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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高烧不退,卧床不起。太医说病因是血热阴虚,冷热相交所致,开了方子,可大皇子吃了药不但不见好,病症反而一日比一日严重,终于……”
大皇子是胎里带来的虚弱,自出生起就开始吃药,生命如同风中之烛,摇摇欲坠,这是几乎每一个人都心照不宣的事。可真的成为了现实,又让人感到莫名的震惊。
身在皇家,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即便是稚子无辜,到底也无法置身事外。
当看到玉娘将原封不动的晚饭从冯晓瑟的屋子里头端出来,仙娘皱着眉,忧心忡忡地说道:“这几天娘娘都没有好好地吃过一顿饭,再这么下去,身子怎么熬得住。”
同为母亲,将心比心,虽然与德妃是斗得你死我活的对手,但冯晓瑟心里仍然不好受。
只听仙娘压低声音说道:“听容素嬷嬷那边的人说,德妃娘娘哀痛过度,昏倒了几回,如今已是病倒了。”
玉娘摇了摇头,长长的叹了口气,正要开口说话,只见冯晓瑟推开屋门,急匆匆地走了出来。
玉娘和仙娘同声说道:“娘娘,您这是……”
冯晓瑟抿着唇,一言不发,拔腿就跑。
玉娘和仙娘面面相觐,这大晚上的,冯晓瑟要去哪儿?
宫道幽深,仿佛看不到尽头。
元乾宫。
冷宫地处皇宫的西北角,距离元乾宫很远。当冯晓瑟一路小跑,到达元乾宫时,早已经气喘吁吁。
吴名见着冯晓瑟,心中吃惊,但他到底是见惯风浪的人,面上不显,神色如常:“奴才给敏妃娘娘请安。”
“吴总管,我要见陛下。”
吴名清楚冯晓瑟在长恭帝心中的位置,几乎没有犹豫:“奴才这就去通报,请娘娘稍候。”
南书房。
长恭帝正在批阅奏折。
听得吴名的通报,他垂下眼帘,片刻的沉默后,说道:“请敏妃进来。”
“是。”
自打入了冷宫后,冯晓瑟便再未见到长恭帝,此刻相见,四目相投,心中忽然有一股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陛下万安。”
“免礼。”
吴名识趣地悄悄退了下去。
时间缓缓地流逝着,周遭的安静,却无法平定内心的疾风骤雨。
“陛下,”冯晓瑟声音艰涩地开口:“大皇子没有死,是不是?”
长恭帝穿一身石青色素缎长袍,发髻上插一支乌木簪,他面沉如水:“瑟儿,莫要说胡话。”
“大皇子没有死。”
长恭帝眼中寒芒一闪:“宫里已为大皇子举哀,朕拟定追封其为端成郡王。瑟儿,莫要说胡话了。”
“陛下,这是您和德妃的交易。您将绝壁紫环给了大皇子,作为代价,大皇子假死,彻底地消失在天地间,换之以普通人的身份活在世上的某一处。
陛下,请您告诉我,我的猜测不是真的。”
冯晓瑟眼里含着泪水,说到最后,已是哽咽。
长恭帝深深地凝视着冯晓瑟,心底非常复杂,这是他与德妃之间的隐秘,为了不露出一丝破绽,他费劲了心思,从长青宫到太医院,从宫里到宫外,用的皆是他最信任的人。谁知就这么被冯晓瑟给看清了。
想要坚决地训斥她,但见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心就软了下来。长恭帝无奈:“瑟儿……”
假如今生不曾相遇,像是两片不相干的云彩,遵循着各自的轨迹,就不会在意是否失去。
冯晓瑟扑上前,手颤抖着,紧紧地握住长恭帝的手臂:“陛下,您怎么能……绝壁紫环,是那样的珍贵,整个天下,也只得几株而已……”
赵康将绝壁紫环带回宫后,冯晓瑟很快便将它交到长恭帝手里。
“朕晓得。朕晓得能得到绝壁紫环,不仅仅是幸运,还必须有机缘。”
所谓机缘,是一种偶然,是一种特殊的缘分。说起来,冯晓瑟对赵康并没有什么大的恩情,
赵康身为无双门左圣使,愿意为她赴汤蹈火,这份信任和感情是在日常生活中点点滴滴的积累。
他温柔的注视,冯晓瑟再也按捺不住,潸然泪下:“没有了绝壁紫环,您会死的……”
“人总会死的,不过早晚而已。”
“陛下……”
长恭帝柔声地安慰着:“瑟儿,别难过。以绝壁紫环换取连国未来的安定,值得。”
冯晓瑟泪眼朦胧地看他,只听他继续说道:“若是朕服用了绝壁紫环,身体残留的余毒可解,延年益寿。有朕在,两位皇儿即便积蓄了力量,也不敢轻举妄动。
可是皇儿们还年轻,即便大皇儿弱不禁风,有四侯在,收集一些灵丹妙药保住性命,终究是不难的。朕总归会先他们而离开。到了那时,为了帝位,哪怕是他们不愿意争,他们身边的围绕着的势力为了自身的利益,也会怂恿他们去争。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笑到最后的会是谁?都是朕的血脉,朕不忍,也不能看着他们兄弟倪墙。
朕既然选择了咱们的孩子为继承人,那么便要尽力为他铺就一条平坦的道路。大皇儿的身份和地位,难免会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
如今,朕已经昭告了天下,大皇儿死去。失去了皇子身份,哪怕他人还活着,永远再无竞逐帝位的资格。将来,皇儿可以顺利地登基,不会再有人成为他的阻碍,也无需双手沾染着兄弟的鲜血。
当年,朕的父皇为了朕能够顺利登基,是不遗余力地压制着承平郡王和淑宁太妃的娘家,甚至为承平郡王选择的王妃,也是书香门第出身清贵,远离朝堂中心的人家。
朕的确有私心。
大皇儿出生后,因为他身上四侯血统的缘故,朕对他很疏远,几乎没有尽到为人父亲的责任。他毕竟是朕的儿子,天生羸弱,对他已是不公,如今,绝壁紫环能够给予他一个新生的机会,这是朕亏欠他的。
大皇儿性子柔弱,不是爱争名逐利之人。朕已为他安排好了未来,他会有健康的体魄,充足的财富。他可以畅游天下,寄情山水;也可以安然度日,生儿育女。能够随心所欲地选择,过着
自己想要的生活,应该也是一种幸福吧。”
冯晓瑟不得不承认,长恭帝的做法,一劳永逸,切断了四侯所有的念想。而德妃,也不会再为了大皇子,做出极端的事情来。
“德妃,她如何会同意?”
“德妃,她是大皇儿的母亲。”
母亲,会为孩子做出最好的选择。
长恭帝低声道:“德妃为了大皇儿,放弃了所有的坚持,于她而言,无异于背叛了家族。将来,你多照拂她一些吧。”
“您谁都考虑到了,就是忽略了您自己。”
长恭帝笑笑:“其实朕所做的,都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能够心安。”
为了这个国度,他呕心沥血,临了,要求不过是心安。
冯晓瑟扑进长恭帝怀里,毫无仪态地嚎啕大哭,任由泪水洇湿了他的衣襟。
长恭帝轻抚着她的乌发:“别难过。宫里有不少天才地宝,虽不如绝壁紫环神奇,但也都是灵药。神医说了,只要朕好好保养身体,活到四十岁不是问题。朕如今才三十岁,未来还长着呢。”
清楚地预见了死亡,平静地等待着死亡,还有什么比这更为残酷。
冯晓瑟点点头,抽泣着:“是,有神医在呢,陛下一定会好好的。”
长恭帝默了默,好似想起了什么,问道:“到底朕是哪里露出了破绽?使得瑟儿猜出了大皇儿假死。”
若是连冯晓瑟都能看穿,如何瞒得了精明的四侯。
冯晓瑟抬头,凝视着长恭帝:“没有,嫔妾没有觉察出任何异样,只是直觉,抑制不住的直觉。”
长恭帝是一个既绝情又用情至深的人。
“直觉……”长恭帝幽幽叹息。
夜深沉。
只有风的呢喃似乎在诉说着悲伤。
第117章 uaiG。()
二皇子满月宴,马采女服毒死亡一案,不了了之。审刑司给出的结论是:马采女为了诬陷敏妃,服毒自尽。而她的侍女乐音,便就如同尘埃一般消失得无声无息,埋没在宫墙的角落里。
敏妃是清白无罪的,自然就从冷宫迁出,迎回毓秀宫。
马采女就像是一颗小小的石子,投入后宫这片宽广的湖泊,激起一朵涟漪,随之又平静如昔。
当宫里的人们换下夏装,换上秋衣,那位因病弱而年少夭折的大皇子似乎渐渐被遗忘,唯一将他深深篆刻在心底里的,也许只有他的母亲德妃。
自从大皇子过世之后,德妃变得异常沉默,她不再穿着颜色鲜丽的衣裳,也不再佩戴明艳奢侈的首饰,朴素,简洁,好似要将自己紧紧地隐匿在一片素净暗沉里。除了向皇太后和文皇后请安之外,她不再出现在任何人的视线里。长青宫设下了小佛堂,德妃日日诵经,抄经,仿佛脱离了红尘,超然于世外。
三年过去了。
这三年中,日子一天天地过,事情一件件地发生,解决。
对于连国影响最为深重的,是皇太后的离世。
皇太后自千秋节之后,偶然风寒,身体便缠绵病榻,一日不如一日。长恭帝亲自侍奉汤药,守候在病榻前。遗憾的是,药石无力,皇太后溘然长逝。
皇太后宽仁慈善,对长恭帝有抚育之恩,教导之恩,虽然长恭帝并非皇太后亲生,但皇太后视如己出,两人感情十分深厚。她并不干涉朝政,然而对于连国是定海神针般的存在。皇太后的离世,对长恭帝是个沉重的打击,他的精神不振,身体迅速地虚弱下去。
皇太后去世之后,因了承平郡王妃诞下小世子,淑宁太妃被承平郡王接出宫,前往郡王府奉养。
一次又一次的离别,皇宫愈发的清冷和寂寥。唯一鲜活的亮色,便是活泼可爱的二皇子了。
又过去了三年。
十月,迎来了第一场雪。
大片大片的雪花,搓绵扯絮,纷纷扬扬。
宫院深深,仿佛琉璃世界,美景无暇。
元乾宫。
太医院的太医们手提着医箱,脚步匆匆地赶来。把脉,用针,定药方,熬药,忙碌但有条不紊。虽然北风呼啸,大雪纷飞,但太医们的额头不约而同地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吴总管,你说父皇他会不会很难受?”
已经六岁的二皇子对于面前的场景并不陌生,最近这一年,几乎每隔两三个月,就会重复一次。然而当二皇子看到长恭帝脸色煞白,毫无知觉地躺在床榻上,纵然昏睡,也是眉头紧皱,牙关紧咬的模样,心中依然会觉得害怕和无助。
父皇。
是二皇子心目中天神一般的存在。他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他柔和而宽厚,无微不至;他严肃而坚定,默默地付出。人生中的艰难与坎坷,他独立承受,留给儿子的,是耐心的教诲和温暖的笑容。
吴名单膝跪在二皇子跟前,凝视着与长恭帝有七八分相似的脸庞,眼眶发红:“殿下别担心,陛下会好起来的。”
二皇子眼神坚定,重重地点了点头:“父皇一定会好起来的。”
童言稚语,让吴名心中倍感酸楚。他恍惚想起多年前,也是这样的一个大雪天,先帝牵着陛下的手,站在他跟前:“吴名,往后太子就是你的主子,你须得尽心伺候,忠心耿耿。”
那位笑起来如同月华神光一般灿烂的少年,如今即将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岁月如同一把锋利的刻刀,削去了所有的美好,只剩余嶙峋的残酷。
“吴总管,你怎么哭了?”
二皇子的小手搭在吴名的肩头,轻轻的,像是翻飞的羽毛徐徐地落下。
吴名一个激灵,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原来不知不觉时,已然泪流满面。他连忙抬起衣袖,匆匆地拭去脸上的泪水:“殿下,老奴该死……”
长恭帝病重,哭哭啼啼是犯忌讳的。
二皇子像个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你是在担心父皇,我懂。”
吴名闻言,鼻尖一酸:“谢殿下体恤。”
这时,殿门外头小太监高声通报道:
“皇后娘娘驾到。”
“敏妃娘娘驾到。”
二皇子快步地迎上前:“给母后请安。给母妃请安。”
跟在二皇子身后的吴名也连忙行礼道:“皇后娘娘万福。敏妃娘娘万福。”
“吴总管免礼。”文皇后担忧地望着躺在病榻上的长恭帝,说道:“三个月前,柔婕妤诞下三皇子,阖宫欢庆。陛下开怀,身体也有了起色,今日怎会又犯病了,而且来势汹汹?”
宦官不得干预宫廷之外的事物,尤其是朝政。吴名心里犹豫着,咬咬牙,还是说了:“来自户部的奏折很多,一连多日,陛下劳累到深夜,方才歇息。”
冯晓瑟皱眉:“户部?是有关与齐国的煤炭交易?”
吴名点点头:“敏妃娘娘说的是。”
连国的矿产资源非常贫乏,铁矿石、铜矿石、煤炭皆从邻国齐国购买。今年入冬早,连国对煤炭的需求大增,户部向齐国购买煤炭,不料齐国坐地起价,价格在旧年的基础上翻了两番。朝堂哗然,朝臣们纷纷谴责齐国的见利忘义,当中更为激进一些的,要求关闭两国边境,中断两国商贸。一时间,煤炭的市面价格飞涨,而其中又纠缠着齐国、连国围绕着煤炭交易的门阀世家的利益纷争。千丝万缕,处理起来相当的棘手。
“偌大的国度,大事,小事,琐碎事,都压在陛下一个人的肩上。”冯晓瑟叹了口气,回眸便见二皇子亮晶晶的眼睛正注视着她,柔声道:“珏儿今日怎么没上书房跟着太傅念书?”
文皇后慈爱,冯晓瑟严格,加之二皇子自小时,便由文皇后教养,感情上与文皇后更亲近些。见冯晓瑟问话,二皇子有些拘谨:“回禀母妃,今日父皇唤我来,帮着批阅奏折。”
二皇子五岁时,便开始批阅一些简单的、无伤大雅的奏折。字体生疏、稚嫩地在奏折上写着“可行”,“不可”,“知道了”。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但朝臣们也渐渐开始习惯并接受了二皇子一点点地融入了连国的最高权力。
文皇后问道:“已交午时,珏儿还未用饭吧?”
二皇子乖巧地点点头:“是。”
因为长恭帝病发,元乾宫一片忙乱,哪里还顾得上吃饭。
文皇后道:“让吴总管带着,先到偏殿用饭吧。”
二皇子摇摇头:“我想守着父皇。”
文皇后轻抚着二皇子的脸颊,说道:“父皇重要,珏儿的身体也重要。听话,先去用饭。”
“可是,母后,我不饿。”
二皇子眼中的执拗,与长恭帝何其相似。
文皇后眸色暗了暗,声音越发的温柔:“珏儿是父皇的希望,所以,一定要珍重自己,否则,父皇会挂心的。”
二皇子望了望病榻,垂下眼帘,孩子的心思总是纯真又脆弱:“母后,父皇会好起来么?”
“会的,父皇会好起来的。”
“是,母后,我明白了。”
所有的人都在极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情感,有时候就连悲伤,都是奢侈的。
终于,吴名开口道:“殿下,请随老奴来。”
二皇子一步三回头,终于还是跟着吴名离开了。
凝视着二皇子消失在拐角处的小小身影,文皇后和冯晓瑟对视一眼,看到了各自眼里的忧虑,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喂下的汤药起了效果,长恭帝的病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