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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旦从未离开,怎么忍心离开?怎么舍得离开?他是做出了离开的样子给她看,刻意把身子藏了起来等她主动开门。
他知道她一直都在这里,在这一道朱红府门的隔绝之后默默然与他一起立了整整一日,也知道她一定会在自己“走”后忍不住开门看他、静静然目送他。
突忽而来的怀抱、猝然出现的人,令婉儿一时不知道这是惊喜还是噩梦?秋风洒沓、昆叶如织,整个世界都被蒙上了一层急剧降下的绰约清霜;在织就出的朦胧境界里,她与旦相拥相抱,想推开却莫名的没有做到。
“为什么还不走?”终于,几多辗转后那双潋潋的眸色泛起点点柔光水润,婉儿伏在旦的肩头蹙眉敛悲、哽咽微微,“为什么要回来?”又一发问,纤细徐款。
“为什么不见我?”旦反问她,抬手紧拥着她柔曼的身子,这样反问,声音沉沉的。
婉儿心念沉淀:“因为不想……”
“不想见还是不想念?”旦踩着话锋打断。
我知道你是想念我的,我只是不知道,你究竟是不想念起我,还是不想见到我?
容易引起歧义的问话,婉儿却可以听的明白。须臾她启口:“都有。”声息颤颤。
不想见到你,因为不能见你;不想念起你,因为不能念起你,因为念起你会令我心痛难持,我怕我会欲罢不能,我怕我会控制不住我自己……但“不想”归不想,却又能不能真正的做到?
李旦摇摇头,面颊贴烫着婉儿柔软的秀发,颔首微微的叹了一口气:“不要说谎。”喉结慢动,眉峰聚拢,嗓音是低沉的,带着一抹透过灵魂的睿智,“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悄悄的看着我。与我同受秋风侵蚀、寒雾逼体……从未曾离开。”一顿后,次第吐出。
婉儿心中忽动容,一倏然泪流满面,口不对心的话就在这时一股脑的抛出来:“李旦,我讨厌你!”她猛地挣脱了他的怀抱,再也不抑制内心的悲声,泪水纷扬中大刺刺的向他吼了这么一句,旋即转身便向府内跑回去,有如一个心思被人拆穿后因尴尬不止、故突然乱发起脾气的孩子。
旦却长臂一伸、一下子把她重新匡了回来,有力的臂弯将她软软的沁着微微冷意的身子拥的更紧:“那就讨厌我吧!”说话间臂弯猛地用力,一把横抱起纷乱无措的婉儿,颔首捉住她的唇瓣磕着牙齿狠吻下去。
燃着情。潮带着肆虐的吻来的风横雨狂,这样跋扈霸道的相王婉儿还是头一次见到!很快的,他的强势飞速盖过了她自诩的坚强,她便慑于他阳刚的气息、彻底倒戈在他禁锢的爱巢之中。
就在这一瞬间,她忽然心中好笑,蓦地一下明白,天地乾坤、宇宙阴阳,一个女人的强势即便再凛冽再坚韧,却又能强势坚韧到哪里去?大千世界自有其规律,阳刚的男子永远可以压过阴柔的女子,这是天地间持平的大法,所以太坚强坚韧、必露锋芒的女子,予其说是惹人尊崇,不如说是合该心疼!
这个吻维系的时间委实不短,由一开始强势的攻城掠地慢慢转化为探寻的予索予求。过度呼应着心潮情愫,尤其微妙。
秋风撩拨的衣袂袍襟猎猎起舞,人便被埋进了大落的绸缎缭绫里,显得也是汩汩的。
婉儿微僵的身子在这饱浸荼毒、甜蜜又哀伤的激吻之中,渐渐软化成一滩水。粉香萦鼻、薄汗如淋,她循着他的引导而一步步迎合而上,那么自然、又那么亲昵,仿佛一切水到渠成。二人半推半就的,一路相拥相倚着进了府去……
。
晨曦时的光影把这一室暧昧扯的悠长,旦与婉儿双双躺于熏香的暖榻。
他们是一起醒过来的,相视一眼便于彼此的瞳仁中寻到了自己的倒影,即而柔柔一笑,内心尤其安然。
婉儿枕着旦的臂弯,亲密姿态看在眼里顺势又柔和,呼应一种自然造化下阴阳一体、玉女金童的纯粹之美!两个真心相爱的人相拥一处,无论何时都是合该令人感动。
早起的秋虫尚不曾饮下白露水,附在枯枝凌叶间啁啾嘶鸣、喑哑鼓噪。心境跟着一撩拨,婉儿蹙了蹙眉:“时今出了宫,便不大方便再如先前一样随时监视、冷眼观看宫中诸多时局。”但内心何其平和又何其安然,因为此刻他在身边,“行起事来,便不再方便了。”徐徐低语喟他,落言时心中还是没避免的一纠葛。
旦眉峰聚拢又舒展,这样的情势不用婉儿多说,他亦思量的明白也看得清楚。可事情已经如此,又还能如何?予其善感多思苦心瞭望而不得结果,倒是不如顺理成章、摸着石头一步一步淌水过河。
他把臂弯又收一收,将她搂一搂:“出来了,就好。”转目温存,没有多话。
婉儿摇了摇头,面向他时这话说的有些急了:“可我时今还是皇上的昭容,若是有人利用这一点,来寻我们在一起的许多不是而
害了你……”
“所以你就不肯见我?”被旦打断,灼灼目光逼着她压制过去。
婉儿下意识垂眸避开这压迫,无声默认。
这是原本就知道的答案,却又还要问她做什么!心念一堵,旦转目叹气,平朗的声音里夹着一脉徐徐的落拓:“婉儿啊!你一直都是明白人,时今却如此糊涂?”重又与她四目相对,即而口吻再低,“皇上若是想要杀我,我们再怎样谨小慎微的度日过活,他也都能在这之中寻到间隙。倒不如磊落一点儿、恣意一些,且管那旁的呢!”内心积蓄的思潮、那些压抑就此徐徐然道出来,旦心中忽而澄明,只觉整个人都是轻盈盈的。
这话使婉儿一定,顿有一种兜头而下的灌顶醍醐之感!她内心一动,唤起一抹后知后觉的恍然。
旦的话没有错,道理明白,可谁又能如他一般行来顺势?
“……是我糊涂了!”半晌辗转,她颔首深深的吁出口徐气,落言一叹。
旦脉脉的目光已经定格在她清朗如莲的面靥间,那些不需刻意矫情、自有深情一段的字句顺势潮水般席过来:“如果没有你,活着又有何意义?”他俯身,在她耳畔轻轻的附过去,唇兮款动时撩起痒痒的心悸,“婉儿,答应我,不论什么时候、什么境况,都不要再让我找不到你,都不要再把我遗弃,亦或者……遗弃你自己!”
不高的声音自有深意的沉淀,婉儿面上一阵湿潮,心中亦是泪雨滂沱。
不会,我不会!不会的……
遵循着内心深处一束灼亮的光,升腾起一道擂鼓般的呐喊。婉儿顺应了自己的心愿,阖眸定定的点下头去。眼睑微垂时,视野已经模糊一片、变得婆娑朦胧。
第一百八十一章 隆基遭贬、离别送行()
一道突忽而来的旨意是谁也万不曾想到的,但细细辗转忖度后又觉的其实合情合理……
这一日,中宗忽然下旨,命临淄王李隆基出任潞州别驾。
在历经短时间的惊诧与惶然的同时,李旦、隆基这对父子,以及婉儿、太平等人心里都解过了意来,明白中宗与韦后此举,这是拿着隆基这个小辈儿开刀,实为在不动声色的震慑他们这一干人!
当日李显本想借助太子重俊谋反一事将李旦太平等拉下水一并除去,无奈朝臣中心向李旦与太平者实在居多、且声浪逼仄,故而李显只得扶额作罢。那么便拿儿子这一辈人开刀,将旦诸子女里与其最为贴己、且最为聪颖内慧的临淄王明调实贬,安排出这风云际会的政。治中心,潜移默化间分散李旦等人的势力、也给予一定的震慑。
以隆基被调离出都,来作为不动声色的对重俊太子谋反之事的一个了结,顿又不知是该暗自庆幸、还是该感怀伤悲?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横竖事情已成定局,再多的辗转比不上那个身处高位、占据绝对皇权威仪的天子金口一开做下的决定。不过再细想想,他们这些一向被圣上猜度、如横生在心一根芒刺的人屡屡逃出被网罗的宿命,还不让人家皇上发泄发泄心中闷郁?比起真个被中宗以最决绝、最狠戾的手段彻底铲除这派势力,隆基被调度潞州这个结果其实是该暗地里偷偷庆幸的!
金秋洒沓的城郊林荫路,李旦与太平一并去送即将出任潞州的隆基。
芳草萋萋、秋风瑟瑟,离别之时总是感怀太多。一些感情、一些心照不宣的默契,平素里时常可以看到对方时并不觉的有多重要,但当真切的离别摆在眼前、这个至为重要的人就要一点一点离开自己可以含及的视线,心中的那一份隐痛与酸涩、还有一些积压与一些难以释然的惆怅,从来都是明显的。
况且为今眼下之景,前路实在茫无崖际,宿命茫茫更是难知!怀揣着对往后未来的那一份亏空迷茫,太平觉的自己整个人都是飘飘摇摇没个着落的!
她心里异样的酸楚与悲伤,令她忍不住想要落泪,事实上她委实已经被泪波充斥了清朗的眸子。不止是因为要跟身边唯一一位可以交付心曲、可以共忆美好前事的儿时玩伴与知己分离,不止是……
还有一种对自身宿命没着没落的感慨与不安!
相比起太平的茕茕踽踽、忐忑迷茫,一旁负手而立的李旦显然要沉着很多。
父子之亲尤甚,可这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不由得自己掌控的,很多人也都注定会离开视线越走越远的。这个道理李旦明白,所以即便他心中有不舍、有关切、有对儿子就要远赴潞州离开自己身边的那一份担忧与记挂,可到底他始终都有那么一根理性的心弦强持未消。
“三郎。”旦隔过太平,与隆基面对面而立,抬手拍拍儿子的肩膀、又为他将脖领处粘着的一瓣枯叶顺势拂去,颔首时目光沉淀又肃穆,“你不比你几个哥哥、还有幼弟。早在武皇一朝前后,他们就已被派往各地、习惯了离帝都之外山高水远的生活。这些年来你一直都在爹爹的身边、在爹爹可以含及到的地方,没有离开过。”这字句间夹杂了些许恋恋的味道,还有一些风尘气息,“这一遭远行,爹爹,真是担心……”于此又摇头笑笑,再看向儿子的时候已敛去那些不由自主浮之而上的悲意,“其实爹爹的担心完全是没有必要的对么?我的三郎早可以独当一面、并精彩漂亮的应付一茬茬突忽而至的风雨,不是?”语尽时笑起来,朗朗的声线似乎冲淡了离别的悲意。
隆基与父亲四目相对,将父亲言语字句仔仔细细的听在耳里、记在心里。他喉咙一哽,颔首垂目以掩饰自己挂睫的泪波。须臾后又抬起,对父亲点头一笑:“是,儿子早便可以令父王心安,儿子早已学会如何面对风雨、并打理好一切。”他说的话不是假话,且他也绝对有这样的能力、甚至远超出这样能力的照顾好自己并打理好一切该打理的事物。
李旦对这个睿智英毅的儿子亦是放心的,所不安心、所记挂也不过是因为父子之间那一份天然情态的作弄,儿子无论何时何地,在父母眼里心里也永远都无法真正长大,做父母的总也忍不住就升起这样那样其实没必要的担心和牵挂。
旦颔首,一阵秋风穿林过树,扑在身上、撞在面门便忽然带起一阵料峭的寒冷。他下意识抬手裹了一把隆基肩头的披风,就是这样一个细小的举动又一次惹起了父子二人心头才止的哀意。可这一瞬,旦忽有一种慰籍心底的弥深欣慰,忽然觉的眼前这个立于瑟瑟秋风、即将远行的儿子,是真的长大了……做父亲的,是该放手了!即便天下所有父母大抵都是一样的心思,都满心满脑只盼望着子女们能越来越好,却也不能永远都照拂、管顾子女一辈子。中宗有心的这一道圣旨,反倒帮李旦斩断了这份想放未放、总有不忍与不舍的优柔寡断。
感知到父亲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沉淀了一脉欣慰、一些依旧的挂怀、更多的却是信赖。隆基忽也心念一动,动容无声。
旦的目光又沉了沉:“你的锋芒太甚、太耀眼,素性为人太过刚毅凛冽。其实离开长安前往潞州,反倒可以更好的磨练你的心性、保全你自身这份与生俱来的干才。”心念忖起,旦这话说的极认真。这是早在领了圣旨之后他便反复作想的。他的三郎是一块儿无瑕美玉,所以更迫切的需要一个磨练自身、真正成为稀世珍宝的契机。中宗此举,福祸未知!
隆基心弦又一拨动……父亲这席话说的不显山也不露水,可这字里行间充斥着的叮嘱和告诫虽婉转却也明白。父亲是让他戒骄戒躁,让他不要就此被摧垮、就此沉沦。在赋予他信任的同时不忘无形的鞭策他,同时也让他安心前去、不要过多记挂长安这边儿。
会意在心,隆基凝目看定着自己的父亲,岁月的风尘在父亲面上落下了多多少少的痕迹,虽然这个男人依旧是丰姿卓绝的翩翩儿郎,却多少有些风霜的浸染与沧桑的薄铺。
自己长大了,父亲却老了,这是自然的规律,但看着看着,隆基心中那份化不开的悲意却越发堆叠弥深。他不敢再流露出过多的负面情绪来搅扰父亲本就难安的心,父亲的不舍、关切、告诫、希翼、叮嘱、记挂……他都明白,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好再度点点头,有些时候无言其实是最好的默契。
不消多言,李旦亦明白。
儿行千里母担忧,父亦如是,李旦这个既做爹又做娘的更如是!
风过时衣袍汩汩、发丝曳曳,二人转目瞧见一旁默默而立、泪波盈睫却不发一言的太平。
隆基蹙眉,向太平那边行步过去,轻靴点地时踩的铺了厚厚一层枯叶的地面“咯吱”作响,萧萧的瑟音似乎渲染了人儿心头这份离情别绪:“令月。”三郎颔首,声息因沉淀而显得深情如许。
太平惶然抬首,早被泪波浸染的模糊一片的视野中倒影出他一圈浅浅的轮廓。她想看清他,不愿这最后的映像便是这一个囫囵的大概,于是她抬袖拂拭了一把眼泪,广袖起落间又甫然知觉这个动作弄花了面上的脂粉。她顿然无措,惶惶然的把头偏向一侧、不敢让他瞧见自己此时的狼狈。
这份狡黠的小心思是下意识的反应,隆基微聚眉峰,起先不是很明白,即而猛地恍然。同时他忽觉的好笑,他们之间已经那样熟悉,她却还要记挂这些?
念头猛地如同涉水迂回在心,兴许也是情景所致,瞬息间隆基忽然念起那一句古话,那是怎么说的来着?哦,“女为悦己者容”。
是因自己在她心中太过分的重要,所以她才如此计较这些,连若许妆容的擦花都不敢、都极怕被他看到么?
这个不靠谱的念头浮动在心的须臾,隆基却感到极是动容,一种前所未有过的异样感情瞬间充斥了他的心房,顺势跟着弥漫了眼睑,即而漫了天、漫了地、也漫了心。
一场猝不及防的离别,当真可以激发出很多本就在那里、却从未被迟钝的人自己看清的东西呵……
恍惚中,太平感知到自己的下颚被隆基温柔的抚了住,不及回神时整个面孔已经被他温柔怜惜的转了回来。拂去了泪水的眼睑重变得清晰,但渐渐又要流下、不能控制的泪水眼见就要再一次把这视野变花变模糊。
太平没有再躲开隆基的视线,隔过次第娑婆的泪波、隔过剪影如线的天光与他对视一处,见他俊美英锐的面孔沉淀了动容的情怀,呼应着她心底的不舍、还有那些千丝万缕的纠葛缠连。
“等我回来。”倏然间,隆基喉结滚动,声息淡淡,“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