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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蛰知道这是甄皇后为太子的性命打算,他本也没打算伤及幼子性命,自然应承。
外头的事沸沸扬扬,甄皇后揽过大半罪责,永昌帝问及祖孙俩对御史朝臣们奏议的态度,韩镜态度比从前和软了许多,却仍觉得这数月物议如沸,各州百姓皆翘首等待朝廷判决,宜暂时夺了甄嗣宗相位,待风波过去,再伺机复职——中书令的职位也可空着,由章素暂理其事,届时甄嗣宗也官复原职,便少些阻碍。
永昌帝觉得这法子可行,欣然从了。
随即,由永昌帝亲自在朝会宣布,章素学识渊博,任太子少师,韩蛰才华卓著、行事端正谨严,任太子少傅,由礼部去备文书。而中书令甄嗣宗身居高位,蒙受皇恩,却对家奴疏于管教,暂夺相位,令其闭门思过。
至于余下涉事之人,按律论处。
消息当朝宣布,心向范家的御史们扳倒了甄嗣宗,且甄嗣宗的左膀右臂被这案子砍得七零八落,大势已去,觉得应能合金主的意,加之韩镜坐镇,暂时未有异议。
范逯近日懒怠上朝,在府里拥着美人寻欢作乐,更无从掺和。
范自鸿得知消息,脸上却没见喜色——甄嗣宗虽倒了,宁国公府的爵位却还在,东宫和中宫还稳稳当当的摆着,永昌帝给太子寻了誉满京城的章家和手握重权的韩家当靠山,显然是不愿割舍太子。
辛苦折腾了数月,这结果如何能够满意?
后宫里范香姐妹俩还须使力,朝堂上的御史们更不能歇息!
他思量定了,正打算找人,却见外头管事手忙脚乱地跑了进来,说宫里才传出的消息,甄皇后于巳时三刻崩了,礼部已奉命入宫筹备丧事,宫里内监正往各处府邸传话。
皇后崩,当以国丧之礼下葬,期间皇帝缀朝,不举行朝会,许多事便没法闹到明面。
范自鸿愣住,为甄皇后的死而高兴,也为谋划骤然被打乱而懊恼。
不管甄家是喜是忧,甄皇后的丧礼照常要办。
五月三十日,甄皇后迁往宝慈殿,礼部拟了谥号,由永昌帝择了“恭顺”二字。
颁布给群臣百官看的诏书写得自然冠冕堂皇,说甄皇后名门毓秀,柔婉贤德,育有太子,端方恭谨。年才二十的皇后骤然殡天,里头也提及她是感愧自责,郁结于心。待百官哭临皇后时,永昌帝特地说明白些,皇后是为对亲眷疏于管教,致使民怨沸腾,朝政不安,才会五内郁结,缠绵病榻许久后,怀着满腔愧疚而崩。
这便是将甄家亲友家仆的罪行尽数揽到了她的身上。
甄皇后毕竟是中宫皇后,太子的亲生母亲,御史们闹腾废后的时候义正言辞,而今皇后驾崩,拿她的性命做出交待,丧礼隆重庄严,谁还敢多说半个字?
哪怕在后煽风点火的范自鸿,在代范通哭临皇后时,也没敢出半点声音。
朝臣祭罢,便是内外命妇哭临,前后共三日。
令容有诰命在身,自然躲不过,跟着杨氏入宫,按仪程行事。起初内外命妇分得清楚,负责办丧事的内外官员各守其职,连多说半句话的人都没有。到第二日后晌就松了许多,命妇中有年老体弱,或是哭晕哭累的,能往近处腾出的宫殿歇歇,劝宫妃太子节哀。
第三日,规矩愈发松弛。
令容怀着身孕不好久站,哭过后掉头就走也不好,便被杨氏带去歇着。
正逢国丧,殿里素净得很,婆媳俩才坐下喝了杯茶,旁边帘帐微动,却是章斐一身素衣走了过来,身后数名宫人跟从,抱着年幼懵懂的太子。
骗人()
章斐入宫后;整个人迅速消瘦了下去;那张脸从前温婉而有神采;如今却颇有些死气沉沉的味道。素白的孝服包裹住身段;她身上没半点装饰;丝毫不见宫妃的做派;只在杨氏和令容拜见时;开口轻声道:“两位请起。”
宫人将太子交在她手里,恭敬退了出去。
外头仍有诵经声和隐隐的哭声,这殿里却颇安静。
太子已有三日没见母后;虽有成群的宫人哄着,眼睛却哭得红肿,不见先前好奇打量的天真之态;只趴在章斐腿上;将脑袋埋在她怀里。
——自甄皇后殡天后,永昌帝便按甄皇后的意思;将太子送到了章斐跟前。章斐固然恨永昌帝;倒是没迁怒孩子;早晚照看陪伴;太子对她已不陌生了。
无辜懵懂的孩童;最易勾起柔软心肠。
章斐也不看令容,只将杨氏瞧着;“这几日给皇后跪灵,今日才得空来见夫人。先前朝会时;皇上已下旨请家父做太子少师;请韩大人做太子少傅。虽说为皇后的事,礼部暂未拟黄封圣旨,事情却是定下了的。”
杨氏颔首,“这事我也听说了。”
“太子年幼,在宫里孤单,夫人若是得空,多来瞧瞧,好么?”
章斐牵着那只小手,目光仿佛也柔和了些。
小太子依偎在她怀里,从前胆大懵懂的孩子,骤然添了畏缩羞怯,半边脸仍埋在章斐怀里,只将眼角余光瞥过来,怯怯的。
杨氏心中一动,道:“是太子碰见麻烦了?”
殿里并无旁人,章斐坐得近,将声音压低些,“昨日照顾他的宫人冲撞了贵妃,被当众训斥教导,太子吓得不轻。我实在是还请夫人能怜他稚子无辜。”她虽出自太师府中,这些年随外放的父亲住在别处,不曾经历过宫闱之事,哪怕是章夫人,对这些也没多少头绪,扛不住范家姐妹的威压与手段。
算来算去,这深宫之中,她能求助的仿佛也只杨氏而已。
杨氏并不想时常入宫平白惹麻烦,但瞧着那可怜的孩子,终究狠不下心肠,沉吟片刻,才道:“命妇时常入宫,不太合规矩。后宫的事,臣妇也不敢插手。太子既已有了少师少傅,不如就请皇上降旨,太子移居东宫。章大人再挑个靠得住的太子詹事举荐给皇上,能妥帖写。”
东宫与后宫分隔,不必跟范贵妃照面,倒能省却很多麻烦。
若她也能搬过去,倒正好避开范家姐妹的锋芒,过得清静些。
章斐倒是没想到这个,茅塞顿开,颔首道:“多谢夫人。”
目光挪向旁边,见令容孕肚愈发明显,心里不舒服,却碍着杨氏,客气道:“少夫人快要生了吧?”
“嗯,快了。多谢娘娘挂怀。”
章斐黯然垂眸,“真是好福气。”
她脸上郁郁寡欢,丝毫不见身为皇妃的喜悦,可见入宫并非她心甘情愿。令容不知底细,也没敢多说,同杨氏换个颜色,瞧着外头人来人往,已有人陆续回府,便也起身告辞。
出殿后没走几步,却见对面两人施施然走过来,却是范家姐妹。
令容这还是头一回见着入宫后的范香,眉梢挑起,妆容颇厚,虽是素服,却仍有骄矜倨傲之态,跟从前做姑娘时截然不同。
见着令容,范香似觉诧异,旋即唇角挑起点笑意,挽着姐姐的手臂便走过来。
范贵妃眼底的得色在瞧见令容时骤然收敛。
当日失足跌倒后丢了孩子,韩蛰虽将真相查明,但卷入其中的章斐和令容仍旧为范贵妃所记恨。前几日外命妇和宫妃各自按时辰拜祭,今日狭路相逢,时隔一年再见面,范贵妃目光骤然锋锐,不待范香开口,已然盯准令容,往这边走来。
令容避无可避,沉着向前,因身子不方便,只稍稍屈膝,“拜见贵妃。”
“韩少夫人?”范贵妃眉目微挑,面带不悦。旁边范香在宫里待得久了,将姐姐的骄矜做派学得十足,加之从前跟韩瑶不对付,如今成了皇帝的女人,难得能使威风,冷嗤一声,道:“少夫人那也叫拜见?进宫前没学过礼数吗?”
周遭仍有不少命妇宫嫔往来,听见这一声,齐齐驻足。
夏日里衣衫单薄,令容孕肚挺着,因双腿修长,隆起的小腹便格外显眼。在场多是生育过的,知道十月怀胎的辛苦,那样重的身子,别说跪地拜见了,就是坐立起身之间都得旁人搀扶一把,稍有不慎,没准就能伤到金尊玉贵娇养出的身子。
这般身段还得按规矩行礼,显然是范香有意寻衅,料定令容不敢行蹲身跪拜的大礼,要在众目睽睽下求饶告罪,她好借机斥责几句,摆个架子。
无非是给范贵妃出气,她争个闲气罢了。
看样子,这一年里范香的长进全都聚在狐媚永昌帝的事情上了。
令容对着那双倨傲的眼睛,微微笑了笑。
“是臣妇疏忽了,贵妃娘娘见谅。”
贵妃的品级仅次于皇后,哪怕是范香这个嫔位,也比令容三品诰命的位置高些。令容看得开,声音也是端方恭敬的,却没开口告罪求开恩,只将手里的绣帕递给旁边特意带进来的飞凤,为显庄重,还特意理了理衣裳,摆出一副要行大礼的架势。
范香微愕,杨氏眸光冷沉,在令容款款站定,做出要行礼的架势时,猛将她手臂握住。
执掌相府内宅多年的杨氏,气势自然比令容凌厉许多。军权和相权在握,甄家一倒,剩下个范家垂死挣扎,这姐妹俩她并不太放在眼里,便将目光微抬,缓声道:“贵妃非要较真,为难人吗?”
范贵妃被倒打一耙,唇角噙着冷笑,没出声。
旁边有相熟的,看得出韩家如今的权势,也过来行礼,帮令容求情。
令容仍是准备行礼的姿态,沉着得很——哪怕范贵妃当真要强逼行礼,她装个头晕不适,按如今宫廷里的情势,这姐妹俩还真难拿她怎样。
片刻僵持,范贵妃脸色有点泛青,范香更觉尴尬,对着帮忙求情的命妇和一脸乖顺等她主动开恩的令容,心中气闷。
旁边黑影微动,不待范香开口,韩蛰冷沉着脸走过来,稳稳握住令容的手臂。
皇后灵柩在宝慈殿,男官女眷都在此拜祭,分隔得不算严密。
韩蛰素有冷厉凶悍之名,魁伟高健的身材威仪端贵,冷厉的目光扫过范家姐妹,带着浓浓的不悦,连个招呼都没打——太子少傅是从一品,又是手握实权的相爷,在永昌帝跟前都甚少行大礼,何况品级与她相当的范贵妃?
至于范香,更不必放在眼里。
韩蛰垂首,瞧着杨氏和令容,“在外等了半年,怎么还不出来?”
“耽搁了片刻。”杨氏笑了笑。因已跟范家姐妹见礼过,没再多瞧,招呼着旁边相熟的命妇,径直绕过她们往前走。
范贵妃寻衅不成反被忽视,脸色青红交加,骤然转身道:“韩蛰!”
见韩蛰充耳未闻,脂粉之下面色铁青,双手紧握在袖中。
不远处,章斐牵着太子的手站在殿宇拐角,目光越过范贵妃愤怒的脸,落在那双并肩离去的背影上。众目睽睽之下,韩蛰的手豪不收敛地护在令容肩头——他显然是硬气而傲然的,哪怕范家姐妹在永昌帝跟前告状也无妨,即便雷霆震怒、危刀悬颈,他都能保护他的家人。
泪水毫无征兆地落下来,从腮边滚落,渗入衣衫。
那个被韩蛰保护的女人,她很羡慕。
皇宫外,令容被扶着坐进马车后,杨氏自去她的车上,韩蛰躬身钻入车厢。
夫妻俩昨晚闹了点别扭,令容怀孕后脾气不大好,临睡前使性子,气得韩蛰今晨没用早饭就走了。这会儿他又跟到车厢里,态度似有点和软,只是仍端着在外的那张冷脸。
盛夏暑热,马车虽停在护城河畔的柳树荫凉下,里头仍有点闷热。
令容取了团扇,玉骨触手微凉,徐徐扇着。
扇了片刻,韩蛰似觉得热,偷偷凑过来,蹭她的凉风。
令容唇角动了动,觑着韩蛰,声音颇低,“夫君这两天忙碌,居然没去锦衣司吗?还以为皇后的丧事,夫君懒得多去露面。”
“前晌在锦衣司。”韩蛰岿然端坐,责备她,“范贵妃挑衅,你还真打算行礼!”
令容委屈巴巴的,“谁让她是皇妃呢。不过——夫君怎会突然过来?”
怀里的人蓁首微抬,杏眼里有点洞察打趣的意思。
韩蛰就势揽着她肩膀靠在怀里,眉目端肃,“去找太子。”
“唔——”令容顿了下,才不信能那么巧,“怎么又没去找?太子就在我和母亲后面,不信夫君没看到。”
黑白分明的眸子瞧过来,她半靠在他肩上,柔嫩朱唇勾出点诱人的弧度,分明是看破了他在外不放心蹲守的态度,非要他亲口说。
韩蛰不肯承认,强行辩解,“先带你回府,晚点找他。”
“那夫君赶紧去找吧,别耽搁。”令容哼了声,咬着牙瞪他,有点气恼韩蛰这死鸭子嘴硬的态度,趁着车厢逼仄隐秘,随手扒开他夏日单薄的衣裳,按住他胸膛咬了一口。
“骗人。”她小声嘀咕。
韩蛰喉中低笑,被令容又咬又舔,有点撑不住,抬起她秀颔,低头封住放肆的唇舌。
眸光交织,他的声音低沉而含糊。
“好了,是担心你,在外盯着。”
令容唇角翘起,在他唇上轻咬了下。就知道他是不放心,居然还找那种破烂借口。
背叛()
进了六月;令容的孕肚便愈来愈重;连带着胸脯都丰满了许多;脸颊也添了点软肉。
每晚睡觉时;孩子沉甸甸地装在肚子里;翻身也不方便;韩蛰便仍在银光院里睡着;半夜帮她翻身,偶尔倒杯水。只是他血气方刚,要熬过这辛苦清淡的两月;实在艰难,或是睡前去外头练剑出汗,或是在榻上仰卧调息;愣是克制着没多折腾令容。
待甄皇后丧事过半;永昌帝虽缀朝偷懒,韩蛰官拜太子少傅的明黄圣旨却送到了韩家。
随即;对甄家那两三百条罪状的惩治也迅速裁定;涉事的亲友家仆;悉按律法处置;或是革职斩首;或是关押流放,不一而足。
这些罪名断定罢;以证人身份在锦衣司牢狱安稳住了数月的高修远也须查办。
好在当日刺杀相爷的风波已被后头沸沸扬扬的事掩盖过去,倒甚少有人能记得此事;就连甄嗣宗的儿子也因忙着筹谋自保;将这件事忘在脑后。
令容去丰和堂给杨氏问安时,往跨院里去,瞧见韩瑶没带走的那两幅画,想起高修远来,原想跟韩蛰探问处置,又觉多此一举,便没开口。
韩蛰却还记着此事,这会儿刚从关押高修远的牢间出来,叮嘱了几句话。
回到衙署,叫值守的小护卫去找樊衡来议事,却是空手而归,小心翼翼。
两个时辰前,因樊衡办事疏漏,已有许久未曾发火的韩蛰当着众多部下的面,在锦衣司牢狱前训斥樊衡,罚樊衡在刻着锦衣司铁律的石碑前站满一个时辰。
对锦衣司的钢筋铁骨的汉子而言,顶着烈日暴晒一个时辰不过小菜而已。
但樊衡身任副使之职,在韩蛰高升后代掌锦衣司诸事,近来连着两三回当众遭韩蛰训斥,着实是罕见的事。且当着众多部属的面,如此惩戒,比上刑罚还让人难堪。
锦衣司众人胆战心惊,那护卫见韩蛰面寒如冰,更是敬惧,不敢靠前半步,只恭敬回话,“樊大人半个时辰前出门,尚未归来。”
“去了哪里?”
“说是去了城东。”
韩蛰阴沉着脸,没出声,那护卫见他没旁的吩咐,悄悄退回门口。
过了会儿,韩蛰将要紧的几件事处置罢,便入宫往门下的衙署去。
锦衣司防卫森严的铜墙铁壁下,无人能窥探内里的秘密,但寻常摆在明处的办差情形,却也逃不过有心人的耳目。待韩蛰一走,消息便悄悄递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