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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有一把锋利冰冷的刀在心头不停翻搅,周嘉暄捂住心口,疼得几乎站不住。
九宁轻叱一声,催马离去。
迷魂谷屹立在大泽畔,呈东西、西北走向,纵横十余里。
带路的哨探说,迷魂谷是由一座座连绵的山丘组成的,因为特殊的地形原因,不管白天还是黑夜,谷中都回荡着凄厉的啸声,如鬼哭狼嚎,阴森可怖。谷中地形复杂,山丘常年被风雨侵蚀,加上日光暴晒,剥落的岩层呈现各种奇形怪状,人走在其中,根本分不出东西左右。而且山丘的形状还不固定,上一刻是这个样子,下一刻就变了样,像活物一样。
最勇敢的壮士都不敢在里面多待。
九宁带着人马趁着夜色离开边城,悄悄靠近迷魂谷。
哨探举着火把照亮地上散落的盔甲和马匹尸首,道:“这里人迹罕至,牧民从来不会靠近,所以没人发现这些尸首。”
九宁心口剧烈跳动。
周嘉行果然来过这儿,他肯定进了迷魂谷。
怀朗也一脸喜色,紧紧跟在她身边,道:“待会儿进去以后,我们排成两支队伍,前后的人拿绳子系起来,以免有人掉队。”
他经验丰富,九宁点头答应。
远处传来恐怖的怪响。
哨探指着前方,“那就是迷魂谷了。”
他们继续前行,毫不犹豫地走进让草原牧民谈之色变的迷魂谷。
九宁骑在马背上,抬起头。
可能是现在是夜里的关系,夜色下的迷魂谷并不出奇,好像只是一座座岩石堆叠的山包。
但当他们走进其中时,立刻能感觉到到周围阴沉的气息。
黑暗中,高低错落的土丘就像十八层地狱的修罗恶鬼,张牙舞爪,在夜色中默默俯视着他们,随时可以张开血盆大口,将他们连皮带骨吞吃入腹。
怕惊动契丹人,他们之前没有点起火把。
现在进入迷魂谷了,士兵纷纷拿出打火石,准备点火。
不知道是不是风太大了的缘故,士兵试了好几次都没能点燃火把。
有人嘀咕了一句:“真邪门。”
怀朗呵斥那人,命军队继续前行。
他们在黑暗中摸索着往前走,差点迷失方向。
一个时辰后,他们一无所获。
有人建议放出鸣镝,士兵接连朝天射出几支鸣镝,都被谷中浩荡的阴冷鬼哭声给盖住了。
又有人建议大家放声高歌,以歌声传达方向,接过刚张开嘴巴就灌了一嘴沙子。
忽然,人群中传出大叫声,一名兵士跑出队伍,一边不停甩腿,一边大喊:“谁抓我!”
旁边的人一脸茫然。
喧哗声越来越大,九宁勒马,回头看去。
怀朗飞快跑过去。
不一会儿,喧哗声停了下来,怀朗回到九宁身边:“是人骨。他不小心碰到一具人骨。”
九宁抿了抿唇。
继续行路。
鬼哭声响彻山谷。
没有月光,没有星光,更没有火光,到处黑魆魆的,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突然,怀朗耳朵尖动了动,示意九宁停下。
“我好像听到马声了。”
他道,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激动。
今晚他们听到很多怪响,每一次都满怀希望地找过去,结果都是失望。
但这一次的声音听起来太真实了。
怀朗吩咐兵士前去查看。
九宁心脏狂跳起来。
他们继续往前走,果然能听见马嘶声。
几名兵士打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前面有人!”
一名兵士惊喜的声音传回。
九宁大喜,刚要拨马上前,黑暗中突兀响起几声嗖嗖啸响,一支羽箭从她手臂旁擦了过去。
她闷哼一声,赶紧趴在马背上,紧紧抱住马脖子。
怀朗立刻挡在她面前,命兵士后退。
对方还没示警就亮出杀招,羽箭如雨点,四面八方都是喊杀声,乱成一团。
士兵们连对面的人都没看清,一面手忙脚乱地还击,一面撤退。
怀朗在九宁耳边大吼:“不是我们的人!”
九宁想到一个可能,道:“是契丹人!”
周嘉行就是被这帮人带进迷魂谷的!
怀朗明白过来,狞笑:“找到他们,就找到郎主了!”
他护着九宁躲到一处崖壁后,举起弯刀,命兵士放箭。
几轮箭雨过去,对方明显人数、兵器都不足,开始撤退。
刘将军立刻带人追上去,黑暗中,双方绞杀在一处,吼声和满谷的鬼哭声融于一处,更显恐怖。
九宁躲在安全的地方,听着不远处传来的厮杀声,不得不庆幸现在天色太暗她什么都看不清。
半个时辰后,战斗结束。
怀朗带着人摸黑收敛对方的尸首,找到他们身上的腰牌。
“果然是契丹人!这腰牌还是鎏金的。”
找到契丹人,说明周嘉行确实被困在迷魂谷中。
九宁手心都是汗。
“有没有活口?”
怀朗摇摇头,“没有,太黑了”
一句话还没说完,一支羽箭破空而来,擦过他的脸颊,钉入崖壁,箭尾铮铮。
随着这带着万钧之势的一箭划破夜空,高处传来一阵叽里呱啦的声音。
九宁眼圈登时红了。
她听得懂,这一句是波斯语。
怀朗听到对方的呼唤,喜出望外,立刻以波斯语回话。
山丘上的人沉默了片刻,改回汉话:“我们在这!”
人群诡异的安静。
片刻后,士兵们才从惊喜中回过神,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怀朗难以抑制激动之情,朝九宁拱手:“找到郎主了,他们躲在山上崖洞中,就在契丹人头顶上!”
九宁双手发抖,眼泪还是掉了下来。
得知怀朗他们已经解决掉契丹军,崖洞里的士兵沿着凹凸不平的崖壁爬下来。
士兵们将带来的绳索交给他们,让他们绑在腰间,上去将其他人接下地面。
第一个下来的人高鼻深目,满脸胡子。
正是在早前失去踪影的阿史那勃格。
他对怀朗道:“苏郎受伤了,暂时不易挪动。”
怀朗脸色一沉,转头看着九宁。
九宁早就知道周嘉行肯定受了伤,咬了咬唇,道:“我们上去。”
怀朗应是,找来绳索绑在她腰上,带着她小心翼翼攀上崖壁。
崖洞的地方很隐蔽,外面看只有小小一条缝,进去了才知道里面的空间很大,足足能容纳好几百人。
满身浴血的士兵们躺在崖洞地面上,其他士兵将所剩不多的水喂给受伤的人喝。
崖洞最深处,士兵们围在一个人身边,不停为那人擦拭。
契丹人已经被解决,阿史那勃格让人点起火把,崖洞里的风比外面的要小一些,士兵试了几次后,火把终于亮起。
微弱的火光照在那个躺在毡毯上的男人身上,他双眼紧闭,脸色苍白,隐隐有些泛青,脸颊一道血痕。
九宁浑身都在发颤,喉头哽住,扑到男人面前。
“二哥”她握住周嘉行冰凉的手,“我来了。”
周嘉行一动不动。
完结ReenS。()
无星无月;雪落纷纷;夜晚无法离开迷魂谷;这晚他们待在崖洞中休息。
军中的医士告诉九宁;自那天周嘉行负伤昏迷后;他就再也没有清醒过。
“我们被困在这里;契丹人和我们一样也出不去;还好我们找到这一处崖洞躲了起来。”
阿史那勃格坐在地上,道明事情原委。
那晚他带着李司空的亲笔信准备偷偷离开太原府,结果无意中发现李承业竟然和契丹人暗中勾结。为了称帝;李承业不惜出卖中原,让契丹人偷偷进入河东,两边结成同盟;以黄河为界;各占一边。
阿史那勃格赶紧将此事告知李司空,李司空暴怒而起;他们家在河东经营多年;祖辈都是体面人;李承业居然敢干出这种遗臭万年的丑事!
李司空催促阿史那勃格出城;自己留下;想手刃亲子;奈何年事已高,失手被儿子的亲兵擒住关了起来。
阿史那勃格担心李司空的安全,去而复返;李司空把他骂得狗血淋头;他不管不顾,放了把火,背起李司空逃出太原府。
城中的内乱就是这么闹起来的。
周嘉行率军攻城的时候,发现契丹人的踪迹,亲自带兵追击,连追了两日两夜后,又发现契丹国王帐下最勇猛的两员大将和李承业在边城会面,更加不肯放过,一直追到了草原上。
而阿史那勃格也带着李司空一直往北逃,几方人马混战,最后天色暗下来,不知不觉进入迷魂谷,被困在这里,始终无法走出。
所以契丹人才会煞有介事以战书威逼鄂州兵退兵。
事实上,他们也不知道朝中两员大将是不是折在周嘉行手里。
他们怀疑周嘉行死了,但是又找不到尸首,而九宁不许部将走漏消息,除了困在迷魂谷的阿史那勃格这帮人,所有人都一头雾水,摸不清情况。
契丹那两员大将是皇族子弟,用兵奇才。皇帝非常震怒,他们的主帅无奈,只能试探边城守将。
就像幕僚们后来猜测的那样,契丹人围而不攻,就是为了抢先找到自己的大将。
迷魂谷内,双方都找不到出去的路,一面要提防对方偷袭,一面忍饥挨饿寻找出路。
因为周嘉行受伤,阿史那勃格不敢和对方硬拼,找到崖洞躲了起来。
九宁握着周嘉行的手,低声问:“二哥是怎么受伤的?”
阿史那勃格垂下两条胳膊,指指自己腰,“我们两人合力击杀那两员大将的时候落下的伤,当时我比他伤得重,他可能受了内伤,伤到肺腑,昏睡到现在还没醒。”
说完,又道,“苏郎说绝对不能放那两个人回契丹。”
熊熊燃烧的火把放出昏黄的暖光,笼在周嘉行脸上,他脸庞依旧俊朗,不看那一道血痕的话,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
他有些发热,九宁低头,帮他扣紧衣襟。
怀朗在一旁安慰她道:“这里缺医少药,等回到边城寻一个医术高明的医士,郎主一定能转危为安。”
九宁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怀朗道:“您睡一会儿吧?我来守着郎主。”
九宁摇摇头,紧紧握着周嘉行的手。
她仿佛能感觉到生命力一点一点从他体内流失。
他不要命地征伐,拼着性命也要杀了契丹人中可能威胁到中原的猛将,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到底是为了什么?
崖洞外,依旧是一片阴森的鬼哭狼嚎声。
九宁看着周嘉行,几乎没有合眼。
她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唯独不能改变他的。
这一世多弟没有下毒害他。
可他还是出了这么一次意外,一场谁都没有想到的意外。
没有毒|药,还有其他东西。
防不胜防。
不觉间,天边隐隐浮起鱼肚白。
清浅光线射入崖洞内,阿史那勃格和怀朗出去探查谷中情况,看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
九宁喂周嘉行喝水,他失去知觉,她只能掰开他嘴巴喂他。
中午,阿史那勃格和怀朗回到崖洞。
他们到处看过了,发现落单的契丹人,当场斩杀,现在所有进入迷魂谷的契丹兵都死了。
怀朗道:“我攀爬到山丘高处,发现往西走可能走出去,西边有条河,再往西,有一片水草丰美的平原,我以前在那里放过牧。”
过了一会儿,补充一句,“那里曾是苏部的牧场。”
也是周嘉行当年千里独行,送母亲骨灰返乡,第一次被族人接纳的地方。
在山谷里不停打转,就算把脚底磨破也不可能找到出路。正好阿史那勃格这些天一直躲在崖洞里,忽然想到既然底下走不通,能不能从上面走呢?
当然,这么多人不可能就这么顺着险峻的山丘爬出去,一般人只能爬爬土丘,像那些岩壁光滑的山丘,他们根本找不到地方下脚。
不过这对于怀朗来说没什么难度,他身负武艺,又带了足够多的绳索,绑上绳索就能攀爬到高处。
他灵机一动,和阿史那勃格分别爬到最高的几座山丘上远眺整个迷魂谷,虽然还是找不到出去的路径,不过大致能辨明方向。
找到方向,再加上哨探的分析,他们决定往西走。
准备出发的时候,九宁找来绳索,一端系在周嘉行身上,一端系在自己身上。
她想起怀朗说的话,展目四望。
雪后初霁,天地一片寂寥。
仿佛能看见多年前,那个孤独的少年郎,骑着一匹黑马,在月夜下独行的样子。
按着怀朗和哨探的指示,他们在错综复杂的岔道间七拐八拐,始终朝着西边走。
天黑之前,前方传来一阵惊喜的欢呼声:“可以看到大河了!”
兵士们欢欣鼓舞,加快脚步往前跑去。
怀朗回到九宁身边,道:“沿着大河继续往西就安全了。”
周嘉行救了整个苏部部落,苏部早已经归附。
九宁紧紧抱着周嘉行,心情没法放松。
他为什么醒不了?
残阳如血,在被困将近一个月后,疲累的士兵们终于走出迷魂谷。
脱险的士兵欢笑着奔向大河。
这条大河还没有封冻,水面波光潋滟,岸边一人高的荒草随风摇摆,暮色四合,天边收起最后一道霞光。
星星浮了上来,银河灿烂,横亘过碧蓝深空。
人人精疲力竭,没法在继续行路,他们驻扎在河边,哨探回去报信。
九宁守在周嘉行身边,发现他和昨天一样,只有一点发热,没有高烧,也没有全身冰冷,但就是沉睡不醒。
她靠着他,不知不觉睡着了。
半夜,九宁忽然被一阵狼嚎声惊醒。
临时驻扎的营地里一片骚乱,惊叫声四起。
九宁脊背一阵阵发凉。
怀朗掀开帐帘,大声道:“敌袭,是契丹人,他们也找到迷魂谷了!追着我们过来了!”
九宁赶紧坐起来,和怀朗一起抱起昏睡的周嘉行。
“怎么会有狼嚎声?”
怀朗眉头紧皱,“是契丹人驱赶过来的狼群。”
狼群本来畏火,不敢靠近营地,但契丹人不停驱赶狼群,狼群开始袭击他们的营地,见人就撕咬。兵士们仓促之中没法结成战阵,这时候契丹骑兵冲入营地,他们只能撤退。
如果周嘉行醒着,他们不必畏惧契丹人,但是现在周嘉行昏睡着。
怀朗将九宁和周嘉行送上马背,“往西走,不要回头,西边有人接应。”
九宁没有迟疑,甩出鞭绳,狠狠踢一下马腹,骏马扬蹄嘶鸣,奔跑起来。
出了营帐,九宁才知道为什么怀朗脸色那么难看,狼群根本不怕兵士们手中的火把,前仆后继冲击营帐,眨眼间就能将一匹倒地的马匹撕咬得可见森森白骨。
而狼群之后,还有虎视眈眈的契丹军。
狼群追了上来。
这些狼是真正的野狼,个个凶残,到处都是扑过来的血盆大口,狼嚎声响彻天际,震得人心头发颤。
九宁抱紧周嘉行。
她就是不撒手,如果非要周嘉行死的话,那就一起死好了!
黑马驮着二人冲出营地,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身后,狼群还在嚎叫。
星光黯淡,马蹄踏过积雪,在一处河谷前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