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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晚了,太晚了。
她现在才明白,他真的也是个凡人,会动心生情,会喜欢一个姑娘。只是那个人不是她。
她知道自己这样不对,大仇未报,而她竟然在这里为了儿女情长涕泪滂沱。
可是一想到以后他会将自己一腔柔情满怀赤诚全都尽数交给另一个人,他们一起走过无数个清晨和黄昏,而自己除了一句“祝你们百年好合”之外,什么都不能说,她就忍不住想哭。
她闭着眼睛又呜咽了许久,然后起身叫沉棠打水进来。
初时听她声音的时候并没有觉得什么,待打水进来,看见她红肿的眼睛,沉棠不免焦急起来,“姑娘您这是怎么了?”一看就是狠狠哭过了的样子。
“没什么。伺候我洗漱吧。”
在国公府当下人这么多年,沉棠早就明白了“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不说”这个道理,于是也不多言,手脚麻利地拧了拧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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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为了身体着想,您多少喝一点吧?”
“咳咳端下去吧,咳咳咳,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身子,还能折腾几天呢?就这样吧,死了倒还痛快。”
院子里处处挂着白灯笼,来往的小厮皆穿着黑色的短褐,丫鬟们都穿着深青的襦裙,鬓边还簪了朵白花。
在外面洒扫的下人听见屋子里夫人的话,没有丝毫动容,神情麻木地做着自己的事。
病床上躺着形容枯槁的妇人,下巴很尖,显得眼睛更大了些,面颊苍白。虽然仿佛依稀还可窥得她从前容貌之盛,但是也并没有什么用了。
一旁的丫鬟还在苦苦哀劝着她喝药。
她却已经拥着锦被侧身闭上了眼睛,一副将睡的样子。
丫鬟见状,只好又将药碗端下去,放在灶上仔细煨着。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
再后来,妇人终于愿意再喝药时,差点把丫鬟感动哭。
喝过药之后,她叫丫鬟将铜镜拿过来,揽镜自顾道,“枝夷,你说,我是不是老了?”
“夫人才十九,哪里就老了?您可别说笑了。”
她拿着镜子的手颤了颤,是啊,她才十九,可是为什么镜子里的她已经像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妪,暮气沉沉。
“你帮我上一下妆吧,选鲜亮一点的颜色。我瞧着,外面天光真好,想出去走走。还有荔辛,让她帮我选条裙子,厚实一点的,都四月了,我还是觉得冷。”
“是。”
折腾了一会儿,两人一左一右地扶着妇人往外走,所到之处,下人们都心不在焉地向她问好。
看着满目惨白的颜色,她开口问道,“府里谁出事了吗?为什么我一点声响都没听见,这灯笼,都有些旧了。”
片刻,她又低低笑起来,没有情绪掺杂的笑意听在两个丫鬟耳里,是很让人心疼的意味,又听她说,“我怎么忘了,这是他死讯传来时挂上的吧?这么些年了,还挂着呢?都说人死如灯灭,可他死了这么久了,将军府里,仍然是这样惨淡啊?”
“等我死了,又有几个人能记得我呢?”
两个丫鬟已经哭了起来,“夫人,您会长命百岁的!”
“你们,还有沉棠,浮槿,我记得在你们陪嫁过来的时候,我就把你们的卖身契还给你们了。等我死了,你们就拿着卖身契出府去吧,别把我的死讯传给父兄他们知道了,就让他们以为我尚在人世吧。”
两人一直摇头,妇人枯树一般的手掌把着她们,紧紧掐住两人的胳膊,沉声道,“答应我。”
“是,都听夫人的。”两人哽咽道。
那天晚上格外的冷清,风声瑟瑟,没有月光,也没有星子。
妇人穿戴整齐,咳了两口血在地上,安静地结束了这风雨飘摇的一生。
四个丫鬟拿着卖身契出了府,带着主子的尸体,凑钱买了一口薄棺将她下葬,葬在了王都里的春荫河边。
正是春光烂漫的时候,生前难得见,愿她身后能得此常伴。
后来四个丫鬟在王都里找不到活计,只能靠卖绣品,给人浆洗衣裳为生,在那年的冬天病死。
顾昭在这个时候从梦里惊醒。
这不是梦,是她短暂的一生。
更令她心疼的,是几个丫鬟。她们本该有幸福美满的一生,却被她这个主子给耽误了,在她死后,余生也如此凄惨。
还有她的亲人。
所幸,她终究是回来了。
顾昭坐起来,她又想起苏宴。
其实,不在一起也好,嫁不了这个人也好。她这样短命,十九岁就死了,谁喜欢她,跟她在一起,都是受苦。
她又躺下,拥着锦被,强迫自己睡着。
第二天,老夫人屋里的宋妈妈就过来伺候顾昭妆扮了。
宋妈妈是祖母的陪嫁丫鬟,对上妆穿衣的眼光都非常毒辣。顾昭想到这一点,心知今天怕是要去齐国公府了。
她垂下眼,任凭宋妈妈在她脸上作为。随后又换了杏红的罗裙,这才去了淳安堂用膳。
她到淳安堂时,只有祖母一个人在,不由好奇道,“爹和哥哥上朝去了,可是母亲也不过来吗。”
老夫人笑道,“你母亲今天一大早出去找兵部尚书的夫人打叶子牌了,快吃吧,吃完了我有事跟你讲。”
顾昭于是慢慢吃了起来,其间也注意着给祖母挟菜,盛汤,添饭等等。
终于用完早饭,顾老夫人才拉着孙女往内室走去,又从首饰盒里捡拾出了一支鎏金烧蓝的步摇插在她如云的乌发间。
“晃眼间你都这么大了,你和那人的事我也知道了,没关系,祖母不会说你什么。谁年轻的时候,不会做些荒唐事呢?年少轻狂,这些都是很正常的。但是你也要长大呀,你可以一直行少年事,但不能一直用少年的心去为人处事。”
“祖母接了齐国公府的帖子,随祖母一块去看看吧,记得不要任性。他们家虽然也是国公府,但是和我们却是不一样的,真要论起来,满王都里,没有哪家国公府能比咱们家更显赫了,齐国公世子也是个有本事的,今年十九岁,但已经是礼部侍郎了,为人温和有礼”
“我知道了,祖母,咱们快走吧。”顾昭红着脸道。
十九岁的礼部侍郎,是挺优秀的。
可是,可是苏宴也才十九岁,他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了。
她心里有些涩,觉得自己太不争气。
到了齐国公府,已经有许多人在了,一堆莺莺燕燕,看得顾昭头疼。
但是很快,她又笑了起来,因为宋问渔走了过来。
“你回了王都也不跟我说一声?”
两人因为书信往来结下了深厚的情谊,故此宋问渔对顾昭的态度更亲热了几分。
“这不是没来得及吗?我前天下午回来,昨天去了宫里,可巧听说你今天来了这,于是就来见你了呀。”顾昭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是一流的。在这事上,她称第二,没人有本事称第一。
顾老夫人在旁边听着,也不拆穿。她是很乐意孙女有几个交好的小姑娘的。
“那位小姐,看起来有些眼熟啊?”不远处几位相熟的贵女凑在一起,其中一人看见了顾昭,于是惊讶道。
“怎么会?王都里要是有这样出挑的人,早就传开了好吗?估计是哪个刚迁来王都的世家里的小姐,除了范阳、清河、荥阳、赵郡那几家,哪里值得我们在意?”
没有说太原是因为王家已经迁来了。
“说的也是。就算长的再好看,身份低了,哪里又能和我们相提并论?”几人又换了地方赏花,没有再注意顾昭。
国公夫人听说顾昭来了,连忙带着丫鬟迎了过来,可远远地一见顾昭,满心的喜悦当下就冷了三分。
她之前是见过这顾昭的画像的,没想到见面了竟然发现她比画上还好看。
这好看是好看,可是,未免也太好看了点吧?
不过没关系,长得好看也是本事不是?好歹是端国公府的嫡小姐,就该长成天仙。想通之后,她便上前去与祖孙俩打招呼,“老夫人,顾小姐。”
“这便是我时常与你提起的齐夫人了。”老夫人对顾昭道。
顾昭抽了抽嘴角,对这种场面话很有些应付不来,有些生硬地打招呼,“齐夫人好。”
“何必这样见外?我也姓姜,你大可以唤我一声姨母。”她又从腕上褪下镯子要送给顾昭。
第七十二章()
顾昭连连推却;开玩笑;她连齐国公世子长什么样都没看清楚;怎么能接齐国公夫人的镯子?
齐国公夫人也回过味来;如果不是早上国公爷对她耳提面命;她怎么会急切得失了分寸?当下便拉着她笑道;“看来顾小姐不是很喜欢这镯子;不如什么时候我们一起去如意坊逛逛,为你选一对称心意的?”
“嗯。”顾昭轻声道。她觉得这个齐夫人对她的态度有些奇怪,准确来说;是热情得过分了些。
着紫袍官服,佩金玉带的齐寅下朝回府,听见下人一番禀报;瞬间便黑了脸;大袖一甩,又出了门;往平素待的茶楼里去了。
而正招待着诸位贵女的姜氏还不知道这一切;正暗暗心急着为什么儿子还没有回来。
虽然她与老爷都属意端国公府上的顾昭;可是买东西还要货比三家呢;何况是婚嫁这般的人生大事。她们这赏花会的帖子;可以说是广撒网了。
而今天来国公府的,也有好几位是有意与她们结亲的人家。
可是眼看着巳时将到;正主还没回来,姜氏眉眼一冷;让贴身的丫鬟去门房问个清楚。
待丫鬟回来;将事情一一道出,姜氏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她这个儿子怎么就这样死心眼!不喜欢正妻,以后不是还可以纳妾吗!非得在这个时候与她过不去吗!
她等在偏厅里,手里的帕子被绞得不成样子。没等太久,丫鬟就把伺候着儿子的小厮叫了过来,她仔细盘问了一通,凌厉的眼风扫向一旁的家丁,“去茶楼把世子请回来!要是请不回来,你们也不用回来了!”
众人颤颤应了声是。
走到庭翠轩,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尤五被推了出来,他苦哈哈地走到掌柜的面前,拿出凶狠的气势,“齐国公世子可在贵店?”
掌柜的已经对这阵势司空见惯了,齐国公府里的下人,隔三差五就要到他这店里来寻一回人,有时候他们没来,他心里还有些怪不习惯的。
他眼皮掀了掀,翻开账本,“二楼左转第一间。”
几人于是上楼,还是尤五上前敲门,“世子您在吗?”
齐寅打开门,看见是府上的家丁,皱眉问道,“那些人都走了?”
尤五当即一个激灵,道,“都走了。”
齐寅狐疑地看着他们,视线从每一个人脸上扫过。
几人眼观鼻,鼻观心,老实巴交的样子让齐寅放下心来。他就知道这群人不敢骗他,于是也不为难他们,“走吧。”
到了国公府外,看见依然有许多马车停在外面,齐寅这时候才惊觉上当,但他反应过来转身要走已经是来不及了。
因为以尤五为首的几名家丁将他的去路堵住,哈腰赔笑道,“世子爷,您就体谅体谅小的们吧,您这一走,我们可不好交差呀!您素来是最宽和仁慈,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我们也不愿意得罪您。”
齐寅冷着脸色,“让开!”
几人仍然恭敬着,但是也不肯退一步。
齐寅冷哼一声,又与他们僵持了一会儿,考虑到在国公府外与他们这样纠缠着影响不好,更重要的是,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要是真动起手来,到底还是他吃亏,面子里子都落不了好。
于是纵然心下窝火,可他还是进了府门。
姜氏早已找了托辞从众贵女中脱身,等在砖雕影壁处,一句儿子归府便上前为他整理衣襟,一面道,“昨天不是答应得好好的吗?临到今天又出尔反尔,你说你这还算个什么君子?是不是非要齐国公府在王都里抬不起头来,以后我和你爹走到哪儿都说不上话,你才甘心?明知道今天是专门为你办的赏花宴,来了这么多小姐等着你,你却连个面都不露,不是往人家脸上打是什么?”
齐寅道,“我根本没有答应您,是您和父亲一厢情愿,我早说了,不会娶这些女人,尤其是那顾昭,长得好看有什么用,不过是个草包。”
“你看不上人家,人家还不一定能看上你呢!”姜氏不想再与她这儿子多说。
要他说,其实自己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认死理。
而且你听听,他说的这叫什么话?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就认定了人家好好的大小姐,一定会贴上来似的,唯恐避之不及。
她几乎是拉拽着齐寅往花房那边走过去,见他脸上仍然挂着不乐意的表情,她咬牙道,“咱们府里是什么光景你也知道,你要是心里还有我和你父亲,哪怕是一分的情谊,你也得去给我走个过场。”
齐寅心里仍然有些不甘愿,但也明白事已定局,不再做无谓的挣扎,冷着一张脸在路上走着,但看起来到底比之前令人舒服多了。
此时花房里不少姑娘已经等得有些心焦了,她们今天哪里是来赏花的?如果不是为了见一见齐寅,她们哪里会在正当热时的五月出门?
可是现在她们在这里少说也呆了一个时辰了,脸都要笑僵了都还没有见着人,已经有不少人低低抱怨起来。
顾昭与宋问渔在一处,听着她讲各家小姐的长短高下,“你看这李家小姐,别看她长得清秀,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天生肤色就要黄一点,每次出门身上都要敷三层粉才够,其实我每次见着她,都害怕她一笑那粉就掉下来了。”
“还有还有,还有这个张家小姐,她名声可以说是在这王都里已经烂得不能再烂了,但是她眼界又高,不肯嫁低了去,可能是怕日后与闺中密友相聚,独她一人身份地位最低,所以哪怕这齐国公府再再不入流,好歹也是个一等公府呢,”说着她又看了看身边挨着的顾昭,“当然,与你们家是不能比的了。”
两人慢慢说着,眼见着前边就有些骚动,顾昭拉着宋问渔也想上前去凑凑热闹,接着就听见姜氏的声音在前边响起,“昭儿,快来。”
她看了眼宋问渔,宋问渔这时候也回过味来,拍了拍她的手,低声道,“去吧。”
她于是走到姜氏面前。
大家本来都还在想国公夫人口中的“昭儿”是谁,一见她上前,突然就淡定不了了,纷纷与旁边交好的小姐交头接耳。
“我怎么觉得这位小姐眉眼间给我的感觉是似乎有点熟悉?”
“真别说,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依我看呀,说不准是从哪个小地方来的?”
“不会吧,看她的举止气度也不是什么小地方能够养得出来的呀。”
众说纷纭。
姜氏冲她们笑了笑,她面容白净,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有些细纹,脸盘微圆,头上簪着简单的翡翠簪,身上也穿同样色系的马面裙,素净简单。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在王都里是出了名的和气。
“本来呀,这也轮不得我来介绍,可我心里对顾小姐实在喜欢的紧,所以就越俎代庖一下了。她的名字说出来,想必大家也是不陌生的,正是端国公府的嫡女,顾昭。刚刚见大家似乎都不认得,想来应该是她去江南小住了两三个月的原因。俗话说,女大十八变,可是在你们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