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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稀
而乩童或许是为了显出“凶”字血淋淋的红色,统统将颜色鲜艳的叶面朝上,这刚好就说明这个“凶”字根本就不是什么神兆显灵,而是人为摆放而成。
她先看出这一点,再存了心思,仔细留意,又看到红锦上绣的全是鸡爪枫。
在一片五角枫林之中,拿一件绣有鸡爪枫的红锦作法,本身就是一件令人笑掉大牙的事情。
于是,她不断以话语误导那假道士,终于令他脱口而出“枫叶只有五裂”。
“哼,那曲乩童真是心狠瘦手辣,为了抢冯红锦,下瘦手这么重!”绿苏一边揉一边抱怨。
沈月然咧了咧嘴,叹道,“那几个乩童看起来年纪都不大,估计都是跟着假道士混口饭吃。假道士若是被戳穿了,他们也没有好日子过。”
绿苏点点头,想了想,又道,“这样看来,枫神、诅咒什么的都是骗人的了?”
“那是当然!”沈月然干脆地答道,又抿紧了嘴唇。
她原想再补充一句“这个世上是没有鬼神的”,话到了嘴边,又转念一想,若是没有鬼神,她这个穿越而来的人算什么?
她不禁莞尔。
“好了,已经不疼了。”她放下衣角,揽过绿苏瘦弱的肩头。
绿苏在红枫林中护她两次,她全都记在了心里。
“睡吧,睡一觉,就是京郊了。”她看向窗外,轻声道。
九月二十六日。时值深秋,虽已卯时,天还是漆黑黑一片。卫奕日夜兼程,从天水赶回京城,经过京兆,有些乏了。
他记得附近有家日夜经营的酒肆,于是牵了白义马,向酒肆走去。
酒肆大门紧闭,只有白底红字的布招随风轻摆。
他拴好白义马,叩响大门,不一会儿,一个年轻人打着哈欠打开了大门。
“还不到辰时呢,想喝口酒也用不着这么早啊”他正连声抱怨,待看清来人,瞬间变了脸色。
年轻人露出殷勤的笑容,连忙弯腰把卫奕请进酒肆,“原来是恩公,好久不见,好久不见了!”
卫奕笑笑。
他来往天水与京城之间,有时会停下来歇息片刻,品一品这里的枸杞茶。有一年路过这里,恰逢酒肆被盗,老掌柜不幸身中数刀。待他将几个盗贼捉拿归案,带到酒肆,老掌柜却已一命呜乎。
他随年轻人向里走去,问道,“我记得不是日夜经营么,怎么今个儿关起了大门?”
年轻人唉声叹气,“恩公不知,如今这红枫酒肆的生意一年不如一年,别说晚上了,就是白天也很少见着客人,不如关上门来好好睡一觉了。”
他侍候卫奕坐下后,“恩公照旧是枸杞茶一壶吗?”
卫奕点头,“是。一切照旧。”
年轻人说道“稍等片刻”转身离去。
年轻人走后,偌大的酒肆除了一点烛火,空荡荡、黑漆漆地一片。
卫奕将马鞭放于桌上,揉了揉略显疲惫的双眼。
算起来,他来往天水与京城之间已经有五年了。
这一次,九哥留他住了快一个月,也和他说了好多的话。
“你回去告诉皇上,我李彧八年前起誓,从此驻守天水,不再踏进京城半步,就绝不会食言。”
“八年来,我在这里过得很好。你看,我学会了牧羊,骑驼,制囊和酿青稞酒。”
“我生性淡泊,一心向往能够过上闲云野鹤般的生活,如今这里虽然贫寒,却是一样可以悠庭慢步。”
“生在皇族,是我不能选的,卷入皇权之争,也非我所愿。可是如今的日子,却是我自个儿的心之所向心之所往。我想,西北大概就是我李彧的葬身之处了。”
卫奕叹息一声。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是否就是九哥内心的真实写照?
抑或是树欲静而风不止,还是暗流涌动?
卫奕再次叹息一声,双臂抱于胸前,闭上了眼睛。
不知睡了多久,直到一缕明亮的晨光斜入窗棂,他才睁开眼睛,辰时了呵。
“恩公,醒了?”年轻人一见卫奕醒了,连忙端上一壶还冒着热气的枸杞茶。
年轻人一边布茶一边道,“恩公累了的话待会儿不如去楼上客房歇息歇息再赶路。”
“不了。”卫奕摆了摆手,这次离开京城已经一月有余,是时候回去了。
他端起枸杞茶,小抿一口,顿了一顿,又小抿一口。
“这茶似乎与往日不同了。”他道。
年轻人小心翼翼,“恩公觉得这茶是好喝了,还是难喝了?”
他笑道,“自然是好喝了。增加了甜味的口感不说,还醇厚了许多。”
年轻人松了一口气,欣喜地道,“果然,那女子没有骗我!”
他见卫奕专心品茶,又自顾自地说下去,“昨个儿酒肆来了一个女子,一下子就点中咱的招牌枸杞茶。品过后她道,若是加些蜂蜜再小火慢炖,口感会醇厚许多。我当时听闻,只当一个闲话,并没有放在心上。方才见恩公熟睡,不忍打扰,又想起那女子的话来。于是,我令师傅加入蜂蜜重新炖了一炖,没成想,却对了恩公的口味,真是妙哉。这样看来,世道上的能人多着呢,多听听,多做做,就能做出新品味来。”
年轻人长篇大论地发着感慨,卫奕从容地喝着茶水。
不一会儿,晨曦洒满了酒肆。
卫奕从怀中掏出一碇银子,起身告辞。
年轻人哪里肯要,又将银子塞回卫奕的手中,说着当年若不是恩公缉凶,父亲怎能安息云云。
卫奕正想着如何说服他,突然,南边传来一声惊叫。
“死人了,红枫林死人了,来人哪,快来人哪”
命案如命令。
他面色一凛,拿起马鞭,循声追去。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一个樵夫惊慌失措地向他跑来。
“那、那道士被吊、吊死在红枫树上了”樵夫惊惧至极,簌簌发抖。
卫奕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片红艳艳的红枫林中,一个全身涂满红枫图案的中年男子吊在一棵红枫树上,如同一幅人体布招,随风摆动
第四十章 现场()
卫奕令年轻的掌柜请来里正,他在红枫林中看守现场。
“我、我每日辰时都会从红枫林穿过,去东边的山上砍柴。没成想,今个儿却碰上这么渗人的事!你们看,那道士全身都是红枫,离远了根本瞧不清楚是个人!”最先发现尸体的樵夫心有余悸,与随后闻讯赶来的乡里乡亲说着他的见闻。
众人议论纷纷。
“假道士昨个儿不还好好的么。”
“是啊,昨个儿还在这林中施坛作法呢,怎的今个儿就死了,还死得这般稀奇!”
“会不会是”
“什么?”
“诅咒!”
“啊?!”
“假道士装神弄鬼,惹怒了枫神,受到了神灵的惩罚!”
“啊!”
一时间,人人惊恐,更有不少善男信女当场就跪地叩起头来。
卫奕皱起了眉头。
他一向是不相信鬼神之说的,尤其面对凶案时,更是不能怀有任何幻想或者懈怠。
他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大脑。
一个道士,全身画满了红枫,又死在一片红枫林中,这样精心布置过的案发现场本身就能泄露出凶手的心机。
道士全身,双脚距离地面一丈有余,很明显,这是一次凶杀。
凶手杀人后没有选择掩尸、弃尸或者焚尸之类的行为,而是公然挂于红枫林中,显然,凶手是希望道士的尸体被红枫村的百姓发现。
那么,第一个疑点来了,凶手为何要这样做?
是想恐吓震慑红枫村的百姓,还是一场公然的挑衅,抑或是,“红枫”和“红枫林”代表了什么特殊的含义?
沉思间,年轻人与里正匆匆赶到。
里正多年前因为红枫酒肆盗窃杀人一案见过卫奕,再次见到他,二话不说就跪伏在地,叩起头来。
“大、大人,红枫村自打酒肆盗窃杀人案后,一直平安无事,连个偷鸡摸狗的都不曾有,谁知今个儿一早就发生了这、这等大案,还让大人赶上了!真的凑巧了,两次都凑巧了,大人若是不信”
里正随手拉过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使了个眼色道,“喛,喛,张老儿,你算是这村里最有学问的人,你说是不是这样?”
张老儿还真的认真地想了想,道,“那半年前在这林中吊死的哑女算不算?”
里正瞬间变了脸色,喝道,“大人面前不得放肆!陈年旧事,早已了结,不过是一个寻了短见的女子,能称得上案子吗?大人,村中真的一向太平,民风淳朴”
卫奕再次皱紧了眉头。
为官的里正一心遮掩,围观的百姓又一口咬定与神灵有关,他若想依赖这二者破案,怕是指望不上。
他打断里正的表白,冷声道,“村里可有仵作?”
里正连忙回道,“村里这几年人口流失得严重,唯一的一间义庄也在前年拆了,最近的义庄在百里之外的京兆”
“行了。”卫奕手一摆,双手负后。
凶手费尽心思布置出一个充满玄机的凶案现场,无论动机何在,有一点毋容置疑,凶手决不会就此离开红枫村。甚至,他还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凶手就在现场!
所以,他这一次不仅要捉拿真凶,还要和时间赛跑,而且,还要想方设法“留”住这个凶手。在凶手离开红枫村之前,抓住他!
他没有时间等待从京兆而来的仵作,只有亲自动手验尸。
“你,带着两个小伙儿去酒肆搬来一张桌几,两张杌子,拿来笔墨。”他指了指年轻的掌柜。
“你,去请来死者的家人、亲戚、族人,但凡与死者相熟的,全都请来。”他又指了指那个称为“张老儿”的老者。
“你,带几个民丁前来,围住红枫林,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入内。还有,把红枫村三年来的村志拿来。”他最后吩咐里正道。
里正连声答“是”,却不见挪步。
他踌躇片刻,问得诚惶诚恐,“敢问大人何意?”
又是搬桌子,又是搬杌子的,他是真的摸不着头脑了。
“现场破案。”卫奕答道。
围观百姓窃窃私语,纷纷望向红枫林中的卫奕。
官爷现场破案?!
那可是闻所未闻之事,别说红枫村,就是邻村的百姓也拖家带口地赶来瞧热闹,把红枫林密密实实地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卫奕仿若置身事外,正襟坐于杌子之上。
他身后是一脸小心、随时听候吩咐的里正,身左是执笔记录的张老儿,身前则依次跪了三男一女四人,四人年纪都不大,约摸在十六、七岁左右。
卫奕神情淡然,垂头翻看手中两份卷宗。
一份是刚才的验尸记录,一份是红枫村三年来的村志。
“这四人就是死者吕天生的门徒?”他收起手中卷宗,问道。
吕天生是外地人,在本村除了这四个门徒以外没有熟人。吕天生一死,四人就成了重点排查的对象。
里正答道,“是,这四人原名分别是何家成、董来宝、陈书利和张秀儿,被吕天生收为门徒后,以师兄妹相称。他们跟随吕天生四处寻道作法,充当道童,吃住全在一起。大约半年前,从外地来到红枫村。”
半年前?卫奕记下这个时间。
半年前,吕天生一众来到红枫村,半年前,哑女在红枫林自尽,同样的时间点,仅仅是巧合?
“根据死者尸斑尸僵的情况,本官推断出你们的师父死于昨晚子时至丑时,你们都说说,这个时候,都在做什么,有何证人吧?”卫奕说这些话时,面上一直没有什么表情,口气却是轻松的。
“大人,师父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
卫奕话音刚落,排行第二的董来宝就要扑上去。
他生得白白胖胖,却略显口歪嘴斜,说话时口水不断外流,带有一副痴相。
“二师弟,不得放肆!”一旁的何家成连忙抱住他,连声向卫奕解释道,“二师弟天生不够灵光,言行常有冒犯,请大人莫要怪罪。”
卫奕不以为意,反而笑道,“你说你师父不是你杀的,那你说你师父是谁杀的?”
董来宝嘶嘶地吸着口水,瞪大眼睛,指着枫树林大叫,“是枫神杀的,是枫神杀的,枫神降临,惩罚了师父,下一步,就轮到我们了,就轮到我们四人了!”
第四十一章 审问()
里正探头望去,大吃一惊,“此人就是凶手吗?小的这就将画像贴于村口通缉。”
卫奕哑然失笑。
只有年轻力壮的男子才能将重达一百八十斤的死者悬吊于林中,只有满腔愤怒仇恨的凶手才会选择拿起铁槌这样的凶狠之物给了已经伤痕累累的死者以最后一击。
凶手的特征和动机决定了其行为,而他作为一个缉凶者,正是要从尸体和凶案现场反推出凶手的行为,再描绘出凶手的特征,甚至外貌。
不过,目前仍然为之尚早。
他摆了摆手,垂头翻看红枫村村志。
贫穷,落后,迷信,是他对这个村落的总体印象。
而半年前的哑女自尽事件也被归于贫穷所致。
一个不知从哪里流落至此的哑女,饥寒交迫,无依无靠,最终一根绳索缠上脖子,一命呜呼。
哑女死后,枫神诅咒一说更甚,村民们更是恐慌,希望天神降临,解除枫神对红枫村的诅咒。
而那时正好云游至红枫村的死者道士吕天生就成了村民的救命草。
他们将吕天生奉为唯一能够与枫神对话的神明,一次一次地祈求吕天生施展神力,帮助红枫村和村里的百姓远离贫困,得到好收成。
可是如今,吕天生却死了。
他合上卷宗,抬眼看向跪在桌几面前的四人。
里正介绍道,“这四人原名分别是何家成、董来宝、陈书利和张秀儿,被吕天生收为徒弟后,以师兄妹相称。他们跟随吕天生四处寻道作法,充当道童,一路来到红枫村,平时里吃住全在一起。”
吕天生是外地人,在本村没有熟人,吕天生一死,四人自然是重点排查对象。
“你们的师父死在昨晚子时至丑时,你们都说说,那个时候在做什么,有何证人吧?”卫奕问四人话时,面上一直没有什么表情,口气却是轻松的。
“大人,师父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
卫奕话音刚落,排行第二的董来宝就连声喊冤,自证清白。
他生得白白胖胖,却略显口歪嘴斜,说话时口水不断外流,带有一副痴相。
“二师弟,不得放肆!”一旁的大师兄何家成连忙抱住他,连声向卫奕解释道,“二师弟生有癫痫,头脑不够灵光,言行常有冒犯,请大人莫要怪罪。”
卫奕不以为意,反而笑道,“你说你师父不是你杀的,那你说你师父是谁杀的?”
董来宝嘶嘶地吸着口水,瞪大眼睛,指着枫树林大叫,“是枫神杀的,是枫神杀的,枫神降临,惩罚了师父,下一步,就轮到我们了,就轮到我们四人了!”
围观百姓一下子炸开了锅,嘈杂声四起。
何家成一把抓住董来宝的头发,把他使劲向地上按去,厉声喝道,“再胡说,再胡说你就等着挨饿吧。”
董来宝一听“饿”字,大口大口地咽下口水,伏在地上,双肩不停地抖动,不知是抽搐还是哭泣。
“大人,这傻子说得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