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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楚漫贞不说话，长公主才看向她。
“让你把一直照顾川儿的郎中带走倒是无妨，但我说了，川儿也需要人照料，”在楚漫贞略有知晓的眼神中，长公主厚着脸皮道，“你将川儿带去翼王府小住一段时日，好好照顾他，别让翼王迁怒了他。”
立刻，楚漫贞就明白了长公主心中打的是什么算盘。
长公主知道单是为了给皇上救治这么一个理由，齐盛川的郎中就必须送出去。倒不如现在趁着她还先礼未兵，识趣点为齐盛川多考虑谋划。
让齐盛川去翼王府住上一段日子。
第802章 药石无医（）
口上说的是让轩辕逸岚不要迁怒齐盛川，其实长公主该是巴不得轩辕逸岚能好好吓一吓齐盛川才对。
让齐盛川多看看楚漫贞和轩辕逸岚是怎么相处的。多看几次，自然就知道偃旗息鼓。
楚漫贞平静地向长公主看去。
不知何时，记忆中总是趾高气扬的平敬长公主，神情已经变为眉目间不散愁容的忧态。长公主依然是高贵雍容，日子却不见得能比普通妇人快活多少。
长公主为自己的儿子，她，同样也是为自己的儿子。
楚漫贞默然，收回目光垂首。一瞬间心情极为复杂。有长公主在前，她仿佛能看到自己的未来，人生一半都要陷于对孩子的愧疚和心疼之中。
不，她绝不希望会让自己等到了长公主的这等年纪，也会如此愁苦！
旰儿不能受那么多苦，况且旰儿也有可能坚持不了多久。
堂内沉默久久，楚漫贞幽幽道：“好。既然长公主允我将郎中带走，我也会请世子前去翼王府小住，好生照料。”
许是没有想到楚漫贞会没有提出任何条件，长公主有些诧异，目光深深打量楚漫贞，眼神中还透着几分不信任。
楚漫贞笑了笑，没说话。
见状，长公主又是有些后悔又是纠结着独自琢磨了好一会儿，最终才一咬牙，和楚漫贞达成约定。
长痛不如短痛。长公主已经痛得太久了，也不想再痛上加痛。
当长公主招齐盛川入堂，说了打算后，齐盛川惊得身体一抖，等反应过来，几乎要欢呼雀跃起来，两只眼睛亮得吓人。
他满脸不敢相信的惊喜之色，定定看向楚漫贞：“真的吗？！”
看他笑得嘴巴都要咧到耳朵根子，楚漫贞轻笑两声，点头：“是。”
“那我现在就可以去吗？”
楚漫贞看长公主一眼。长公主立刻没好气地道：“去翼王府小住，你不得带一些用具和衣物？等过两天罢，让下人收拾好了再……”
既然是过两天，就不该让齐盛川现在就知道消息。齐盛川顿时不能接受，若不是楚漫贞在，八成又要大哭大闹。
楚漫贞想了想，道：“无妨，世子今天随我一同回翼王府也可，定不会短缺了世子的衣食。长公主改日再派下人送来世子常用的物件就好。”
一听楚漫贞如此说，齐盛川这才转雨为晴。
齐盛川可以今天就跟楚漫贞离开，郎中却不行。正好等过两天，让郎中顺便将齐盛川的物件一并带去翼王府。
长公主送楚漫贞和齐盛川一起离开卫国侯府时，看齐盛川兴冲冲就跟楚漫贞离开，连头也不回，气得只能低声骂道“白眼狼”。
坐上马车，楚漫贞对齐盛川提醒道：“你不跟你娘亲道别吗？”
一直处于兴奋状态的齐盛川这才猛然想起，急急钻出马车，向长公主的方向高高挥舞胳膊：“娘，我走啦！”
隔着三十多尺的距离，看到儿子活泼激动，脸上充满光亮，长公主抬手甩了一下帕子。
身旁嬷嬷感慨道：“好久没见世子爷这么欢快了。”
长公主收回手，瞧着儿子喜不自胜的模样，嗓子处哽了一下，才恼怒地道：“我上辈子真是欠了天大的债。”
等马车远去，长公主用帕子点了点眼角，转身回府。
轩辕逸岚得知楚漫贞允了齐盛川入王府小住，并未恼怒。
“你是王府的半个主子，随你。”
这话让旁边大气不敢喘半下的齐盛川顿时欣喜。小皓旰坐在齐盛川的身旁，伸出小手在齐盛川的手背上轻轻拍着：“齐表哥不用怕，翼王叔和郡主姐姐都很好的。”
齐盛川连连点头：“嗯，舅舅是好人，我不怕。”
这错综复杂、乱七八糟的称呼让楚漫贞无奈叹气，与轩辕逸岚对视一眼，双双摇头。
……
过了两日，卫国侯府的崔郎中果然应约而至，楚漫贞也立刻命人去告知了江心。
这位能被长公主留在卫国侯府多年的老郎中，果然是妙手仙医，面对楚漫贞和江心的疑惑与请教，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转头，看着在屋外一起玩得开心的旰儿和齐盛川，楚漫贞迟疑问道：“先生如此博学多识、经验老到，可知卫国侯世子的病结在何处，难道世子这辈子就只能如此吗？”
年已古稀的崔神医缓缓摇头：“世子的病是从娘胎里带来的，非后天人力所能轻易治愈，只能好生将养着。世子痊愈的转机恐怕只有神仙才能知晓。”
楚漫贞点头，有心情请崔神医现在就为旰儿诊治，却又害怕走漏风声。无奈之下，还是等待崔神医先为皇上看过后再说。
……
由轩辕逸岚带领，崔神医入了宫一趟。
皇上对轩辕逸岚带来的郎中，当然是大加排斥。但也无奈何，由于浑身筋骨发软，他现在除了床榻，哪里也去不了。
崔神医一诊，直接便眉目紧蹙。太医院的太医不敢说实话，崔神医面对着天子龙体，自然也不敢。
一扭头，崔神医私下里直接对轩辕逸岚交待了清楚。
“药石无医。蛊虫已繁衍至骨髓，华佗扁鹊在世，也无能无力。”说这话时，崔神医难掩对天下之主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的震惊。若不是方太师谋反的罪证已定，谁都会以为是翼王给皇上下的蛊毒。
之后，崔神医又去给被囚禁养胎的方桃缨请脉。
方桃缨还眼巴巴指望崔神医能说出龙种安好的话，结果就见崔神医一脸的一言难尽。
仍然是一转身，私下里对轩辕逸岚实话实说道：“皇贵妃腹中已是死胎，不仅如此，那死胎已经……”
在轩辕逸岚的冷目下，崔神医神情发苦，含蓄地道：“贵妃同样中蛊时日许久，所谓的胎心根本不是胎儿的，只是假象。”
顿时，崔神医表情古怪、难以开口的原因，不言而喻。
纳兰轩岂是寻常人等？
和方太师方贵妃联手给皇上下蛊，并不意味着纳兰轩会视方府为同盟！所有的大晏人，都是纳兰轩的仇敌！
第803章 再次发病（）
对于纳兰轩来说，什么方贵妃方太师，都只是他的棋子，他必定会过河拆迁，而且毫不手软。
楚漫贞从轩辕逸岚的口中得知事情后，忍不住要骂方桃缨一句“愚蠢至极”！
方桃缨自以为是，想得天真，被人利用而不自知。害了自己和皇上、害了方府、害了大晏，当然是愚蠢至极！
方桃缨与方太师父女二人为了给方阮楠报仇，不顾家国，结果只能是作茧自缚。
“那蛊虫如此可怕，皇上和方桃缨已经没救，旰儿会不会也……”楚漫贞紧张地拉住轩辕逸岚，“让崔神医给旰儿看看吧。”
轩辕逸岚点头，轻轻拥住她：“放心，崔神医口风很紧，不会将此事外传的。”
尽管楚漫贞是从长公主的府中请到的崔神医，却并不意味崔神医是长公主的人。长公主也只是供请崔神医给齐盛川治病罢了。
就在楚漫贞和轩辕逸岚二人打算让崔神医为小皓旰诊治时，小皓旰又一次突然发病了！
和齐盛川正在花园里玩耍木具，突然，小皓旰就浑身抽搐着倒地，口吐白沫翻白眼，全身巨大的疼痛让小皓旰无意识地嘶喊哭嚎。
将齐盛川吓坏了。
思书思画赶忙将七殿下抱走。
楚漫贞和轩辕逸岚急急赶到，一见旰儿竟然发作得如此可怕，楚漫贞惊得眼前一黑，霎时间天晕地旋。
她无法想象旰儿会变成轩辕正誉那副模样！
“崔神医！”
见到七殿下如此异常，崔神医立即诊治，楚漫贞守在一旁，眼睛也不敢眨一下，浑身都在发抖。
轩辕逸岚紧紧揽着她。他虽显得镇定冷静，神情却凝重无比。
此时，没人有空去理会齐盛川。齐盛川怔怔站在一旁，看见前一眼还和他一起玩得快乐的小皓旰，此刻躺在床上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样，被吓懵得犹如遭到雷击。
“皓旰弟弟怎么了？”他茫然发问。
担忧小主子的思棋分出一点心神，赶忙将齐盛川牵带出房间，安抚道：“齐世子不用担忧，七殿下一时不舒服，您先在这里一个人玩一会儿，好吗？”
齐盛川木木点头，视线直直看向里屋。他能看到一群人都在焦急痛心，也能看到楚漫贞显露出无力伤心的软弱，而她依靠的人能够稳稳地护在她身边。
只有他，与这里格格不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
皓旰弟弟方才发病时，他被吓傻；此时他也不仅毫无帮助，还要被侍女分神照料。
屋内，楚漫贞见崔神医一时不得令旰儿平静镇定，赶忙打起精神，从旁边取来银针。
“崔神医，让我先来吧。”
崔神医转头一看，见楚漫贞胸有成竹，便应了。
楚漫贞迅速稳定心神，在旰儿的几个大穴上定下银针，又护住一些心脉处的穴位。更为重要的，是立刻令旰儿陷入沉睡，不要再遭受毒蛊的痛苦折磨。
很快，小皓旰安定下来，抽搐发狂的身体慢慢平复，只是昏睡的模样仍然不安。
第804章 有转机（）
捏住旰儿紧绷的手，楚漫贞心如刀割。
她望向崔神医，没有说话。
崔神医拧眉，深深叹口气：“原来如此啊。”
楚漫贞抿唇，沉重地点了一下头。
醉翁之意不在酒。特意从长公主手中请到崔神医，并不是为了皇上，而是为了旰儿。
尽管崔神医也很奇怪翼王和翼王妃怎么会对七殿下如此关心，但之前有过为皇上诊治的经历，所以也只能感慨皇家还是有情的。
“相比于皇上和贵妃娘娘，小殿下中蛊算浅，但自本身来说，由于殿下年纪幼嫩，所以也快是病入膏肓了。”
瞬间，楚漫贞面色大变，眼泪溢眶而出。狼狈地擦掉泪水，连忙问崔神医应该怎么办。
看看痛心断肠的楚漫贞，再看看躺在场上受苦受难的孩子，崔神医思虑良久，道：“老朽之所以对南疆毒蛊略有知晓，全因在年轻时游离四方，在南疆跟一位赤脚仙医学习了一段时日。一般来说，解蛊之法只有下蛊之人才能知晓，但那位赤脚仙医当年对于我来说便是高山仰止，如今定然更是令人难以望其项背。”
“若想解蛊，只有去寻那位赤脚仙医了。”
既然名为赤脚仙医，那便是不固定一处的，想要寻找起来，自然极为困难。况且，谁也不能保证赤脚仙医是不是还活着。
可总算是有个希望！
楚漫贞立即惊喜追问：“可还有与那位仙医有关的其他线索？”
崔神医点头，又摇头，说：“仙医很有名望的，姓夏。况且这么多年过去，仙医的年纪大了，不会再到处游走。老朽觉得寻找到赤脚仙医不是大问题，问题在于，恐怕小殿下……撑不到那么久了。”
南疆距离大晏阊阖城遥远，这一来一回，哪怕是快马加鞭，也得近一个月。而崔神医方才说过，小皓旰已经快要病入膏肓。一旦蛊毒侵入骨髓，别说是赤脚仙医的灵丹妙药，就是真正的神仙下凡，也难救！
才听闻有救的讯息，就又被难题拦住，楚漫贞的心情七上八下，惶恐不安。
她握住手边的银针布包，艰难地问：“崔神医您看我这一手针法如何，现在不就是能将旰儿稳住吗？若我再日以继夜地练习，为旰儿争取月余时间，也是不难吧？”
崔神医叹气，摇头：“王妃的针法熟练老道，对于安抚小殿下来说大有裨益。但蛊虫刁钻，游走于血脉之中，侵入骨髓。为了不免殿下的心智受到损害，也不能让小殿下久久地昏睡、卧床不起。”
如果用施针的法子来让小皓旰陷于昏睡、免受痛苦，对于蛊虫来说，无异于得到一座放弃抵抗的空城。那后果，怕是比等不到灵丹妙药还要可怕。
眼下，如何才能让旰儿坚持更长的时日，成为众人心头一把悬着的刀。
不消片刻思忖，轩辕逸岚将楚漫贞带出他人视线。二人进入一间屋子，轩辕逸岚立刻摁住楚漫贞的双肩，道：“我亲自去南疆寻求解药，府中交给你。”
第805章 三而竭（）
楚漫贞大怔：“你亲自去？”
轩辕逸岚没有分毫犹豫地点头：“我内功深厚，能熬得住日夜奔波，况且比起暗卫，我亲自前去更能应付意外之事。我现在就去收拾行装启程。若是寻得解药，就下令暗卫们接替送回，能快一息是一息。所以到时候你一旦等到解药，不要等我，立即为旰儿解蛊。”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往屋外走，这让楚漫贞惊得连连踉跄跟在他身后。
尽管她知事情危急，但也震惊轩辕逸岚如此快的决定和行动。
“纳兰轩呢？严刑拷打，他还不开口？！”
命常一常二和何分紧急交待下去命令，轩辕逸岚收整自己的匕首和衣装等物。听到楚漫贞询问纳兰轩，略有一顿，道：“那厮服毒了。”
“服毒？怎么会？他死了吗？”
那日，楚漫贞命暗卫将纳兰轩脚筋挑断的同时，也搜查了纳兰轩的身上，防止他有服毒自尽的可能。弑源军都是做惯这种事情的，检查起来无比细致，什么指甲缝、耳朵、头发、嘴口牙齿都检查了个遍，结果就是一无所获。
如此，纳兰轩怎么还会服毒呢？
轩辕逸岚摇头：“还没死，不过已经变成一个七窍流血的活死人，离死也不远了。他应该不是在被抓之后服毒的，而是在护卫们拿下他之前，就已经服毒了。”
闻言，于一瞬间，楚漫贞的瞳孔放大。
纳兰轩在被抓住之前就服毒了？
“可他明明之后还极有为威胁地警告我，不要被他抓住机会。”
“纳兰轩的性情冷硬，哪怕是束手被擒也不会认输的，”说到这里，轩辕逸岚倒有一点敬意，“他在去见你之前就服下毒药，心中便是认定你不是真正的昌国大公主。故国已亡，唯一的主子也没有了，士有忠贞、服毒求死也是常情。更何况他心知晏国皇上必死无疑。”
这话倒让楚漫贞不解：“可他真正想要报仇的，难道不是你吗？”
轩辕逸岚瞥她一眼：“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楚漫贞蓦然一静，低头静思下来。
这个解释不是她能立即就领悟和感受的。人们总以为这般忠贞之士，一定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纳兰轩带着十多同伴从昌国艰难逃出，用了一年多才奔波至大晏，受过的苦难和惊惶无数，那时，心中的复仇之火定然是熊熊燃烧的。此乃一鼓作气。
结果，一场春猎刺杀闹得同伴四散。纳兰轩恐怕至今也不知道他的同伴们为何都不见了吧？他想不到楚漫贞会请求贺丹，将昌国亡徒全部带去了北夏。此为再而衰。
直到楚漫贞嫁入翼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