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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日落,月升月沉。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这日是清明,他抱着一坛他酿的梨花酿,坐于山头,身边是他。年年这日,无论他去了何方,走了多远,都如期而至。饮一坛酒,看望这个故人。
第12章 幻颜露(一)()
近来笑妄谷没什么大事,只是听闻谷中梨园里,有个名唤映萝的戏子,身子愈发羸弱,戏量骤减,诸妖叹一声可惜!
晨光熹微的时候,有妖侍来覃曜的院子替兮娘传话。说是有贵客来访,指定要谷主亲自接见,望谷主去一趟清风亭,那位贵客在那儿候着。
覃曜鲜少过问谷中事务,不耐烦打发走了妖侍,磨磨蹭蹭梳洗了将近一个时辰这才去往清风亭。爱等不等吧,她倒是随意得很。
亭子立于笑妄谷中一座山的半山腰,行过长长的栈道。晨曦照,三面清风拂过,干净淡雅,顾名清风亭。
清风亭内,那人雪白深衣,雅然玉立。他身旁候着的小妖侍,见覃曜来了,上前行礼,覃曜挥挥手将他遣下去了。
那人长得温明清和,客客气气浅笑道:“在下云岂,久闻覃姑娘大名。”
衣裳纤尘不染,气质超凡脱俗,细细想来,这等人物,还能来笑妄谷办事的大抵也只有他了。于是乎,覃曜开口便道破了他的真身:“白泽?不好生呆在你的昆仑山,来我笑妄谷做什么?”
神兽白泽,浑体雪白,居于昆仑山,通万物之情,识鬼怪之本体以及驱除的方术。是种被世人奉为祥瑞的神兽。
笑妄谷建立已近八百年,覃曜虽常窝在自个儿的院子里,鲜少理事。却也见过太多形色各具的妖魔神怪,能猜出其本相,对她而言并不难。而这个名唤云岂的神兽白泽,看家本领便是识破他人的本体。
自然的,云岂是一眼看透她的本相,他带着柔软的笑意:“覃姑娘好眼力,说起来,在下与姑娘还有几分薄缘。”这个“薄缘”说的便是毕方一族与白泽一族,皆为上古神族。只如今,毕方一族已无后裔,要非说后裔也只剩得覃曜这个半瓶水的后裔了。
覃曜凌空掏出一个青花酒壶和配套的两个杯子,杯子递给对方一个。她为云岂斟了酒,而后往身旁的美人靠上斜身一坐:“薄缘谈不上。我啊,妖怪一个,才不跟你们神族攀亲戚。”一向否认是酒鬼的覃曜今日露出了本性。
云岂面对着她坐下,一面细细思量她的话,道:“覃姑娘何出此言?”
覃曜嘴里啐着酒:“只是不喜欢神族罢了。”想到当年的轻酒最后被神界处死,她对神族又哪里喜欢的起来。况且神界规矩繁多,又是一个个自认清高的嘴脸,她是看不惯的,还不如妖怪们过得的逍遥自在。
“也罢。”云岂十分温润,微微笑着:“听闻覃姑娘嗜好酿酒,手下酿有一种酒,名为幻颜露。饮酒睡去,醒来后所见到的的第一个人,无论是谁,饮酒者所看到的皆会是其心心念念之人。在下此番前来,为的便是这幻颜露。”
“说了半天,还是来讨酒喝的。”覃曜佯装一脸失望。她望着远山如黛,笑道:“那既然来了,应该知道我们这里的规矩。”
来笑妄谷做买卖,要么给指定好的银子,要么付出相应的代价。这点,云岂自是知晓,他柔声道:“姑娘请说。”
覃曜收了笑意,喝了一口酒,万分严肃,一字一句地说:“我要,你的命。”
闻言,云岂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倏忽又恢复淡然,问道:“在下的命?姑娘可否告知要在下这条命有何用?”
一壶清酒下肚,覃曜随手将青花酒壶与杯子往山底下一甩,展颜笑如花:“我逗你的,别当真!”
云岂还真被她唬住了,听她这么一说,悬着的心也就放下来。思及方才那酒壶就这么被她扔下去,对底下经过的妖魔精怪是为凶险,试图劝说:“那酒壶被姑娘这么一扔,砸伤他人可如何是好?”
覃曜一脸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模样:“若是被砸伤,表明他功夫之弱,又何必在我笑妄谷里晃荡。”话毕,见对方的杯子也见底了,趁他不注意一把抢过,朝同样的方位扔了下去。续道:“若被砸到的又恰好是我笑妄谷的妖,那便将他逐了出去,我笑妄谷从来不留无用之妖。”
覃曜这番话,云岂听得一愣一愣的,但也并不是没有道理。虽是这么想着,云岂仍是坚持自己的观点,摇了摇头:“姑娘这乃是强词夺理。”
“我们妖,没有你们神族来得高尚。”
“在下没有这个意思。”他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
“你有没有这个意思,我不管。至于幻颜露,倒是可以给你,但你要带应我一个条件。”覃曜已经许多年没有遇到这般温润儒雅的人物,兴头一起便请他喝酒,还谈了一通闲话,现下终于想起正事。
“什么条件?”
“咳,虽然我不喜欢神界,但想麻烦你带我去趟天宫,不会停留太久。”覃曜眸子亮晶晶的,望着云岂。
“姑娘去天宫做什么?”
“自然是有事要做。带不带我去,随你。给不给幻颜露,随我。你,看着办。我还有事,先告辞了。”覃曜把话一撂,起身往栈道行去。
云岂并没有追上来,似乎在考虑她的条件。
覃曜在栈道间行到一半,那个眉清目朗,笑容绚烂的水绿衫男子,拿着方才覃曜扔下去的青花酒壶迎了上来。他微微蹙眉,语调满是宠溺:“阿姐,你又顽皮!”
“砸到你了?”覃曜好奇。
“那倒没有。”覃疏方才途径下面的时候,看着上头落下来的酒壶,便顺手接下了,倒是酒杯被摔了个粉碎。当下便猜到是覃曜,她做这种事不是第一回了。
覃疏扬着一双清澈潋滟的桃花眼望向清风亭那个雪白的纤长身影:“他是谁?”
“神兽白泽,名唤云岂。”覃曜三言两语解释完正要走。却被身后的云岂唤住:“覃姑娘请留步。”
云岂一个箭步凑到跟前:“姑娘说的,在下思量过了。只要能得来幻颜露,什么条件在下都可以答应你。”
“包括你的命?”覃曜玩心再起。
云岂无奈地笑笑:“姑娘不要再说笑了,还是尽快动身吧。”
“去哪儿?”覃疏对他们的对话不明所以。
“天宫。”
闻言,覃疏垮了脸,扯着覃曜的袖子,显然不愿让她与云岂去天宫。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思及覆光城复仇这件事,她估摸着速去速回,但少说也要人间的四个月。覃曜说会赶在七月之前回来,让覃疏放宽心。
覃疏即便是一万个不愿意,也奈何不了她。覃旧活了上千年,从来是她想做的事,谁也拦不住,无一例外。
云岂化了原形,浑身净白,肋展双翅,长有一撮山羊胡子,脑袋上插着弯月独角,四脚踏着柔软的飘飘祥云。覃曜隐了妖气,骑在他背上。他们朝天宫而去,如影飞越。
“覃姑娘,你去天宫做什么?”
“往酒泠殿的方向去便可。”覃曜摸了摸云岂的毛发,柔柔软软的是很舒服,笑道:“云岂,你的毛摸起来比梦貘的舒服多了,那家伙的毛同他性子一般!炸毛!”
云岂没有理会她后面的话,而是往上方的云头一冲,站定下来,化作人形,严色道:“酒泠殿可是天宫禁地!”
翻身而下的覃曜对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显得十分从容。她对他的话置若罔闻,打量着四方景色。冷月如钩挂天边,万点繁星蔓无垠,原来此时的天宫正值夜里。
云岂见她并不理睬,又解释一通:“千年前轻酒上神形神聚散后,上神生前的府邸已被天帝设为禁地。虽没有设结界,也无仙兵看守,但也是没有谁敢违背命令去那里的!”
覃曜想起之前梦貘与她说,他曾偷偷去过酒泠殿,本想问云岂如何得知无人去过。转念间又把这话咽了下去,说:“少废话!直说,你去是不去?”
云岂眉目微垂:“覃姑娘为何要去酒泠殿?”
“我当然是去偷酒喝!”覃曜一脸的理所当然。
“偷酒?”云岂不解:“只因如此?”
“是啊。你若是要守着那个死规矩不肯去也无妨,我自己去便是。事儿办完了,你按着时辰来殿外接我,可好?”覃曜自认很好说话。
云岂已近绝倒,外界传闻果真不假,笑妄谷的谷主是个实打实的酒鬼,竟赌命来偷酒。自个儿任性也就罢了,这还扯上他了。
云岂一脸视死如归:“罢了,既然带姑娘来了,在下自当奉陪到底。”
第13章 幻颜露(二)()
酒泠殿内,琼楼玉宇,仙雾曼舞。覃曜信步而行,云岂在她身后随心而逛。
覃曜推开一扇古朴典雅的雕花门,里头的书案之上摆放了笔墨纸砚,一扇砚屏,几卷书册。看样子,这里是轻酒的书房。
她看见俊美无双的轻酒坐在书案前,手执书籍看得仔细。片刻,又放了书册,展开一页宣纸,一幅春雨梨花一挥而就。
那湛然的雨滴、飘舞的花瓣,栩栩如生。他提笔在画的右上方落下一行的隽秀小字:
粉淡香清自一家,未容桃李占年华。
覃曜踱步过去,眼前的景象却如浮光掠影般没了踪迹。她拾起书册随意翻了翻,无非是一些《上古史册》、《酿酒旧术》、《药经》之类的。
覃曜放了书,转身是一扇雕有梅兰竹菊的四页桃木屏风。桃木屏风后头摆着一把秀雅的古琴。
她看到银发碧衫的轻酒埋头弄琴,他纤长的手指抚过丝丝琴弦,传出的琴音清逸悠扬,时急时缓。
覃曜又看向窗外,那是天宫独有无双的奇花异卉,争相开放。
轻酒提来一桶清水,拾起桶中的瓢,小心翼翼地为它们浇灌,盼着它们茁壮生长。梦貘奔了过来,颀长的鼻子吸空了桶中的水。随后旋身一周,将水露洒满了整片花草……
“覃姑娘!”
云岂的声音震碎了她眼前的光景,窗外的一切开始变得影影绰绰,随着身后的脚步声愈发逼近,窗外的奇花异草也逐渐干枯凋零。
“覃姑娘,不是说来偷酒么?你在这方作甚?酒窖在那边啊!”云岂立于覃曜身后,指着窗外的西北方向。
覃曜看着窗外,千年无人照料的花草,一派枯萎败落之象。她回身,眸子沉静如水,道:“哦,我走错了,还请带路。”
酒窖与书房相差甚大,这竟能走错?云岂轻叹了口气,踏出房间,覃曜尾随其后。
覃曜侧身时,瞧见房中一角的金丝楠木柜中立着一个青铜觚。从前,她见过轻酒用青铜觚盛酒喝。
覃曜脚步不移,“砰”地一声,略施小法将柜子撬开。一道银光闪过,将那物件儿收入袖中。踏出房门的云岂听见这动静,回身去看。恰巧看到她收那青铜觚的动作,不免疑惑道:“覃姑娘,你要这旧杯子做什么?”
覃曜没答话,云岂觉着奇怪,又问:“姑娘是不是认得轻酒上神?”
覃曜说来偷酒,进了酒泠殿,不找酒窖,东望西望逛了个够,在这书房也呆了好一阵子。她看着这里一草一木的那种眼神,云岂不大明白,就是觉着有种特别的感情。
“闲云野鹤般的酿酒上神,我一介小妖,又怎会认得?只是同嗜好酿酒,有些崇敬与好奇罢了。”望着一脸狐疑的云岂,覃曜如是说道。她怎会与这个,今日识得,也许明日便辞去的神兽客人说什么实在话,提什么掏心窝子的过往。
绕过清池残塘,行过花石落阶,总算见着了所谓的酒窖。东面是酿酒之处,西面是存酒之所。
覃曜仿佛能看到当年在不咸山时,轻酒酿酒时的一干动作。他洗黍,制曲蘖,发酵,澄清,乐在其中。倒是她,总是觉着过程繁琐,嫌累得慌。她只是想安安静静地喝个小酒罢了。
存酒处规整的放着十来坛千年老酿,覃曜一抬手,将其收入袖中,只余一坛仍留原处。将剩下的那坛吸入手中,覃曜席地而坐。拍开泥封,一股子清纯的幽香扑面而来。
她对云岂挥挥手:“云岂,喝酒么?”
立于一旁的云岂摆摆手,微微笑道:“不了,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别让姑娘家里那位等急了。”
提到家里那位,覃曜瞟了云岂一眼,不再理他,自顾喝着酒。
云岂很不识相,接连说着:“那位小兄弟虽唤姑娘一声阿姐,却与姑娘并无血缘。在下看得出,他对姑娘的感情也绝非这般简单。”
云岂暗忖,毕方族的锦色独留了这么个闺女,她断然是不会有什么兄弟姐妹的。在笑妄谷的时候,从那位小兄弟的表现来看,是万般不愿让覃曜随他来这趟天宫的,莫非是怕他将覃曜拐了去?
“你一个汉子,少八卦!”覃曜说罢,不由分说将云岂拉到身侧坐下,话锋一转:“你还没告诉我,你要幻颜露做什么?”
“为一个人。”
“谁?”
“不是汉子,便可以八卦么?”云岂瞪她。
“不说,不给!”覃曜开始耍无赖。当然,作为一谷之主的覃旧必然会信守承诺,只是故事下酒大抵是件有情调的事儿。
云岂说:“映萝,笑妄谷梨园的一个戏子。”
听他说要幻颜露,为的是笑妄谷梨园中的一个戏子,覃曜来了劲儿。不过映萝这个名字,覃曜是有几分耳熟,但她却并不认识。毕竟,笑妄谷妖物众多,她一个有名无实不管事的谷主哪里会谁都认得。兮娘倒是爱听戏,她许是认得。
“那你要幻颜露做什么?”
云岂说,为的是映萝的一份执念,兴许也是他的执念。
那个唤作映萝的姑娘不是凡人,也不是妖魔精怪,更不是大罗神仙。她大抵不属于六界的任何一种,却有着六界生灵一般炽热强烈的情感。
云岂嘴角噙着温柔的弧度,他与覃曜讲了一个故事,并不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覃曜吃着酒,听得迷迷糊糊,也大致明白了这个故事是关于凤族三殿下凤御、后土娘娘的小孙女琉渡、凤御的转世许江赋笔下的映萝以及眼前这个云岂。
第14章 幻颜露(三)()
故事要从云岂的挚友,凤族的三殿下凤御说起。
六界八荒皆知,凤族有个三殿下,名唤凤御。诞世之际,身披金光。
这厮生来嚣张跋扈,猖狂肆意。三万来岁的时候,将上任天帝封印在东海古迹岛的凶兽穷奇给放了出来。
听闻此事,神界一片嘘唏,本以为穷奇出世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叹凤族殿下凤御怕是生错了地儿,该该投胎到魔界才衬得上他这般狂妄的性子。
但在众神意料之外的是,凤御在古迹岛呆了区区三个昼夜,他竟将穷奇给驯化了!穷奇还心甘情愿当了他的坐骑!
当凤御骑着穷奇回凤族老巢不灭山的时候,凤族上下百号侍从被惊得瞠目结舌。这等稀奇事儿,还真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凤帝也是首次觉得他家的第三子还是有那么一点本事的。
凤御五万三千岁的时候,心血来潮赴了次瑶池的蟠桃宴。
往年凤族的小厮将蟠桃宴的请柬递到他跟前时,凤御皆是甩脸不去。这回嫌日子过得百般枯燥,好不容易去了。宴上没干别的,只将大地之母后土娘娘的小孙女琉渡瞧进了心坎儿里。
神女琉渡坐于凤御对面儿,云团缭绕,蟠桃映容。她肤如凝脂,眉目清丽似春水,是个实打实的美人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