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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见他总算听进去了,苏青放下手来,拍拍他肩头,压低了声音,“那不是疫病,那是毒药,而你没中毒,不会死的。”
小二神情怔楞,显然无法消化,“怎么可能?那明明就是瘟疫的症状!而且我家店里,哪里来的毒药!”
“嘘——”苏青一把捂住他的嘴,“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吗?!”
店小二在她手里呜呜咽咽,拼命摇头。
苏青松手,不得不耐心解释,“你别管是哪里来的毒药,你只要知道那不是疫病,除了那帮言灵人,不管是你,还是我,没有任何其他人会得病,更不会死。”
小二呆呆将她看着,不说话。
“看到城门了吧?”苏青将手往他眼前一晃,凑近了道,“我问你,你讨不讨厌那些言灵人?”
“”店小二狂点头。
“那我告诉你,这群言灵人今日来帝都,就是为了找敬怀王算账来的,因为他之前杀了言灵一员大将,这事,你也知道吧?”
点头。
“那你是不是要出一点微薄之力,不让这些言灵人奸计得逞?”
还是点头。
“那好,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一定记好了。”苏青嘴角一丝笑,“从这里到白瞿城门不过一里,你赶紧去城门守卫那,就说住在你家店里那帮言灵使臣爆发了时疫,还将你家店烧了。”
“你、你不是说”小二语无伦次,“你不是说不是疫病不会死人吗?”
“是啊,不过你这样说了,那帮言灵人就会被拦在城外,无论如何都不能进城了。”苏青笑笑,“而且,圣上更不会再派人接见他们了,敬怀王的事,哪还有人管呢?你说是不是?”
小二露出一丝恍悟神色,转瞬又苦了一张脸,“那我不就会被当做染病的人抓起来吗?”
“不会的。”苏青摇头,拍拍他的肩,“就算抓你,也一定会让大夫来看——你健康得很,什么毛病都没有,任何大夫一诊就知,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小二细细一想,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点点头,“我知道了。”说完就要走,却不料身后女子将他一拉,他只觉得手腕被什么叮了一下,霍然抬头,“你你对我干什么了?”
“我对你干什么了?”她神情无辜,抬起伸出来拉他的右手,手心一个小黑点,“你手上沾了那个言灵人用蛊的子虫,你自己不知道?”
“什、什么?!”
“不用怕,子虫脱离母蛊一刻就没有毒性了,你沾的这颗,就没毒。”苏青拍拍手,将手心里那个黑点拍掉,“你快去吧,再耽搁,那帮言灵人就要进城了!”
远远看着店小二一溜烟跑远了,女子抬手挠挠鬓角,却没往进城的方向走,而是拔脚又往那个客栈的方向去,神情无奈,嘀嘀咕咕,“千算万算,没算到那两个死变态居然不吃烤兔子总算把他们拦在城外,只能再另想办法解决了。”
走了几步又停住,回头去看,店小二的身影已经远得很了。她凝神看着,叹了口气,“对不起啊实在不能让你记得今日遇见了我,那就只好让你忘掉了。”
与此同时,城郊客栈外,剩下还未发病的言灵士兵都已经集结完毕,而客栈里,已经被巫蛊完全控制住的士兵老三,手里一个点燃的火把,站在客栈大堂内,眼神空洞,动作机械。
纪松和阿奇站在门口,阿奇看纪松一点头,便回头去冲老三一抬手,“扔。”
火把在空中一个翻滚,准确地扔上了二楼那个房间。火舌瞬间卷起,爬上了房门,转瞬就将整间房吞噬。
火光肆虐,房中那些仍活着的士兵终于感觉到了热浪,对死亡的恐惧主宰了一切,再也顾不得片刻前阿奇那关于巫蛊的威胁,纷纷争先恐后,就想从房里冲出来——然而房门早就从外面钉死,那些士兵推得精疲力尽,仍逃不出半步。
一时间客栈内哀嚎遍起,听起来浑不似人声。站在客栈外的这些士兵们,全都不忍地闭上了眼睛,却毫无办法。
——疫病不是普通伤寒,染上了就是死。而为了控制病情,必须将所有可能的染病者都杜绝在生命范围之外。
火势渐渐大了,整座客栈烧起来。而老三,在扔完了那个火把之后,仍然呆立在原地,一点都没动。火舌从二楼蔓延下来,爬到了他的脚边。
外面有士兵忍不住,犹疑道,“大人让老三出来吧放他一条生路”
纪松没动作,反倒是阿奇回头看了说话的士兵一眼,眼神森冷,让他立刻噤声,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大火突起,吞没了大堂中间那个魁梧的士兵身影,整个过程里,他像一尊没有生命的木偶,没有发出一声惨叫,没有做出一步挣扎。而渐渐地,二楼房间里那些哀嚎也一声弱似一声,到最后,只能听到大火燃烧木材发出的“噼啪”声,除此之外,空寂一片。
然而一片沉重的静谧里,忽然,又传出了有人拼命压抑的咳嗽声。
纪松霍然回头,眼神如刀,望向人群中。
军士们仿佛被热火灼烧的蚂蚁,纷纷下意识退让开,将那个咳嗽的人让出来。那人捂着嘴拼命压低了声音,然而望着此刻这些毫不犹豫就将自己让出去的同伴,眼神绝望而痛苦。
“阿奇。”纪松一闭眼,眉梢耸动,已经有了不耐,“你怎么看?”
十八九岁的少年人,眼神同样落在这些军士身上,眼睛里却毫无温度,好像看着一群猎物,他思考了一刻,说,“老师,只怕一个都活不了了。”
纪松微微垂眼,一抬手,“那就都进去吧。”
苏青返回客栈的时候,火势已经弱了。而客栈门前,原本集结的士兵已经全无人影,那片荒地上,有大片血迹,也有人挣扎着在地上翻滚留下的痕迹。
但是,没有人。
她在离客栈十几步路远的地方停住,没有再往前走。
这一刻她的神色并不好,眼睛里有痛楚之色,暗暗握紧了拳,没去看渐渐烧尽的大火里那些她早就料到的层层叠叠的尸体,迅速抬眼,往周围环视了一圈。
——“在找我?”
她霍然回头。
站在大树阴影下的纪松,目光锐利,缓缓将那个立在客栈前的女子上下打量了一遍。
“好手段。”他说,“你是怎么把疫病的病菌带到这里来的?”
苏青立在原地,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去看那个藏在阴影下的人影,傲然一笑,“如果是疫病,我自己又怎么会站在这里跟你说话呢?”
“这么说,”纪松微一沉吟,“是毒?”
“你说呢?”她反问,“不然为何你还未染病,还能站在这里同我说话?”
“这世间能把毒药制成这样的人,已经不多了。”言灵国司命天监使目光幽深,看着这个女子,说道,“而你居然还敢孤身前来,刺杀一整支言灵军队——告诉我,你是谁?”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苏青扬眉,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诧异道,“你见过哪个杀手动手前,还自报姓名的?”
“你还放跑了店小二,为的是让他去报信,是吧?”纪松问,“你想借疫病之名,阻止我言灵使臣入城,你是聂阳哪一边的人?皇帝?敬怀王?太子?”
苏青笑了,“没想到你还挺聪明,怪不得言灵朝廷派你来兴师问罪。不过你也不用猜了,因为我不可能告诉你的。”
“但你把是毒而非疫病的事告诉我了。”纪松语气里也有了一丝冷笑,“我的徒儿已经去追杀那个店小二,一旦杀了,你就没人报信。然后我师徒二人既没中毒,也能证明并非时疫,你的算盘就落空了,不是吗?”
“怕什么。”苏青还是一笑,手腕翻转,袖间清刚匕寒光毕现,“反正你跟你徒儿,都不可能活着进城。”
话音落,她足尖一点,整个人如离弦之箭,直往树影下掠去。
第54章()
她速度极快,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纪松就感觉到了匕首的杀气直逼眉睫。然而他却毫不退让,只突然一扬手——
密密麻麻一片黑点被抛出,半空中扬过诡异弧度,在瞬间笼罩了苏青周身。她眼里精光一闪,脚步一滞,提剑翻转,扬手而上!
只听“叮叮叮叮”清脆撞击声不绝于耳,半空中女子身形翩若惊鸿,灵活周旋,手里匕首微光闪烁,将那一大片密密麻麻的母蛊,都悉数挡了出去。
她防守的角度姿势刁钻无比,那些同样有着诡异角度的蛊种,却没半分沾得上她衣襟,悉数落在她脚下。
半空中听得她一声轻笑,身形翻转,越过那一片被她挡开的蛊毒,整个人身形如虹,再度往纪松面门而来!
这次离得更近,纪松终于脸色微变,连退几步,被迫与她交上了手。
见他终于出手,苏青嘴角掠过一丝冷笑,手里动作更快,招招只往他咽喉、心脏两处要害上招呼,根本不给他任何可以还手的机会!
清刚匕去势凌厉,寒气森森,逼得纪松一退再退,除了勉强应手挡开她那些致命杀招以外,根本无暇出手还击。
苏青要的就是这样。
言灵人研习巫蛊之术,往往荒废武学。而对付这些擅用巫蛊之人,就是不能给他们拉开距离,好释放蛊虫的机会。所以她甫一出手,为的就是抢占先机,逼他与自己近身一战!
眼见得已经完全欺近纪松身前,她右手一递,清刚匕如同闪电,直刺纪松左眼而去!纪松见状,飞速后撤,头往后一仰,感觉到刀锋几乎是擦着眼皮掠过,一口气还没松下去,蓦然觉得肩头微微一痛。
他在瞬间惊觉,飞起一脚,将苏青一招挡开,飞速后撤。
二人几乎是同时落地,然而纪松捂着肩头,微微喘息着,去看对面的女子——她右手执匕,左手食中两指间,一线银光微闪。
苏青将左手一扬,银针细长,在他眼前一晃而过。
“不好意思,忘了告诉你。”她眉眼凌厉,轻声道,“我的惯用武器,并不是这把匕首。”
“好,好,好——”肩头的毒素蔓延得很快,纪松已经感觉到了眼前渐渐泛黑,知道此战已败,却没有丝毫颓色,只叹道,“想不到聂阳当朝,居然还有你这样的人才”
“既然如此,”他顿了顿,飞指点住肩头几大穴道,缓缓就地趺坐而下,闭起了眼睛,幽幽道,“那就把她做成傀儡吧,阿奇。”
这一瞬,有至阴至冷的感觉,仿佛一盆冷水,从头浇透了脚跟。苏青反应也极快,在他话音未落时已经感觉到了身后突然而至的阴风,几乎是本能般的侧身一掠,速度快如闪电,堪堪躲过了那一只不知何时悄然无息伸过来的手。
这一躲几乎用了全力,释放出了平生最快的速度,苏青停步,微微平复着喘息,看着那个无声无息出现在身后的少年人,虽只这一瞬间,后背也已经是冷汗岑岑。
“不好意思,我也忘了告诉你——”纪松坐在那里,缓缓睁眼,眼神利利,“我这个徒儿,习的是我言灵最高层次的蛊术:灭空。”
苏青霍然抬眼,眼神汇聚,锋利如刃。
所谓“灭空”,其实是巫术和蛊术的合称。“灭”为蛊术,修习者自幼以心头血为引,养的是世上最毒之蛊,一蛊出,足以踏碎千军;而“空”是巫术,空者,虚无也,修习此术大成者,能够隐匿自身踪迹、身形、甚至是气息,哪怕是武学高深的当世高手,若非在提前有所准备的情况下全身感知全开,也绝难察觉出施术者踪迹——难怪刚才她从回到这里开始,就只感觉到纪松一个人的气息,便也就真的以为只他一人在此。
没想到这一辈的言灵承袭,居然真的有人能练成灭空巫蛊。
这一刻她不敢再有丝毫怠慢,眼神定定钉在对面那个少年身上,五蕴六识全开,周身每一处感知都细致到了极限,就看到阿奇双手缓缓抬起,结了一个奇特的手印,又是一瞬间,整个人就凭空消失了!
她没有动。仍立在原地,却慢慢闭上了眼睛。
空气中没有丝毫属于“他”的气息,也没有任何能表示出“他”在移动的痕迹。仿佛只那一瞬间,这个人所有的一切都从天地间消失了,无从被感知,更无法被捕捉。
苏青闭着眼,连呼吸都放轻、放轻,轻到了极致,连一丝丝风声都能听到了。
——风声。
她霍然睁眼!
清刚匕如一条银线,往身前五尺处激射而去!
那里看上去空空如也,然而匕首射到之时,仿佛往平静无波的水面投入了一粒小小的石子,空气中仿佛有层层涟漪荡漾开来,紧接着涟漪便散了,一道浅浅的人影在空气中浮凸出来——
苏青目光骤然一亮,手腕一转,整个人化成一条白影,寒月刃的森凉寒气,转瞬就掠到那个人影面前,“叮”地一声,一声脆响。
涟漪散了,寒月刃刺到那个人影身上,却居然发出了清脆的敲击声,紧接着,仿佛一面镜子从中裂开,那个人影片片碎裂,转瞬之间,又在空气中消匿于无形。
——裂镜!
居然是灭空最后一层,裂镜!
寒月刃刺破了那个虚无之镜,然而这一击她用了全力,已然无法再撤手回身——身后,镜像的另一边,少年人身影终于浅浅现出,苏青甚至没有回头,都能感觉到他手已伸出,指间飞扬的,是色泽青黑的蛊虫。
那一刻,她眼里一丝苦笑,微一闭眼。
真是差劲。
后背一凉,有什么东西钻破了衣襟,迅速融入了肌肤。
——“青儿!”
是谁
这个声音,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见了是、是姐姐?
“你走吧,我不想见你。”
是姐姐是姐姐的声音,那样哀伤绝望,带着无法宣泄的愤恨,明明急恨交加,却毫无办法。
因为面对的,是自己的亲生妹妹。
姐姐姐姐!
素衫女子步法大乱,踉跄着落地,那一刻颅脑中的痛苦,不是来自于肉体,而是来自于往日记忆。
有女子压抑的哀泣,在耳边层层叠叠地回响。那哭声一开始被压得低低的,渐渐地,哭的人压抑不住了,由最初的泣不成声,到时有时无的哀泣,再到最后崩溃的大哭。
“你为什么要去那里!你为什么要研究毒药!”记忆里一向温婉大度行事利落的姐姐,隔着被重重锁住的房门,扑打着门窗,凄声质问着站在门外的她,字字泣血,“为什么你回来了为什么你要连累之行”
之行林之行。
不,不!我不是有意要害他的!不是我!我不知道不知道!
哭声不见了,姐姐也不见了,眼前是一片迷蒙双眼的血红。
全是血,全是血。偌大的府邸,全是下手无情的杀手。她跌跌撞撞地,躲避着,踉跄着,去往那个人躺着的房间。然而刚走到一半就被发现了,一把刀凌空劈落,直接落到了她脸上!
阿奇的身形从虚空中慢慢浮现,他低眼看着面前女子蜷缩着伏低身子单膝跪地,看着她浑身颤抖,如同风中落叶。
“老师,”他偏过目光去看一旁静候的纪松,“幻蛊起作用了。”
纪松同样也一直在看着这个中招的女子。
多少年了,自从阿奇学成后,这还是第一个要逼他使出“裂镜”的对手。这样精绝高深的武学,以及对敌时镇静到冷定的心绪。
但是这样的人,往往却又有最痛苦的过去。非破者,无以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