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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忆韶。”怀瑜回过神来，轻轻道。
云牧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忆韶微微一笑，却无半点儿温度，甚至还带了些许森然的冷意，他道：“怀瑜，恭喜你得偿所愿。”
第166章 有大哥在（）
“忆韶！”怀瑜终于回过神来，“阿言到底怎么样了？”
忆韶看着他，又是一个清冷的笑：“怀瑜仙君既然心有所属，就不必对阿言念念不忘了吧。”
怀瑜一愣，忆韶是在责怪他吗？
想来也是，忆韶总是偏向着阿言的。总是。
况且，这次是他主动与阿言约定在先，却又毁诺在先，忆韶生气，也是理所当然。
“我只是”怀瑜勉强一笑，眸中没了神采，他觉得身心俱疲，好似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得不是很对，“我只是，担心阿言有事。”
忆韶眸中有一刹那的愤怒与忧虑闪过，只是一刹那，他已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你不用担心阿言。你还是”
顿了顿，他的目光落在了躺在榻上、脸上血痕纵横的采非身上，冷冷道：“你还是担心一下采非仙子吧。”
采非脸上的血痕仍是触目惊心，怀瑜心中又是一紧。
“还有。”忆韶本已转身，但他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猛然回过头来，淡声道：“怀瑜仙君既是做出了承诺，还望遵守得好。”
顿了顿，他冷然一笑：“若只是一时的安慰，就随意妄下承诺，那承诺，又算得了什么呢？”
怀瑜愣怔在原处，内心苦涩不堪。
忆韶到底是在为阿言打抱不平，那他低眉浅浅一笑：“我也并非是惯于毁诺的小人。”
忆韶一愣，只面无表情地回过头去：“与我无关。”
话音未落，忆韶已扬长而去。
他从来知道，怀瑜不是那种毁诺的小人，可又为什么单单对阿言要轻言寡诺了呢？如今怀瑜信誓旦旦地说要娶采非，他的心中百味杂陈，竟一时不知是何滋味。
呵。
不觉间，忆韶唇边挂上了一抹冷笑，殿中正躺着的那个季寻，和在采非的床榻前信誓旦旦的怀瑜，都是阿言曾真心相对的男人。
可结果呢？
一时之间，忆韶只觉得自己的无力。
他曾经想着，只要阿言快乐无忧，他就满足了；可事到如今，不要说快乐无忧了，阿言呢？
阿言都要不存于世了。
若是若是他闭了闭双眼，手指紧攥，若是他早知道有今日之劫，他还敢眼睁睁地看着她在季寻和怀瑜身边笑吗？
他能让她免于这一切灾厄吗？
他竟不敢想象。
心乱如麻，忆韶站在正殿里，看着躺在地砖上的季寻。
他确实是一个长相明灿的人，即使他现在是苍白的鬼界子民，也能莫名地给人以温暖的感觉。
他的温暖，蛊惑了阿言。
有着这样长相的人，又怎么会忍心那么狠毒地伤害阿言呢？
忆韶木木呆呆地望着季寻，他不明白，他无论如何都不明白。
不知对着季寻发了多久的呆，忆韶才慢慢地朝阿言所在的内殿挪去。
事到如今，他对季寻的愤怒已经到了麻木的地步，明明怒火滔天，可因着流风所说的不能伤及季寻的话，他拼命地压抑着怒火，拼命地压抑着怒火，效果很明显，他现在已经可以用看一根木桩子的眼光来冷漠地看待季寻了。
“我去佛境请竺隐佛祖。”方一进入内殿，便听到云牧的声音。
流风淡淡道：“请也无用。”
“可毕竟是季寻！”云牧在拼命地压抑着愤怒。
忆韶的心一抖——采非曾经讲过的那个故事，竟是真的么？
“是季寻又怎样？”流风的声音没有一丝变动，他只留心守护着那燃着的引魂灯，“难道你还想着子债父偿的那一套吗？更何况，”流风顿了顿，道：“更何况，佛祖和季寻缘分浅薄，连普通的佛与民的关系都不如。”
云牧攥紧了手指，低眉敛目，神情不明。
半晌，他轻轻道：“我只是我只是太心疼阿言”
“我知道。”流风的眉眼之间，终于有一丝松动，他的这个心思细腻的弟弟，到底还是没有他想象中的坚强；他伸手拍了拍云牧的肩膀，轻叹，“佛祖又何尝不疼爱阿言？只是孽缘罢了。”
云牧感受到了来自兄长的力量，却只觉得自己更加软弱了起来，连看都不敢再去看阿言一眼，他沉默不语，他怕他一开口，就忍不住地落下泪来。
“竺隐佛祖正在闭关静修，不闻世事，去了也见不着，见了也没办法，又何必去打扰他呢？”流风轻叹，有时候，他也不由自主地对竺隐佛祖怨怼，可他一清二楚，竺隐佛祖从来没有做错过什么；就算他曾是季寻俗世的父亲，那也只给了季寻一个靠近阿言的契机罢了，阿言若是不错信季寻，什么都不会发生。
“只希望，这次的动静，不要惊动了父君和母后。”流风伸手捏了捏眉心，他甚是疲惫。
从小，他便被父君给予了厚望，所幸不负所望，自八千年起，有许多公事都有他来处理；父君袭位之前是天族最不受重视和待见的皇子，母亲整族被卷入战火差点儿族灭，父君和母后携手经历不知多少困境，才勉强站稳了脚步。
若不是不放心阿言，恐怕父君和母后早就传位于他，早早退隐；故而，在他能够处理事务之后，几乎将父君的整个担子都接了过来。
但他又捏了捏眉心，毕竟，他精力有限，总会有些疲惫的。
“嗯。”云牧点点头，终于有了一丝反应。
五千年前的那件事，他和大哥擅自处理未得善终，父君和母后差点儿急疯，近百年来才稍稍缓过劲儿来，重新将兴致放于山水，他和大哥总算松了口气。
但
没想到，阿言居然又踏入了同一个深渊。
而且，比上次还要可怕。
若是父君母后得知，那
云牧不敢再想下去，他只默默地向流风又靠近了一些，那就让他和大哥，这次圆圆满满地将阿言带回。
流风感受到了云牧的依赖，犹豫了一下，他缓缓抬手，像小时候那样，轻轻地在云牧的头上揉了一下，轻声道：“别怕，有大哥在。”
简短的一句话，云牧几乎泪目。
第167章 相信阿言（）
“还有什么办法吗？”在门口站了许久，忆韶才缓缓走了进去。
流风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平静道：“没有。”
“我不信。”忆韶怔了一下，口气亦是平静。
流风本不欲继续解释，但看到忆韶坚定的目光，他竟有些心软：“不能用的办法，就是没有。”
“什么办法？”忆韶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丝光彩。
“什么办法？！”连云牧都激动了起来。
流风看着他们两个，心中轻轻叹息，不知为何，他竟开始信任起忆韶了。
“废了阿言的修为和灵力。”这一句话，轻飘飘地从流风的口中说了出来，却如同一个杀伤力巨大的招数，使得忆韶和云牧瞬间中招，无力抵抗。
许久，忆韶抬眼看向流风：“试试吧。”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云牧大吃一惊。
忆韶平静道：“知道。”
“你”云牧几乎要气晕过去。
流风仍是一如既往地镇定，他看着忆韶，看似平静无波，心中却仍是惊涛骇浪，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如忆韶这样，一脸淡然地说出这句话。
“这个办法，所有人都可以试，唯独阿言不可以。”流风淡淡道，“没了灵力修为，她的煞气晦气无所束缚无所抵挡，你可以预见一下结果。”
“不会的。”忆韶望着流风的眼睛，坚定道，“五千年前，我在人界遇见阿言的时候，她修为尽失。”
流风愣了一下，有些意外，他看了一眼云牧，云牧朝他点了点头。
一瞬间，在人界找到阿言时的那个法阵出现在他的眼前，他微微一笑，原来是忆韶吗？
“就算是那时的阿言，在人界应该也曾引起不幸吧。”流风平静道。
“只是一些小事。”忆韶面不改色，“连凡人都能承受的灾祸，难道我们天界的神仙反而惧怕不已吗？”
顿了顿，忆韶看向流风和云牧，坚定道：“就算其他神仙惧怕，我不会逃避。如果一定要有人来承担那些晦气所带来的灾祸，我愿意一力承当。”
这话钪锵有力，可裂金石。
云牧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流风抬手阻止，他看向忆韶，难得露出了一个笑：“忆韶仙君，你就那么相信阿言吗？”
相信她所带来的灾祸可以阻挡，相信她的灾祸不会将所有的一切都毁灭？
忆韶一愣，阿言灿烂的笑容犹在眼前，他又怎么会忍心，什么都不做，任由这笑容从此消失在这世间呢？
不，不可能！就算是冒险一试，他也要赌一把运气！
“我相信阿言。”他坚定道。
“那”流风淡笑，“那你何不试着去相信阿言，会在梦境之中找到破绽呢？”
忆韶一愣。
他竟没想到，流风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相信阿言，”忆韶苦涩一笑，“可我不相信季寻。”
季寻既然能够用这般恶毒的术法，那他就绝不可能会手软，又怎么会让阿言找到破绽呢？
流风沉默了片刻，他不得不承认，忆韶的话，他无可辩驳。
“所以，试一试。”忆韶恳切道。
流风轻轻叹了口气：“忆韶仙君，多谢你。可是，不能。”
“为什么？！”忆韶有些绷不住了。
“因为”流风叹道，“五千年前，你在人界遇见阿言时，她之所以修为尽失也没造成太大的灾祸，不是因为她的煞气力量不足，而是她的神魂损伤严重。”
忆韶愣了一下，无力地垂下了手，一个踉跄，几乎跌倒在地。
他，竟是忘了这一点。
晦煞之气，同神魂精力有关，若是连神魂都虚弱不堪，几乎全灭，那煞气也会随之消弭；若是精神充沛，那
“如果阿言散了修为带来灾祸，只会将她毁灭得更快，更何况，”流风涩然道，“更何况，我也绝不会拿六界苍生来换阿言一个。”
忆韶沉默。
他明白，可他，仍是抑制不住地心疼。
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吗？
“所以，忆韶仙君，”流风抬手拍了拍忆韶，坚定道，“请继续相信阿言吧。相信她一定会破解此术，重新回来。”
忆韶无言，只默默地点点头，榻上的阿言，仍是熟睡的恬美面容，那般纯净无忧的样子。
一阵心痛袭来，他缩起身子，几乎支撑不住。
偏殿之中，怀瑜早已给采非清理好了伤口，只是，那伤口仍是没有任何要愈合的趋势，所幸不再流血。
只希望，采非的伤口能够尽快愈合，这样，她大约就不会那么敏感脆弱了。
敏感脆弱
怀瑜蓦地想起了阿言，在她没有亮明身份之前，他对她的身份从来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过——一个从出生之日起，便被司命府判定了一生不幸的女孩儿，怎么可能会有那么灿烂明艳的笑容呢？
所以，在得知了她的公主身份时，他竟有些惊疑，有些喜悦。
疑的是，她竟是这般明灿的少女，喜的是，这般明灿的少女，原来竟是他那个传闻之中，十分不堪的未婚妻。
他不止一次地偷偷觉得庆幸。
幸而，阿言不是晦气缠身还怨气满满，她那般天真烂漫，让人开心。
因此种种，他从未想过，她竟也会有脆弱的时候。
心又是一紧。
“怀瑜”不知何时，采非已经醒转，她虚弱地叫着怀瑜的名字。
怀瑜回过神来，温和笑道：“你醒了？”
采非看着怀瑜，目不转睛，半晌，她轻轻道：“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你说，你会”
“不是做梦。”怀瑜温和地打断了采非的话，温柔地摸了摸她的额头，他轻叹道，“是真的。”
“真的吗？”采非的眼泪夺眶而出。
天知道，她刚刚醒来的时候有多害怕，她害怕那不过是她痴梦一场，她害怕他不过是迫于无奈的安慰，她害怕他一醒来他便温和笑着说那不过是安慰。
他不知道，她花了多大的勇气才开口叫了他的名字
还好，还好他没有将她最后的希望打碎。
“当然是真的。”怀瑜伸手拂去采非的眼泪，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有些无力。
第168章 肆无忌惮（）
“今天是第六天了吗？”
引魂灯仍在幽幽燃着，榻上的阿言仍是熟睡中的样子。六天过去了，阿言除了偶尔皱眉、轻叹、梦呓，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仿佛她真的只是沉浸在一场美梦。
美梦吗
也许，对于阿言而言，季寻，便是她的美梦吧。
忆韶静静地盯着那几盏引魂灯，满脑子千头万绪，理不出来一丝一毫的清净。
“阿言还没醒来吗？”红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来了，这些时日，她来天界来得倒是频繁，流风忙得焦头烂额，也就没空理会她。
忆韶起身，失神落魄地朝红鸢施了一礼，一言不发——又有什么好解释的呢？事实，一目了然。
红鸢朝忆韶点点头，走到阿言的榻前，趴在那里盯着阿言看了许久，叹道：“阿言，你快回来吧。你再不回来，流风君就要急到魂飞魄散了。”
然而，榻上的人怎么可能会有反应呢？
红鸢就那么趴在那里，看着阿言，絮絮叨叨地念叨着。
许久，阿言突然皱了皱眉，发出了一声轻叹：“啊”
她好似遭受了什么很大的压力，额角开始渗出汗珠，面色潮红，手指也攥在了一起。
“阿言！”红鸢猛然站了起来，俯身过去，一边擦着她额头上的汗，一边喊着她的名字。
“阿言”这点动静又怎么会逃得了忆韶的眼睛，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阿言，心中焦灼一片——阿言，你快些打破那个梦境吧！无论对于你而言，那个梦境有多么美好，都请，把它打破吧！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阿言已恢复了平静，她重新陷入了深沉的睡梦之中，恬静美好得如同一朵盛开的鲜花。
“这是怎么回事”红鸢喃喃道，刚才，阿言分明就是想要醒过来的样子！为什么，为什么到了最后又重新睡了过去？
既然起了疑心，就应该会继续怀疑下去才对啊，怎么会，怎么会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看着阿言重新睡了过去，忆韶眸中燃起的希望黯淡下去，他看着满脸不可置信的红鸢，轻叹道。
红鸢有些呆滞。
“我想是他借用阿言的灵力了吧。”忆韶轻描淡写道，手指却不由自主地攥了起来——季寻到底在做什么？他到底造了一个多浩大的梦境，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借用阿言的力量！
“原来如此。”红鸢无力地在榻前坐下，季寻的力量已经无法支撑那个梦境了，所以他在借阿言的力量，可若是这么下去，阿言的灵力被抽取那么多，会不会
“要不然，就试一试那个办法吧！”红鸢猛然冲去正殿，朝着正在处理公务的流风和云牧喊道。
流风眼皮抬也没有抬，一口否定：“不行。”
“季寻已经在借用阿言的灵力了！”红鸢喊道，“如果他在九日之内将阿言的灵力也消耗殆尽，跟直接废了阿言的灵力是一样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