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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上传来的疼痛，让凰无双微微皱起了眉。
怎么回事？这幻觉来得如此清晰？嘶，好疼
难不成。
这不是幻觉？！
她蓦地睁大了双眸，瞪向帝止的眸里似有千言万语，可身体却又是软绵绵的，一丝力气都没有，连说话，都得使上全身的劲。
眸光往别处扫了一圈。
没有援军。
心中一算，这时候，援军根本到不了。
那就是说
帝止是单枪匹马，赶了数百里路，来救她的？！他脑子进水了么！
她努力张了张口，声音微弱得不行，却是满满的赌气，“你来陪死的么？傻。”
帝止闻言却是笑了。这小东西，死到临头还这么倔。
而某人只是别扭地撇着嘴，面上染着可疑的淡淡霞红。
那边陈淮柦已经回了神，眸里先是闪过震惊，随即咬牙切齿地瞪着二人。
“帝止？呵，没想到，你竟会为了一个废物六皇子，不远百里只身而来。真是感人啊！只可惜，今日你二人谁也逃不掉，此处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面对他的挑衅，帝止无动于衷地顶了顶手中长剑，嗓音很淡，“你可以视死如归，以己之命换我二人性命。但你若死了，南燕军将群龙无首。
不如，我们做个交易。你放我们出去，我放了你。”
陈淮柦的目光狠狠地剜向二人。
这是多好的机会。
帝止在，六皇子也在。若他们一死，不仅可以拿到皇上想要的东西，而且，夏清最有力的臂膀也一并削掉。再加上夏清刚与西凉战毕，兵力定不如前，对南燕而言，这简直是绝佳的良机。
陈淮柦不甘地咬牙道，“若我不愿呢？”
帝止嘴角轻勾，长剑在他颈间划下一道浅浅的血痕。“那只好杀了你。
没想到，你熬了这么多年，才得到这镇国大将军的封号，今日将功亏一篑。
哎，你下面的那些副将们，真是好运气，白白得了这么一次升官的机会。
陈将军，你是聪明人。
仇，可以再报。但命，只有一条。”
陈淮柦犹豫了一秒，目光闪烁，缓缓点了头，“好。”
帝止一声令下，“牵马来。”
人群中有人让出一匹马。陈淮柦见了，眸子敛下片刻，像是在算计着什么。“一匹马无法承载三人。不如这样，我让人给你们让出一条路，放你们走便是。”
帝止冷笑一声，剑往上抬了抬，打在陈淮柦脸上，“三人怎么不行？你牵马便是。”
计划没有得逞，陈淮柦脸色不怎么好看，木然地牵起缰绳。
帝止抱着凰无双翻身上马，许是太过劳累，凰无双半眯着眼，好似快要昏迷一般。
陈淮柦在前面磨蹭地走着，帝止心里着急，却又不敢急。
他轻轻晃了晃她，小声道，“小六，别睡。”
怀中的小人儿缓缓睁开眼，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然后一只手握上了他的手。
第323章 有南燕的伏兵（）
那只小手很凉，很软，轻轻包裹着他的。
她仿佛是想给他一点温暖，可她的手，比他的更凉。
帝止将她的小手反握住，一下便冷静了下来。
许是因为奔波多时，再加上背后的伤口久未处理，帝止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
肩部撕裂般地剧痛，能挥起来剑已是不易。
他剑抵着陈淮柦的后背，冷冷开口，“你，走快点。”
陈淮柦回头，脸上堆着笑，“前面是个山谷，地势狭隘，只容一人一马通过，只要你们进了这山谷，我的人再想追，也是无法集体行动的。”
帝止微微皱眉，并不相信陈淮柦的话。因为他笑的太过谄媚，谄媚中还带着一丝老奸巨猾。
一个剑架在脖子上被威胁的人，突然笑得如此无害，其中不有鬼才怪。
“趁我后面的人马还未追来，你们可快走吧！”说完，陈淮柦猛地抬手，拍在马身上。马儿吃痛，一声嘶鸣，猛地向前冲去。
帝止见他脸上溢出一抹得意的笑容，眸光一沉，抱着凰无双飞身而下。
前方一阵轰隆隆的声音。
马儿踏过的地面突然凹陷，呈现眼前的是一十几米的大坑，坑内布满了钢刀倒刃，而那马，早已被钢刺穿透，一命呜呼。
若是他们再迟一秒后果不堪设想。
而等帝止抱着凰无双起身，再回首时，陈淮柦早已逃出几十步远，不断回头望着二人所在的方向，未能看到他们摔落坑内，他眼中满是遗憾，然后转身而逃，身影消失在树后。
帝止一手半搂着凰无双，拿剑的右手无力地垂着，已然抬不起来。
追他报仇已是不现实，而且南燕军应该马上就要到了。
前方的路就一条，他们只能逃。
帝止单手抱着凰无双，踉踉跄跄地走进山谷。
“小六，振作点。”
凰无双抬起重重的眼皮，看到帝止带着她吃力地向前，额间满是汗水。
她视线落在他右手上。许是后肩的伤口裂得厉害，有血缓缓顺着他的指尖滴落。
身上力竭，凰无双半天才吐出一个字，“傻。”
帝止轻笑，许是想改变气氛，他一边走着，一边轻声道，“你倒是个没良心的。我好心来救你，你不感谢就算了，反倒还被骂我。
你就不能说点别的，比如以身相许之类的？”
凰无双翻了个白眼，声音极小，却还是足以二人听清，“还不如找个合葬之处来得现实。”
帝止垂首看了她一眼，嗓音依旧淡淡，却坚定得很。
“我不会让你死。”
凰无双深深看了他一眼。看汗水顺着他好看的下颌曲线滴落，看他拼了命也要带她走的侧脸。
那一刻她很想问。你不会让我死，那你呢？
可她这话还未问出口。
二人便发现了情况不对。
这山谷里，有南燕埋伏的士兵。
凰无双眯起眸子。看来，陈淮柦这次真是费尽了心机，布下重重机关。
也不知他这么想除掉的人，究竟是她，还是帝止？
应该是帝止吧。她想。
第324章 怕么？（）
帝止在树丛响动的那一刹那，脚步猛然一顿，已是察觉到有人。
伴随着南燕军的那一声吼叫：“抓住他们！”
帝止早已迈开了大步，抱着凰无双跃进草丛，一边挥剑清敌，一边择了敌军较少的方向，飞奔而去。
可陈淮柦为了抓人，又怎会在布局上落下缺角？
来不及多想，一枚信号弹已经射出，在空中炸开耀眼的光。
位置暴露，南燕主军应该很快就到。
帝止估算着时间，全身的力气都灌注在了脚上。可奈何他力气再大，武功再高，两条腿终究比不过四条腿。
而更不巧的是。
他们此刻后有伏兵追击，前方，迎面撞上了带兵追来的陈淮柦。
许是因为山谷入口狭窄，只能一波一波地通过，陈淮柦身后随行士兵的数量并不多。
但是加上原本就有的伏兵，左右夹击，想取他们二人性命，简直易如反掌。
帝止止住脚步，滴血的手指握紧剑柄，黑沉如墨的眸子微眯，渗出摄人心魄的寒意。
伏兵已至，却无人敢靠近。
就连陈淮柦，都只是坐于马上，保持了一段距离，远远观望。
即便是这样的帝止——
一手抱着人，而唯一可用的右手又因右肩上的伤，连抬起来，都吃力得很。
即便如此，仍然让人忌惮万分。
陈淮柦知道。夏清战神，帝止绝不是浪得虚名。
如果现在让他与帝止单打独斗，他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赢。
一想到刚才脖子上架的那把冰凉长剑，他还是有些后怕。
清了清嗓子，陈淮柦冷笑着朝被堵在中间的二人喊道，“帝止，忘了告诉你，这条路的尽头是一处断崖，而另外两条路上，全是我南燕的伏兵，想逃，你们没有半分机会！”
帝止睫毛一颤，“断崖？”
陈淮柦以为他怕了，靠近一步笑得猖狂，“为了抓人，我已在这里埋伏一月有余，又岂会给你们逃生的机会？树林间都是我的暗桩伏兵，唯一的这条路，却是一条死路。
要不，你们跳下这百丈悬崖试试，说不定，还有万分之一生还的机会呢！呵，只可惜，你们若是跳了崖，怕是等不到夏清的援军来收尸，早被我的人取走了项上人头！”
面对陈淮柦的威胁恐吓，帝止恍若未问，漆黑如夜的眸子凝着怀中的小人儿，轻轻问了一句，“怕么？”
小人儿挤了一抹苍白无力的笑，目光却是清澈无比，“不怕。”
帝止侧眸看了一眼空缺出的，通往断崖的路。
一瞬间。
他的步伐如电，众人只觉眼前晃过一片虚影，有疾风拂过。
陈淮柦第一个反应过来，策马紧随，“追！”
帝止速度极快，陈淮柦夹紧马腹，全速飞奔。
断崖越来越近。
陈淮柦眉头一跳，拉起缰绳就要减速。
而这时。
前方那道黑影左脚一个急刹车，整个人如风一般，猛地掉转了方向，速度快得惊人，从地上一跃而起，黑袍猎猎作响，右手寒芒闪过，在空中带出一片血雾。
第325章 执子之手，夫复何求？（）
帝止双足稳稳落地，剑上满是鲜血。
陈淮柦的手仍保持着拉缰绳的状态，但身下飞奔的马蹄却丝毫没有减慢。
他的脖颈上，赫然是一道长而深的伤口，伤口汨汨地冒着血，染红了胸前银白色的铠甲。
陈淮柦双目死死地瞪着帝止，似是想说什么，但被割断了的喉咙里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马儿继续向前，踩空，然后坠崖。
“将军！”
身后紧接而至的南燕军里，不知谁悲痛地喊了一声，随即，军队渐渐逼近，帝止抱着凰无双，退至了悬崖边上。
敢伤他的人，必须要死。
帝止垂眸打量着断崖下方。
崖底有河。却离崖边有一段距离。
如果直接纵身跃下，怕是掉不进河里，只能在岸边摔个粉身碎骨。
这崖太高。即便侥幸入河，他们一不知河的深浅，二是此等高度入水，对身体的冲击力太过强大。
怀中小人儿一声轻笑，声音虚弱却还有调侃的心情。
“怎么，在寻埋骨之处？”
凰无双苍白着脸，转动眸子，朝下方望去，“其实这里风景挺不错的，就是摔得难看了些。”
帝止挑起唇角，眸光深深，“不能同年同月生，也算是能同年同月同日死了。
小六，敢和我一起跳么？”
她回以浅浅一笑，“有何不敢。”
帝止搂紧她的腰，低头贴近，暖暖的气息打在她的脸上，“小六，临死之前，总该给我个答案吧？”
凰无双不解地抬头，对上他深邃的眸，“恩？”
“你愿意跟我在一起么？”
某人错愕一秒，随即不自然地别开目光，面上浮出一丝红晕，然后，缓缓点了头。
有人会许你荣华富贵，有人会许你一世盛宠，有人会许你锦绣江山。
眼前的男人，没有任何承诺。
却愿意在她危急之时，替她挡箭，在生死攸关之刻，陪她共赴黄泉。
一个人爱你与否，不是给你承诺了整个世界。
而是默默地站在你的身后，替你背负起整个世界。
凰无双看着帝止滴血不止的指尖，鼻头微微发酸。
她红着鼻尖抬头，绽出一抹灿烂无比的笑容，“皇叔，恐怕，要到黄泉路上再来谈一次恋爱了。
到时候，你不要喝孟婆汤，等我一起。哪怕做一对孤魂野鬼也好。”
帝止轻笑，眸底有点点亮光铺散开来。他低头替她整理了一下被风拂乱的发丝，动作轻柔，“记住你的话。生生世世，你都只能做我的妻。”
说完，在上千南燕军的注视下，帝止向前走了一步，纵身跃下。
耳边风声呼呼，山石的影子如云般从眼前掠过，二人相拥，安静无声。
有那么一瞬间，凰无双忽然觉得，从生到死不过短短呼吸间，有人陪着自己如此平静地等待死亡，也未尝不是一件乐事。
执子之手，夫复何求？
那一刻，帝止突然觉得死，仿佛也没有那么可怕。
可他说过，他不会让她死。
右手腕一转，独零剑划在层层石壁上，发出巨大的声响，留下长长的划痕。
第326章 骨头定是断了（）
他想要用剑来减速。
可减速的同时，这会对手臂造成巨大的冲击。
右臂撕裂般的疼痛，他甚至能感觉到右肩伤口的血，正顺着腰线流下。
最后一缕阳光投射在他的身上，后背的黑色衣衫已被血液浸染成了褐色。
可怕怀中的小人儿担心，他硬是没有皱眉。
只是死命地咬着牙。
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牙齿磨合的声音。
但凰无双那般聪明，又怎不会不知道他的隐忍？
抱着他的左手上，已是一片湿黏。
抬手，尽是血色。
她抬眸，声音有一丝哽咽，“帝止”
帝止瓷白色的脸上缓缓勾起一抹无比安心的笑，嗓音是脱力后的轻飘，“放心。”
他决不会让她死。
他亦不想死。
刚刚得到幸福，刚刚听她亲口答应。
他还想带她游历山水，纵马天下呢。
他怎么舍得死。
只要能活下来。
废了这条手臂，他都愿意。
右手渐渐发软，可抱着凰无双的左手却未松过分毫。
终于，右手再握不住剑，他转首朝距离崖底尚远的那条河扫了一眼，身子一个回旋，足尖以崖壁为抵，酿了力气，朝河的方向落去。
他不知道计算精准与否，他能做的，只是拼尽全力的一蹬。
随即，他在空中转身，后背朝下，一手按住凰无双的头，一手紧环着她腰，将她死死护在怀里。
凰无双的头被迫埋在他的胸膛，软软的身子无力地挣脱了两下，头上大手用着力，她抬不起头来，更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
呜咽的声音从帝止胸前闷闷地传来，“帝止你个傻瓜！快松手！松手！”
而帝止只是抚了抚那毛茸茸的头，浅浅地勾了唇角。
紧接着。
“砰！”的一声。
巨大的水花溅起。
冰冷的水瞬间浸透全身，刺骨的寒冷席卷而来。
而在入水的同时，因为位置上一丁点的偏差。
帝止大半身子在水里，右手手臂却不幸地狠狠撞在了岸边。
那么高的位置。
骨头定是断了。
抑或是已经碎成了渣。
可根本来不及多想。
湍急的水流直接将二人冲走，帝止一手死死地抱住她，才勉强不被冲散。
偏偏他还要抽出一分精力，朝怀中小人儿唤了一声，“小六，醒醒！”
回应他的，只有哗哗的水流声。
凰无双早已昏迷不醒。
唯余一只手可用，却因抱着凰无双而无法够到两岸的礁石。
任着水流飘了半晌，帝止未免有些焦急。
在这种时候，他仍能记得穆长歌的叮嘱。
某人已落下寒疾，不能再沾一点凉。
这寒冬腊月，冰水刺骨，浸得越久，对她的身体就越不好。
而这时的水流速已比之前慢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