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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江南,侯府那帮子人没欺负你吧?”
“没有。”顾昭笑道,开始睁眼说瞎话,“我记得之前是苏丞相担任太子太傅,不知最近他可好些了?”她虽然与苏宴在江南相处了一段日子,可是她也没忘记,在王都里的众人心里,他是卧病在床呢。
说到这个,顾絮就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他还躺在家里呢,一直闭门谢客。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想起侄女对苏宴痴心一片,她及时打住,道,“只是没想到,这下子,晔儿没了老师,陛下竟然就要亲自教导他,让他去御书房随父皇一块儿批阅奏折。”
顾昭有些惊,但是很快缓了心神,皱眉道,“这不是好事吗?”为什么看姑姑的样子,好像对这事并不欢喜。
顾絮当然知道她的想法,可正是因为知道,她更加发愁起来,“当然是好事,可是自从你表弟学着去批折子之后,我都快被他烦死了。”
她抿了口茶,“他每天这话就跟说不完似的,一来我这坤宁宫就跟我说他今天批的折子怎么怎么样,又说没想到哪个大臣平时上朝的时候跟个闷葫芦一样,结果在奏折里整天抨击这个批评那个,真是教人大开眼界”
“那倒是有点烦人。”顾昭似乎能够想象那样的场景。她记得最开始小绿在她这里失宠就是因为它太吵了,从早到晚“阿昭最美”“阿昭真好看”叫个不停。
她有点同情地看了眼姑姑,“许是太子刚开始接触这些,觉得比较新奇。说不定等这股新鲜劲儿过去了,他就”
顾絮打断她,“我一开始也是这样想的,可是他都批了半个月了,我觉得他这股新鲜劲儿可能是过不去了。”
“还有就是,我这里先给你透个底,母亲接了齐国公府的帖子,因为听说了你跟那苏宴的事,那天还气势汹汹地进宫来了。”
顾昭心里一咯噔,“我回来她怎么没跟我说呀,爹娘也没跟我提一个字。”她在回来之前就想到家里肯定要有这些事,也做好了迎接各种诗会花宴的帖子,但是万万没想到,自己从前的荒唐事竟然还被祖母知道了。
“你爹娘唉,胳膊哪里扭得过大腿?”顾絮道,“我也就只能救你这一次了,总不能天天把你招进宫来吧?”
“这下完了,回去肯定又要抄礼记了,说不定祖母还要让我抄一下女戒女德”顾昭长叹一声,仿佛已经预见了未来的悲惨生活。
“说起这些我都差点忘记叫你进宫来是为了什么了,”顾絮站起来,在屋子里走了两圈,才想起来,“是想问你当初为什么说要提防萧暄?我觉得这孩子是阴沉了些,但人还算不错啊。”
顾昭愣了愣,想从萧暄的家世背景野心手段说起,又觉得这么长篇大论说下来,自己都会不耐烦,突然想到自己从前惯用的万金油借口,于是道,“是丞相对我说的。”
“其实也没关系了,我本来对他就没有很亲近,得了你的信之后,就更疏远他和他母妃了。”顾絮说完就接着说,乍然听见侄女这句话,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但是很快她就因为不可思议微微提高了声音,“什,什么?丞相说的?你和晔儿先下去,让我缓缓”
萧晔与顾昭于是齐齐退下。
到了外面,他才松了口气,先问了顾昭在江南过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心的事。
顾昭一一答了之后,问道,“皇上是突然让你跟在身边批折子的吗?”
“这事别人都不知道,我就只跟你一个人说啊表姐,”萧晔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什么人,才开始说,“也不算突然,是老师病中递了折子上来,父皇才把我带在身边的。”
“半个月前左右吗?”
“什么?哦,是。”萧晔点头道。
顾昭推了下时间,如果是半个月前的话,就差不多是她和苏宴表明心迹,将事情都掰扯开了的时候。
所以接着他就向皇上进言了?
可是,他为什么不和自己说呢?
“表姐,我真的现在才知道,原来批奏折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每天请安的,谢恩的,想被安排的折子,简直像雪片一样朝御书房飞过来。”
思绪被表弟打断,顾昭也就不再去想这事。而是笑着听他说话。
“那些大臣,有的连自己的事都没做好,就成天盯着别人的错处,就连人家纳了房小妾也要弹劾,每次看见这样的折子,我都忍不住怀疑人生的意义。”
“噗嗤——”顾昭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她还记得他上一次说人生的意义,是因为在长安街上听了一个说书先生的故事。
那个故事在他看来可以说是烂到了极点,于是他们回头交流各自的看法时,就听见他说,“如果要是表姐你每次给我讲的话本里都是这样的故事,我就真的要怀疑人生的意义了。”
时隔多年,再次听到这几个字,还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她觉得心情有点复杂。
第七十一章【捉虫】()
“等等;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三皇子被封为慎王;这其中有没有什么隐情?”
等萧晔说完批折子时遇到的一系列事情;顾昭再一次深—刻体会到了姑姑的感受。见他还欲再说;于是出声打断。
萧晔闻言沉思;轻声道;“旧案重翻。”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顾昭却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从前萧暄做的事情没有收好尾巴?
她点了点头,“那我三月要去江南的那天;你来送我时怎么同他一起来了?”
萧晔想了想,才想起来她说的是什么事,道;“是孤出宫时正好在宫门碰见他了;他就问孤要去哪里,孤就说你要去江南;然后今天想去国公府送送你。他说恰好无事;如果想跟孤走这一遭;不知道国公府会不会不欢迎他;他都这样说了;孤肯定说不会呀。不过表姐,他难道真的有那样的心思吗?”
萧晔不是不相信;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顾昭笑了笑,“殿下;一个人的野心和欲望;永远不会写在脸上。更多时候,你要去观察,去感受。”
“可是,当皇上就真的这么好吗?”
“好不好,就要看自己的本心了。你喜欢,就是好的,不喜欢,好不好都与你没关系。”
“‘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是这个意思吗?”
“是。”顾昭道,“你如今站在这里,喜不喜欢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为了姑姑,为了你自己也为了顾家,我们都没有退路了。如果不往前,那就只能陨落。”
“我明白的,表姐,”萧晔迎风而立,日光将他的身影拉的很长。
这些事情,他一直都明白。
顾昭也被他弄得情绪有些低落,轻轻“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一会儿,萧晔又笑了起来,“其实那个位置,好像也没有很坏。”
“是啊,不然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对它趋之若鹜呢?”顾昭也笑了起来。眸子里染上星星点点的笑意。
萧晔定定看着她,“表姐,孤觉得,这满王都真的没有人配得上你。”他也听说了外祖母想带表姐去赏花会的事情。
“好端端的说这些干什么?我总归是要嫁人的,只要顾家不倒,你不倒,姑姑不倒,配不配得上有什么,只要没人敢欺负我就够了。”
她抬眼,看着满园子随风扶摇的花枝,觉得心情很久没有这么平静了,“很久以前,我随母亲来参加过一次宫宴,当时头上簪着一支簪子,有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小姑娘看见了,也吵闹着想要,我没说什么,可是后来就没在宴席上看见她了。”
“其实这么多年过去,那只簪子长什么样我已经不记得了,那个小姑娘我也忘记长什么样子了,可是这件事我却记了这么久。如果当时我们两人的身份对换过来,而我头上依然簪着那支簪子,最后的结果肯定也就不会是这样了。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知道,只要你们都好好的,我就能好好的,比她们都好。”
萧晔看着她,“表姐会一直这样好下去的。锦衣华服,美食佳肴,金银珠宝,您会一直有。”他在这个位置一天,她就能随心所欲一天。
“好。”顾昭点点头。她没说出口的话是,如果有一天必须舍弃这些,但可以换得他们都好好的,其实她也愿意。
太阳渐渐开始落了下去,金碧辉煌的宫殿在这种时候更有了几分盈盈的暖意,顾昭忽然想起半年前的那个傍晚,当时他们走在宫道上,少年瘦削的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也很单薄。而那个时候的她也对未来充满了迷茫而不自信。
而现在他们都在往更好的方向成长着。她相信,所有人都会越来越好。
“太子殿下,顾小姐,”穿淡粉色交领襦裙的宫娥来到两人身边,屈身行了个礼,然后道,“娘娘宫中传膳了,请您二位过去用膳,陛下也在。”
“我们过去吧。”顾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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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臣(臣女)给父皇(皇上)请安。”到了坤宁宫正殿,顾昭与萧晔纷纷向永裕帝行礼。
萧琮笑道,“都是一家人,私下就不用多礼了,都来坐下吧。”
两人于是上前坐下。顾昭挨着姑姑,萧晔挨着父皇。
吃到一半,萧琮突然道,“没记错的话,昭丫头今年应该十四了吧,岳母是不是该给你相看人家了?”
顾昭闻言,愣了愣,他没想到姑姑比她想象中的更受宠。一声“岳母”放在平常人身上当然没什么,可是面前这人却是九五至尊。
她这么一愣,就冷落了萧琮。顾絮于是圆场,答道,“母亲前些日子还接了齐国公府的帖子,您难道有什么好的人选?”
她问这话其实也不是没有原因,朝中近来太平,皇上可不止一次对她抱怨过了,操劳了大半辈子,突然闲下来就有些不适应。
于是开始操心臣子的婚事。
萧琮看了看她,有些为难,“没有。”说句实话,他觉得顾昭这样的性子,嫁给谁简直是祸害了谁一家。最近他还没有看不惯的大臣。
可是这好歹是他外甥女,她一丁点小的时候他还抱过她呢,大抵是出于一种补偿的心理,他道,“你看,给昭丫头一个诰命如何?”
万一昭丫头要是在夫家不受喜,还可以仰仗这么个诰命好好生活。
“臣妾觉得可行,皇上想给她什么封号?”
“端阳怎么样?笃实直正为端,明丽高光为阳,也贴合她的性子。昭丫头,好不好?”
“好呀,那就多谢皇姑父了。”顾昭眯起眸子笑,就当做他说的话是在夸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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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昭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夜空是幽深的蓝,明晃晃的月亮挂在天边,星子闪烁,五月的风吹过来,不冷不热。
她刚走到门口,浮槿就走过来,“姑娘,丞相来了。”
在外面候着的马车也驶过来,在寂静无人的夜里发出辘辘声响,格外引人注目。
她迟疑着没有上前。
主要是还有些惊诧。他不是在江南吗?怎么现在又来皇宫了?
苏宴轻咳一声,撩开帘子,“还不上来?”
她这才如大梦初醒一般,把住他的手上了马车。
“你怎么就回来了。”过了好一会儿,顾昭才开口。
苏宴还为手里残留着的她指尖温热滑腻的触感而怔愣,听见这话,眉眼舒展开来,“事情办完了,就回来了。”
“那你卧病在床的消息是不是该歇下去了?”
“是。明天回去上朝。”
其实他什么时候上朝和顾昭没太大关系,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她又道,“我打听到了萧暄被封慎王的原因了。太子说是旧案重翻。这案子想必非常重要,不然也不会让他一夜间惹得圣上厌弃。”
苏宴嗯了一声。
顾昭又觉得懊悔。这种事想必他早就知道了,自己说的简直是废话。
她低下头,捏着自己的手指头玩,不再说话。
又是一阵沉默。
风吹动车边的帘子,苏宴透过缝隙看到外面的街镇上声影渐息,红绉纱的灯笼挂在屋檐下,然而也并没有显得很喜庆,或者说,热闹。
“我听说齐国公世子不学无术,空有一副好皮囊,你别被他骗了。”他声音有些闷。
顾昭侧过头看他,心知他或许是知道了祖母接帖子的事,这也没什么稀奇的,毕竟他是王都里手眼通天的苏丞相。
马车外的风吹进来,漏夜的月光,街边的灯火都泄进来,映照他眉眼清楚。顾昭在心里叹了口气,她想,苏宴的话说得真没道理。在他面前,哪里还有什么好皮囊?
“嗯。”她笑着点头,将苏宴这句话当成是长辈或者说盟友对她的关怀,“我知道的。说起来,你就没有喜欢的姑娘吗?我跟你说,如果有喜欢的人,一定要主动告诉她,别给自己留遗憾呀。”
“有。”
“你不说,怎么咦,你竟然有喜欢的人?”顾昭反应过来,很有些震惊。
她其实也只是说说就罢。因为,真的很难想象这个人会去喜欢一个人啊。这样子说起来,她又觉得有点嫉妒那个女子,不过转念一想,她一定特别好吧?不然怎么会被这么好的苏宴喜欢。
“她很好看,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像漾着一汪春水,又像荡碎了满天星光。有时候娇怯,有时候大胆,有时候狡黠,有时候孩子气。我不喜欢‘怎么样的她’,因为,只要是她,我就喜欢。”苏宴望着马车外行人疏散的街道,声音不轻不重,好像一下下敲在顾昭心上。
想到自己从前的荒唐作为,顾昭满怀尴尬,“那我以前,真对不起,她知道你的心意吗?有没有误会。真的很对不起,我我不知道。”
她竭力想要忽略自己心底的酸涩,觉得很对不住苏宴,还有那位姑娘。
如果不是上一世直到她死都没听说他娶妻的消息,这一世她怎么会出此下策?
“她还不知道。不必歉疚,她很喜欢你的。”
顾昭释然了,怪不得他能这样轻易地答应帮她,原来还是因着那位姑娘。
“那么,如果有机会的话,请帮我向她带句谢啊,还有,苏大人,国公府到了。”
“以后你可以当面向她道谢,下去吧。”
顾昭很快下了马车,临进府时,马车已经驶进街尾,在黑暗里隐去了身影。
她突然转身,提着裙角飞快跑过去。
“停下。”苏宴朝砚一喊道,他好像听见了顾昭的声音。
顾昭终于追上了马车,她站在马车外。
苏宴拉开帘子,看见她长长的裙摆,纤细的腰,再往上,是鼓囊囊的胸脯,和细长的脖颈。
“有事吗?”
“苏宴。”
“嗯?”
“再见。”她笑开来,眼里有细碎的光。
苏宴也笑,“再见。”
月光从天穹上流泻下惨白的光,夜凉如水,月白如昼。
顾昭往回走,苏宴的马车往前驶。
等回到堆云馆,顾昭才忍不住俯身在床上哭了起来。
她站在才明白她为什么一听到苏宴的名字心里会雀跃,一见到他就会觉得心安。
是喜欢啊。
原来真的有一个人的出现,让她会觉得自己说过的话都是狗屁,原来其实不是嫁给谁都没有关系。
可是晚了,太晚了。
她现在才明白,他真的也是个凡人,会动心生情,会喜欢一个姑娘。只是那个人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