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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于是便有人兴致高昂地回应着:“那感情好,老太太见识广,品味好,咱们就等着老太太带着吃喝玩乐呢。”
老太太微微一笑:“既如此,咱们走吧。今日小儿失态,让众位笑话了。”
见老太太没有过多遮掩,女眷们也乐得顺着杆子爬:“老太太说的哪里话,谁不是打年轻时过来的,姐妹们斗斗嘴,磕磕绊绊常有的事儿,感情倒还是一样的好。”
一群人簇拥着,老太太缓步而来,她意味深长地凝视着冯晓瑟,光影勾勒着她侧脸优美的线条,额头饱满,鼻梁挺直,轮廓清晰。
冯晓瑟仿若浑然不觉,依旧拥着抽泣的冯晓磬,不断低声地安抚着。
老太太发话道:“几个丫头都累了,就别去看戏了,回房歇着吧。”
战战兢兢的冯晓笙、冯晓笛、冯晓琴连忙半屈膝行礼,然后应道:“是。”
熙熙攘攘的女眷们鱼贯而出,偌大的厅堂,顿时变得空旷而又安静。
冯晓笙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是拱肩缩背的身影,显得很萧瑟。冯晓琴长舒一口气,见冯晓笛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才放松的心情不由得又紧绷起来。
冯晓瑟将冯晓磬扶起,她似乎软成一团发面,糊里糊涂,无知无觉。唤来冯晓磬的丫头,看着她被牢牢地搀扶着,又叮嘱道:“好好照顾着五姐姐。”
冯晓磬掀了掀眼皮,惊疑未定:“你……”
“记着我的话,安生些,别瞎折腾。凡事过过脑子,不要一意孤行。否则,不但害了你自己,还会害了那些疼爱你的人。”
冯晓瑟前所未有的强势和坚定、不容置疑,把冯晓磬镇住了。她张了张嘴,硬是说不出半句话。呆滞着双眼,蹒跚地离开了。
收回落在冯晓磬背影上的目光,见冯晓琴正好奇地端详着自己,冯晓瑟笑着:“四姐姐是怎么了?不认识我?”
冯晓琴快人快语:“六妹妹好像变了。”
“哪里变了?”
“我也说不上来,反正感觉着不一样了。”
“四姐姐你说的太玄了。什么变不变的,我还是我。时候不早了,我们也回去吧。”
“六妹妹,你的两个耳光,打得真解气。可是……”冯晓琴左右观望,欲言又止,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秋后算账。”
“还未发生的事,担心也是多余。船到桥头自然直,走着看吧。”
……
当人决定抛弃旧有,重塑自我的时候,也许命运,就在这一刻改变它的走向。
第五章
夜朗风清,月明星稀。
白日,黑夜,如同生命的轮回,亘古不变。
冯晓瑟端坐在案几旁,临字帖。这是她每晚必须完成的功课。
蘸满了浓墨的紫毫笔,挥洒在宣纸上,墨香浓郁,经久不散。她很专注,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起笔,承接,转折,收势,一气呵成。
“写的不错。”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冯晓瑟回头:“父亲。您来了。”
“来了好一会儿了,见你正用心,便没让丫头通报。”
冯晓瑟将毛笔搁在笔架上,正要接过丫头递过来的丝帕,冯子康比她快了一步,将丝帕拿在手里,抬起她的手,轻轻地擦拭着手指上的墨迹。
“往日里我曾说过,你的字体规整,婉丽有余刚劲不足。今日来看,笔画转折之处,光洁劲秀,笔锋气韵内敛,捺脚顿按,更有两分洒脱飘逸之气,果然进益了。”
冯晓瑟很欢喜,笑得眉眼弯弯:“谢谢父亲的夸赞。”
冯子康是个非常典型的严父,把关心和爱护都隐藏在沉默的背后,对子女要求严格,赞美很少。
微热的丝帕,仿佛一股暖流,注入冯晓瑟的心田,无声而又温馨。
她凝视着父亲,他身上散发着一种明亮而又不刺眼的光芒,是老于世故的圆融,通透;是深藏不露的豁达,稳重;是慎于言,敏于事的精明,智慧。冯晓瑟很难将命途影像中,那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骨瘦如柴的男人与面前文质彬彬的父亲联系在一起。唯一不变的,是经历过风雨洗礼的气度,在遭遇患难之时,他的内心依旧泰然,在面对无可抗拒的死亡之时,他的内心依旧从容。
鼻尖发酸,冯晓瑟哽咽着扑进父亲怀里。
冯子康背脊一僵,他不习惯,自冯晓瑟六七岁起,就从没有与他这样亲近过了。但是很快,他的心里充满了喜悦。
他的小女儿,爱笑、爱哭、爱闹、爱撒娇,看着她一天天长大,亭亭玉立,为人父的骄傲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他一直知道,妻子为了他,对家族,对亲人,做出了许多妥协,他很感激,同时也满足于后院的和睦,哪怕这种和睦只是表面上的。
今日散朝,心腹小厮将家中所发生的事无巨细地向他回禀。冯子康不是偏激的性子,却依然被气得额角青筋直跳。
夫妻一体,两人为了家庭彼此努力,彼此分担,受些委屈,也不言辛苦。但他有原则和底线不容人践踏,那便是心爱的一双儿女。
那一刻他才惊醒,为了维持虚假的和睦,他的妻子儿女付出的,远比他想象中的多得多。
第17章()
作为男人,也许终生无法在仕途上有所作为,封妻荫子;作为丈夫,因为与父母关系冷淡,他对于处理后院关系很是生疏,以至于放任矛盾的加深,盲目地要求妻子忍辱负重;作为父亲,物质上,他提供给孩子们富足的生活,心灵上,却少有沟通交流。他不懂得孩子们的迷茫和困惑。
他本应该是是妻儿的荣耀,楷模,保护者,而他并未尽到应尽的责任。
想着这些,冯子康羞愧得无地自容。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瑟儿,今日的事情,父亲都清楚,你受委屈了。”
冯晓瑟抬起头,眼里盈满了泪:“父亲,我今日太冲动,对五姐姐动手了,会不会给您惹麻烦?”
“瑟儿,告诉父亲,当时你是怎么想的?”
“当时五姐姐说的话太过分了,女儿一时忍不住,所以……”
冯子康自然知道冯晓瑟说的“过分”指的是冯晓磬指桑骂槐。不过他并未过多理会,只觉得女儿一心维护自己,让他心里十分熨帖,笑着:“任何事情,你把它当成麻烦,它就是麻烦;你不把它当成麻烦,它就不是麻烦。”
绕口令似的,倒把冯晓瑟给逗乐了。
冯子康接着道:“面对挑衅,不能莽撞,也不能哑忍,有理有据有节地回击方才是正理。你今日做得很好。”
大道理人人都懂,却不是人人都能勘破。
开解冯晓瑟的同时,冯子康如同醍醐灌顶一般,前所未有的清明和警醒。妻儿在府里的地位,其实影射着他在府里的地位。妻儿所承受的一切,其实是在欺辱他的软弱。他顶天立地,妻儿的腰杆才会硬,说话才能有底气。
弱小的女儿都敢于迎头痛击,他一个大男人,难道竟欠缺勇气?
“父亲,您不怪我?”
冯子康正色道:“你是我冯子康的女儿,在府里,你不比任何人低一等。瑟儿,请相信父亲,会成为你的依靠,不会再让你受任何委屈。”
多年生活在大哥的阴影之下,父母有意无意地压制,这份憋闷,早已经让冯子康不耐烦。他的胸腔燃烧着一团烈火,再也不能像以往那般虚耗光阴,无所事事。家族不支持,无所谓,靠自己。只要有能耐,踏实肯干,总会有出头的一天。
冯子康的脸色变幻不定,时而舒展,时而激动,冯晓瑟小心翼翼地:“父亲?”
迎上她小鹿一样明亮的眼睛,冯子康开怀而笑。人的桎梏,是走不出自己给自己画的圈子。如今想通了许多事,仿佛卸下沉重的包袱,心头敞亮。
轻轻抚着她头顶柔软的乌发:“父亲很好,从没有这样好。瑟儿,谢谢你,那两耳光,打得好。”
“啊?”冯晓瑟错愕地愣了愣。
“瑟儿,你和父亲一道努力,往后,没人可以小看咱们三房。”
冯子康的自信和热情,感染了冯晓瑟,仿佛和暖的春风,吹散了笼罩心间的阴霾。
冯晓瑟坚定地点点头,像是回应着冯子康,也像是承诺着自己:“咱们一道努力。”
美丽的星空下,冯子康久久地仰望。充满了希冀的未来,是多么的诱人。他如今就站在边沿上,手里握着一支画笔,重新描绘着人生的蓝图。
许久没有过这样的豪情壮志了,当他拽紧拳头,内心充满力量的时候,星辰般遥远的理想仿佛刹那间变得触手可及。
冯子康踱着步子,回到正房。
李竹君正焦急地在灯下等待着,一见他掀起棉帘子进屋,连忙迎上,边细细地观察他的脸色,边关切地问:“老爷您回来了。瑟儿她还好吗?”
今日从清早到夜幕,她一直忙于应酬女眷,迎来送往,哪怕在筵席时冯晓瑟这边闹出了风波,心中牵挂,却寻不到空闲理会。直到戌时初刻,才回到景澜院。听丫头们回报说冯子康用过饭后,往冯晓瑟那儿去了。李竹君有些忐忑,匆匆地晚饭毕,便枯坐着静候冯子康回转。
“瑟儿她很好。我去她房里的时候,她正在练字,心定,手稳,很好。”
见冯子康脸色如常,并没有指责的意思,李竹君心下暗暗松了口气。她自然是偏心自己女儿的,当时的情形,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冯晓瑟的性子,是出了名的随和,是冯晓磬寻事在先,冯晓瑟还击在后。但毕竟双方都动手了,两人都有错,各打五十大板,也算是公平。
“老爷,今日是瑟儿莽撞了。她还小,性子不定,将来我定会严加管束。明日我就备上一份礼送到大房,向五小姐赔情。”
冯子康深深地凝视着李竹君,只见她面上一片诚恳,只是眼里的倔强纠结着几分不忿。
冯子康明白,李竹君是担心自己与父亲、大哥因为这事而生了嫌隙,强迫自己低头,忍气吞声。想着她刚嫁入冯府时一身清高傲骨,被日复一日地打磨得外圆内方,左右逢源。
心中有一股酸涩在发酵,冯子康默默地牵着李竹君的手,领她坐在绣墩上,俯身蹲在她身前,好半晌,才道:“竹君,对不起。”
“老爷,您这是怎么了?”李竹君黝黑的双瞳里满是疑惑不解。
“竹君,能够娶你为妻,是我冯子康今生最大的福分。我很惭愧,这些年,你受苦了。你为我生儿育女,照顾我衣食住行,将纷杂的后院打理得井井有条,给了我一个温馨的家,而我却没有尽到作为丈夫和父亲的责任,为你和孩子们遮风挡雨。
曾经,我很羡慕,甚至是妒忌,父亲、母亲和大哥之间,那种默契的、亲密的情感交流,我以为只要我顺从,只要我坚持,我也能够得到这种情感。可是我错了,纵然是血亲,感情也是无法勉强的。
我已经想通了,今后的人生,我要换一种活法,为了我自己,为了真正关爱我的妻子、儿女。
我会努力,会学着如山般屹立,成为你和孩子们最坚实的依靠。
竹君,请你相信我。”
“老爷……”
李竹君万万没想到冯子康今日会说出这番话,她很震撼,脑子里有瞬间的空白,冯子康有力的双手牢牢握住她的,温暖的感觉让她渐渐回过神来,眼眶不自觉地红了一圈。
第八章
艳阳天。
冯晓瑟坐在窗边,打棋谱。黑白子交错,粗看好似山峦连绵,细看却犹如振翅雄鹰,界限分明而又相映成趣。
金灿灿的一缕阳光洒落在她身上,带着糖果一般甜蜜的温暖。冯晓瑟摊开手,将一小截阳光掬在掌心。
人生和成长,是一个克服脆弱变为坚强的过程。走过悲伤,跨越困苦,当所有的繁华化为尘土,坚信,依旧坚信,心中那抹执着向往的阳光将会永恒。
一双蝴蝶,轻轻地停驻在窗棱上。它们的翅膀,色彩斑斓。神秘的紫,俏丽的蓝,鲜艳的红,混合成一副独一无二的图画。它们安静而泰然自若的样子,是如此的迷人。
冯晓瑟忍不住凑近了些,蝴蝶敏锐的感受到她的气息,薄翅微微震动,飞起,不一会儿便隐没在花丛中。
丢下案桌上的棋盘、棋谱,蝴蝶破茧而出的美丽似乎更为吸引着冯晓瑟。
丫鬟们围着熏笼正在熏衣裳。熏笼下面放置着一盆清水,先使得衣裳沾上湿气,这样炉中的香气才会细密均匀地附着在衣裳上,经久不散。
冯晓瑟没惊动任何人,悄悄地出了屋子,远远地便瞧见那两只蝴蝶忽上忽下地翩翩起舞,她连忙追了过去。
蝴蝶仿佛知道有人在追逐,绕着花瓣,轻灵地滑过。
青石板路的缝隙,铺满了青苔,碧水倒映着一树繁花,满眼绿色,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星星点点地照耀着。
来到假山附近,蝴蝶像是爱上恶作剧的小精灵,围着冯晓瑟转了几个圈,然后忽地消失在她的视野中。
冯晓瑟左顾右盼,始终找不着蝴蝶的踪迹。她微微地喘着气,拿起丝帕擦拭着额头细细密密的汗珠。
假山后倏然掠过一个人影,一阵风似的,将冯晓瑟吓了一跳。见那人背影很有些眼熟,冯晓瑟定睛一看,原来是冯晓信,她高声唤道:“哥哥。”
奔跑中的冯晓信听见冯晓瑟的声音,急急地停住了脚步,并未转过身,只低着头:“妹妹。你怎么在这儿?”
冯晓瑟见他的模样有些怪异,一边上前,一边笑着:“今日非节庆,非假期,哥哥不在书院读书,回家来是为了何事?”
冯晓信依旧低着头,支支吾吾:“无事,就是上次回书院时落下了要紧的物事,回来一趟,拿了就走。啊,我赶时间,得先回房去了。”说完,拔腿就想走。
“哥哥慢着。”
冯晓瑟飞快地抓住了冯晓信的手臂,冯晓信无奈,头垂得更低了,似乎在有意躲避着。冯晓瑟心下狐疑,她上上下下打量着冯晓信,只见他的发髻有些许凌乱,发簪不见踪影,水蓝色的暗花圆领直身长袍上沾了几片的或大或小的污渍,下摆皱皱巴巴的,冯晓瑟心下暗笑,已经有了几分了然。
“母亲,您来了。”冯晓瑟脆生生地喊了一声。
冯晓信心头一跳,本能地抬起头来,眼神带着些慌张。他长得很好看,浓眉大眼,英挺的鼻梁,笑起来的时候唇角弯弯,灿若阳光,仿佛能够融化寒冰,温暖心田。
第18章()
他的左眼充血通红,肿成一个小核桃,颧骨处和嘴角侧边各有一片青紫,看着十分触目惊心。
冯晓信伸长脖子,眼睛左右梭巡,并未见李竹君的身影,回头见冯晓瑟正笑吟吟地看着他。冯晓信登时明白被骗了,鼻子轻哼一声:“我还真以为母亲过来了,原来是你这丫头在使坏。”
冯晓瑟趁他不备,飞快地伸手,用力拧了拧冯晓信脸上的青紫,当下便疼得冯晓信“嘶”的一声。她侧头轻笑,一双明眸忽闪着:“怎么?在书院打架了?害怕先生罚你,所以逃回家?”
反正已经暴露了,也没有再隐瞒的必要,冯晓信大大咧咧地:“书院的伙食太差了,萝卜、土豆、白菜,各种组合,嘴里都快要淡出鸟儿来了。所以今儿我和几个书院同窗悄悄地溜出来,在味香楼搓了一顿。
味香楼外头,有外地来的两兄妹在卖艺,人家的生活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