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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比如说之前嘉平隐晦表示之后,她就立刻叫来了家中的仆妇,同她商议回家的事宜,结果刚好被嘉平和嘉和撞了个正着那样迫不及待的嘴脸,一定难看的叫嘉平作呕吧?
再比如说现在,在嘉和用着那样又单纯又清澈,还带了一点点胆怯的眼神看着她的时候她会觉得自己是那样的卑鄙自私、不负责任虽然一直在用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安慰着自己,但实际上,就连她自己也明白,那些理由有多可笑。
当初请求嘉平带她私奔的,是她。害的嘉平只能呆在清水镇中,再也无法完成自己的梦想的,还是她。一直以来,活在自己的世界中,一边怨怼着,一边伤害着周围人的,也还是她
但,就算可笑,就算卑鄙自私,她也还是要走,谁也不能拦住她。
嘉平不能,嘉和,自然更不能。
小嘉和看着林挽音渐渐冷淡下来的面容,突然就开始感到惶恐了
她不懂母亲突然的冷淡是为了什么,也不明白在之前,为什么母亲要那样气势汹汹的来质问她家中进了外人,还动了母亲的梳妆台,她去阻拦对方,难道有什么不对吗?是她的这种维护,让母亲感到不开心了吗?还是她不该问这些人是来自哪里的?
第193章 茕茕(四)()
“别拉我。”
‘啪’的一声;林挽音却冷冷的将小嘉和的手打开了。她看向一旁满脸紧张的潇潇;问到,“你可是王大娘的孙女?”
“是”潇潇年纪虽小,性格也天真娇憨;但此时却也能察觉出气氛的怪异,本能的乖乖应了,不敢多说什么;同她在家的时候;能说一句话,就恨不得掰成十句话来说的话唠样子完全不同。
“那我倒要问问你了。”林挽音转过身;脊背挺的笔直;眼睛斜斜的瞥望过去——只要她想,她总是能让自己看上去是那么的冰冷、高不可攀。
“嘉和既然暂住你们家中;她的安全,便该由你王家暂时负责;你奶奶年纪大了,精力不济,你身为她的孙女,正该为她分忧,好好照看嘉和才是;为何还会由着她四处乱跑?若是路上不小心出了什么意外,你能担负的起吗?”
“我”潇潇顿时又羞愧又害怕;简直都要哭出来了。
她的确是比阿和大上六七个月的;在家的时候;奶奶也的确交代过她,要将来做客的阿和照看好,但——阿和是往自己家中去啊,这怎么能算成是四处乱跑?
在家中做错事的时候,奶奶也会凶她骂她,但却能让她感到其中的好意,而阿和的娘亲,却是真的在指责她虽然她的口气并不很凶,用词也不像她奶奶那样凶蛮,但却叫她莫名感到了一股被刺痛了一般的冷意
其实以潇潇的言语表达水平,还不能很好的形容出那种感觉,但她却已经本能的察觉到了——阿和的娘亲对自己并没有怀有什么好意。这让她忍不住的感到惧怕。
说到底,她也只是个连自己都还不能照顾好的小孩子啊。
小嘉和将潇潇拉到了自己身后,就像是个勇敢为朋友出头的义气好汉一般,但仔细看,她的脸色分明也是苍白的,一双又清又亮的眼睛中,也一样含了几分惧怕。
“母亲,是我拉着潇潇过来的,她本来想拦着我的,只是没拦住。而且爹爹之前带我去学堂的时候,我早就把镇上的路记得差不多了,不会跑丢的,你不要生气啦”小嘉和努力笑嘻嘻的解释着,就像是以往惹了爹爹不开心的时候做的那样。
但那个时候的她,不过只是个三四岁的小孩子,虽然要比同龄的孩子聪慧一些,却还远没有日后的圆滑和敏锐,所以她并不明白,同样的一招用在不同的人身上,并不一定就会是同样的效果。她也并不明白,以往她在嘉平面前只要笑着撒娇,就总能逃脱一顿说教,无往不利,只是因为嘉平愿意看她笑,愿意宠爱她罢了。
而林挽音,自然不。
“知错了吗?”
“什么?”小嘉和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
“知错了吗?”林挽音重复了一遍,语气并不比面对潇潇的时候和缓几分,甚至,还要更加冷傲几分。
“不听父母嘱咐,不在王大娘家乖乖待着,偷偷外出,此为一错。因家中有事要忙,叫你住去别人家,已是无可奈何,结果你不知懂事一些,竟还私做主张偷溜出来,可知此举会给他们带去多少麻烦?事后还要劳烦你父亲前去解释道歉,又要他平白为你费多少心,你可知道?
不听潇潇劝阻,反带着她一起偷溜,此为二错。你如今才多大?熟记镇中道路又如何?若是真遇上坏人想要对你行凶,你能如何反抗自救?你爹爹惯常宠爱你,竟将你惯得越发不知天高地厚!你自己冒冒失失也就算了,还要将自己的玩伴带上一起,若是她也一同出了什么闪失,你可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未经许可便私自回来,冲着别人大喊大叫,此为三错。我前几日才教导过你诸多礼仪,待人接物这一条当初是如何同你说的?如今不过才过了几日,你便将其全然忘了个干净吗!你爹爹总说你乖巧懂事,如今看来,呵不过如此。”
这话实在太重了,潇潇不过是个旁观者,但听完之后,心中竟也跟着难受起来了。
——阿和难道还不乖吗?她奶奶整日里都把她夸到天上去了!又不哭又不闹的,天天跟着嘉平叔早起去学堂,一待便是大半日,晚上也总是只能买几个她家的包子吃了垫腹,却也从未抱怨过这还叫不乖吗?还有什么一错、二错、三错的,她听不大懂,但是跟阿和一起出来是她自己决定的啊,刚刚阿和的娘亲不是在责怪她没能拦住阿和的吗?为何现在又把过错全都推到阿和身上了?还有未经许可便私自回来难道阿和回自己家,也要事先经过她的同意吗?
这天下,还有这样对待自己子女的母亲吗?
小嘉和的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打转了,她敢发誓,从小到现在,她还从未听过如此严厉的指责。更何况,这指责还是来自她的母亲
她觉得委屈极了,如果是爹爹在这里,她肯定就忍不住冲上去扑进他的怀中痛哭了,但现在,她不能哭。母亲前几日才教导过她,真正端庄有礼的姑娘家,是不会随随便便就哭的。
于是小嘉和努力憋住了眼泪,乖巧的认错,“母亲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下次我一定好好记住你教导我的话,你不要生气。”
林挽音并没有理她,而是又看向了潇潇,说到,“你带她回去吧。另,告诉你奶奶,在她父亲去接她之前,务必看好她,勿要让她再随意乱跑了。”
潇潇不懂,如果真的担心阿和,害怕她乱跑会遇到危险的话,为什么现在又要叫她们两个小孩子独自回家?如果她自己走不开的话,这院中那么多身强力壮的大人,随便找一个,不都能送她们的回家吗?
但潇潇并不想问,这次来阿和家的经历实在是太不好了,嘉平叔又不在家,她下意识的就想要将阿和先带回家去,哪怕回家之后,她们很可能会吃她奶奶的一顿狠骂——那也要比呆在这里,看着阿和她娘亲的那张冷脸要好太多了。
“走吧。”潇潇轻轻扯了扯小嘉和的手。
但小嘉和却挣脱了,她往前走了两步,哀求到,“娘亲,别让我走好吗?”
“爹爹说,一家人应该互帮互助我想留下来帮你。”她轻声恳求着,眼脸微垂,浓密纤长的眼睫毛在眼下打出一片扇形的阴影,再配上她那副又期盼又可怜的表情,让人很难不心软。
很明显的,从门外那些马车,院中这些来来去去搬运东西的人们,甚至是,林挽音这种远比平常精心的打扮中,小嘉和已经隐隐约约的感到了什么。她或许还没有意识到林挽音已经准备离开这里,抛弃他们父女了,但因着这种种不同寻常之处而生起的不安感,却叫她做出了自认为最稳妥的做法——留在自己的母亲身边,
林挽音自然不会答应,她虽然对自己的这个女儿并无什么感情,但也并不想当着她的面离开这里。
自身的羞耻心是一方面。对嘉和、对嘉平仅剩的极微弱的责任感叫她不想给嘉和留下这样的童年阴影,不想叫嘉平临到最后又对她再添几分失望是一方面,而最重要的是,嘉和年纪还小,如果不管不顾的闹了起来,将街坊邻居都引过来,终究对她的名声有损
她的父母肯将她接回家中,重给她洲牧之女的地位和荣宠,这里面固然有着她是家中幺女,他们对她一贯宠爱的原因,但更多的,恐怕并不那么单纯
逃家的这几年,她不曾学会别的什么东西,却明白了一个道理、认清了一个事实——这戏本啊,终究还是与真正的生活不同的。人们愿意花两三个铜板买个包子,是因为吃了那包子可以止饿,人们愿意对一个人好,也只是因为未来能从那人身上得到更多的利益罢了真情实意、无私的奉献爱护,这世上怎么可能真的存在?
——便是真的存在,也绝不会是在他们这样的家庭中。
离家五六载了,若是父亲母亲真的对她十分担心挂念的话,便是碍着她当初的未婚夫一家不能将她接回去,派个人过来,接济她一点钱财,看看她过的好不好,总是能行的吧?
呵现实啊。
“你帮不上忙的。”林挽音转了身,好叫嘉和不能看到自己脸上的嘲讽落寞,然后冷冷说到,“你以为你算什么?一个连四岁生辰都还未过的乳臭娃娃——就算你留下来了,你能帮到我什么?连你父亲都——帮不了我。”
“爹爹那么厉害,怎么帮不了?”小嘉和直觉母亲说的‘帮忙’并不是她本想的那么单纯,急忙追了过去,“现在学堂应该已经下学了,等到爹爹回家之后,就能帮母亲了啊!”
“你又懂什么?莫要再痴缠了,跟潇潇去她奶奶家吧!”林挽音一甩袖,示意那些家仆们继续搬运东西,便转身朝正房走去,看样子,是不想再在嘉和身上浪费时间了。
“我不走!”小嘉和大叫一声,拦到了那个正搬着梳妆台的家仆面前,“我爹爹还没回来,你们也不能随便搬我家的东西!”
“胡闹!”林挽音也被惹出了火气,重又甩袖走了回来。
“我没有胡闹!爹爹跟我说过,这个梳妆台还是他请了木匠一同为母亲做的,所以,母亲不能没经过他的同意就随意让人把它搬走!等到爹爹回来,如果他也同意这些人把母亲的东西搬走的话,我就不会再阻挠了。”
林挽音简直要气笑了,“你倒是伶牙俐齿!既如此,这梳妆台不要了便是!左右也不是什么值钱东西,值不了几个钱!”
那搬东西的家仆果然应声将梳妆台放下,扭身就去了正屋中,又搬了林挽音装满了书画的一个箱子出来。
小嘉和又急又怒,连忙又上去阻拦,“这个也不能拿!”
“这可是我所作的书画,难道也要经过你爹爹的同意不成?!”
“没错!作这些书画所用的纸张笔墨,也是爹爹给你买的!当然也要经过爹爹的同意!”
这简直就是胡搅蛮缠了,那家仆在一旁听的想笑却不敢笑,林挽音却是真的被气的笑了起来,“好好好啊你父亲真是将你教的好,才这么点年纪,礼仪规矩一塌糊涂,说起歪理来倒是一套一套的!”
小嘉和的本意自然不是惹得自己母亲发怒,连忙又哀声解释起来,“母亲只要等到父亲回来,等他回来,我就不会再拦了”
“你等不到的。”林挽音忽然冷冷说到。
此时动静已经闹大了,院门外,已经有不少爱看热闹的街坊邻居们正在探头探脑。按照原计划,遮遮掩掩、低调离开已是不可能的了,而嘉和又是如此执拗不听劝的样子,恐怕一时半会也根本糊弄不住林挽音又是恼恨,又感被人指指点点的羞愤心虚,便也不想再去同嘉和争执什么了,而是选择将一切都血淋淋的撕开在她面前,让她看
“如今早就过了下学的时间了,你以为你爹爹为什么还未归家?”林挽音轻声问着,脸上满是残忍的笑意,“之前他同你说家中有事要忙,叫你住进王大娘家中,你可知又是因为什么原因?”
小嘉和眼睛瞪的大大,直觉林挽音现在的样子有些可怕,而问题的答案,也绝不是她想要听到的。
但林挽音已经继续说了下去,“你爹爹总是将你保护的很好,总是想着各种借口来掩饰、来粉饰太平就算到了现在,根本都瞒不住了,他也还是想着要将你安排的远远的,不叫你看见那些可能会叫你伤心痛苦的画面。”
“你爹爹往日总说你聪慧机灵,我十分不以为然,但现在再看,果然真是。不然你也不会这么敏感的察觉出不对,死缠烂打的要留在这里,阻挠别人带走我的东西真是可惜,我本不想叫你知道这些的,小孩子的时光无忧无虑,没有那些成年后的烦恼,为何你不肯乖一点、傻一点呢?”
她每说几句,便朝着嘉和靠近几步,到了现在,已经走到了嘉和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母亲你别说了等爹爹回来”小嘉和憋着眼泪,下意识的想要逃避。
“为何不说?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这些人是谁吗?你不是想知道家中那件‘大事’到底是什么吗?我现在通通告诉你。”
林挽音伸手指了院中一名穿金戴银的妇人,冷声到,“这是李家妇人,也是我从小的乳母你可知乳母是什么?大户人家里的婴孩出生之前,家长们便会寻了身体健康且刚生产不久的年轻妇人,只等着孩子出生之后,便交由乳母来哺喂、抚养。而亲生父母们,只需时不时的去照看几眼、关怀几句,便已足够。而不是像我一样!生养你时,因家中穷困,连一些有营养的东西都吃不到,奶水稀薄的根本就无法哺喂你!生养之后,连月子都未坐完,便要从床上起来,拖着疲累的身体,去操劳家中的事务!”
最后一句话说完,林挽音眼中的眼泪便立刻流了出来,而小嘉和的眼睛也一下就红了。
“还有这些,乃是我原本的侍女们,她们伺候我、照顾我的日常起居,包揽我院中的大小庶务但现在,她们却穿着比我穿着的更好的衣服,戴着我原本不屑一顾现在却根本买不起的首饰,脸上抹着胭脂、身上扑了香粉而我呢?我平日里是什么样子的?!”
“母亲”小嘉和忍不住哭了出来。
“还有这些家仆们、外面的马车,甚至院子里这些帛锦绸缎、家具器物,全都是我之前拥有的但现在,你爹爹能给我这些吗?”林挽音失了魂般,一边哭一边反问着,“我吃不了这种苦为什么什么都要我自己做?为什么我只能穿粗布衣服?为什么我永远只能带着木头簪子?为什么我要去操心家用,都将一枚铜钱掰成两枚花了,却连自己喜欢的东西都不能买?我有那么好的出身,有那么好的容貌,我不应该过这种生活啊”
“你能懂什么呢?你只是个小孩子啊你一定觉得我又自私又贪图享受吧?但是、但是,那才是我本来该过的生活啊我只是想错了、想简单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才会头脑一热跟着你爹爹走他是很爱我、也待我很好,可是,那不够啊他根本就、给不了我想要的”
小嘉和已经哭成了泪人,她伸手拉住了林挽音的衣摆,用力到手指都在发白,原本软糯可爱的声音也变成了尖利的哭腔,“爹爹能给的,他那么厉害,一定能给的!母亲你别走小阿和不想母亲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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