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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苏霓不明白她的用意; 就被她稍稍按低了脑袋; 只听耳畔落了一句躲好; 人就已经不在跟前。“苏回——”
苏回是算好了的; 前面有林荫遮挡; 灌木丛生; 一脚落地又借着树干之力将并行那辆马车上驾车的踹下,自己掌了缰绳一勒紧缓了一步直直冲着另一侧的那辆狠狠撞了过去。
剧烈的撞击声响回『荡』,被撞的那个冲向了林子; 霎时四分五裂; 而后从林子里涌出更多的人来。苏回亦是受了冲击,踉跄站稳,便从腰间抽出一条细长鞭子,白骨森森,却又不像是单纯白骨,一鞭子挥出,发出如精钢所制般的铮铮响声,威力十足,一下就甩飞了两个。
“谁派你们在此伏击的?”苏回即便是一人,可气势却是惊人,九骨鞭横扫,『荡』起寒风,便足叫人望而生畏。
那为首的几乎要被眼前这一画面震撼住,乌衣黑发,与身前那一抹白形成极大的反差,最重要是那容貌实在有种不辨雌雄的美,仿佛没有了界定,更是勾动人心底隐秘的欲望。
“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今个会落到我的手里哈哈哈……”那人说完就招呼手下人上前围攻。
苏回眼尖,自是看到往前面载着苏霓那辆马车追去的人,二话没说冲向那方向阻拦。几乎是同时,在她被围困之际,又涌出一批人,各个乌衣劲装,一出现便将困局打破,以护卫之势与那些刺客匹敌。
“老爷快走。”乌衣卫道。
苏回提着九骨鞭便要去追苏霓,只是很快就被一支利箭拦住了去路,若非她敏锐察觉躲闪,那箭以一毫之差牢牢钉在了树上。而始作俑者恰是那为首的,此时挂着阴鸷笑容,指挥手下人交战,一双眼却不离苏回。
“走是走不了的,求求我,兴许能给你留个体面死法。”
周遭已经是一片混战,苏回暗中部署的人同行刺的打得难分难舍,那都是苏回照着金吾卫的模子找的,以防有意外,却没想到意外竟比自己预料得还要来得快。苏回垂眸,余光里瞥见那人手腕上的刺青,眸『色』微转暗沉,“周夫人不是意外失足,而是被你背后的主子设计害死的。”
她一面同人交手,一面语气疏离平淡,仿佛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想套我话没那么容易。”那人狞笑,似乎是笑她不自量力,“谁叫你们这些都不长眼的,阻碍计划,早该把你们统统除了。”
“我一个初来乍到的小郎中,能阻了谁的路,嗬,这可就容易猜多了。”苏回依然是作分析的一套,慢里斯条,同样也有拖延时间之嫌。
久攻不下,原抱着十足把握只当个普通郎中的刺客有些恼了,这一失神,就给了苏回可趁之机,狠狠抽向他的命门,直取『性』命。
那人闪躲再多,都没能快得过苏回的九骨鞭,没击中命门,被打中了左肩,几乎是整个肩头都发麻发颤,刺痛入骨,碎了一口血水骂了娘,完全打红眼了。
“圣上的病让多少人挂心的,太医院束手无策的,可不代表我没有偏门法子能治好,都说二皇子有勇无谋,又好大喜功,却有一个智囊团,谋士为他策划,这般蠢的行径应当有人拦着做不出来。”
“你……”
苏回一直盯着他,于心中排除掉了二皇子,“那就剩下斗得最凶的,又最野心勃勃的……”
那人神情陡的一狠,“有什么话只管跟阎王爷说去!”箭矢搭了□□上,三发连『射』,不单是要苏回的『性』命,更是寻到了突破口,让他的人追苏霓的马车而去。“都道是南召来的巫医,特意为你候着的,有什么手段只管使出来。”
苏回一面分神去追截,一面要应付那人阴损招数,摆脱不得,眼见有漏网之鱼追去,心急之下腹背受敌挨了一刀,被她恼怒回身斩断了偷袭者的臂膀,引发的惨叫凄厉回『荡』,人烟罕至的官道上沦为修罗场,兵刃交接不绝。
对方有备而来,苏回未有预料,于人数上实则吃了亏的,这些刺客各个训练有素,苏回仔细凝神,便发觉了不妥之处,只是眼下不是时机,乌衣卫为掩护她撤离折损一半,眼见被围困无路。
“你当杀了我,你那位主子就能全身而退?他这身边养得都是你们这些蠢蛋,做事才这般不过脑子罢!”
“住口!”
“神医是么,妙手回春,救得了别人,可救不了你自己。”那人笑容阴渗渗的,看着被手底下人包围起来负隅顽抗的苏回,身上不知带着谁的鲜血,更是刺激人的感官,“就算让你做个明白鬼又如何,那呼和秘宝早就不在呼和族了,你当南召灭国是他们自己同归于尽,哈哈哈,那些亡魂是有冤都没处诉了。”
“……”
“而今的呼和秘宝,不,应当是大梁龙脉,俱是那位一手策划的,他本该命不久矣,可偏偏你又出现扰了计划,你说你该不该死?”
“那周夫人又为何死的?”苏回被『逼』后退了一步,稍稍一动,牵动了腰侧的伤势,神情沉敛。
“这个……许到了阴间你自己问问她不就知晓了。”那人突然机智地截了话,不再透『露』半分,“你再有能耐又如何,搅和进这混水里能得个什么下场……不过,六皇子与那摇光公主都在你身边安『插』了人,不管是护是杀,呵呵,都救不了你!”
苏回因他的话拧眉,可眼下分不了神想那许多,而是直直盯着对面出现的弓箭手,箭在弦上蓄势待发,横是死,竖也是死,与那桀桀笑声相应和,仿佛昭示她的结局。
她好不容易回来。
她还有账未清算。
身上传来的痛楚令她回想起在南召时的经历,彼时,不比现在好多少,身陷困局,孤立无援,总是重复这等绝望。明明,是期望一个好的结果,却总等来最坏的,这几年像是她偷来的,苟且的,可若要这样死去,她不甘心、不甘心啊——
那一刻,迸出的求生意念转瞬化作最凶悍的战意,九骨鞭冷冽,乌发沾了唇角血丝,浸了鲜血的衣袍被风吹得烈烈,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最后一刻,即便是死,也是身为战士的骄傲。
“给我杀——”
“不自量力!”
砰——
砰砰——
漫天烟尘扬起,几乎将所有人笼罩其中,根本分不清敌我,苏回尚来不及反应就听着马蹄声急促而来,同时有一只宽厚大掌牵住了她带上了马,按坐在前方。“是我,别怕。”
那低沉暗哑的声音携着浓浓的紧张后怕,与那只抓握着自己的手,几乎一瞬就辨出了来人。
苏回僵着身子,卸了防御姿态,心底突兀涌上一股复杂感受,就在前一刻,她还在想若……
“抓好,坐稳了。”他顿了顿,声音有些发紧,“我带你回去。”
061()
然; 最后的结果却是纵马狂奔把追兵甩下的同时; 自己也『迷』了方向。
夜『色』四合; 荒郊野岭; 唯有风声呜咽。马儿跑得累了慢慢停了下来; 苏回勒了缰绳从马背上跃下; 环视四周情形; 实则也是避开了两个人身子相贴的尴尬。这一路来的……感受就不提了,她念及自己现在的男儿身份,那感觉就更怪异了。
“咳; 就在这里歇下罢。”她伸手抚了抚马匹作是安抚说道。这处有林木做掩护,高地下陷,能清楚看到外面的情形以便侦查。
沈崇却是一动不动看着她; 那件乌衣浸了血不明显; 这会儿却是能看出来,兀的暗沉下眸子。“回去。”
“沈大人是想到怎么回去了?”苏回是笑着说的; 然对上那双眼眸不知怎的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似乎是不应该开这样的玩笑。
她敛下眸; 正经咳嗽了声才道; “那伙人不会善罢甘休; 眼下回去更危险; 在这稍作休整也好,何况我不就是大夫么,只是一点皮肉伤。”
她说的不在乎; 那人却抿紧了唇线。
苏回也不理会; 径自在周遭矮丛那找了找,沈崇沉默跟在了她身后。苏回察觉回身就看到了沈崇,手里已经拔了一绺的草,“跟着我做什么,不会去找点木柴生火,夜里挨冻?”
沈崇叫她一说又乖顺地去拣木枝,来回搬了两趟,就看见苏回用石头捣烂了草正往伤口上敷,裤腿撩起『露』出一截纤细白腻,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目光,没抹上两下就放下了裤腿。
“生火会么?”苏回停歇下来才觉得身上各种酸痛,大抵是从医后疏于『操』练的缘故,竟大不如从前,故寻了令自个舒服的姿势懒懒问道。
沈崇几乎一错眼就觉得姜淮近在眼前,被问及时还有些反应愣愣,待回过神,看着面前的一堆树枝陷入沉默,显然,老师没教过这个。
“喏,拿去,自己生。”苏回在口袋里『摸』了『摸』,扔过去一块通体发黑的石头示意。
沈崇接了石头便老老实实在那跟石头划火星子,照理说很容易点着的,偏到了沈崇手里就火星子刺啦闪烁两下就没,周而复始,沈崇就跟那打火石杠上了,苏回懒洋洋地躺靠着看,本想有心指点什么的,可看着他发红的耳朵憋坏的什么也没说。
直到半晌过去,好不容易划着了干草点着烧了起来,沈崇这才回过头去看苏回,表情里有一丝掩不住的欣喜,衬着火光耀动,眼底一片明亮。
苏回被他的眼神注视,下意识就点了下头,又觉得自个有些莫名其妙,干巴巴地补了一句,“沈大人,颇有天赋。”
真……违心啊……
沈崇装作没看到她那一抹心虚,走向她身旁,“你后背还有伤,我帮你罢。”
“不用了。”苏回想也没想极快拒绝。
然拒绝太快,反而惹来沈崇狐疑目光。
“大家都是男人,苏兄是在介意……”沈崇掩过目光里一抹深『色』,定定看着她,仿佛不错漏一丝神情变化。
“话是这样没错……”苏回蓦然想到上次相博引致的……脸稍稍有点红,轻咳了一声,“我这人臭『毛』病多,不喜欢别人碰是一点,何况这荒郊野外受、受了风寒也不好。”
说完的当下,像是觉得自己有点虚鼓气与他对视,沈崇一直未移开目光,两人目光对视僵持谁也没移开。
苏回觉得现下的氛围怪异,应当说是沈崇给她的感觉太过古怪,明明自己都换了个模样,怎的还能……就姑且不论这个,当初也没觉得他有多喜欢,这番情深倒叫自己有些受不起了。
到最后已然涣散至自己这副男儿躯壳太过吸引人上去……
沈崇已经按着她转过身子背对,“伤在后背,血一直未止,你是大夫应当知晓后果。”
其实苏回已经觉察到力气渐渐流失,身子泛冷,否则也不会轻易叫沈崇制住,她侧首看到沈崇就着她的伤势半跪在地上,咬下唇犹豫几许最终顺应他话脱衣服,不过未脱到底,而是往下拉到伤口处,『露』出半面肩来。
草『药』清凉,又是寒风,苏回打了个寒颤,身前就被罩了件氅衣,恰是沈崇的。褐红『色』的绒『毛』与细腻白皙的肌肤相衬,反而增添了诱『惑』之『色』,那只抹『药』的手触到肌肤那刻两人都觉得像被电流击中,僵硬着无人说话。
林间静谧,鸦雀无声,唯有彼此的呼吸声起伏,勾起细细密密令人难言的颤栗。苏回看不到后方的沈崇,而她身怀秘密像是随时会被发现一般惊险刺激,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了沈崇抹『药』的手上,温凉宽厚,指腹轻『揉』……
她兀的回神,懵然脱离开,在回过身子的一刹早已拢紧了衣袍,分毫不『露』。“『药』『性』凉,抹一点就好了。”
沈崇慢悠悠地腾回了手,唯有自己清楚心中是如何骇然于情绪波动,甚至在那一刻……
他掩下眸子,忽而开口,“周夫人是被人灭口,却在被灭口之前约了尊夫人在甘『露』寺碰面,这事恐怕不止一个知晓了。”仿佛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又仿佛是试探……
苏回愣愣看他,“周夫人同我夫人拿货。”她顿了顿,“周夫人一向人缘好,有些便托了她的门道预定了一批脂膏,总不至于是为这招来祸害的罢?”
“有人怀疑周夫人身上有一件东西,是他们想要的。在周夫人死的当晚,国公府就被人暗中搜查过,估『摸』是没搜到所以才……”
合着是怀疑周夫人将东西搁在甘『露』寺,而她和苏霓是在去的路上被伏击……
“东西自然也没在甘『露』寺,我同那儿的方丈很熟,消息收得早了些。不过周夫人这时候约令夫人,确是十分古怪,令夫人若不知情,可谓是被牵连得颇是冤枉了。”
闵儿——苏回猛地变幻神情,这兵荒马『乱』竟是把这茬忘了,当即想也没想站起要去牵马。沈崇当然知晓她心急什么,这才慢悠悠地抛出了后半句,“我来时看到的是你四哥和六哥带着人马出城,同我是一个方向。”
苏回闻言一颗心回落,如果是四哥和六哥一道一定不会有什么问题,然她这表情太明显,也是对沈崇没有防备压根没察觉称呼上的问题。
然沈崇那双眸子里已牢牢锁住她,翻着汹涌暗『潮』,那强烈的情绪波动连在几步外的苏回都能感觉到,像只机警的兔子又退了两步。
“你……别怕。”我。沈崇那么说时嗓音出奇的沙哑,黑眸中蕴了一丝小心翼翼,往前了半步却是停下,“我、没有恶意,你不用这么防着我……不管有什么,我都可以帮你。”
苏回这回更是警惕了,半晌才憋出一句,“沈大人客气,我这也没什么要帮的。今个的恩先记下了,改日再携内人登门拜谢。”言下之意,便仅仅是承了此恩惠,旁的都受不起了。
那急于瞥清楚干系的态度令沈崇胸口一阵闷堵,被紧紧揪着,喘息不得。两人之间没有一个好的开头,连如今这开端也不甚美妙……
……
平阳王府与苏府相隔一条暗窄小巷,苏回夫『妇』二人两日未归府那原本要看病的人堵了门口,消息不胫而走,都在打听神医夫『妇』去哪儿了,连着平阳王府门前的小厮都被问及了几次。
然里头的,则更焦心了。
苏妈妈端了宁神汤宽慰在书房里走来走去的人,“毕竟还是在天子脚下,那些人不定敢那么猖狂,四郎和六郎都去了,一定能把人平安带回来的,你别这么走,走得我眼都花了。”
“你不知道,这丫头不在我眼皮子底下,我就放不下心。”平阳王忍了忍,好歹忍住没再踱步来去,叹息了一声,“这好端端的怎么又牵扯到那纷争里去!”
“也非她自愿的,当时若不是鬼医保了她一命,她……罢了,不提这个,她是为了七郎,谁料被圣上派去的人寻回,这么阴差阳错的许是命数了,但五娘是命里有福,有什么一定都能化险为夷的!”
“是就好了。”平阳王眉头仍是紧皱,平添几条皱纹。
“王爷,王爷,宫、宫里头那位来了,在花厅呢!”仆从忽然来报,打断了二人对话。
苏妈妈错愕,看向平阳王,只见后者敛了稍许神情快步往花厅去,果见一身便服的景和帝正撇着茶盖子品茶。
“臣参见皇上。”
“免礼。”景和帝让人去扶起他,“朕这赏赐的茶你这个粗老汉喝不惯,招呼客人倒是不错。”
“臣惶恐。”
景和帝看着他两鬓丛生的白发久久,摆了摆手示意随行来的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