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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咬了半口桂花糕,庄子竹把话题转到重点上,说出了呈上计划书的目的:“火器营的建立,得向陛下要人,首先,应该是我章国的机密,需要陛下的亲信要员镇守边界;其次,要寻一隐秘的地点;再者,需要能工巧匠……”
宣恒毅一一听完,批准道:“可。西边的肃国可是朕的心腹大患,火器营一事,爱卿要财有财,要人有人。然则,现下爱卿正在用早点,不必挂心朝堂之事,安心吃完。”
庄子竹吃完清香飘逸的桂花糕,又把筷子伸向了百合糕,被当今皇上盯着他用早点,让庄子竹又两分不自在,问道:“陛下可用了早点,不如同吃?”
宣恒毅脱口而出道:“爱卿喂朕如何。”
庄子竹:“……”
宣恒毅坐直了身体,表现出一派正襟危坐的模样,丢出了一个惊天大雷:“昨夜被爱卿拒绝之后,朕思前想后,爱卿说过不愿为妾,那,朕欲立你为后,如何?”
这人眼神热切,漆黑的眼瞳中仿佛有星辰万点。庄子竹与宣恒毅对视着,那英伟的脸庞上,刚刚是僵硬的微笑,此刻却倾注着认真,让庄子竹一看就沉入进去,忽视了院落门口那抹一闪而过骤然消失的衣角,也没听到赵煜宇来了又离开的脚步声。庄子竹开始思考立后之后的事,以后的事不知道如何,但庄子竹能感觉出,此刻宣恒毅是真的想立他为后的。
没想到,庄子竹一心想当个享清福的臣子,皇帝却——
宣恒毅见庄子竹愣住不应,又补充道:“爱卿看我今早表现如何?与外面传闻的是否有很大差别?”
这皇帝连“我”都说了出来,要是庄子竹这都不答应,这就真不知好歹了。
可庄子竹仔细想了想,还是不愿。
从梅园到暖房的距离实在不近,隔着一株又一株的香粉梅花,在细小的花瓣遮掩之下,宣恒毅依稀看到庄子竹的身影。隐在花瓣之后,庄子竹款款下拜,姿势优雅极了。
让李顺喊了平身,等庄子竹站起,宣恒毅能看得更真切些。庄子竹此时刚从暖房出来,雪披都没披上,勾勒出腰身的锦袍看上去实在是太单薄了,比起秋天时,在萧国会面的时候穿得只少不多。
宣恒毅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低头吩咐了李顺一句,又直接出言令霍可清找哥儿们游玩,他有事要办。
霍可清自然不敢违抗,当不成小尾巴,就顺着宣恒毅的视线看过去,仔细瞧了好几眼,问身边的人道:“对面站在梁雅意右边的人是谁?”
有个哥儿马上起身,请霍可清过去他身边坐,回答说:“霍乡君,那位就是最近的风云人物,庄子竹,陛下封了官送牌匾的那个。”
霍可清又远远地看了几眼,坐到梅园中的亭子里,目送着宣恒毅和晋阳王、晋阳王世子一起走远的身影,问道:“是他呀?可也不见陛下对他有多宠信呀?见到了反而走远了。”
“的确……还是霍哥哥和陛下比较亲近嘛?不知道怎么会传出陛下天天去看望亡国王子的事来,是别人『乱』传的吧。”
“是不是『乱』传不清楚,我只是听说,那位庄公子建府以后,天天都和梁大黑他们出外游玩,早出晚归的,可没其他人陪同。”
霍可清呵呵一笑,红艳的嘴唇笑得像额间的牡丹花钿一样明艳,又问道:“那他封的是究竟是什么官?几品?都不用上朝的吗?”
“谁知道封了什么官呢?凡是五品以上的京官都要上朝,可是我爹从来没在朝上看到过他,大概就是六品以下的官吧。”
霍可清“哦?”了一声,笑得更艳了,说道:“那我也想结识一下他,春梅,去把庄公子从暖房里请出来。”
……
宣恒毅的确没向庄子竹那边去,而是请晋阳王带路,去探望晋阳王老王妃和今天宴会的主角——和老王妃呆在一起的、晋阳王那刚满月的小孙子。
晋阳王马上改道带路。他知道皇上肯定会来,可没想到皇上居然能这么早、刚下朝不久就来,这是何等的荣宠啊?前两年当今皇上的亲弟,慎王的长子次子出生时,陛下都没有一下朝连朝服都没换就赶去!还是陛下因为目前膝下无子,才想儿子想成这样了?说不定——还有可能看上他刚满月的孙子?
晋阳王很难排除这个可能。因为宣恒毅在登基之前,就纳了侧妃两名、妾侍若干;到现在登基已六年,后宫年年进人,也算是充实了,虽说皇上常年征战在外,可每年冬天都回回京,过完春节才走。这么多年过去,慎王儿子都两个了,怎么皇上就一个儿子都没蹦出来!
难道——
要是,真的,皇上生不出孩子,那肯定要在皇室宗亲中挑选儿子过继啊!
晋阳王惊觉自己可能猜到了不得了的真相,脚步却丝毫不『乱』,脸上也看不出异『色』。把宣恒毅带进晋阳王老王妃那里,让『奶』父抱了孙子出来,晋阳王见着他这粉雕玉琢的刚满月的小孙子,狠心开始数落起来:“陛下别看他现在睡得香,安安静静的,夜里可闹腾了!晚晚啼哭不止,长大以后肯定比他爹还闹腾。”
突然躺枪的晋阳王世子:“……”
宣恒毅伸出手指头,轻轻地戳了戳小婴儿那圆圆的脸蛋,又软,又绵,又嫩。宣恒毅又轻轻地戳了戳,又轻声吩咐身后的李顺道:“召太医来给他看看。”
老王妃连忙阻止了,谢过宣恒毅,跟晋阳王拆台道:“才哭了几晚,陛下请宽心,太医来看过,孙子身体还健壮着。”说罢,老王妃又骂晋阳王道:“你这当爷爷的,不知道情况不要『乱』说。”
晋阳王满脸愁苦,他这不是未雨绸缪吗!他的长孙才刚满月,还没热乎多少天,怎么也不能被过继走啊。
看!朝堂上不用端着脸、只需要一言不发就能震慑群臣的皇上,现在戳他小孙子的小圆脸,竟然会流『露』出前所未见的温柔神『色』。晋阳王轻咳一声,伸手从下往上戳了一下小孙子的小屁屁。谁知道,小孙子还不惊醒,只是扭动了一下,嘴里吐出一个小泡泡。
宣恒毅戳破了那个小泡泡,脸上甚至显出一丝笑意,让晋阳王越发惶恐起来。终于,宣恒毅愿意收了手,说道:“眉『毛』还是太淡了些。”
眉峰也不及他家庄子竹的英气。日后他和子竹的孩子,肯定比晋阳王的小孙子长得更俊。
晋阳王稍微松了一口气,深深觉得宣恒毅嫌弃就好,说话却一点想法都没漏,只是平淡地说道:“还没张开,等他一两岁,眉『毛』就没这么淡了。”
第57章 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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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残酷的天气环境之下,章国国君宣恒毅夹着马腹、逆着漫天风沙; 向着前方溃败的敌军猛追而去。尽管逆风,他整体动作迅速而灵活; 银『色』的刀光如若游龙,所过之处,血花溅落、渗入砂砾;他双臂结实; 每一斩都不容小觑; 能发出千钧之力; 刀光闪过; 如同雷霆猛击; 把敌人干净利落地斩成两份。
有时宣恒毅的战马还没跑到过去; 只是举刀,在他马前几丈远的敌人已经被他的杀气所震慑,嗷嗷尖叫着丢盔弃甲、跪地求饶。
万里无云; 日光倾泻下来,映照在他的鳞甲之上,发出掺入血『色』的银光。宣恒毅杀神一般的冷峻面容也被清晰地光照到; 印在溃败敌军的心中; 成为他们午夜梦回的索命战将,心胆俱碎。
国君御驾亲征; 将士们当然士气高涨。在宣恒毅的带领之下; 一匹匹战马跟着踏过飞沙『乱』石; 向着前方敌人飞奔而去; 战马上的轻甲士兵手握长刀,奋勇进击。漫山遍野,铁蹄声响,兵戈争鸣。战旗猎猎作响,仿佛在为章国的士兵们呐喊助兴。
一路疾行,宣恒毅率领亲兵,把敌军打得落花流水。
夕阳西下,收兵回营,清点战场完毕,宣恒毅在慰问伤兵之后,又亲自大范围检查战马的马掌,见大多完好无缺,禁不住朗声大笑道:“这么多年邯寇多次嚣张作『乱』,奈何我军战马行走在满是『乱』草砂石的地面,马蹄多有损伤溃烂,伤病亡故者众,让我军折损无数战马,始终不能深入邯国诛灭复仇。要不是有那幅青竹舍人的将军凯旋图,我们又怎会受到启发,给战马钉马掌,让铁蹄踏平邯国!”
言语之间,宣恒毅亲热地『摸』着他的爱马,刚刚在战场上那充满杀戮的锐利眼神,此刻被喜悦所填充。他的征北大将军杨忠国也相当喜悦,只是此时还有些许遗憾:“可惜不知那青竹舍人姓甚名谁,护心甲、马掌、长柄屈刀……只是一张将军凯旋图就暗藏如此多的军装玄机,这样的人才,要是被皇上得到了,扫平天下的速度定能加快。”
宣恒毅也对此感到遗憾,晚上,他又在挑灯,参详青竹舍人一副名为烽火云间的战火图。
图中,远景,湿笔水晕晕染出千万大军,人影幢幢,兵戎交接、刀剑相闻,更远的城墙被一处一处炸开,火光四溅,画技高超让人身临其境;而在近处,在我军的后方,一排排炮车整齐划一,绚烂的火光冲天而起,带着烈焰的尾巴向敌军的城墙冲去。
“参详一年有余,依然参不透。”宣恒毅『摸』着下巴苦思冥想:“为何在车上斜放长筒,就能冒出火光毁掉城墙?能工巧匠没一个能实现这画作的,那青竹舍人竟会仙家术法不成?”
征北大将军杨忠国更看不懂了,不过推测道:“依臣看,青竹舍人既然故意显示出他的军事才能,应该会向皇上您投诚才对。”
“他行踪隐秘,目前只能查出卖画之人起源萧国,”宣恒毅轻轻皱眉:“可萧国积弱已久,世勇叔半月不到便灭了六城,若是青竹舍人在萧国做事,必然不会如此。”
宣恒毅吩咐下去,继续追查青竹舍人的真身。而此时来自萧国的捷报从东南递送到北部军营,萧国愿意将三王子送来和亲的消息也终于送入宣恒毅耳中。
传信官禀告道:“萧国若效仿洛国送王子和亲,送的是默默无闻的三王子,乃萧国名『妓』李氏之子。据探子来报,萧国三王子因顶撞皇后,在灵鹤观悔过十年,颜『色』上好,但无人教导,才名美名皆无。”
征北大将军杨忠国一脸不屑道:“他们就送个不受宠甚至厌弃了的王子来打发?欺人太甚!臣私以为此举实在辱没我国!”
宣恒毅嘴角挑起一丝冷笑,写了一封手谕,说:“忠国叔所言极是,而且萧国实在太弱,又农业兴旺,即使我们不取,也会被他国所取。那就不议和,直接把萧国拿下!”
传信官恭敬地跪下接旨。
……
章国国君宣恒毅下了旨意,但传信官从章国北部边境策马加鞭,到达萧国交战的地方,已经是六天后的事了。此时萧国的皇帝和皇后都以为议和在即,当务之急,是把庄子竹请回宫里,让庄子竹甘愿和亲,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
而庄子竹在送走赵煜宇之后,招来跟了他十年之久的侍从墨书,把赵煜宇带来的消息告诉他:“若是我真的和亲,你是跟我去那暴君之国,还是留在宫中,安安稳稳?”
从小当苦力的肤『色』黝黑的墨书一听这消息,不假思索地说道:“当然是跟随主子。”
“不用想想?传闻那暴君喝人血、吃人肉、杀人无数,还把同样和亲去的洛国第一美人王子敲掉了抚琴的双手。我可能去到也朝夕不保,落不到一个好下场。”庄子竹说道。
今年才十五岁的墨书,还没长开的胸膛里藏着远大的志向,听到庄子竹所说的,就理所当然道:“那更不能让主子您一个人去啊,这么可怕的地方,要是那暴君要敲掉主子的手,我得替您挡着,主子你趁机逃跑。”
庄子竹听罢,不禁低头偷笑,说道:“我怎么可能一个人去呢,父皇会派许多宫人陪同一起的。不过——依我看,最大的可能是连和亲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当个孤独终老的老哥儿吧。”
墨书着急道:“主子不能这么说,主子长得这么好看,人这么好,一定会有个好夫君的。”
庄子竹敛了笑意,轻声猜测道:“既然章国半月不到,灭了六城,几乎可以说是两三天灭掉一个城池的速度。这样的速度,灭国之日可待,章国怎么可能放弃?现在议和,我猜,不过是半路停军休整。”
墨书连忙伸手捂住庄子竹的嘴,紧张地左看看右看看,看四下无人,才长呼了一口气,压低声音告诫道:“可能御林军的人还没完全走掉呢!主子这番话被别人听到太危险了。”
庄子竹抬眸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不反驳我的话?”
那一抬眸,庄子竹的眼中仿佛藏有星点,灵动万分,墨书沉『迷』美『色』不可自拔,衷心地恭维道:“主子这么聪明,说什么都是有道理的,我也这么觉得。”
“灭国了你也不怕?”庄子竹偷笑,逗这实诚的孩子太好玩了。
墨书愣住了。
庄子竹又肃容道:“墨书,我给你的那部分卖画酬劳,可一定要藏好了,到时候落魄了,我们就靠它们生活了。”
“遵命!”墨书跟着严肃起来,当天就背着个小铲铲悄悄下山,找了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像挖井一样深挖下去,把庄子竹的卖画钱藏了起来。还细心地掩盖痕迹,藏小钱钱养主子的责任感十分强烈。
第二天,灵鹤观的道士来通知庄子竹接驾,庄子竹随意挑了一套寻常麻布衣服穿上,裤脚在脚腕处吊着,补丁肉眼可见,麻布衣服上的青『色』还洗得发白,一看就知道穿了很多年。
准备来教庄子竹接驾礼仪的道士都气死了,五六个道士冲进来把庄子竹房间内的旧棉被等物焕然一新,把装有一套又一套光鲜华美的崭新道士服的衣箱抬入庄子竹的房内,甚至还带着献媚的笑意在庄子竹房内大搞清洁。
墨书看着这帮突然殷勤起来的道士们,十分咋舌。而道士长则依然在苦口婆心地劝道庄子竹:“是我们以前冷落了您,但皇命不可违,您不能责怪我等。而如今圣驾光临,三王子您七年来首次见到皇上,怎么能穿得如此——破烂?您不需要再皇上面前留个好印象吗?这可是您重回皇宫的难得机会啊!”
实际上,庄子竹那一身朴素又不合身的麻布衣裳虽然粗糙,却干净整洁,根本无损他的气质,反而更显出庄子竹的细腻肤质,俊秀脱俗。
道士长说得再怎么苦口婆心,庄子竹也死活不肯换上:“平时穿什么,今天也穿什么,这是我最好的衣服了。”
“那些新衣服是专门为你而准备的!”道士长亲自碰着一套崭新的道士袍过来。
庄子竹依然摇头:“这是道长您的衣服吧?我见到您穿过。而且衣领、袖子、下摆上的绣花骗不了人,这是道士长才能穿的,普通道士都不能穿。”
道士长不劝了,威胁道:“你这穿得破破烂烂的,不就是为了告我的状吗?我告诉你,你今天不穿,我就不教你接驾的礼仪,让你在皇上面前失礼丢脸去吧!”
庄子竹冷笑道:“道长请回,您的心意本王子领了。”
“什么厉害的武器呀?”
刘礼泉没能切实地说出来,只是说:“我爹说,那是军中机密,不能透『露』,我爹也没告诉哦我。”
“啊哈,军事机密不能透『露』,那大概是假的吧,要是有厉害的武器,那他还会是亡国王子吗?不会是把别人的功劳安在他身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