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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月缺了。
第二日下午,我到了掌门的小屋中。
一个时辰后,我从茅草屋中走了出来。出门前,我死皮赖脸地把掌门的佩剑给要了来。
门外候着的皇后眼睛极尖,一见我手中的剑,大惊道:“师父把他的剑给了你?”
我恬不知耻地笑道:“有句话叫君命难违,就算是再绝世的高人,到了皇权前,大多也只能乖乖低头。”
皇后面色由惊转冷,语调生寒,道:“无耻。”
我嬉笑道:“我如今好歹也是天下之主,还不至于像个山贼般见到喜欢的,就强取豪夺。我今日只不过是借你师父的剑一用,待我拿到灵剑后,还稀罕他的剑?这把破剑,还他便是。”
皇后听我把她师父的宝剑说成破剑,面色更是不善。
我怕她暴起砍我,语落后,正欲飞身,离她远几步。岂知她快我一步,先近了我身,玉手疾如风,转瞬间,便握住了我手腕的脉门。
皇后渐渐地蹙起了眉,道:“为何你体内还有两道真气?”
我道:“武道修行向来就没有一蹴而就的道理,此事急不得,须得慢慢来。”
皇后听罢松开了我的手,点头低声道:“是我心急了。”
我反握住她刚松开的手,笑道:“可我就爱瞧你替我心急的模样。”
皇后又是一声冷哼,可她的玉手却被我乖乖地握着,没有一点儿要挣扎的意思。
第三日天明,皇后将景善带到了她师父处,之后我二人动身前往奇石阵。
奇石阵顾名思义,是由形状各异的嶙峋怪石组成的奇阵。
但前来闯阵的人若真将这些怪石当做了普通石头,那他便离死不远了。
怪石是石头不假,但同时也是机关。
藏满杀机的机关。
若不知破阵之法,随意乱闯此阵,一旦触碰机关,成百上千的暗器便会从四面八方的怪石中射出,哪怕是身法天下第一快之人也未必能全数躲开。
如我所知,皇后是个守约的人,她说过的话很少有不算数的。
她说她有十成把握能破阵,那就绝不会是九成。她说她能保我平安,那就绝不会让人伤我一根汗毛。
我紧跟皇后的脚步,在这奇石阵中左转右绕,时常进三步,却退五步,折腾一圈似又回到了原处。
加之阵中不闻人声,只闻风声;不见鸟兽,只见奇石。
这便让我觉得,这闯阵之事和我脑海中所想的简直是大相径庭,非但无趣,还让人有些生闷。我这边厢虽闷着,但却不敢出声,怕打断皇后的思绪,使得一步错,徒增杀身之祸
皇后从入阵起就一直皱着眉,神情严肃,每一步都走得极为小心翼翼,每走几步便不放心地回头看我,待她一时寻不到路后,便会停下脚步,开始默念口诀。
一炷香后,皇后不再前行,眉头松开,嘴巴紧合,我就知这奇石阵算是闯过了。
奇石阵一破,石室现。
我划了一路的水,此刻站在石室前,见危机已除,便开始拼命地吹嘘起皇后,吹嘘来吹嘘去,大都也就是那几句。
“灵儿真聪明。”
“灵儿真厉害。”
“灵儿真美。”
“灵儿真俊。”
“灵儿真好。”
皇后初时嘴角还有些笑意,听到后来,便高傲地开了她的尊口,赏了我两个字“闭嘴”。
紧接着,我二人走到了石门前。
石室的石门没锁,我轻轻一推,石门便开了。门开后,我瞧了一眼自己的手掌,发觉掌中无灰,便笑道:“看来前不久还有人来过此地。”
皇后也摸了摸石门,松开的秀眉又皱了起来,轻声道:“小心一些。”
我点头,走了进去。
石室不大,但却极为空旷,除了正中间摆着的一块大石头外,再无一物。
石头是普通的石头,但石头上若插了一把剑,那这石头在任何人眼中,都不会再是一块普通的石头。
因为它比普通石头多了一个用处,它可以放剑。
眼前的这块石头有幸成为了灵剑的剑鞘。
灵剑的剑身全然插在了石头里,只露出了模样普通、无任何纹饰的剑柄。
我走到了石中灵剑的旁边,笑问道:“灵儿爱听西夷的传说吗?”
皇后冷道:“不爱。”
我早习惯热脸贴冷屁股,自顾自道:“没事,我爱讲就行了。”
“相传在很久很久以前,西夷的是列颠国有一把圣剑,那把圣剑插在了一块巨石中。有西夷巫师预言,谁能从巨石中拔出那把剑,便将成为是列颠国的王。无数英雄豪杰听闻后,都争先恐后地去拔那把石中剑,可竟无一人成功。直到有一日,一位叫作阿瑟的青年”
皇后听得极不耐烦,打断道:“陛下闭嘴吧,臣妾对任何故事都没有兴趣。”
我道:“可没有故事的人生多无趣呀。”
皇后道:“臣妾宁愿活得无趣些,也不想碰上些莫名其妙的故事。”
我微笑道:“可有时候,就是有莫名其妙的故事找上你,你当如何?”
我不待皇后回话,便伸手握住了剑柄。
皇后怕生不测,提醒道:“运功。”
我将全身内力聚集于掌中,用劲一拔,剑很轻易地就离开了石头。
可下一瞬,一道剑气自剑而生,从石缝中向我袭来。
剑气强烈。
如波浪滔天的大海,又如望不见顶的高山。
剑气非剑,但却能做到许多剑都未必能做到的事,比如劈海,比如砍山。
还比如杀人。
皇后的日记:三十杀上()
极少犯错的人;很容易就犯大错。
今日我犯了一个大错。
比新婚之夜的错还大。
我信错了一个人;我信他胜过信皇帝;也胜过信爹;胜过信双双;我从未怀疑过他说的每一句话。
他说;灵剑之危在于奇石阵;一旦破阵,便可放心取剑,我信了。
却不知;灵剑真正之危在于灵剑本身。
封印灵剑的剑气足以让天下最为顶尖的高手身负重伤。
皇帝是武道高手,但却并非是最为顶尖的高手,当灵剑出了石鞘后;如山如海的剑气瞬时之际灌入了他的体内;他除了吐血和倒下外,再做不出第三件事。
就连一声“灵儿”还来不及叫出;他就倒在了地上;右手一松;灵剑碰地;双目一闭;宛如安眠。
我在旁见证了一切;但我却未能替他做一件事。
因为没有人的身法能快过剑气。
待我回神后,一切尘埃落定。
我能做的只有蹲下身子,封住他的几处大穴;轻轻地擦去他嘴角的淋漓鲜血;无力地唤着一声又一声的“一一”。
无人应我,应我的只有我的回声。
应我的回声愈来愈大,以至于声嘶力竭,但我仍唤不醒他。
因为没人能唤醒一个身负重伤、临近死亡边缘的人。
我方才一直都在做无用功,而只有陷入绝境的人才爱做无用功。
只有当所有的理智被摧毁后,人才会麻木地重复一件毫无意义的事。
门外的冷风透过石门门缝吹了进来,突如其来的冷风逐渐唤醒了我的理智,吹干了面上的泪。
我冷静下来,运功于掌,一手托住他的后背,一手托住他的膝盖弯,将他抱在了怀中。
我踢开了掉落在地,挡住我去路的灵剑,抱着他走出了石室,走出了奇石阵,走下了后山,走进了我的居处。
一路上,我碰上了不少清北派的熟人,包括郭师兄在内,他们关切地问我,我却一句话都答不出。
最后只挤出了一个字“滚”。
此后再无人敢问,再无人敢上前。
到了居处后,我将一一放在了竹床上,再度把住了他的脉。
方才的剑气本能置一一于死地,可幸就幸在一一体内恰好有两道真气。
两道真气在某些时候,确实是比一道真气来得有用。
正是这两道本被我视为“祸”的真气,替他挡下了致命的剑气,让他留下一口生气。
但留下的这口生气顶破天也只能让他撑上三日,三日过后,神仙难救。
我知道,如今的随行御医中,哪怕是医术最高明的那位也医不好他这般重的内伤。
好在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救他,无花谷谷主姬无疾。
姬无疾是世人皆知的天下第一用毒高手,可却极少有人知晓,他也是天下第一的神医。
只有当一个人能解天下毒,能医天下伤时,他才能制出天下间无人可解,无人可医的毒。
意已决,便唯有一条路可走。
我深深地看了一眼竹床上的一一,慢慢地转过了身,走出了门。
门外立着一个人,白发晃眼,容颜惊人,双目平静,神情自若。
师父正站在门外,他在等着我,他也欲阻我前行。
他既然借灵剑杀了一个人,那他便绝不容许有谁将那人救过来。
我走到了他身前,问道:“景善呢?”
师父道:“郭师侄正照看着他,你应能放心。”
我道:“我原会放心,但今日一过,我却不知该对谁放心了。”
师父平静道:“为师认为你不会怪为师。”
我沉默了许久,道:“徒儿是不该怪师父,因为师父这样做终究是为了我。正如爹暗地里做了那么多事,兴许也是为了我。徒儿只能怪自己信错了人。”
师父养了我十年,传我武艺,教我做人,护我周全,救我性命,对我恩重如山。
但这份恩的源头却自于另一个人。
我的爹,崔大将军。
我常常忘记,他们二人是相交三十余年的好友。
时间在许多时候是最为公平的,相识的时间越长,情义总是要更深厚一些。
师父不承认我的话,也未否认我的话,他只是默然地站着。
半晌后,他道:“他对那个位置其实没有兴趣。”
我知道师父口中的“他”是谁,也知道那个“位置”是什么位置。
我道:“我原以为修行之人是不会插手朝堂之事。”
师父道:“你可还记得当年你初到清北派时,为师便指着大门牌匾上的‘清北派’三字,告诉你了一件事?”
这是一个极简单的问题,所以我能脱口而出道:“师父告诉徒儿,这‘清北派’三字出自本朝太/祖之手。”
此语落,余意不言而喻。
清北派从建派之初,就已开始插手朝堂事,也正因它在朝堂之事上押对了宝,才能有今日在江湖上的地位。
今日,清北派或许又押对了宝。
良久后,师父再度开口,平静道:“我和你的爹都认为今日之事能让你如愿以偿。”
我问道:“我的愿是什么?”
师父道:“天下。在你儿时,我便告诉过你,只做皇后的人是握不住天下的,垂帘听政的太后倒还有些可能。如果你想,大可以更进一步。”
师父言罢,沉默片刻,补充道:“方才的那句话,是你的爹让我转告给你的。”
我听后有些怀念道:“我似乎是听过这样的话。”
片刻沉默后,我又承认道:“在我儿时,我也有过这样的愿望,在几个月前都还有。”
师父遗憾道:“但看起来,如今的你似乎没有这个愿望了。”
我道:“也不是没有,只不过后来我又有了旁的愿望。两相一较,总得舍弃一些东西。”
师父双目瞧着我,但我却觉他的目光已越过了我,落到了屋中人的身上。
师父微笑道:“为了他?”
我坚定道:“为了他。”
“因为他的出现,让我发觉。原来那些愿望并非是我真正的愿望,而是你们在我儿时便开始强加给我的。”
师父眼中笑意渐甚,微笑也成了大笑。
大笑时的师父和爹很是神似,但爹的眼角已布满深纹,可师父的眼角却连一丝极浅的纹路都寻不到。
师父大笑道:“说来讽刺,我这一生收了两个徒弟。教大徒弟时,我想让她成为一个有情之人,却把她教成了绝情之人。教小徒弟时,我受人所托,想让她成为一个绝情之人,却把她教成了一个多情之人。”
我听后语塞,接不上师父的话,但有人却替我接上了。
一道听不出喜怒的声音似从东面的溪边传了过来。
“你有两件事错了。你的大徒弟并非是个绝情之人,你的小徒弟也并非是个多情之人。”
话音落,一道白色的身影似从西面的竹林处到了我身前。
白衣修罗来去无踪,今日的凤破不知何时到了清北派,也不知何时又会离去。
她的发丝被风吹得有些乱,但这并不会影响到她绝美的容颜,反倒还平添了几分摄人心魂的风情。
无论是哪个女子见了这张脸,都会心生嫉妒之情。
那日我在大殿中第一回见到凤破真容时,心下也很不是滋味,可今日我心中却无一丝嫉妒。
有的只是感激。
感激她替我说出了我说不出的话。
凤破笑得慵懒,双目微眯,摸着我的头,看着师父,笑道:“你的小徒弟只是个专情之人。”
“再者,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武道修行若太过执着于结果,反倒易求不到结果,想来教徒弟也是同样的道理。就拿我来说,我当年只想收个徒弟,日后好同我一道去干杀人的活计,赚大钱。岂知到了最后,我还在靠杀人赚钱,我徒弟却跑去当了皇帝,吃遍山珍海味,穿尽绫罗绸缎,最不缺的就是钱。”
凤破顿了片刻,抬头望天,感慨万分道:“这老天有时就是这般不公。”
师父面上的笑容已散去。他看着他曾经的徒弟,没什么表情,眼中也未起任何波澜,就跟在看一位陌路人一般。
在很多年以前,他们便已成了不相为谋的陌路人。
师父看了良久,终于开口道:“我以为你从不信天意。”
凤破猥琐笑道:“我只是不信世人口中所谓的天意。”
师父问道:“那你信的是什么天意?”
凤破的双眉高高扬起,狂傲道:“我心所在,便是天意。既然今日天意让崔丫头走,那么就算是你也拦不住她。”
师父听懂了凤破话中意,平静如旧,道:“这些年来,我听闻你又杀了许多人,破了数重境,在江湖上极难寻到敌手。”
师父说的是实话。
“但很可惜你终究不是天,所以你也终究胜不过我。”
师父又说了一句实话。
但这句实话比方才那句,伤人了许多。
可凤破却不觉,脸上的笑容变得更为猥琐,道:“但当一个人在与人交手时,自然无法去拦住另一个人。”
话音一落,地上的落叶离了地,在空中飞舞了起来,卷起落叶的不是风,而是杀气。
高手过招,招未出,杀气先显。
凤破的杀气显露无遗,眸子里尽是戾气,因为她杀过很多人。
但师父的神情依旧很平静,双目中无一丝戾气,因为他很少杀人。
昨日师父把他的剑给了一一,现如今,那把剑正和一一躺在一张床上。
世人皆知,没有兵器的人,胜算常常要小一些。
但这条法则并不适用于师父。
因为比之他的剑法,他的指法更为可怕。
以指为剑,能斩断千剑万剑。
凤破是武道奇才不假,但站在她面前的却是武道天才。
四大高手终究是四大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