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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笑的是，之前的他，竟还天真地想要将她娶回家！
娶她回家，他拿什么保护他！
一墙之隔，御书房内，皇上正坐在桌子后面，一脸淡定地用茶碗盖子，拂去茶水上的浮沫。
三步之外，昌王也正坐在相对的赐座上，往茶碗里吹着气，将浮沫吹开。
两人谁都没有先说话，似乎在玩一个幼稚的游戏。
“四弟，你也太抠了点儿。”终于，昌王还是先开了口。他笑了笑，食指往茶碗边上敲了敲：“当上了皇上，还要喝这种玩意儿。今年上贡的茶叶呢？”
“国库空虚，今年收得茶税重了些，”李潜的声音不紧不慢，似乎没有半点儿别的事，只是在与昌王闲聊家常：“所以朕让各地茶农不用上贡了。去岁的茶，也不是不能入口。”
第315章 一筹莫展（二）（）
“哈哈哈哈哈”昌王很不客气地笑出了声：“四弟啊四弟，你还真是给咱大周丢人现眼！堂堂大周一国之君，居然连新茶都喝不起，你以后下去了，可别将这事给说出去你信不信，开国老祖会拿鞭子抽你？”
李潜轻笑一声，不以为意，抬头眼睛定定看向昌王：“若是觉得不好，三哥大可以出了宫去外头买，茶商那里，总归还是有上等的好茶的。”
昌王唇角依旧勾着，可眼睛里却少了那一抹笑意。他将手里的茶碗往桌子上一放，然后微微直了直身子：“不过话说回来了，老四往日里，我可真是小瞧了你。就凭你这不动声色的功夫，十成十像足了父皇。我是早就知道，我跟这皇位无缘。可老大和老二斗成那样，最终还是被你捡了个便宜原本只以为你得了渔翁之利，可现在看来，恐怕不尽然。”
李潜面色不变，抬头看着昌王：“都是父皇的意思，朕无权左右。”
昌王应景地一笑，然后摇了摇头：“四个兄弟里，就我是个例外。我是个老粗，跟你们玩不来心思。难道我想偷偷回来看看，却不想还是在你的掌握之中。”
“朕并没有掌握你什么，只是三哥回京后不愿意回家，自有你自己的想法。三哥不说，朕便不说，仅此而已。”
“行了行了。”昌王不耐挥了挥手，拿眼睛仔仔细细看着李潜：“不跟你说别的了你知道我想要什么，我这趟回来，就是为了那个。”
李潜这下倒是直接，他利落地摇头：“不行。”
昌王眉毛一挑。
李潜抬头，表情竟是诚恳地：“三哥，你若想在东边说一不二，弟弟可以封你为王。就像镇西王爷一样，到了你的地盘上，你永远是说一不二的。只是你想分割大周土地，在东边自立为王，脱离大周这不可能，朕不可能同意。”
昌王表情不虞：“不用你封，老子在东边本来就是说一不二。你给的‘王爷’，老子不稀罕，你给的爵位，对我来说就是个笼子，老子呆得不自在！”
“可你想分裂咱们老祖宗打下来的江山！只要朕还当一天皇帝，朕就不可能松这个口。”
昌王眼睛一眯：“皇帝？你连东边都没去过，东边长什么样你都不知道，凭什么要当东边的皇帝？”
“凭那还是大周！”
书房里一阵沉默。片刻之后，李潜轻叹了一口气：“三哥，这些话，朕只与你说这一次，再要有第二次，别怪朕不念兄弟之情了。”
昌王脸色难看，然后站起身来：“那好，这事我不再提只是还有一个要求，你总不该拒绝我了。”
李潜低着头，脸色暗暗一变。
“把那个郑寒给我，我立刻离开京城，蹲回东边去。”
“不行。”李潜立刻回应。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李潜，你是逼我造反吗？！”昌王啪地一声，手掌重重落在桌上。
李潜缓缓抬起头来，他的眉眼之间，缓缓换上了一片帝王之色，之前那个好说话的皇帝立刻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帝王。
第316章 一筹莫展（三）（）
“李昌，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御书房内，一片死一般地沉默。
李潜依旧坐在那里，可抬起头来时，却再不是李昌记忆中，那个软软糯糯，不会走路，看起来羸弱地似乎下一刻就要吐出血来的李潜了。
坐在那里的，是一个真正的帝王。
“第二次了。事不过三，别以为朕不会治你。”
“不过是个罪臣，一个犯了欺君之罪的女人，这你也不肯给我？”昌王瞪大了眼睛。
李潜眼睛微眯：“不给。”
昌王被噎住，他表情扭曲，恶狠狠地瞪着李潜，却一句话都没有再说出口。最终，他伸手打翻了桌上的茶水，而后重重说道：“那就砍了她！我要亲眼看见她人头落地！”
李潜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定定看着昌王，最终声音不大，说出一句话：“李昌，你拿什么来要求朕这么做？”
他是皇帝。
李昌一阵恍惚，心中原本李潜的形象突然被颠覆——他不是好捏的软柿子！
沈孤城站在御书房之外，听见了茶杯碎在地上的声音，片刻之后，昌王整张脸都紫着，脚步重重地快步走了出来。
昌王一出门，便看见了立在御书房门口当柱子的沈孤城。他一肚子火，此刻对着沈孤城恶意地笑了笑：“别找了，没用。我话撂在这里——郑寒不死，我李昌不回东壤！”
说罢，昌王用肩膀狠狠撞了沈孤城一下，然后快步走了。
沈孤城心中一沉，目光一直停在昌王的后背上，然后狠狠皱了皱眉。等到再也看不见昌王的背影了，沈孤城才转过身来，对着守在御书房外的太监一拱手：“公公，烦请通报一声，说沈孤城在外求见。”
说着，沈孤城摸出一角金灿灿的东西，而后金光一闪，这金子就被塞进了门口公公的袖子里。那位太监眼尖，自然看见了被塞到手里的东西是什么，而后他手捏着那一角金子，缩在袖子里轻轻一掂量。
“不敢不敢，都是杂家该做的，”太监白腻腻的脸上挤出一个笑，然后拱手说道：“沈大人请稍候，杂家这就去通报。”
那位太监说完，转身往御书房里走去。
沈孤城立在门口，眉头轻锁。
李潜看了看地上被撒了一地，此刻还冒着热气的茶水。宫女们已经手脚利落地将碎瓷片收拾干净了，李潜拿起手边的茶水，放在唇边轻轻抿了一口。
“启禀皇上，外头沈孤城沈大人求见。”刚才那个门口守着的太监躬身走了进来，然后恭敬跪在了皇上面前，遮住了李潜看着那一摊茶水的眼神。
李潜抬头看了那太监一眼：“不见，让他回去。”
太监一愣，似乎没想到皇上会这么说。
想到手掌心里还没握热乎的那一角金子，太监硬了硬头皮，又说了一句：“皇上，沈大人自下朝之后，便在那里候着了”
李潜眉头一皱，目光似刀投向那太监：“胆子是被什么养肥了，废话这么多？滚出去，让沈孤城回去，这段时间，他来找朕统统不见！”
第317章 一筹莫展（四）（）
太监头皮一紧，吓了一跳。他赶紧站起身来，口中喏喏，屁滚尿流地滚了出去，人到了门外，才一口大气喘了出来，伸手擦了一把额头被生生吓出来的冷汗。
沈孤城一见人出来了，立刻迎了上去。
太监一看沈孤城，立刻摆了摆手：“不成啦，皇上不见，沈大人请回吧！”说着，他将手里的金子往沈孤城手里塞，然后一副依旧吓得不清的模样，伸手翘着兰花指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沈孤城一愣：“皇上不见我？”
太监点头：“不见皇上还说了，最近只要是你来，他统统不见！”
说罢，太监还朝沈孤城摆了摆手：“莫让皇上发现你还在这，就当可怜可怜奴婢，您快走吧。”
沈孤城的心仿佛落在了深潭，一个劲地往下沉。他抿了抿嘴，伸手将手里的那一角金子又塞回那小太监的手里：“我知道了。”
不容太监推托，沈孤城转身走了出去。
一墙之隔，李潜依旧坐在原处，眼睛眯了起来。
看起来李昌是知道了那个传言。
东厂里，藏着一个可以颠覆大周政权的秘密。
李广贵死了，这个秘密——只可能在郑寒手里。
李昌想要郑寒，无外乎就是想知道那个秘密。他对那个传言抱有期望，在独立不成之后，希望能够掌握那个秘密。
正因为如此，他怎么可能会将郑寒交给他？
李昌大约私下里找过郑寒，似乎是一言不合没有谈拢，所以干脆不破不立，将她拖下了水，将她手里的权利抽走这一招，似乎稍显聪明了点。
只可惜，李昌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却忽略了另外一点。
郑寒成为阶下囚，这反而更有利于他李潜控制郑寒。郑寒如今正大光明并完完全全地掌握在李潜手里，李昌不仅骗不走，更偷不走了。
所以，李昌恼羞成怒，他得不到那个秘密，就干脆让全世界都得不到那个秘密——郑寒必须死，必须让他亲眼看见她死。
李潜一只手托着茶碗的碗托，一只手用盖子轻轻拂着茶沫。
虽然，现在李潜占上风，可作为一个皇上，一件事情不可能不掰开来碾碎了去想。郑寒手里掌握的那个秘密，毕竟是一个定时会爆炸的玩意儿，作为当权者，他其实应该同意李昌刚才的那个“建议”——杀了郑寒。
虽然东厂的秘密将永不见天日，这一点会很可惜。可是，一个对大周政权的潜在威胁，却消失了。
说起来简单，可是
李潜将手里的盖子往茶碗上一落，双唇一抿，表情有些不太好看。
因为，他发现，自己一想到要杀了郑寒
居然会不忍心。
他舍不得，让那个曾经会笑眯眯与自己说故事，喊着自己“李公子”，为他按摩双腿，为他做轮椅的小丫头死。
李潜闭上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他站起身来，伸手拍了拍自己并没有什么浮尘的衣袍，双手背在身后，缓步走了出去。
还剩下最后一个办法
只要她肯。
第318章 一筹莫展（五）（）
程锦叹了口气，走到了沈孤城面前，蹲下来拍了拍他的肩：“皇上态度不明确，所以这些狱卒们倒是不敢怎么为难我与郑寒。我妹子那里可就没这么好运气了。她那里定是又脏又臭，狱卒都是些大老粗我们能信的也不多了，劳烦您取了那些银子，帮着让我妹子过得好些。”
沈孤城点了点头，半晌没有说话。程锦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也没做声，只坐回到自己的床边上，望着高高在上的那一点子透气用的小孔发呆。
“如今我才知道，我是个多么没用的。”沈孤城声音里带着一点丧气：“干爹也说过，我不是做大官的料。莫名其妙混到这一步，大半也只是因为皇上刚刚上位，一时抓瞎，找不出更让他放心的人来。”
程锦扭头看他，眨了眨眼。
沈孤城一声苦笑，而后双手抹了一把脸：“还天真地想要娶了小寒，想给她一隅安心的角落，护她一生平安顺遂可是如今看来，简直是痴人说梦。我拿什么喜欢她？又拿什么守护她？遇到事了，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押下去，就连周转的钱都得从你这里拿。”
程锦笑笑：“别这么说不管你是如何，只好郑寒那丫头认定你，管你是天皇老子还是街头乞丐，她都无所谓的。再说了，你就是能过天去，能大得过皇帝？皇帝永远压在你头上，咱们不过都是仰仗着皇上的宠过活，谁知这宠能到几时？”
沈孤城听着，抬头看向程锦。
程锦话还没完：“就连义父那样的人物，荣宠半生，一言压过半个江山可临到终了，还不是新皇登基便自己寻了安逸。不是他胆小怕事是义父知道，一朝皇帝一朝臣，新皇登基，绝对容不下似义父那样手握大权的人物。还不如自己识趣，能给咱们这一帮小的铺出条安稳的路。”
沈孤城默默看着程锦，口中念念有词：“皇帝永远压在头上。只是仰仗着皇上的宠过活？”
程锦陷入自己的感叹之中，一时间没有听清楚沈孤城的话。他顿了顿，看向沈孤城：“你说什么？”
沈孤城伸手抹了把脸，然后站起身来：“没什么我这就去程绣那里，看看藏拙府其他人的情况。皇上此刻虽不见我，但不一定之后都不见我。我再想想办法，再想想办法。”
程锦摆了摆手：“听天由命吧，这事说起来严重，可其实还是就皇帝一句话的事情。‘欺君之罪’若皇上反口说没有欺君，还能有谁给定这个罪？你也莫急，皇上八成还是向着咱们的。”
沈孤城并没有将程锦这话听进去，他认为程锦只是在安慰他。他走到牢房门口，敲了敲门。外头原本便站在不远处的牢头立刻过来，将门给开了。
他走出牢房之前，最后看了程锦一眼。程锦向他摆了摆手，而后又仰头倒在床上，一副什么都不太在意的样子了。
离开天牢之前，沈孤城摸遍了全身，将身上所带的所有银子全部掏了出来。
第319章 一筹莫展（六）（）
他将这些银子一股脑全部给了那牢头：“劳烦待他们好些”只说了这一句，沈孤城便再也说不出别的来了。他不是个油滑的人，这样暗里行贿也做得不熟练，就连好话都不会多说几句。牢头并不计较，毕竟真金白银在前，好话听了又不抵饱他笑得一脸灿烂，赶紧点头哈腰：“沈大人放心，小的们都不敢怠慢的。”
沈孤城脑子里想了半晌，却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只好双手交叠，向那牢头重重一拱手。然后，他便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去程锦所说的那个钱庄取了银子——这些银子在沈孤城看起来并不少，足有千两，沈孤城攒了这么久的钱，都没有一千两。
可就是这一千两，在程锦看来，却实在不是什么大钱。他一身的心眼，一件事反复放在心底嚼透了，每每非想出个三五条退路出来，才肯安心。
而这些银子，也确实是他所做的保险之一。
只是，事情偏偏按照他所想的最差的一条路上走去，这些原本只是保险的银子，却还真的有了用处。
沈孤城走后，程锦仰面躺在床上，心里却是百转千回
这一次，明面上是东厂遭了大祸可实际上，遭了大祸的，只有郑寒一人。昌王的矛头指向郑寒，“欺君之罪”落在郑寒身上，或者换一种不好听的说法——如今东厂被封，藏拙府众人被关押，这一切，其实是被郑寒连累了。
东厂成立百年有余，如今就算是出了个欺了君的督主，可只要这个督主换了东厂照样能转。再者说来，以皇上的心气，怎么会真容昌王得逞，将东厂这一个好用的情报机构给解散？
换个督主
还能换谁？
程锦狠狠摇了摇脑袋，几乎想伸手扇自己两巴掌——就在刚才，他心底突然升起一丝莫名的渴望。若是郑寒真的不在了东厂，就是他的了。
不能再想下去了。
程锦狠狠吸了口气，将自己这点刚刚冒出脑袋的心魔，给扇到角落里。
沈孤城将那些银子换成散碎的小额银票，十两一张，鼓鼓囊囊塞了一怀。他出了钱庄的门，便马不停蹄往西厂去了。
西厂如今虽然没有什么大用处，可毕竟也是六扇门和锦衣卫的综合。西厂中，原本六扇门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