,之后独带着他陪伴左右漂洋过海。可是,这一趟漫长的海上之旅于他来言又何其短暂,才不过两个多月王少爷便腻了,嫌他晒黑了难看,吹埙忒无聊。到了夷州岛王少爷便一头扎进花楼不出来,俨然把他遗忘。继而船上货物一夜丢失,王少爷大发雷霆,看船上众人愈发不顺眼,他每天心惊胆战唯恐王少爷丢弃他。
结果,他担心的还是来了。
王少爷在岛上买了一个新人,回头便毫不犹豫地把他送人。
跪着的容映满心自嘲,贱命就是贱命,去奢望王少爷的真心本就是大错特错。他这种人的存在,不就是伺候男人?没了王少爷还会有陈少爷。
只是,没想到做梦的日子这般短暂。
“起来。以后你就给我当小厮。”
“是,公子。”
黄粱打着哈欠,赤脚跳到床上,扫了眼偷偷抹泪的小哥,不由嗤笑:“本公子不好男『色』!”
“公、公子我……”容映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这是何意?
黄粱挑眉:“本公子还是小孩子,不需要人暖床!”
“多谢公子怜悯!”少年喜极而泣。
“小厮该干什么你不懂?伺候我饮食起居即可。你的卖身契在姓王的手里?”
“是、是的。”
黄粱一头扎进被子里,挥挥手:“我明日问他要来,睡了。”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黄粱心情不错。多日来的郁闷在上船后去了一半。
容映早早备好梳洗之物和早膳等候在房内,相较起来,王家船上的生活丰富奢靡,比许家快活许多。但水手们散漫懒散,不出事还好,一旦出事绝对没许家可靠。
黄粱在大船上散步转悠,借着总督老师的身份,他这个神秘的庆国贵族得到了很好的招待。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