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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晓悦头皮发麻,这些天子柔表现得太像个正常人,那张漂亮脸蛋又很具有迷惑性,她差点忘了他残忍冷酷的本性。
她正要出言阻止,林子里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董晓悦以为有野兽,下意识地握住刀柄,子柔已经转过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了佩剑:“来者何人?”
枝叶间钻出个身形魁梧蓄着一脸络腮胡的中年大汉,只见他一身褐色粗布衣裳,手中挽着把粗糙的木弓,肩上搭着麻绳串起的野鸟,一看便是个猎户。
董晓悦恍然大悟,这坑八成就是他挖的了。
猎人见了他们也很诧异,再一看那男子容貌俊美,气度不凡,那女子虽然脸上灰一道黄一道的看不清容颜,但那装束也不像寻常村妇,加上两人都佩着刀剑,看起来很不好惹。
他挖的陷阱害人家人仰马翻,一场事端看来是躲不过去了,他正犹豫着该放下弓箭向他们乞命还是该转身逃跑,那俊美男子却将长剑收回鞘中,作了个揖:“我等乃楚大夫门下客,欲往卫国,路过宝地,拙荆不慎伤了足,敢问左近可有村闾?”
那猎户见他文质彬彬,通情达理,也不追究马匹和妻子被他陷阱所伤,登时松了一口气,不由愧怍道:“附近并无旁的人家,贵人要是不嫌弃,莫如在我家歇歇脚。”
子柔朝董晓悦投去一个问询的眼神,董晓悦看那猎户憨厚淳朴,便点点头。荆楚卑湿,山里时不时下场雨,每天露宿身体也吃不消,他们这一路上没少寄宿农家樵户,没遇到过什么麻烦。
“多有叨扰,”子柔又指了指受伤的枣红马,“另有一事相托,此马折伤一足,弃之可惜,不知可否代为饲养?若是侥幸伤愈,庶几可以为兄所用,若是不治,宰杀食肉也无妨。”
那匹枣红马经过一个多月风吹雨打,肥膘都快瘦没了,毛色也干枯了不少,但是仍旧看得出是匹好马,猎人心里乐开了花,连连点头:“贵人尽管放心,小人先将贵人们送回去,回头再来照料这马儿。”
子柔扶着董晓悦上了他的马,牵着缰绳,跟着在前引路的猎人,在暖金色的夕阳中徐徐前行。
猎人白赚一匹好马,待他们越发殷勤,一路前倨后恭,把他们带到距此地三四里的家中。
三人一马在柴扉前停住脚步,猎人赧颜道:“屋子小且破,贵人莫嫌弃。”
第70章 洞房()
此为防盗章
后世的史书称燕王殿下“神姿峰颖;才智兼人”;聪明的小朋友摸索了数月,成功把这没卵用的技能升级到了20版本——他可以控制梦境了。
起初只能改变一些技术性细节,比如同样是被怪物抓起来吃掉的梦,他可以把油煎改成清蒸;因而死得略微体面些。
渐渐的,他在梦里越来越随心所欲;可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五岳四渎、九州八极,乃至于寒来暑往、日月星辰都在他的股掌之间。
在梦的疆界;他就是说一不二的主宰;沧海桑田只需一个转念——燕王殿下竟然没有因此沉迷于睡觉,仍然早睡早起,足见他是个很上进的青年。
梁玄是当今天子的异母弟,手握实权与重兵,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再要上进,就得谋朝篡位——这正是梁玄毕生的志向。
一个位高权重的王爷,不是造反就是被造反;梁玄当然选择造反;在实现造反大业的过程中;他励精图治,悬梁刺股;卧薪尝胆;不近女色——前面那些都好说;唯独最后这一条,连燕王亲信和贴身伺候的奴婢都不知晓个中情由。
总之从十四岁那年第一次发现生命的大秘密,梁玄一直都是这么众乐乐不如独乐乐。
不过近来燕王殿下有点乐不起来了。
这事还得从十来天前的某个梦说起。
这一日就寝时分,燕王殿下合上曹子建的洛神赋,熄了灯闭上眼。
洛水悠悠,白雾茫茫,依旧是熟悉的配方。
一艘三层高的大舫停泊在岸上,梁玄平地一跃,稳稳当当地落在船头甲板上,心念稍稍一动,那船便如利剑般破开水面向河中央驶去。
接着该是洛神宓妃登场了,白雾渐渐消散,一个人影慢慢显现——这洛神什么都好,就是套路有点长。
梁玄完全可以按快进,但是随意改变梦境容易丧失真实感,一旦丧失真实感就不容易入戏了,要达到生命的大和谐是必须得入戏的。
白雾散尽,踏浪而来的是董晓悦。
梁玄不认识董小姐,也欣赏不来二十一世纪的时尚,在高贵的燕王殿下眼中,断发是蛮夷的标志,更何况这女子还穿着身不成体统的怪异胡服——董小姐身材高挑,凹凸有致,倒是不难看出性别。
说好的“翩若惊鸿、宛若游龙”呢?怎么变成了根黑黢黢的棍子?梁玄懵了,想退货。
他没有丝毫犹豫,闭上眼睛催动心念,再一睁眼,杵在眼前的还是那个古怪的蛮夷神女。
这不玄学!梁玄大吃一惊,不过他是个心机深沉爱造反的王爷,脸上只露出一点点惊讶,挑了挑眉问道:“你是宓妃?”
蛮夷神女似乎听不懂大鄅朝官话,露出个很粗鄙的表情,优雅的燕王殿下觉得有些伤眼。
按照流程神女这时该翩然向他飞来了,梁玄看了她一眼,觉得不能指望于她,心里一动,对她道:“过来。”
谁知这神女半点神力也无,竟像攻城的巨石一样径直往他这里砸来,梁玄不禁退后两步。
待那神女扑通一声掉落在甲板上,梁玄方才走到她身边,低下头打量了她一番。
蛮夷神女毕竟也是神女,容貌倒是当得起一句“皎若太阳升朝霞”,视线沿着那“延颈秀项”往下移,那身段也是秾纤合度,玲珑曼妙。
梁玄有些心动了,以往梦境中的女子面容都是模糊的,禁不住细看,否则八成会变成熟人的脸——梁玄的熟人除了亲戚就是侍卫和下人,无论出现哪个都很糟心。
和自己的梦有什么好客气的!燕王殿下当即下定了决心,撩起衣摆跨坐到神女的腿上,抬起她的下颌,指尖传来的细腻触感真实得简直不似在梦中,梁玄微微诧异,闭上眼睛低下头,双唇碰触到了难以置信的柔软娇嫩
啪!
从八岁那年开始,燕王殿下就没在自己的梦里受过物理攻击。
梁玄终于觉得不对劲了,再看那一脸悲愤的蛮夷,周身都透着古怪。他陡然生出个荒唐的念头:“你是何人?为何会入我”
话音未落,那女子凭空从他梦中消失了。
梁玄醒时还能记起脸颊上那种火辣辣的疼,这蛮夷力气还挺大。
除了脸之外身上还有一处很不舒爽,燕王殿下瞟了眼被子上的凸起,有点憋屈——正事没办成还被自己的梦打了一耳光,真是有失威仪。
不过燕王殿下日理万机,造反大计且忙不过来,哪有空理会梦里一点小事故,转过身便抛在了脑后。
十日后是太后六十寿辰,太后是天子的生母,一向把梁玄视作眼中钉。
因而燕王殿下特地起了个大早,沐浴焚香,把自己收拾得风流倜傥、英朗不凡,套上六匹骏马拉的金根车,带着瞎子都看得出僭越的依仗,兴致勃勃去宫中给那老虔婆祝寿。
天子年届不惑,腰长腿短,大腹便便,相貌平平,单独还能看看,玉树临风的弟弟往他身边一站,生生把他衬成了个老太监。
太后看着自己田地里结出的歪瓜裂枣,再看看隔壁野地里生出的华茂春松,气得口歪眼斜,半晌没正过来——梁玄只作不觉,气死最好,把生辰变成忌日才叫称心如意呢。
可惜太后身子骨硬朗,非但没死,还吸溜完整根长寿面,立志要寿与天齐,燕王深感遗憾,不由多喝了两杯秋露白。
宴席设在清凉池畔,池中荷花盛开,上千盏灯烛将池周围映得煌惶如昼。
席间照旧有舞乐助兴,池中央支棱起一朵硕大无朋的荷花,绢纱制成的,不知安了什么机簧,随着琴瑟之声慢慢绽开,露出莲蓬上身着轻粉纱衣的美貌舞伎来。
舞伎腰轻体软、柔若无骨,在花心翩翩起舞煞是好看。
哼,梁玄冷笑着闷了一杯酒,不知又是哪个阉竖使出浑身解数来讨那老虔婆的欢心。
燕王殿下一冷笑就闷酒,闷完酒再冷笑,如此循环往复,不知不觉就喝多了,头有些晕,也不等散席,告个身体不适,大摇大摆带着随从打道回府歇觉去了。
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梁玄躺在床上阂上眼,便梦到了清凉池。
梦里是白天,池畔空无一人,池水在明晃晃的日光下荡漾,荡漾,荡得人心潮起伏。
池中的荷花比寿宴上的大了数倍,足有半间屋大小,且花瓣栩栩如生,还挂着晶莹的露珠。梁玄满意地勾了勾嘴角,催动心念,一层层花瓣如活物一般轻轻颤动,接着徐徐打开
梁玄一个腾跃,潇潇洒洒地落到荷花中间,然后叫眼前的情景吓得打了个踉跄。
花芯里躺着个的女子,朱唇微启,胸膛随着均匀的呼吸轻轻起伏,显然是在熟睡。那女子有些面善,又顶着一头古怪的短发,梁玄立时回想起来,这不就是上一回的蛮夷神女么!
燕王殿下是个血气方刚的青年男子,乍见如此惊心动魄的场面,不由血脉贲张,鼻下虫爬似的痒,抬手一摸,竟然流了血。
梁玄忘了在梦里一个念头就能止血,愣愣地掏出帕子擦了擦,不自觉地上前一步,俯下身,伸出手,就在指尖将要触到女子身体的时候,他突然想起先前那影影绰绰的念头。
若她真的是梦以外的东西,那他岂不是强人所难?
燕王殿下犯了难,倒不是他想当柳下惠——投怀送抱的女子能从承平门排到明光门再绕城墙两圈,他堂堂燕王殿下犯得着做这跌份的事儿么?
梁玄瞟了眼四仰八叉的女子,不敢细看,非礼勿视地背过身去,决定等她醒来问问她的意见再作计较。
谁知等了许久也不见那女子有动静,梦里的时间时快时慢,他也说不上来过了多久,只觉百无聊赖,腿也有些麻了,就在这时,他突然灵机一动:要验证心中的猜测,眼下不正是天赐良机么?
果决的燕王殿下毫不犹豫地转过身,走到神女身旁,凝神屏息,双目紧闭,在心里默念:“!”
梁玄忐忑地睁开眼,那神女果然并未如他所愿变成,他也厘不清究竟是喜还是忧,梦里出现了无法控制的东西,这在他学会控制梦境后还是破天荒第一回。
造反分子大多心细如发,燕王也不例外,在反复确认自己不能把神女变成、猧子、苕帚、香炉之后,他摸了摸下巴,不屈不挠地另起炉灶:看来整个变作他物是不行的了,那莫如试试从细微处着手。
他略扫了一眼赤条条的神女,只见她面容姣好,骨肉匀停,肌肤如脂如玉,唯独那头青丝不过三寸许,实为美玉之瑕,当下将意念凝聚在那头有碍观瞻的蛮夷头发上,念道:“长。”
一阵微风徐徐吹过,撩动了神女的发丝,梁玄凝神一看,似是长了些许,又似并无变化,又不好将一把尺子过来比一比,他只得再接再厉:“长长,长长长。”
如是四五个来回,那神女的头发仍旧丑陋不堪,秀丽的眉头却微微一动。
醉心科研的燕王殿下不曾留意她脸上的动静,目光从发梢移到肩头,又转到锁骨,接着不受控制地溜了个坡,滑到那不同于男子,堆雪般的
梁玄不由想起前几日在梦中与神女嘴唇相触的滋味,一阵气血上涌,鬼使神差地就伸出手。
那只手究竟没落到实处,距那实在处寸许,不上不下地悬着,梁玄经过一番激烈的天人交战,正要收回手,好死不死就在这时候神女突然翻了个身
燕王殿下只觉手中之物柔似春绵而含韧,腻若羊脂而生暖,掌心的触感妙不可言,待要细品,只听那神女一声怒喝,心里暗道不秒,来不及收回手,猛地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他仰天躺在地上,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舒坦。
第71章 出梦()
此为防盗章从鲁至楚需经宋、陈、蔡三国;楚国与陈、蔡向来不和,时不时有兵争;好在两国前阵子刚被楚军削了一顿;这时候也不敢为难新娘子;他们便省了绕道的折腾。
只是古代交通不发达,又是拉拉杂杂那么大一队人;穿越诸国时还有一套送往迎来的繁文缛节;无论如何都快不了,一日赶不上几十里路就要在客舍、逆旅落脚过夜。
他们歇歇停停;一路上风平浪静;只是行至宋国商丘郊外时;鲁姬身边一名侍女不知怎么染上了时疫,鲁大夫出于谨慎;把与那侍女同食同宿的其他几人也一同隔离,如此一来;鲁姬身边便多出几个空缺;需要从粗使的婢女中拔擢两人。
有那齐国奸细在中间运作;董晓悦本人又平头正脸,毫无悬念地上了位。
鲁姬螓首蛾眉、朱唇皓齿,是个娴雅高贵的美人,也不苛待侍从;见她生得容貌可爱;应对得体;偏爱她在旁侍奉;兴致来时还与她聊两句。到得宋、陈边境时,主仆两人已经十分熟稔了。
这一日,赶了一天的路,已是暮色沉沉的时分,楚国令尹便与鲁国大夫商议,在鸡鹿的一处传舍落脚。
这个时代的一大特色就是列国的公室、臣僚、策士和知识分子都喜欢到处乱跑,酒店业因此十分发达,各国之间的主要通路沿线分布着不少传舍和逆旅,经营这些传舍、逆旅的大多是各国贵族和大商贾,鲁姬出嫁,一路上当然是捡着豪奢的来,食宿标准很高。
他们落脚这家传舍乃是陈国一位巨贾名下的产业,规模不算最大,但房舍敞丽,还有绿树垂廷。
董晓悦扶着鲁姬下车,将她在上房中安顿下来,与另一名贴身侍女一起铺好被褥,点上灯,焚上香,打了水来伺候鲁姬盥洗,忙活了半天,外头天色已经黑了。
董晓悦看着没她什么事了,便要行礼告退,却被鲁姬叫住:“今夜你留在此处。”
董晓悦有些诧异,另一名侍女是服侍她多年的,陪夜这种事向来是她做的,何况白天那齐国奸细设法传话给她,让她子时前后,以猫叫为信,去马厩和他接头,以便商量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鲁姬见她疑惑,脸上有尴尬的神色一闪而过,捏着袖子,软声软气的,像是解释,又像自言自语:“阿冬似是感了风寒,不日至楚,还是小心为上”
董晓悦对软妹子毫无抵抗力,赶忙行礼应下。
鲁姬在席子上坐了许久,出神地望着案上的更漏,似乎没有要睡的意思,董晓悦又累又困,腰酸腿疼,只想原地趴下睡个昏天黑地,可她一个侍女总不好开口催促,只能默默地侍立在一旁。
熬了总有一两个小时,外头鸱鸮都开始叫了,鲁姬这才出声:“你来替我散了发髻罢。”
边说边起身,款款移步,背对门口坐下,执起案上的铜镜。
董晓悦如蒙大赦,赶紧走到她身后,偷偷打了个哈欠,开始给她解发髻,刚把白玉簪拔下来,她突然觉得后脑勺一记钝痛,眼前一黑,仆倒在地不省人事。
董晓悦在地上躺了半天,醒过来时子时刚过,房里就她一个,鲁姬不知去向。
她摸了摸隐隐作痛的后脑勺,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这时方才察觉,自己身上穿着鲁姬的衣服,显然是被人掉包了,联想到鲁姬今天的种种怪异行为,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知书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