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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媒人清了清嗓子,脸上绽开一朵菊花:“林夫人好福气,养的女儿白白净净又体贴孝顺。”
林夫人抿抿嘴,压住心头的慌乱。这孩子这些天的确体贴孝顺得很,一改往日的顽劣。可能是老爷猝然离世,累得孩子也不得不提前懂事起来吧。
想到这里,她眼眶又是一红。
近日晨昏持杖恸哭,林夫人精神已有些不济。然而此时遭逢如此境遇,她只好强撑起精神。
她还不能倒下,她倒了,孩子怎么办?
陈媒人恭维完林夫人,转头跟林小姐攀谈:“林小姐,俗话说‘良缘由夙缔,佳偶自天成’。今日奴家得见尊荣,真是心里夸一声老天爷有慧眼,再夸一声月老积善缘啊。这魏家二公子天纵奇才相貌一流,整个叶城翻过来,也就林小姐您不会被他遮住光芒啊。且不说魏家还”
魏家还累世经商田产丰厚如今已是叶城首富。
魏家还只有两子,魏二公子虽是庶生然而已经接管大半魏家生意前途不可限量。
魏二公子虽然出身商家然而自小熟读经史子集十五岁便中了郡试第二的好成绩。
林夫人听着陈媒人的说辞,心中的愤懑已渐渐有些消解。就算老爷瞒着自己定了这门婚事,媒人说话更惯喜夸大,但听这魏二公子的情况,委实不错。
而且,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如今老爷已经不在,她自问没有能耐给女儿攀上这样好的亲家。
只是,在对方守孝期来提亲,总是太跋扈了。
不知道姝儿会怎么想。她喜读书,该喜欢同样文采斐然的魏二公子吧。
从林夫人坐的角度,只能看到林钰半个侧面。这孩子脸上没有半点不耐,是恭敬聆听的姿态。
果然是长大了啊,林夫人在心里欣慰地叹了口气。
“所以,你们的婚书呢?”
因为涌进来太多人,气息有些浑浊的屋子,因为这一句清冷的询问,似灌入了一阵凉风。
林夫人一惊,就见林钰耐心听陈媒人说完,仍旧这么问。
是的,她之前已经问过两次,对方都没有回答。林夫人心里也是一恍,对啦,他们到底有没有婚书?
陈媒人也是一惊,敢情自己说了这么多,这女孩子就只是在等自己的答案啊。
婚书
她扭头询问魏书尧。
没想到魏书尧却只是饶有兴致地看向自己未来的弟媳。这样子,肯定是没有了。
自己也真是大意,竟然没有问这档子事。
也怪魏府。谁会相信备齐大礼上门纳吉的叶城首富,会没有婚书呢?
“婚书嘛”她语含搪塞,希望魏书尧会接腔答复。
“所以没有婚书。”林钰点头,面上仍然是面对长辈的恭敬,声音却清清冷冷,“您身为叶城官媒,没有婚书却为商家婚事说项,按本朝律法,当杖三十,脱去官籍,永不录用。”
什么?
陈媒人张了张嘴,脑袋嗡的一声响。
这商户贱婢!自己身为官身肯屈尊来说项,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脸面,现在竟然被威胁触犯了律法!
这律法自己当然知道,只是明里暗里,谁会去诬告别人主持商户婚事。那律法也便只是律法,她也没有当回事。
身后的大雁嘎地一声叫,打破了屋内的凝滞。
毕竟魏府看上了她,自己又收了钱。
陈媒人掩去脸上的怒意,换上略微扭曲的笑脸,重又开口:“林小姐”
话刚说出口,却又有人打断了她。
“婶子,”这次是魏书尧。他转身看向陈媒人,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笑了笑:“你看,人家都这么说了。还是请你回避吧。”
什么?
这商户们如今都敢合起伙贬损官媒了?就不怕得罪了她们几世修不到良缘?
陈媒人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半张着嘴,看到魏书尧朝外面招呼了一声。立刻有个小厮跑了进来。
“去,”他吩咐道:“把陈婶子送回去,路上别怠慢了。”
这是要赶自己走了?
陈媒人霍地站起来,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魏书尧站起来送她,低声说:“委屈了婶子,酬金一分也不会少的。”
陈媒人一愣,的确,自己原本就是要赚这十两银子。眼下还落个轻松呢!魏书尧敢这么打发自己走,必然有让林家母女低头的法子。自己还操什么心。
想到这里,她迈步便走,连个道别都没有。倒是林夫人神情尴尬地站起来要送,被林钰用眼神压住,又坐了回去。
这小浪蹄子。
陈媒人愤愤。
林钰抬眼看向魏书尧。
呵,她心里笑了。死过一次,该见的人竟然还一个都不能少。
竟然还提前了。
第4章 戏不错()
室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倒是林夫人率先开口:“既然没有婚书,还请魏公子回吧。”她神情温和,不再是乍一见到他们时的惊慌愤怒。
是因为听了陈媒人的说项吧。
果然如传言那样,这位妇人是个心慈手软吃斋念佛的人。
这林家大小姐,想必也被母亲教育得温柔娴淑吧。
真是便宜了那庶生的杂种了啊。
魏书尧嘴角歪了歪,恭敬道:“伯母勿恼,容晚辈把事情说清楚。当初林伯父”因为提到已故之人,他不忘了站起来施了一礼,接下来才说:“林伯父跟我父亲彼此沟通生意,心意相通之下许了婚事、合了八字。后来伯父”
他神情一黯,眼底涌出悲伤,“伯父他不幸遭到山贼抢劫,回来后更是一病不起,这件事就被耽搁下来。”
接着他神情一肃,“可是我们魏家却不可食言而肥,伯父先去,我们就要接下林家的担子,助伯母和妹妹们度过难关!今日来的突然,是我们准备不周,还请伯母见谅。“
说完这些,他躬身奉上一张纸。立刻有丫头接过来呈给林夫人。林夫人双眉微凝,低头细看,上面写着林钰的闺名,以及男女双方的生辰八字。看字迹,竟是已然亡故的老爷写的。林夫人不由得拭泪片刻。
魏书尧亦跟着拭泪。
真是,林钰看着他的这一番表演,心里叹道,满满的都是戏啊。
终于,林夫人温和地点了点头。
现在的年轻后辈里,这么懂礼数的不多了。
“的确是太突然了,”林夫人看了林钰一眼,叹道:“几个月前老爷病重,虽然这病发的急,可是至昏迷前也有半月清醒。我侍奉汤药在侧,却从未听老爷提及家女的婚事。故而你们今日这般前来,我们很是意外。”
她用手帕揩拭眼角的余泪,继续说,“既然魏公子说问名、合八字都由老爷在魏家主持过,那么这后面的礼数倒也简单。只是姝儿尚未守够一年杖期注,现在论嫁尚早。而且,”林夫人招呼林钰,“姝儿,这婚姻大事虽然是父母之命。不过今日既然你在,母亲就问问你的意思。”
林钰转身看着母亲。
那时候,她也是这样就同意了自己的婚事了吧。
听说对方才貌俱佳,又知道魏家是叶城首富,便在丧夫后六神无主之下,匆匆同意了她的婚事。
那时候的自己在做什么呢?大约是做女红或者在习读女诫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试图听从母亲的话要把自己塑造得知书达理温良贤淑。
所以后来的人生才那么悲惨啊。
林钰对母亲摇了摇头,对上魏书尧露出惊讶之色的脸。
“我不嫁。”她说道。声音不大,然而却果断有力,一字一顿。
魏书尧把手里的茶水放回桌面,做出诚挚的样子,道:“我知道如今妹妹尚在杖期,女孩子家谈及婚事也难免害羞,这件事情还是请伯母定夺吧。”
这就喊妹妹了吗?
林钰看着魏书尧,眼底闪过一缕寒光。
坐在上首的林夫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老爷走的时候,自己发了什么愿呢?
只愿从今往后,自己能支撑林氏不倒,使两个女儿嫁得好人家,家里生意兴隆,顾得上吃穿用度。
所谓嫁得好人家,也并不只是像魏府这样的豪门大户。只要女儿喜欢,夫妻间琴瑟和鸣,小门小户亦未不妥。
女儿这般急着拒绝,是暗地里有了心上人了吗?
她眼里露出探寻的光,看到女儿站了起来。她虽然个头已经长得跟自己差不多,小小的身子却很是单薄,一身孝衣宽大地裹住她的身子,看起来更是让人心疼。
“母亲,”林钰忽地回头看她,轻声问:“若我不嫁魏家,你可会逼我?”
林夫人一怔,脸上浮现几分笑意,轻咳一声,温声道:“你父亲在时,总说我对你太过苛责。可是不管对你教管如何严厉,母亲也不会擅自主张你的婚事。”
“那好,”林钰回过头去,看着魏书尧身后三十几个怀抱聘礼的仆从,淡淡地说:“那就请魏公子拿上你们的东西,离开鄙府吧。”
有意思。
魏书尧眯了眯眼睛,缩回了探在暖炉上的手。
竟然有人不屑嫁入魏家,说出去谁会信呢。
“伯母”他维持着谦恭的姿态,沉声问询林夫人。
这女人,该不会真的听个小孩子的话吧?
她到底知不知道,魏家有多富。知不知道魏家的势力有多大。得罪了魏家,他们林府别说立足,活下去都艰难。
林夫人的手在广袖里攥着她那一块手帕,沉默片刻,开口说:“那就得罪魏公子了。”
什么?
魏书尧霍地站起来,他身后的仆从以为要离开,忙凌乱地抱着东西往前走。魏书尧大怒,一巴掌把那人推了回去。
那人跌坐在地上,嘎的一声,是他怀里的大雁挣脱了红绳,仓皇在客厅里跑起来。那仆从忙去追大雁,林府添茶倒水的丫头慌忙躲避,屋子里桌椅板凳跌倒一片。
魏书尧忍着怒气,在一片慌乱中看向林钰。这个女孩一脸稚气,白衣包裹之下,却露出一种桀骜的表情来。像什么呢,对了,像不容玷污的荷花,不可亵玩。
真是有意思。
不知道自己已经是被别人捏着的植物茎秆吗?随手一掰,便可折枝。
魏书尧等到这些人终于捉住了大雁,重新在他身后站定了,才沉声说:“林伯母真的因为女儿一句话,就拒掉了我魏府的求亲?”
她一个小孩子不懂事,你这个大人,总不会不懂魏家只手遮天的本事吧。
就见林夫人眉头皱了皱眉,忽的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张口道:“实在对不住魏公子了,害得你白跑了一趟。林家疏于教女,让魏公子见笑了。”
这意思是说,就算她知道自己女儿顽劣,也是要护犊子了?
魏书尧静静地笑了。
他的眉眼生得好看,笑起来却挤在一起,让人不寒而栗。
“那么,”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既然做不成亲家,还请林夫人让下人们去票号支钱,还了这三千两银子的债务吧。”
注解:古时守孝时必须执杖,故叫做“杖期”。
第5章 出了趟门()
林夫人一时哑然无声。
魏书尧扬了扬手中的借据,一扫之前的恭敬谦卑,换上了漠然的神色:“五月初七,林老爷在我魏氏票号出借白银三千两,有借据为证。林家也是百年老字号了,不会赖账吧。”
林钰心里一笑,这么快就卸下面具了,还是这样看起来习惯。
林夫人攥紧了手里的丝帕,温声问:“请问借期是多久。”
魏书尧低头瞄了眼白纸黑字,抬头说:“半年,已经误期十一天了。”
“是这样的,”林夫人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如常,“魏公子,你也知道,老爷就是借了你们家的钱,做了百匹上品料子送往京城售卖,途中被山贼抢劫,才郁郁而终的。铺子里现在银钱周转困难,别说三千两,就是三百两也难以凑齐。这个时间,可不可以宽限几月。”
林夫人久居内宅,不曾在生意场上厮混。这几句话说完,耳朵已红了半边。
魏公子却当是没看到,重新又坐回椅子,从桌上的果盘里挑拣蜜饯,竟像是也没有听见林夫人的请求。
他的眼睛瞄向端坐一侧的林钰,等着这个女孩子表态。
叶城虽然富庶,豪门大户嫁娶也不过花费一千多两银子便可办得隆重风光。你这一嫁,既为家里抵偿了债务,又攀得高枝,何乐而不为呢。难道真的要一味任性,让你母亲难堪吗?
果然,林钰默然片刻,清亮的声音在厅中响起:“你的意思是,家父借了你们的钱,又跟你们谈了我的婚事,所以现在要么嫁人,要么还钱吗?”
林夫人的脸腾地红了,这意思是说林老爷为了借钱卖了女儿了!
魏书尧却点了点头,又嬉笑道:“也不是这么说。不过你也可以这么想。总之,今日你们是接下借据,还是收下聘礼。我想夫人是不需要考虑太久的。”
嘎嘣一声,他咬碎了一颗瓜子。
“这”林夫人喃喃,说不出话来。
林钰依旧安静地坐着,脸上波澜不惊。魏书尧直勾勾看着她,直到她转头开口:“魏公子,也许你愿意私下听我说一句话。然后考虑一下,这聘礼是自己带回去还是丢下,这借据是亲手撕了还是我替你撕。”
“姝儿!”林夫人开口。
她的姝儿可从来没有这么言辞凌厉过。而且,什么叫私下说一句话,难道要跟不知底细的男人共处一室吗?
“母亲,”林钰站起来劝慰母亲,“别担心,我有分寸的。”
说着示意丫头仆妇们搀扶林夫人离去。林夫人一脸疑惑看向林钰,她的女儿,什么时候这么有主意了。
是老爷临走的时候跟女儿交代了什么事情吗?一定是了,女儿时常跟着老爷打理生意,看来是明白什么关窍。
想到这里,她任左右搀扶着走向门口。走了一步,又扭头道:“姝儿,母亲就在门口。你有什么事情”说到这里,肃然看向魏书尧。
这里毕竟是林府,你敢造次,不管你是谁生的,都让你走不出去。
直到林夫人和林府的丫头仆妇都走净了,魏书尧才晃晃头,示意身后抱着各式聘礼的小厮们离开。
屋子顿时空空荡荡,只能听到魏书尧略微粗重的呼吸声。
“怎么?”他看到林钰站起身关上了门,咧了咧嘴笑:“现在你想大呼非礼,好诬赖我,以便赖掉欠款吗?”
“哦”林钰第一次笑了,“原来还有这种办法啊。”
因为身上穿着孝衣,这一笑凄美诡异,魏书尧的心里打了个寒战。他忙理一下思绪,今日真是见鬼了,竟然被一个小姑娘的笑吓住。
“魏公子,”林钰关上门转身道,“我说过,听我说完这几句话,你会亲手撕了借据,我也不用嫁入魏府。”
“是吗?”
我倒是要听听,你准备说什么。魏书尧翘着二郎腿,饶有兴致的样子。
林钰从茶盘里捡起一个青瓷茶杯,给自己倒上一杯清茶。抿了一口,侧身对着魏公子,开口道:“十一月二十一,我出了趟门。”
“哦?你这是要讲故事了。”魏公子身体前倾,一副在茶楼听话本的闲适姿态。
林钰的语气淡淡的,却不像茶楼说书的那般抑扬顿挫:“我带的人不多,两个家仆,三个顺友行镖局的镖师。去的地方也不远,金牛山下的应城。”说到这里,转身看向魏书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