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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又从何说起?苏瑗愈发听不懂了,不由得看向三嫂嫂,安洳仪被她这么一看,只觉得心里发慌,连忙道:“母亲太久没有见到阿瑗,这么一点儿小伤就如此心疼,您若是再这么难过下去,阿瑗不也会心疼您么?”
这话果然十分有效,娘亲终于平静下来,又拉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眼见着到了该走的时候了,她心中很是不舍,便是在这个时候,云萝进来告诉她:“陛下派了童公公过来,正在外头等着拜见您呢。”
苏夫人和安洳仪或多或少曾听苏仕提起过,童和乃是裴钊身边最为信任的内侍,心中不敢怠慢,急忙理了妆容,因见童和要给她们请安,连忙笑道:“童公公不必多礼。”
童和见苏夫人眼眶微红,不动声色笑道:“陛下说苏丞相乃是肱股之臣,苏家的几位大人亦是年轻有为的栋梁之才,陛下国事繁忙不得空,赏赐已经命人送到府里了。”
苏夫人闻言与安洳仪对视一眼,正要跪下谢恩,童和忙道:“夫人年事已高,安淑人又有孕在身,陛下已经免了二位的礼。”又对苏瑗道:“陛下特意命奴才过来跟太后说一声,若是舍不得夫人,便留她们在宫里用了晚膳再走也不迟。”
苏夫人行了个礼,抢先道:“妾身既为外命妇,当然要恪守宫规,妾身和儿媳这就要走了,烦请公公代妾身向陛下谢恩。”
童和赔笑道:“夫人说的哪里话,既然如此,奴才便着人去备轿辇,请两位稍等片刻。”
待童和走后,苏夫人看了安洳仪一眼,对苏瑗笑道:“你同你嫂嫂再说说话,娘亲有些事情要叮嘱云萝。”
苏瑗点点头,因见安洳仪始终神色恹恹,心中甚是挂念,便握着她的手道:“嫂嫂,娘亲同我说有娃娃的人身子很不舒服,心里自然也就不高兴了,唉,要是我还在家里就好了,也能多陪陪你。”
安洳仪道:“没有关系,你准备的东西我很喜欢,那些东西你的侄儿虽然现在还玩不了,不过倒可以给我解解闷儿。”踌躇许久,终于低声道:“阿瑗,嫂嫂把你看作自己的亲妹妹一样,有几句话要叮嘱你,你可要记住了。”
娘亲和三嫂嫂今日果真是很不对劲,苏瑗百思不得其解,却还是点点头,安洳仪便轻声道:“这宫里只有你一个人,家里人都在宫外头,甚么都帮不了你。阿瑗,你记着,不管将来发生甚么,你都不要轻举妄动,不要为了我们闹出事端来,你只要平平安安的,父亲母亲,还有我们和你哥哥,就都心安了。”
伍拾贰()
抬辇的小黄门脚步沉稳轻快,苏夫人与安洳仪坐在辇上,隔着重重轻纱,只见一道道连绵的宫墙连成一片,宛如一片赤海。因是春日里,虽已过了卯时,却还是亮堂堂的,琉璃瓦金碧辉煌,发出令人炫目的光芒。
这并不是安洳仪第一次进宫,可这一次,以往见惯了的朱红宫墙像是一团烈火,带着逼人的热气在她心头舔舐,教她几乎难以呼吸。
自从这大明宫中换了主人,她便觉得格外心惊,又或者说,苏家满门无一不心惊。
“怎么,还是觉得难受么?”苏夫人见安洳仪脸色甚是难看,轻轻拍着她的手背:“若是忍不了,咱们就回阿瑗哪儿,请御医来给你号脉。”
安洳仪强作镇定道:“母亲不要担心,媳妇只是觉得有些害怕。”
苏夫人愣了愣,旋即苦笑:“孩子,今日母亲带你进宫真是苦了你了,母亲知道你害怕,我也害怕。”她怅然地笑笑:“其实咱们苏家,又有哪一个不怕呢?”
听闻她语气甚是凄凉,安洳仪勉强定了定神,安慰道:“媳妇方才已经同阿瑗说过,无论发生甚么事情,她都不能插手。只要阿瑗无事,剩下的想必也就没甚么大碍了,母亲难道还信不过父亲,信不过哥哥们和三郎么?”
苏夫人道:“话虽这么说,可我还是觉得揪心得很。。。。。。我本想着只要咱们全家人平平安安,即便吃穿用度上差一点儿也无妨,,可是你父亲。。。。。。唉,母亲只是心疼你,你初次有孕,眼看着琛儿又要。。。。。。好孩子,真是委屈你了!”
“媳妇不觉得委屈。”安洳仪正色道:“媳妇嫁给了三郎,就是苏家的人,无论父亲他们想做甚么,媳妇都不会有异议。”
苏夫人幽幽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苏府就建在朱雀大街正中,从前乃是前朝的摄政王府,十分富丽堂皇,后又由大曌的开国皇帝穆宗亲自下旨赐予苏家做府邸,连匾额上的“苏府”二字都是由穆宗亲笔所写,实在是圣恩眷隆。
安洳仪下辇时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那块醒目的金丝楠木匾额,不知为何,心中甚是恐慌,好在自己的夫君苏琛早就在正厅等着她,指尖被他温暖的掌心握住,这才稍稍踏实下来。
苏仕问了今日的情形,苏夫人和安洳仪一一作了答,又把苏瑗给的匣子拿给苏琛看,苏琛含笑道:“都已经是做太后的人了,还是一团孩子气。”幽幽叹了口气,道:“阿瑗从前想跟我学骑马,我总是拖拉,这一拖拉就到她进宫,如今又是这样的情形,恐怕这辈子,她的心愿我都没法子实现了。”
苏仕淡淡道:“琛儿,我已经拟好了折子,十日后就会在上朝时呈给陛下。”
苏琛说了句“是”,安洳仪在听到“十日后”这几个字时脸色煞白,眼泪早就盈在眼眶中,却还极力收敛着神色,苏夫人叹了一口气,道:“琛儿,你们先回房去罢。”
待两人走后,苏仕才问:“阿瑗在宫里如何?”
苏夫人道:“她看着倒是很好,不过我走之前同云萝说了会儿话,那丫头向来大大咧咧,嘴上没个把门儿的。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苏仕神色立刻警觉起来:“怎么?”
苏夫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道:“我想大约是我想错了,老爷放心,即使真有甚么,也不影响老爷的事情。”
。。。。。。
那一日娘亲和三嫂的怪异举止教苏瑗心中好生不安,她问了端娘几次,可端娘的话和娘亲的没甚么两样:
“安淑人初次有孕,难免有些无所适从,很快就会好的。”
她觉得这个说法有些牵强,却怎么也想不通到底是甚么情形。好在端娘吩咐掖庭的女官常去家里问候,皆说家中一切安好,她这才略略放下心来。
“母后,你快看,这个是阿铭画的你,有没有很国色天香啊?”
这几日叶景之天天都来长乐宫教裴铭画画,刚开始的一两天端娘还非要拉个屏风挡着她,可后来裴铭总要把自己新作的画拿给苏瑗看,嫌这屏风碍事,端娘无奈,只得把屏风撤了下去。
苏瑗接过裴铭手里的宣纸,唔,果然是“名师出高徒”,不过短短十日,阿铭的画技已经从“画的人像猴子”飞跃到“一看就能看出是个人”的水平了,她赞许地捏捏裴铭的包子脸:“还不快谢谢叶先生!”
裴铭脆生生说了句“多谢叶先生”,叶景之连忙诚惶诚恐地站起来:“小殿下天赋异禀,下官不过是稍稍点拨几句,实在担不起小殿下的这一句谢。”
“天赋异禀”的裴铭一得意,又开始胡乱说成语:“玉不琢不成器,我从前勉强算是一根聪明的朽木,还是叶先生好,把我给雕琢出来了!”
叶景之:“。。。。。。”
苏瑗头疼地扶额:“等你学完了画画,教你皇兄到国子监好生给你挑一个博士,免得你乱用成语!”
“可是母后以前明明说过阿铭的成语用得很好的!”
“我甚么时候说了?”
“就是说了!”裴铭掰着胖胖的手指:“上一次,我说母后天姿国色艳冠群芳,再上一次,我说的是聪明绝顶举世无双。。。。。。还有一次,我说贤良淑德大家闺秀。。。。。。好多好多次,母后明明都夸我了!”
叶景之不由得轻笑出声,随即正色道:“下官失礼。”
苏瑗捂住裴铭喋喋不休的嘴,干笑了几声:“你瞧这孩子多可爱,嘿嘿嘿。”
此时两人脸上都带着笑意,叶景之含笑点了点头,深深地望了苏瑗一眼,那目光中有太多意味不明的东西,这一幕落在裴钊眼里,只教他觉得十分刺眼。
那样的目光,他实在太过熟悉。
童和在一旁早就注意到裴钊的脸色不好,见殿内的人完全没有察觉到裴钊已然在这里站了一会儿了,只好轻轻咳嗽一声,苏瑗这才转过脸来,十分惊喜:“你怎么来啦?”
最近裴钊又忙了起来,每日只有晚上才能匆匆过了同她说几句话,算起来她已经整整十天没有在白日里见到他了。
裴钊对她笑笑,看向叶景之,面无表情道:“叶卿怎么在这里?”
裴铭抢着答道:“皇兄皇兄,是阿铭想要学画画,所以母后特意让叶先生过来教我!”
裴钊淡淡道:“朕是在问他,没有问你。”
裴铭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样冷峻严厉的皇兄,不由得害怕地向后退了几步,叶景之忙道:“回陛下,下官是听太后吩咐,每日到长乐宫教小殿下一些画技。”
裴钊顺手拿起案边的宣纸看了看,不动声色道:“就是这个?”
叶景之听闻他语气不善,心中一惊:“下官技艺不佳,请陛下赐罪!”
“你有甚么罪,还要朕来赐?”裴钊微微一笑,眼中却殊无笑意。殿内的空气像是掺了凝胶,晦涩难耐,又像是浇了碎冰,让人遍体生寒,苏瑗见叶景之跪在地上不敢起来,双手竟然在微微颤抖,不由得悄悄拉一拉裴钊的衣角,对叶景之温声道:“叶先生起来吧。”
叶景之说了句“多谢太后”,却仍然一动不动地跪在原地,裴钊看了苏瑗一眼,冷冷道:“太后都叫你起来了,你就起来罢。”
叶景之这才缓缓起身,只觉后背一凉,原来方才竟然不知不觉出了一身冷汗。
他同这位传说中冷面无情的君王见面不过寥寥几次,却十分敏锐地察觉到陛下心中对自己甚是不喜,他不过一个小小丞旨,父亲也只是个六品承议郎,从未和权臣有何密切来往,也未曾办过甚么要紧的差事,陛下的这份厌恶究竟是从何而来?
叶景之心中隐隐约约起了个念头,可这念头实在太过荒唐,荒唐得让他惧怕不已,此时已是春暖花开的时节,他站在暖融融的长乐宫内,却有如置冰窟之感。苏瑗见他这副模样,想必是怕极了,只好打个圆场:“阿铭今日的画已经好了,叶先生先下去吧。”
叶景之走后,她一面轻声哄着快要哭出来的裴铭,一面问裴钊:“你怎么了?心里有甚么不高兴的么?”
裴钊沉默许久方才开口:“是”。
唉,他平日里心情好的时候别人尚且怕他怕得要命,更莫说心情不好了!苏瑗问:“是谁惹你了,不如同我说一说?唔,不想说也行,我和阿铭陪你说说话甚么的,你大约就会高兴起来了,不过你可得跟阿铭赔个不是,你瞧瞧,他都快被你吓哭了!”
裴钊暗暗攥紧了手掌,低声道:“我还有些事情,先回朝阳殿了,等明日再来看你。”
看着裴钊远去的背影,苏瑗心里十分沮丧,看着裴铭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只好耐着性子哄了许久,好容易让裴铭晓得了“皇兄只是心情不好,并不是讨厌你”的道理,正要松一口气,云萝却大惊失色地从外头跑进来,神色焦急,声音颤抖得几乎变了调:
“太后,我方才听宣政殿的宫娥说,今日早朝时老爷亲自上奏折弹劾了三公子,陛下勃然大怒,据说。。。。。。据说要把三公子流放边疆!”
伍拾叁()
苏瑗听到这个消息,像是头顶蓦地炸开一个惊雷,心中又惊又怕,见云萝磕磕巴巴地说不清楚,只好吩咐宫人给她备了轿辇,赶到朝阳殿去见裴钊。
殿门前除了童和不见半个人影,苏瑗问:“陛下在不在里面?”
童和点了点头,轻声道:“陛下今日心情并不好,太后若是此时要见陛下,只怕有些不妥。”
这个时候她哪里还顾得上甚么妥不妥的,童和只好给她打开了殿门,门刚开,浓烈的酒气就弥漫开来。
酉时已过,可朝阳殿内并未掌灯,灰蒙蒙的晦暗一片中,隐约可见窗下坐着个极为挺拔的身影,她慢慢走过去,裴钊脚下散落一地的酒坛子,手里还握着个酒盏,见到她淡淡道:“你来做甚么?”
裴钊今日心情不好,难道是因为三哥么?苏瑗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裴钊笑了笑,定定地看着她,问:“你来找我,是为了叶景之,还是。。。。。。你三哥?”
虽然不晓得他为何会突然提起叶景之,可听到他主动提起三哥,苏瑗心中一凛,只得硬着头皮道:“我听说今天早上我三哥被爹爹弹劾了,是真的么?”
他在朝阳殿内喝了半日的酒,却愈发觉得寒冷。他猜到她今天一定会来找他,要么就是为叶景之求情,要么就是为苏琛,总之不是为他。
虽然早就知道这样的结局,可他心中还是十分悲怆,他面无表情地喝完杯中的酒,声音十分平缓:
“苏琛乃是御林军的三品将军,却擅离职守,滋事扰民,更有贪腐之嫌。苏丞相大义灭亲,今日早朝递了奏折上来,自请严惩苏琛。”
这两项罪名她怎么也不愿意相信会是三哥犯下的,急急问道:“我三哥究竟犯了什么错?”
裴钊淡淡道:“你还记得在昆仑苑时那匹受惊的马么?那匹马乃是最为温顺的品种,只因马鞍有异,做工粗劣,刺疼了马背,那匹马才受了惊。御马监负责采买的管事已然招供,他是受了苏琛指使,暗暗调换了除御马之外的所有马鞍,中饱私囊,却不想那匹马,还是让朕给碰上了。”
这是他第一次在自己面前自称为“朕”,苏瑗心中一阵惶恐,裴钊冷冷一笑,继续道:“前几日苏琛当值,却擅自离岗跑到外头喝酒,更借着酒劲儿和其他羽林郎发生争执,大打出手,混乱之中还打死了酒馆中的掌柜。倘若没有马鞍一事,或许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如今却是说甚么也不能放过。”
苏瑗晓得裴钊最恨贪官污吏,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三哥也会成为这样的人,可是眼下证据确凿,又是爹爹亲自上的奏折,想必事情已是铁定的了。
裴钊淡淡道:“你要为你三哥求情么?”
她脚步一虚,差点儿摔倒在地上,幸好裴钊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住,她定了定神,忍住眼泪道:“我不会为我三哥求情,错了就是错了。我起初不过是有些不肯相信,我三哥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可是我相信你和爹爹不会骗我。”她别过头去,不愿让裴钊看见自己眼中的泪水:“倘若你是因为我三哥的事情不高兴,那我代他向你赔礼,你少喝些酒,我。。。。。。我这就回去了。”
裴钊沉默着看她含着泪一步步踉跄着离开,眼见那抹身影就要消失在殿门外,突然开口道:“我会让他到幽州做一名百夫长,倘若他从此改过自新,我答应你,今后一定寻个时机把他调回天京,一切如常。”
三哥此番害了一条人命,又因贪腐使裴钊龙体受损,苏瑗虽不懂朝政,却也知道这样的过错放到哪一个人身上都是滔天大罪,裴钊愿意这样处置,已经是极大的宽恕了。她的眼泪终于“嗒”一声掉了下来,裴钊进步并作一步走到她身边,迟疑了片刻,还是掀起衣袖小心翼翼地为她擦干眼泪。
“你不要哭。”
她点了点头,挤出一个想必甚是难看的笑脸:“我不会哭了,你能这样,我心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