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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月歌耳根子也红了,白玉般的面上似也浮上一抹柔情的笑意,正要说话。
后头的座位上却突然“呼啦”一声响,正趴在座位上小憩的苑淮南倏地就站起来,硬生生打断二人之间那丝暧昧。
似乎是受了那声娇娇的“朗哥哥”的影响。
苑淮南不解地看着坐在苑九思身旁的少年公子,很是不可置信,到底他已堕落到何种地步才会与他的讨厌皇姐坐在一起。亏得自己对他还有几分崇拜呢。
若是他耳朵还中用,他应当明明白白听得皇姐叫他“朗哥哥”。
说来也奇怪,平日苑九思唤苑明疆“太子哥哥”时,他都未曾有这样的恶寒感。不就是把“太子”二字换成了一个姓,怎么咂摸起来就不对味了呢?
还有,他也记得以往苑九思与朗月歌并不亲近,怎么突然之间两人就好了,还腻歪起来了?莫非他二人间有什么猫腻。。。。。。
想到这里苑淮南不禁有点后悔,都是自己太冲动。
若他沉得住性子,装着睡觉模样再听一听,说不定又能听得苑九思新一件惊天大秘密。不住遗憾,是他自己把机会白白浪费了。
两人皆看着他,苑淮南站在原地不禁有些尴尬。
看了看前头的公皙堇,为避免苑九思生疑防他,苑淮南瞪她一眼后大摇大摆地就朝公皙堇走去。
他给过她机会是她自己不珍惜,连他的一个小小请求都不帮。靠人不如靠自己。
·
“大人!”苑淮南行至公皙堇身旁,声音正好。
将手上书最后两句读尽,公皙堇拿过镇纸,小心地压住一点书眉。复才淡淡看他:“五殿下有何事?”因苑淮南身量太矮,公皙堇即使坐着仍比他高出不少。
苑淮南体子虚,和嫔兴许私下找了许多方子替他进补。效用大不大并未得知,将他养得虚胖倒是有目共睹。
本来他是没什么想说,起身只是听不下去为走开罢,只是一时走反了方向。应该向门外去才对。
可如今公皙堇既然问起,他总不能忽悠人说自己只是无事叫着他好玩。
公皙堇方才课讲得很好,他已然心服口服,更何况他还是父皇的爱重之臣,苑淮南没有胆子胡乱捣蛋。
总归要说点什么才圆满,苑淮南眼珠子贼溜溜地转着。
他还指望在他那儿搏得个好印象,待公皙堇这段时间授课完后,才好恳求他教自己学学刀剑。
每年秋季父皇都会带人春山狩猎。往几年他只有看的份,但今年他十分想去试试。
苑淮南照研究真知子的套路去推测着公皙堇的喜恶。
太傅嘛,都喜欢读书嗓门儿大、课业写得最多、书背得溜,平时还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替自己搜罗情报打小报告的学生。
想到告状这一茬,苑淮南偷偷瞄了一眼还不知在于朗月歌说什么的苑九思。
心头有点紧张,似在考虑着什么。
其实苑九思除了脾气臭一点、说话不兑现、以大欺小。。。。。。以外也并无什么不道德的地方。
见他一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且眼神飘忽不定,公皙堇目光淡淡扫过前方那卿卿我我的两人。真是什么体统?可唇畔的笑意更深,语气十分和煦:“若五殿下忘了,仔细想想便是,不用着急。”
“本。。。。。。我没忘!”想了想,苑淮南将声音在压低几分,心若有鼓在擂。
毕竟打小报告这种事是他人生头一回做,还当着苑九思的面,不禁刺激又害怕,“我要向大人检举一事,是四皇姐淑仪公主的事。”
“哦?”目光不留痕迹地扫过全心扑在朗月歌身上的苑九思,怎的二人越坐挨得越近了?他以为自己也是个传统的人,看不得这些,且他还觉着她那身衣裳领口也开得太低。
公皙堇眉峰微微一挑,幽深的眼色里似有一丝悲悯,语中喜怒不明。
他话说得风轻云淡,可苑淮南听着那一个淡淡的语气词。不知怎的头皮就开始阵阵发麻,心里一虚,就不由后悔了。
正估计着打退堂鼓,他却听见公皙堇继续漫不经心地道:“说来听听。”他好似还是有兴趣的。
咽了咽口水,苑淮南混不自知他如他手里下的一个小啰啰。鼓鼓腮帮子,苑淮南大着胆子道:“大人兴许已经知道,四皇姐与三皇姐柔德的字是极像的。”
公皙堇听着,既不点头也不否认。
苑淮南见他一副不在意的模样,以为是自己没切中要点,遂直截了当地讲:“四皇姐的课业其实一直是柔德皇姐代做的,若大人不信大可好生比照一番,毕竟这世上是不可能。。。。。。”
“此事可有其他人知道?”他始终淡然的语调中自有一股威慑力。
这个问题倒问得出乎苑淮南意料。
一般来说,得知这样的事后不该先立即抽出头日交的功课,看看他所言的虚实吗?
但苑淮南还是乖从地答了:“除了大人,本殿并未告诉过其他人。”
他数次想象过他人知道此事后不置信的神色,他也想过面对别人的质疑自己该怎么回应。
可公皙堇连一丝惊讶的神色都不曾有。
苑淮南皱皱眉,难道他早就知道?脑中不由闪过这个念头。
终于,听得他这句话后公皙堇才微微颔首。而后几句就将他打发走了,但最后他好像叮嘱了一句——继续看着?
除却这个小风波,这一天国庸监众人皆相安无事,大家都学习得很是愉快。
苑淮南坐回位置真真就后悔——他万不该如此鲁莽地把自己唯一一个把柄交了出去,自以为很重磅的消息,甚至波澜都未曾掀起半分。他说不出是失落还是失落。
·
本来下学后朗月歌想同苑九思一齐走的,外臣无另不能在宫中久留,莫说朗月歌还算不得臣。但他想着二人虽道不同,但至少也可以一同过一个南屏朱桥,总归还是能多看她几眼。
可苑九思怕太招人眼。毕竟今日午时自己破天荒地与朗月歌话了一阵话,已惹得不少人侧目。
人多口杂,万一传进聂贵妃耳朵里也不是不可能。她需得注意一番才是。
***
一反往常的敲钟便跑,苑九思今日磨磨蹭蹭地拖延至最后几个还没有什么要走的意思。
其实她倒不是要留下来问锦帕的事,早在一炷香前她就想通了,那方帕子已被他捡着许多天,若真是要怎么样他早就如何如何了,犯不着这么久后才来示威。兴许她以为的威胁,公皙堇并未放在眼里。
苑九思总觉得起先苑淮南上去的那一趟,说的东西多半与她有关。
只可惜两块地不仅隔得远,那方声音还小。她并没听见苑淮南说了自己什么。
若是公皙堇要找她,众目睽睽之下他就这样把自己叫住岂不是有些丢脸,指不定人家以为她又不安分犯了什么事,尤其是在朗月歌跟前。
所以她留在最后是一种无声试探。
拖延至国庸监都没了人。苑九思就慢吞吞起身要迈出门槛时,果然,那个微哑而有磁性的声音叫住了她,“今日微臣讲的学,公主可有听懂?”
第19章 身归何处()
苑九思倒不打算过去与他啰嗦,让花笺收拾好自己的纸笔。遥遥敷衍他:“大人讲得很好,学生听得明白。忘大人莫焦莫燥再接再厉。倘若没什么事,学生先走了。”
说罢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一口气逃也似地离开,幸在公皙堇也未再拦住她。再接再厉么?他面上划过一丝嘲讽的笑意。
直到苑九思步出国庸监的殿门,才终于觉得背后的芒刺散去不少。
天色蔚蓝,她走在路上总爱想些什么,于是一边踱着步子一面算计着时日。
等些日子皇姐的亲事定下后,国庸监就只有她一个女学生了。朗月歌也该是入朝为官的年纪。。。。。。想到此,她不由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蓝底的牌匾。
要不了多久,她喜欢与亲近的人都不能再日日见到。
正想得入神,花笺忽然拉了她一下。疑惑地转过头,花笺暗暗朝她示意。
不远处的桥上,有男子身长玉立负手站在桥边。
“朗哥哥?!”看清人后,苑九思快步走过去。脚步轻盈,嘴上却不住埋怨,“你怎的在这儿等我?若是晚了出宫的时辰怎么可好?”说着她觉着有点害羞,小声辨道,“明日也是能见到的呀。。。。。。”
知她是在担心自己,朗月歌温和地笑笑,眉眼温柔:“我等会儿要去太子殿下宫中。事前有陛下应允,不急着出宫,所以就在此等候公主。”
“原是这样。”苑九思看了他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以后朗哥哥直接唤我名字就好,就你我二人时不必守那些规矩。”
朗月歌唇角微弯,勾起的弧度很好看,十分顺从地叫她,“九思。”
因要看她,朗月歌的头一直低垂着,那声“九思”好同在她耳畔的情人呢喃。然而事实确然这样。
苑九思蓦地就想起他第一回叫她名字的时候,他同真知子背那段话——君子有九思。
只是那时给她的触动远不及现在半分。
·
手中摩挲着一枚沁凉莹润的玉珏,似还带着几分他余下的温度。他说她既投桃,他也应报李。那枚玉珏苑九思认得,是他日日随身携带的。
见人走了,花笺发自肺腑地感慨:“原朗公子也时兴这套!”
脚下一顿,苑九思斜睨着她,“你还看过谁使这套?”
花笺也感觉自己最近的感慨特别多,也许和这个躁动的季节有很大的关系。想想后她挤眉弄眼地道:“奴婢见那种书上写过。”
苑九思一听便不乐意了,她竟然背着她看那种书,行径这样不仗义。不满地看着她,苑九思一脸恨铁不成钢:“花笺,你还是多读点正经书罢。”
语稍一滞,她干脆停下身转过去拍拍花笺的肩膀,那双水雾朦胧的眼又换了一种诚挚地看她,“本公主到底是为了你好,你可知你看那样那样的书被母妃发现后会有什么后果?为了你的身心健康与人身安全,回去便都交由我保管!”
说罢她步子快了许多,带着一些期待。
苑九思回到宫中,从旁边路过正殿时隐隐听得里头有说话声,是母妃与川穹。按道理她本该回去换身衣裳再过去请安,可两人话里的内容让她不由驻足。
“。。。。。。若说朝中青年才俊,首数上卿大人。可是这位上卿性子不近人情,公主嫁过去恐是不易相处。。。。。。”
几个音便勾起苑九思的好奇心,她虽听得不尽然,可隐约还是能明白个大概。
无声示意花笺盯紧四周,她悄声走过去小心地趴在窗台上,将耳朵贴住缝隙,欲竭力听仔细一些。
里间聂贵妃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上回殿考时本宫对他有些印象。。。。。。后来他还帮九儿求过情,让九儿跟着柔德出宫去。。。。。。”
听到这话,苑九思几乎怀疑自己耳朵坏掉了,那个做好事不留名的好汉真是公皙堇?
这个讯息委实来得太突然,她还来不及消化,聂贵妃又继续讲下去:“其实光禄寺少卿魏礼倒是不错,官职虽不高可胜在年纪轻、稳重踏实,家中也算是名。。。。。。这本是陛下与本宫替柔德看的,可她。。。。。。”
“公主!”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来的毫无防备。
花笺到底还是没有拦住人,苑九思懊恼地扶额。
兰猗今日有事替苑九思打点,一整日都留在允阑轩。但心中到底记挂,掐着下学的时辰就开始等,等了半晌却迟迟不见人回来便出来看一看。
见苑九思似头疼地捂着额头,兰猗以为她不舒服。
近日天虽然暖和许多了,但寒意没没彻底消褪。遂她忙跑过去扶住苑九思。
怕有其他宫人过来,苑九思干脆佯装不适任由她扶着。
拉着兰猗与花笺几步走开,苑九思才暗吐出口憋了好久的气。
也顾不得抱怨兰猗打断她,她怀揣着一颗八卦心,一手拉一个向她二人神神秘秘地道:“你们可知道我方才趴在那儿听得什么?”
花笺兰猗面面相觑,不出她意料地一致摇头。
她们懵然的表情大大满足了她,苑九思将她们再拉拢一些,声音压得极低:“光禄寺少卿你们可知?刚才本公主听得母妃说父皇替皇姐相中了他!”
“光禄寺少卿?”花笺皱着眉头喃喃,显然没有什么印象,好似名册上都未见过。
走得离瑰延正殿远了,苑九思也渐渐放开些声量。
她如见过其人一般,神色满意地道:“你们不知也是无妨,毕竟本公主也不知。母妃说这魏礼虽官职不高,但年纪轻轻一表人才。。。。。。简言,母妃都说好的人定是没有错的!”
这倒没错,贵妃娘娘看人毒辣,花笺鸡啄米般附和地点头。
说着苑九思又像想起另一事,不免背着手嗟叹:“还有一事本公主也是才得知。前几日我之所以能随皇姐出宫,是有人替本公主求情,你们可知求情的人是谁?”
“难不成。。。。。。是公皙大人?”花笺见她面上尽是怅惘,犹疑着道了出来。
刹时苑九思惊愕地瞪大眼,反问:“你怎的知道?”
她左思右想,都觉不和情理。花笺怎的这样轻易就猜出来了?她还想看她们同她一起质疑的模样,这样她才不会有心理负担。
花笺有些为难:“诚如公主亲口说过,奴婢就以为上卿是一位好人。”
如此看来更是了,现在任谁也动摇不了公皙堇在她心目中的好人地位,花笺崇拜的粉红心又快速“扑通”几下。
苑九思撇撇嘴,难得地不置可否。
***
父皇的旨意还未下来,苑九思心量苑西荷定也还不知魏礼的事。
允阑轩外的红梅林花已经谢了,铮铮铁骨上已经绽出新绿的芽,看上去煞是可爱。看得苑九思嘴角都不自觉带上笑意。
更过衣后,她带着花笺过去正殿。
聂贵妃正半阖美眸,惬意地品着茶碗里的明前茶,汤色幽碧,一室清净。仿佛适才并未与川穹说过话一般。
行礼之后,苑九思坐过去亲热地挨着她,八卦的心又开始骚动,想多从聂如扇那儿知道些什么,于是斟酌着问她:“母妃,皇姐的事您可知道了?”
聂如扇瞥她一眼,茶碗搁在紫檀小桌上发出清脆的轻响,语气里也听不出什么感情,“柔徳那丫头让你来问的?”这可委实不像她的性子。
头摇的似拨浪鼓,苑九思一口否认:“皇姐从未教我问这些。孩儿不是自己好奇么,我听嬷嬷说若皇姐亲事定下就不会再去国庸监了,到时候孩儿没有说话的人。”
纤细白腻的指尖勾勒着银丝茶碗上精致的纹路,聂贵妃神色淡淡,“九儿你年纪不小,凡事自己多自己想一想,该知道的时候自会知道,你父皇旨意未下其中变数岂是旁人能左右?”
“再者,事情总会向好的地方走,你如此,柔徳也一样。”对柔徳的事,聂贵妃似乎并没有说的兴趣。
知母妃不会再告诉她,苑九思也不再强求。
从瑰延宫出来,她没回去,反而一路向娴吟宫而去。不告诉她也罢,该听的适才她都听见了,苑九思捂着嘴巴偷偷笑。打定主意要去找柔德话一话她未来的如意郎君。
苑西荷这阵子虽一切如旧,未表现出什么。但作为妹妹她到底能感受她几分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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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朱将苑九思送至回廊外,目送她离开。见人走远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