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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也不是云上歌的柳家大小姐了。
看着坐在对面的少年,柳无颜想他会不会和自己一样,也是哪家的大少爷,结果因为什么事情沦落到坐在这个祠庙中。她觉得自己眼下有点可怜,连带着看对面那冷冰冰的家伙也变得有几分可怜。
于是破天荒的,柳无颜开口关心了一个陌不相识的人一句。
但!结!果!
对方居然比她曾经还让人讨厌,竟然干脆连目光都没有再投过来,应都不应一句,彻底将她当作不存在了。
柳无颜第一次发现世界上居然还有比自己更让人讨厌的家伙。
“你叫什么名字?”
“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不冷?”
……
恼火之下,柳无颜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开始不停地和对方说话。懒得理她是吧?那非要烦死你不可。
到了最后,柳无颜精疲力尽地靠在墙壁上,感觉口都快干了:“……你该不会是个哑巴吧?算你厉害。”
一边埋怨着,柳无颜还是将火堆弄大了一些,向少年身边分了一些。
——用来生火的是她从祠庙神坛上拆下来的木头,这个祠庙已经破败了,当地人祭拜的神像都不知道哪里去了,也幸好神像都没了,否则在神像面前用神坛的木头起火,恐怕会遭报应。
“小哑巴,你说会不会下雨?”
柳无颜愣愣地看着外面一点点沉下来的天色,摩挲着身边的剑,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对面的少年说话。
她必须不停地说点什么,不让自己睡过去。她不想再做那个梦了,不想再看见在火焰中燃烧起来的柳府宗庙,冲着自己大喊的哥哥,那个总是看她不顺眼的古板哥哥转身迎向那些带着血腥味的饿狼一样的杀手……
对面的少年也没有睡,但也没有说话。
柳无颜满怀恶意地想,对方是不是和自己一样,也是个逃跑的胆小鬼,也不敢面对噩梦。但是想想又不像,对方虽然也是孤零零一个人,但是身上干干净净的。
说着说着,柳无颜忽然闭上了嘴。
她其实一直在留意着外面的情况,进入苍濮王朝的这段时间,她已经对这里的鬼天气有了几分的了解,晚上的时候常常有瘴气,一旦瘴气升起来了,很容易就会有隐藏在瘴气中以活人为食的妖祟出没。
而眼下祠庙外面的开始出现了淡淡的乳白色的雾气。
眼看着瘴气就要扩散到祠庙这边来了,柳无颜皱了皱眉,从怀中取出一小块雕刻着佛像的灵牌放到了祠庙门口。沉沉的瘴气扩散到祠庙门口的时候,被一层无形的光罩隔开了。柳无颜注视着那越来越浓郁的瘴气,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小哑巴。”
她压低声对垂着眼注视着火堆的少年开口。
“你会武吗?”
少年没有理会她,火光照在他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睫毛投下淡淡的影子。
——好吧好吧,看起来的确就是一名小哑巴。
柳无颜耸了耸肩,从地上抓起了长剑,站起身。
这该死的运气,没有被那些穿着黑甲的杀手追上却遇上瘴气弥漫,妖祟出没。
只见瘴气越来越重,最后浓得像起了大雾,从白蒙蒙的雾气中开始隐隐约约地,有一些模模糊糊的影子在晃动。柳无颜皱着眉头,横握长剑站到了祠庙门口,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在《三皇手卷·地脉志》中曾经提及:苍濮巨岭多瘴雾,有妖随之出,夜食人,行客莫能归。
在梵音阁的灵牌灵力耗尽前,瘴气进不来祠庙之内,但是瘴气深处的那些东西却是这种低级的灵牌不能够挡住的。柳无颜开始祈求列祖列宗保佑,希望今天晚上她遇到的还是之前那些普通的妖鬼。
柳无颜站在祠庙前,做出准备御敌的姿态。
她背对着坐在地上的少年,没有看到少年微微地侧过了头。
始终保持沉默的少年注视着那些浓雾般的瘴气,不知道在想什么,火光照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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瘴气粘稠着,但是列祖列宗到底还是保佑了她这个柳家败类一次,这次随雾而出的妖祟实力虽然不算弱,但是拼尽全力之后,还是被柳无颜斩杀了。
她将斩杀的妖祟尸体放在祠庙外,用来震慑那些瘴气中若隐若现的影子,只要没有比她最后斩杀的那只乌祟更强大的存在,那么就不会再有其他的妖祟试图过来。
在妖怪的世界里,等级比人族更加森严。
柳无颜踉踉跄跄地转身回到原先坐着的地方,靠着墙壁缓缓地滑坐下来。
对面的少年看起来并没有因为刚刚发生在祠庙门口的战斗所影响,衣服干干净净的,白得跟雪一样,火堆的光芒落在他的眼底,就像无数的星辰。
“长得这么好看,可惜是个哑巴。”
柳无颜轻声说,她抬起头靠在墙壁上,手里紧紧握着沾满血的长剑,她仰着头望着屋顶,没有力气再开口说话了。忽然地,她听到了雨滴落在祠庙顶上的声音。
淅淅沥沥。
下雨了。
柳无颜侧着头听那些雨声,假装自己还在有“云上歌”之称的柳府,还在她靠着荷塘的房间,在下雨的时候,习惯性地什么都不做,思绪放空地听着那些仿佛可以冲刷掉一切的雨声。
那是飞扬跋扈的柳家大小姐没有人知道的,唯一的,称得上是淑女诗意的爱好。
她喜欢听雨声,因为在很小的时候,她还没有后来那么混蛋的时候,每次下雨,她的哥哥会拉着她的手,偷偷跑出柳府。
他们只撑一把纸伞,雨打在纸伞上发出淅淅沥沥的声音。
哥哥只比她大一个月,却比她高了一个头。她要抬起头才看得到哥哥清隽的侧脸。他们在雨夜中一直一直地走,木屐踩着雨水,水滴溅起来又落下去。
可惜后来她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底的混蛋,哥哥也不愿意再牵着她的手一起走在下雨的小巷。
长大了。
她成了柳家的败类,哥哥成了柳家的荣光。
可为什么?最后活下来的,却是她这个败类呢?
柳无颜想着,脸上干干地,没有泪水。
淅淅沥沥,仿佛天地悲歌。
听着听着,柳无颜身体逐渐僵硬了。她缓缓地握紧了满是血污的长剑,浑身上下的肌肉一块一块地绷紧,一股寒意从骨头缝里透了出来。
她听到了缓缓逼近的脚步声。
76。云上长歌()
柳无颜僵硬地坐着; 额头上缓缓地冒出了冷汗。她听了那么多年的雨声,听到对雨里任何一点儿动静都能够轻易地区分出来。
那些点燃云上歌柳家宗庙大火的人; 那些哥哥转身迎上的人,那些眼神狼一样凶狠却又沉默如同刀锋的人; 他们没有被她故意留下的痕迹蒙骗过去; 他们就跟追寻着猎物而至的饿狼一样; 再次追了上来。
忽然下起来的雨掩盖了他们身上的血腥味。
他们缓缓地包围过来,弧线一样地缓缓缩小包围圈。他们像草原上的狼群一样; 凶狠而又狡诈,布下严密的包围圈,不给猎物逃脱的机会。但是这场突如其来的雨让他们掩盖了血腥气的同时,也让他们的小心翼翼掩盖的行踪暴露在了柳无颜的耳朵中。
雨声淅淅沥沥; 柳无颜听着慢慢变大起来的雨; 分辨敌人的行踪。
柳无颜僵直了身体坐着; 不敢轻举妄动,不敢暴露出自己其实已经发现了对方的踪迹; 否则那些人会在第一时间直接暴起进攻。
金唐王朝皇族暗中培养的这批卫士根本就已经不能够算作是人了。
他们是狼,是刀; 是剑,是皇族用来杀人在黑暗中杀人的工具。
柳无颜缓缓地握紧手中的长剑,飞速地想着突围的办法。她回忆进祠庙之前打量的周围的地势; 飞快地拟定着路线。
祠庙位于深谷之中; 左右是陡峭的山壁; 唯一的一条羊肠小道被对方提前堵住了。唯一的生路是前面的那片茂密的腾起瘴气的古林。
可是……
柳无颜看向坐在火堆后面的少年; 对方垂着眼,仍和方才一模一样。
——如果打起来,那些金唐王朝皇族的暗卫是不会考虑什么别牵连无辜。
“小哑巴。”
柳无颜若无其事地和刚刚一样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口,她拿起一根燃着的木头,一边拨弄着火堆,一边听着外面的动静。
那缓缓而来的脚步声还是和刚才一样,没有变。
对方没有察觉她已经发现了他们。
“你明天要去哪里?”
柳无颜声音如常地问道,心想,小哑巴,你可千万给点面子,别再眼角的余光都不给我一个。一边说着,柳无颜一边用一头已经烧黑成炭的木头在地上写字:
一会……
脚步声缓缓逼近,包围圈正一点一点地缩小,如果再不动手就恐怕没办法逃出去了。柳无颜缓缓地调节自己的心跳,她握着剑柄的手,手背上已经蹦起了青筋,关节森森地白着。雨声中每一道缓缓逼近的脚步,都是一名穿着黑甲的暗卫,他们手握着刀,身上带着无论什么时候都抹不去的血腥气。
小心!
柳无颜写下最后一划,手中的长剑忽然化成一道清光,她连人带剑腾跃而起,撞破祠庙的屋顶,从层层暴雨中冲向古林。
一会小心!
——这是她唯一能够给那个冷冰冰的少年做出的警告与提醒,她不知道对方能不能明白自己的意思,但是这已经是她竭尽全力所能做到的事情了。
金唐的黑甲已经包围了这里,再不走她就要被杀死了,就算她想要保护那名被自己牵连到的少年也没办法做到。不小心牵连到别人,柳无颜心中有些愧疚,但就除此之外再没有办法。
按照传统的武道来说,她应该保护那个少年,因为对方是由于她才被卷入一场杀伐。
但是!
她不能死,她必须活下来。
“云上长歌!”
柳无颜身随剑走,化作一道长虹冲向包围圈还没来得及布下的缺口。在逼近黑甲者的瞬间,她的剑光忽然从一道爆发开来,化成了千万道。在漫天大雨中,以一化万千的剑光繁星般倒转倾泻而下。
与暴雨中缓缓包围过来的是一群穿着黑色软甲的暗卫,这些金唐王朝皇族手中最血腥也最锋利的一把刀在柳无颜冲出祠庙的一瞬间放弃了继续缩小包围的打算,他们从四面八方悄无声息地掠向雨中舞剑的柳家大小姐。
这些人的身影鬼魅一般,手中的弯刀泛着泠然的寒意。
柳无颜占据先机,她的剑光爆发开,笼罩在挡住去路的黑甲暗卫身上。
万千的星光倾泻而下,那人的刀刚刚抬起,就被绞杀。
——云上歌,金唐柳家。
所谓的“云上歌”是一套剑技,金唐柳家因此闻名。当它施展开的时候,出剑的人仿佛在白云之上高歌,身如浮云缥缈不可知,一曲长歌使天地变色,云海翻卷。柳无颜的修为远远够不到时天地变色的地步,但全力施展开的这一剑已经隐隐约约带上了星海流云的味道。
星海倾覆是凡人能够阻挡的吗?
不可能。
挡住的黑甲暗卫被万千剑光斩杀,柳无颜身形一变,就像天上卷舒不定的白云,于重重雨幕中飘转,急速掠向那片瘴气渐渐在雨中散去的古林。
握着弯刀的黑甲暗卫青烟一样,毫无重量地在雨幕中飘起,融于暗沉沉的夜色中。
柳无颜只听到了无尽的刀刃震动的声音,却见不到对方的身形。
她一咬牙,长剑反转负于背后,准备抗下致命的攻击,此外的其他尽数不管。
雨忽然就大了,瓢泼一般冲刷而下。
祠庙之中,穿着白衣的少年沉默地坐着。
他就像没有听到外面的厮杀声,依旧和刚刚一样,没有半点动作,脸上的神情也没有一丝变化。
柳无颜冲出祠庙的时候,将本来就脆弱的庙顶撞了一个破洞,雨水从洞中灌下来,浇灭了不大的火堆。庙里地上倒处都是水,但少年身上依旧干干净净的,连带着他坐着的位置都干燥如常。
祠庙外,是身影闪动的黑甲暗卫,是刀剑碰撞发出杀机淋漓的声音,是鲜血滚落被雨水冲刷。
祠庙内,是沉沉的黑暗,是雨水从天而降,是没了雕像的神坛彻底崩塌。
少年垂着眼,注视着柳无颜用烧成炭的木头写下的,被雨水逐渐冲刷掉的那几个字。
一会儿小心。
77。面具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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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无颜半跪在地上; 大口大口地咳出血来。
雨水从天而降,将她身上不断流出的血冲刷掉; 寒气从伤口一直渗透到骨髓中去,仿佛还要蔓延到魂魄中去。
她死死地握着已经残破的剑; 手苍白得像死人一样; 真气近乎枯涸; 筋脉几乎要断裂开。柳无颜一边咳出血,一边没人事一样继续催动云上歌的功法。
她跪在古林前数步的地上; 只要再一点、再一点就能逃进去了啊!
然而她已经闻到了那些人身上的血腥味。他们缓缓地逼近,连重重的雨水都掩盖不了他们身上的血腥味。柳无颜抬起头,环视四周,看到不断缩小的弧形包围圈; 看到鬼魅一样的黑甲暗卫。
他们带着铁甲面具; 眼中没有人类的感情; 手中的弯刀冷月般寒着。
这些家伙……这些狼一样非人的杀手……他们觉得自己在捕猎吗?他们把她当成猎物了吗?
柳无颜歇斯底里地笑了起来。
她要死了!云上歌柳家最后的一个人也要死了!从今以后,十二王朝大地上; 谁来云上高歌!老古板的哥哥算什么柳家最出色的弟子!他不知道她这种混蛋根本逃不出追杀吗?!不知道该活下来的是柳家的荣光而不是败类吗?!
穿着黑甲的暗卫逼近,他们刀锋上; 身上的血同样被血水冲刷掉,但这种已经算不得人的家伙,他们的血腥味是从骨头里透出来的。
夺去柳家多少人性命的弯刀在暗沉沉的雨夜里那么亮; 亮得……
亮得就像哥哥曾经和她一起看过的初冬细月。
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柳无颜拔出了剑; 长剑携裹着连命都燃起来的绝望愤怒浩浩荡荡地扫开。
“云上——长歌——”
柳无颜身随剑走; 迎上交错而下的刀刃。
她声音嘶哑。
哥哥那么聪明,怎么会想不到他活下才是柳家的希望?可是那么聪明人,到了最后却生生犯了傻,他像很久以前一样,将她护在了身后,自己转身迎上了漫天的刀雨。
——就像他们踏过长街的时候,他将伞侧倾。
不论多大的雨,她身上永远干干净净。
长剑被撞飞,打着转插在地面上,仍在震动不休。柳无颜重重地摔落在满是泥水的地面上,一身狼狈。圆形的包围圈彻底形成了,她已经无路可逃。
柳无颜没有看那些鬼魅一般的黑甲暗卫,她愣愣地看着从天上瓢泼而下的雨。雨砸落在脸上,从魂魄里透出的寒冷。
穿着黑甲带着铁面具的暗卫,是金唐皇族手里的刀剑,而刀剑是没有感情不会怜悯的。他们手中的刀连绵成无尽的光影从半空中朝云上歌柳家最后一人落去。
柳无颜不躲不闪,她动了动手,勉强张开手掌接住冷冰冰的雨。
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