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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乞丐听到了官兵的吼声,微微一愣,遽然跳起来,像条鱼一样闪进人海中便消失无踪了。
“别叫他给跑了!追!”
官兵蓦地向葫芦街的方向追来,人群好似受惊的牛羊,顷刻间被他们冲得四散而逃。大家都只顾埋头奔跑,谁也不知道官兵要抓的究竟是谁,到处都是尖叫和哭喊声纠缠在一起。姚家几人被大力撞开,思冰和思君险些摔倒……
林氏想要抱起思真,忽觉手上一空,失声惊叫道:“真哥儿呢,真哥儿不见了!”
此刻在不远处的青石砖上,躺着半个被人踩扁的包子皮儿,而那个满嘴沾着红糖的小童已经不知去向。
第20章 骑墙者()
周围的人都在惊惶逃窜,任凭林姨娘怎么撕心裂肺地哭喊思真的名字,都像投石一般沉入人海,再也得不到回应。
很快人群便被官兵撕开一道口子,为首的那人一身寒光铁甲,挥舞着长刀大喝道:“从永乐街到葫芦街,所有出口全部包围起来,一个都别放出去,看他往哪里逃!”
“是!”一声令下,兵马分三路立刻将路口重重围堵起来。
寻常布衣见了那一排排明晃晃的真刀真枪,早就吓得不敢再往外冲,前面的待在原地不知所措,后面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能前胸贴着后背地往前挤,想要看个明白。
当一切相对静止时,那唯一逆『潮』而动的人便格外显眼。
“在那边!抓住他!”
只见一个乞丐装束的人佝偻着背,飞快往回跑,身上披着的破布『乱』麻被撕扯开来,隐约可见他一只手臂下还箍着个幼童。
思冰扯了扯林姨娘的袖子:“娘!你看,那个人……那个人手里抱着的,好像是真哥儿!”
林姨娘一愣,待她看清后倏然大哭:“我的儿,我的儿啊!”嚎啕着便要冲过去,奈何他们这一片实在拥挤,她越是用蛮力,越是动弹不得。
官兵像一条大网迅速封死所有出口,那逃犯被三路堵截,再无去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众人马手持长刀向他『逼』近。
他一声断喝,猛地回身跳上戏台,左手将思真顶在胸前,右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一柄半尺长的短匕,架在思真肉乎乎的脖子上:“你们……你们都不要过来!否则我就要了他的命!”
那逃犯身上臭气熏天,此刻突然恶狠狠地掏出把明晃晃的刀子,给思真吓得大哭,两条腿疯狂挣扎摆动,一不留神就让那匕首在下巴处留下道血口子。逃犯怕他惹出什么麻烦,干脆一刀柄下去,将他敲晕了。
林姨娘一面嘶声力竭地哭喊着幼子的名字,一面冲出重围,双手扒在戏台的边缘就要爬上去。
“下去!臭娘们,再过来老子就宰了他!”
说完手上一紧,林氏只看到思真软绵绵地瘫在恶人胸前,下巴脸上都是血,骇然道:“我的儿——”一口气上喘不来,当即晕死过去。
“娘——”
“姨娘!”
思冰和思君也赶过来,连忙扶起林氏。
此时官兵已将戏台团团围住,一排弓箭对准了那逃犯。
“赵鹏飞,看你往哪儿跑!还不交出人质,乖乖束手就擒!”
赵鹏飞甩开额前碎发,『露』出一张瘦得凹进去的脸,如同没长肉的骷髅一般。他晃了晃横在思真领口的那把匕首:“交出人质就能活命了?你当老子跟他一样大?”
台下一人啐道:“一个大男人,拿个小娃儿当挡箭牌,你祖宗八代的脸都叫你丢干净了!”
“就是!”“就是!”“快放了那娃娃!”
赵鹏飞一时受尽千夫所指,台下剑拔弩张,还有侠义之人想趁『乱』从戏台侧面爬上来偷袭他。
“别过来!都给老子滚下去!”他把匕首紧贴在思真颈口,左臂忽然疼痛难忍,好像抽筋了?他咬牙撑住,想起自己一个多月以来,从河内府一路逃到祈州府,几乎没吃过一顿饱饭,没睡过一个好觉。此刻如同强弩之末,若是再继续抱着这个胖娃娃当人质,恐怕快要力不从心。
赵鹏飞一步步往后退,持刀的官兵也步步紧『逼』,似乎并不怎么在意人质的死活。
戏台后面是个临时搭起的棚子,用账额和前台分割开来,作戏子们梳妆、更衣时用。赵鹏飞挟持人质在台上时,那些彩云班的戏子们还留在后台里,没来得及出去。
思茹一早想到这里三面围着官兵,那逃犯便只能往后台暂行躲避,若是她能从棚子后面溜进去,说不定可以找到机会出其不意,救下思真。
结果一到这里就傻眼了。
原来后台这棚子是用竹竿和油纸临时搭建的,除了南面连着前台,东、北两面都倚着一人多高的院墙,还有一面正对着葫芦街的出口。
墙她是爬不上去,至于那一面……她可不想被当做赵鹏飞的同犯被官兵抓去。
正犯难时,听到头上轻咳一声。
她吓了一跳,差点儿就要举起双手以证清白,抬头一看:“怎么是你?”
顾东章示意她噤声,眼角扫过旁边一颗歪脖子树。思茹会意,悄悄靠近那棵树,一看那树干上面已经被人钉进去两根搭脚的木楔。
“嚯,你可真行。”她顺着木楔爬上树。
立春刚过,树干上光秃秃的,并不能掩蔽一个穿着鹅黄袄子的大活人。思茹顿了一顿,想学顾东章跃上墙头,借着那高耸的墙檐躲起来。她双手抱树,跨出一条腿搭上墙,另一条腿支撑在树杈上,往上使劲蹭了两下,始终差那么一点点。
顾东章伸过来一只手,思茹悬在半空,也顾不上嫌弃,拽着他的袖子艰难地爬上墙。
这人也不知道从哪儿『摸』来一件夜行衣,此刻贴身猫在墙头,若不是他故意探出脑袋,墙下的人是断然看不见他的。思茹爬去之后,顾东章让她靠在里边一些,因此位置更加隐蔽。
“你在这干嘛?”
“躲着啊。”他指了指下面那几排弓箭手,“怕被『乱』箭『射』死。”
思茹深深看他一眼:“那你怎么不回去?你可是堂堂小侯爷,谁敢拦你?”
顾东章见她笨拙而紧张地趴在墙上,忍俊不禁:“回去还怎么看热闹……”他话说一半,突然停下来,“听。”
“都给我滚出去!滚!”是那个逃犯赵鹏飞的声音。
戏棚里惨呼声此起彼伏,烛光昏暗,隔着油纸隐约可以看到里面人影杂『乱』,都在往另一边仓惶奔窜。还能看到一个身前凸起一团的瘦削影子,大约正是抱着思真的赵鹏飞。
那个影子蓦地向前一跳,将怀里那团重物扔下,右手顺势往上一抬,勾住了另一个人影的颈项。
“啊——救命——”女子的尖叫格外刺耳,她原本凹凸有致的身体扭曲起来,在油纸上投『射』出一段狰狞的影像。
四岁的孩子要抱起来才能用刀威胁他的『性』命,对他这样的亡命之徒来说,实在已经不堪重负。相比之下,威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兴许会更容易一些。
赵鹏飞一阵狞笑,抬脚踹飞了烛台,戏棚霎时陷入一片黑暗。
附近的官兵马上赶了上来,将后台唯一那面出口堵住,一排镫亮的箭镝蓄势待发。看这阵势,戏棚里怕是连一只苍蝇也飞不出来。
“赵鹏飞,你跑不掉的。不是孬种的话,就把女人孩子交出来,我们大人姑且饶你一条『性』命!”
黑暗中一片死寂。
那趴在墙头的男人极轻地冷哼一声,似乎早有预料。
周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思茹发现看不到他那张脸时,她对此人的讨厌程度大概可以降低六七成。
“他怎么不说话?他还在里面么?”她刚问出,就发觉自己提了个极其愚蠢的问题。那戏棚的墙是纸糊的,里面又不大,赵鹏飞只要一开口,外面的神箭手很快便能确定他的位置,将其一举『射』杀。但如此这般,不是拿人质的『性』命开玩笑吗?官府应该不会草菅人命吧……不行,太危险了,她不能拿思真的小命当做检验这批官兵人品的赌注。
她挪了挪发僵的腿,悄无声息地将脚踝反勾在树枝上,双手一撑,就要弓起身子……
“你要干什么?”
“思真还在里面,那逃犯既然不用他作人质了,我去把他弄出来。”
顾东章抬手将她摁下去,低声道:“别『乱』动。”
只见他手上弹出一小片瓦砾,落在对面竹架上。不过轻轻一响,几十根羽箭如同暴风骤雨般同时『射』向那瓦砾四周。
思茹惊出一身冷汗,目光扫过那排密密麻麻的弓箭手,箭头对准戏棚这边,但凡一点风吹草动,立刻能给人『射』成个马蜂窝。
“那思真怎么办,他们好像根本不在乎人质的死活!”
顾东章看着她,眸『色』沉如墨玉:“虽然官府对这赵鹏飞是势在必得,可是他们也怕惹麻烦,不到万不得已并不会伤及无辜。只不过真到那时候,多你一个不多。”
“你认识他?”
顾东章没有说话,又弹指打出一片瓦砾。
这次的瓦砾飞得很远,思茹看不清它落在了哪里,只听到远远地清脆一响,然后官兵那边『乱』成一团。
“什么东西?”
“好像是……好像是从棚子里飞出来的。”
几个领头的人觉得事情不太对劲,正要商量一番,突然跑来一个滚圆的胖子。
那胖子衣着不俗,呼哧呼哧着喘着粗气:“都停手都停手,我家小侯爷可能在里面!”
一兵卒叱道:“官府抓人办案,什么小猴爷小马爷?!”
范白石怒极:“你好大的胆子,连我们安阳侯府都不放在眼里?叫刺史郭大人过来说说清楚!”
那兵卒竟丝毫不怵,冷笑道:“郭大人是哪个?祈州府的?不好意思,我们从河内府来,不认得他。我们隶属龙骧将军麾下,奉将军之命追缉逃犯,什么祈州刺史,只怕无权过问。”
“休得无礼!”兵将后面传来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只见那人生得粗眉阔鼻,两鬓已染上风霜之『色』。那虬髯老将提步上前,两边小卒纷纷让出道来,他问道:“阁下所言可是安阳侯府?”
范白石反问:“祈州城还有哪个侯府?”
那老将当即垂首肃然道:“此等无名小卒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阁下,是在下领兵无方,还请阁下不要与他计较。”
那兵卒一看当头的这番态度,瞬间脸『色』惨白,范白石不屑地从鼻腔里哼了一声。
第21章 赏月()
范白石打量了他两眼,一对绿豆眼又向前扫视一圈,正『色』道:“小侯爷可能就在这棚子里面,你的人马还把弓箭刀枪全都架在这里。倘若伤了小侯爷一根汗『毛』,有你们好看!”
那老将不敢轻慢,先是低声下气地说了几句好话,保证一定不会伤及无辜。但涉及抓捕逃犯一事却是分毫不让,只说这是朝廷重犯,绝不可让其再次逃脱。
此间争论不休时,思茹与顾东章正趴在不远的高墙上对视,似是用唇语交流。
思茹:来得真巧,你指使他干的?
顾东章:你猜。
思茹:我猜是你。
顾东章:是又怎样?
思茹:你想干嘛?
顾东章笑了笑,一个翻身跃起,轻飘飘地落在歪脖子树杈上,借着那斑驳的枝桠和夜行衣稍作掩护,手中银光一闪,将那纸糊的顶棚割开一道丈长口子。
看不出来,还是个高手啊!
有那么一刻,思茹以为这货要利用外面制造的『骚』动,进去把思真捞出来,可是事实证明她想错了,渣男没有这觉悟……
顾东章一动不动地贴着树干,都快要人树合一了。
箭在弦上,范白石不依不饶地缠着龙骧将军的人马,这些人拿他没办法,只能嘴上敷衍敷衍,弓弦却没有一刻松弛下来。
下面的赵鹏飞很快便发觉棚顶开出道口子,从黑洞洞的戏棚里往上看,可见几根不算细的树枝延伸过来。他原先知道,这棚子两面临墙,莫非有高人前来搭救,指点他从树上逃生?
外面火光闪烁,隐约可听到官兵与人争执起来,分明是有人在故意闹场,给他制造机会。
赵鹏飞明白,此时外亮里暗,从亮处看暗处,那是什么也看不见的。他静下心来稍作思考,随后将匕首缓缓移至人质的腰间,低声道:“从这里爬上去。”
那女人早已吓得浑身发软,声音在颤栗:“我……我不行。”
匕首往前一顶,腰间传来的刺痛让她清醒过来,这种时候,她没有选择。
临时戏棚是用竹子搭起来的,纵横交错的竹竿构成了天然的脚手架。她瑟瑟缩缩地伸手去『摸』那上面一根横杆,然后握紧,腿部再稍一用力,整个人便往上攀了一格。赵鹏飞紧随她其后,只不过用单臂攀爬,另一只手上的匕首丝毫不敢松懈,一直顶在人质腰背处。
“从那个口子爬到树上去。”赵鹏飞命令道。
“啊……”
“别废话!”
女人似乎又听到衣裳被划破的声音,只能点头答应。她先尝试了一下,然而手不够长,手指尖刚刚好能『摸』到树枝,于是踮起脚再试一次。
不料那竹竿又窄又滑,她脚下一空,手又没握住,便直直摔下来。
赵树鹏悬在半空,想伸手去扶她一把,然而为时晚矣——
女人摔下去那一刻,一个盒子突然从她胸前掉落,那盒子坠地被震开,一颗明闪闪的东西滚到了地上。
漆黑的戏棚里瞬间被蒙蒙照亮。
是那颗硕大的夜明珠,彩灯大会胜者所得的夜明珠!
卢有道满怀欣喜地将它从东海运来时,没曾想过,这颗夜明珠竟有如此作用。
赵鹏飞几乎来不及反应,戏棚里突如其来的亮光让他脑子里一片空白,那一电光火石间,他只看到了自己投『射』在油纸墙上晦暗不清的倒影轮廓。
那么惊讶,那么不甘。
躲在树上那男人的脸『色』倏然一变,已经来不及了……
“嗖——”
羽箭鸣镝,穿透油纸,一箭正入胸膛。
赵鹏飞像个失控的人偶,从半空中重重摔落下来。
“还有孩子在里面呢,他们居然敢放箭!”
思茹一激动,完全忘记了自己潜伏在阴影里,她探出半个身子想要看个究竟,却不慎碰落了一块瓦片。
那瓦片“啪”地一声,摔得粉碎。
戏棚前的官兵一见墙头有动静,以为赵鹏飞还有同伙,二话不说又飞来几根羽箭……
思茹连忙弯腰躲避,然而她那一身鹅黄『色』的衣服着实有点惹眼,一旦被人发现就成了活靶子。
眼看要被『射』穿几个窟窿,顾东章飞身从树上掠过,一把抱住她。然而思茹重心已失,他也没有着脚的地方,顷刻间两人一起姿势不雅地从墙头滚落下去。那纸糊的竹棚承受不住两人重量,轰隆一声,被从顶部砸进去一个大坑。
虽然有了人肉垫子,思茹还是摔得眼冒金星,耳中嗡嗡作响,半晌才回过神来:“喂,你没事吧?”
她压着的人一动不动。
“喂!”
她滚到一边,推了一下,还是毫无反应。
思茹有点慌了,此人这么好的身手,不应该啊。这墙也不算太高,还有竹棚做缓冲,应该摔不死吧……难道是她太重了?
“说了小侯爷可能在里面!你们是不是没长耳朵?!”她听到顾东章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