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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突然有一天,宇文昙让人送来毒酒一杯,而送她上路的却不是他。
当了七年夫妻,两人从头至尾都是无话可说。
她用七年时间印证了一件事,原来长情的人都很专情,永远不会被不相干的外人打扰。
在感情的路上,她是宇文昙与韦棋画之间的外人。
不管她这个外人如何心心念念的求,都不可能走进宇文昙的心里,因为他心里的位置太少,想走进去的人又太多。
早知适可而止,不会落得如此。
“呵,”董阡陌对着挑亮的灯花笑了,“怪不得好多达官贵人都喜欢来住寺院,原来在这里能悟道,能参禅,好多从前想不通的事,一下子都豁然开朗了。”贺见晓适时沉默。
董阡陌回头冲他一笑,俏皮道:“法门寺真是个好地方,假如我在这里剃度出家,过不了三五年,我也能四大皆空了,真是善哉善哉!”
“想哭的时候不用装作笑的样子,”贺见晓淡淡道,“我只是个外人,你可以当着我哭。”
“想哭?我不想哭!”
“你摸摸自己的脸。”
董阡陌抬手,碰到自己的脸颊,原来已是一片湿凉。
奇怪啦,什么时候脸上沾上了水?她坐在屋里,而且外面也没有下雨。
灯火之下,贺见晓的眼底清华潋滟,温和地注视着她,递过去一块素色手帕,“给,擦擦脸吧。”
董阡陌接过,放在脸上,又是木兰花的芬芳。
“这是谁的手帕?”她猛然拿开。
“毓王的。”
“给我干什么?!”
“给你擦泪。”
“不要,还给你!”董阡陌生气地丢还给贺见晓。
贺见晓默默收起帕子。
董阡陌生了一会儿闷气,然后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转头一看贺见晓还没走,于是道歉道:“对不起,你帮了我的忙,我不应该冲你乱发脾气。”
贺见晓道:“这屋里除了你就是我,你生起气来不朝我出,又往哪里出?”
“你都不问我原因?”
“虽然我不知道你在生谁的气,不过我猜和你让我做的那些事有关。”
“你能保守秘密吗?”董阡陌问。
“可我并不知道你的秘密,我现在所知的都是我猜的。”贺见晓勾唇。
“可我正打算告诉你一个秘密。”董阡陌轻轻道。
第42章 她不是毓王妃,应该叫她却空()
“你在说,我在听。”贺见晓道。
“你能保守秘密吗?”董阡陌又问了一遍。
董阡陌以为,贺见晓多半会保证说……皇天在上厚土在下,四小姐的秘密,他定不外传。毕竟这个人看上去极通人情,也很好说话的样子。
可贺见晓却说:“四小姐你这么聪明的人应该知道,假如你真的想守住一个秘密,你自己就不该当第一个泄密者。”
董阡陌想想也有道理,于是缄口不言了。
“不过,”贺见晓又说,“那一晚在崖底,你伤势不轻,我问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贺某不才,可以帮你完成三件。当时你拿出一块儿黑布,让我放在落崖地点,一个最明显的位置,说这是要我做的第一件事。然后第二件事,你让我在众人开棺时,悄悄点火烧掉毓王妃的尸身……你这样做对你有何好处?”
“棺中人,她不是毓王妃。”董阡陌纠正。
“前毓王妃。”
“她不是毓王妃。”坚持到底。
“韦二小姐。”
“她早已让父亲逐出家门了,又怎么配姓韦。”
“墨琴大家。”
“呵,”董阡陌笑了,“虽然她会弹几首曲子,可还不够格称作‘大家’,她的师父静宜师太才是真正的古琴大家。而棺中那个人,当年学琴的时候就不够勤奋。爱惜自己太多,磨砺自己太少,以至于学到一半就放弃了,下山去寻梦了,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如今她为自己的学艺不精付出代价,躺在一口漆黑的棺材里,被高僧唱经镇压,永无翻身之日……叫她什么‘墨琴大家’,你确定不是在讽刺她吗?”
贺见晓静静听她说完,才道:“看来四小姐你对棺中人了解至深,不如你告诉我,应该怎样称呼那人。”
“却空。”
“却空?”
“对,却空,”董阡陌点头,“她死之前已经出家了,法号却空,你可以这样叫她。”
“双十年华,为什么出家?”
“你没听到王府的人议论吗,他们说她失节,说她在府内遇到采花贼时不该苟活,不该留此残躯败坏王府门庭。失去清白却没有自尽的勇气,她实在罪大恶极,她是一个没有气节的女人。人家都送来了白绫和匕首,劝她自尽,可她却只肯出家,真是个贪生怕死的女人。”
“采花贼?闯进了王府?”贺见晓十分诧异。
“很奇怪是不是。”
贺见晓点头,发出感慨,“真想瞧瞧那采花贼什么模样,竟然打起宇文昙女人的主意。一个人如果有闯入王府采花的轻功身手,他已经可以去两军阵前挂帅了,可以去天一阁当头牌杀手了,可他却选择去王府采花!如果哪天我能闯进王府,我会做很多比采花更有用的事。”
“那贼蒙着面,没人看见他的容貌。”董阡陌愣愣的出神。
“四小姐与那个却空很熟悉吗,与她有关的事,你事无巨细都了解得那般清楚。”贺见晓问,“却空是你的朋友吗?还是说你的琴艺承自于她,她是你的师父?”
“朋友?师父?”董阡陌摇头,“不,我跟她不是那种轻描淡写的关系。”
“那是怎样不一般的关系?”贺见晓问。
“你不是说不想探听我的秘密,怕你自己不能守密?”董阡陌回头看向贺见晓。
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中。双目宛如寒星,董阡陌看进他的眼底。他的眸光清澈如水,清澈,但是难懂。
贺见晓不置可否,“四小姐可以选择不说,反正你可以藏在自己心里,我也可以用我的心去猜。”
“那你猜到了什么?”
“我猜却空是你的仇人。”贺见晓缓缓道。
“仇人?”董阡陌一愣。
贺见晓点头,“她的事你全都知道,女人之间,只有对自己的仇人或情敌才会如此关注。听你谈论她时的口吻,悲恨交织,又带着怒其不争的意味,你们的关系真的很复杂。”
“是很复杂,”董阡陌出其不意地笑了,“贺神医你说对了,多年以前,却空的确是我的情敌……我们一起学琴于静宜师太,师太偏爱却空,将压箱底的宝技传给她,令我十分眼红。我和却空还有一位师兄,我们都仰慕着大师兄的才华,可大师兄眼里只有却空师姐,因此我心中深恨却空。”
“大师兄?”不是毓王宇文昙?
“对,一起学琴的大师兄。”
“那么,”贺见晓有些好奇,“你让我将那块黑布放在崖边,引着居嬷嬷发现,目的又何在?”
“当然是为了,让居嬷嬷在大家面前揭发我。”
“对你有什么好处?”贺见晓还是不明白。
董阡陌道:“于是我就把推我下崖的人说成是鬼,多数人当然不信,可有的人却已信了两三分。带着那两三分的怀疑,他就会去开棺求证,然后他就会发现,棺中女尸穿着的黑色道服,恰恰也缺了一角。这样一来,那些心中有鬼,曾经做了对不起却空的事的人,就会觉得,却空的阴魂不散,又回来找他们了。”
贺见晓道:“我对毓王府里的事知之甚少,可也知道,害却空一生悲惨的人是现任王妃韦棋画。可我在三圣殿外瞧得清楚,看见女尸断袖的只有毓王和他的两名侍从,其他人根本不敢靠近。她没亲眼见到女尸,自然也没见到缺一角的道服。”
“不靠近,是因为心虚,我赌的就是韦棋画的心虚。”
“为什么这样说?”
董阡陌娓娓道来,“却空死之前,送她上路的是韦棋画,当时她一身道服,与那些逼她死的人纠缠之间,扯破了袖口。这件事,见过她最后一面的韦棋画知道,其他人并不知道,包括毓王在内。于是我做了一块黑布,弄得好像是从却空衣袖上扯下来的那一块。从布料,到手工,到撕口边缘,都十分相似,可那也只是相似而已,经不起细看,真的拿起女尸的袖口作对比,一下子就发现破绽了。”
贺见晓问,“所以你做了一块假断袖,每日带在身边,只为了等一个合适的机会抛出来,以证明这世间是有鬼的?”
“不错,”董阡陌微笑,“那些人里最懂布料的是韦棋画,而且韦棋画也知道,其实袖口是却空生前弄破的,死后也没人给她换过,直接钉入棺中……这些都是只有韦棋画一人知道的事,其他知情人都被她灭口了。而今天我对毓王说,却空化成的‘女鬼’袭击我。毓王便以为,那袖口是‘女鬼’与我打斗时弄破的。我赌的是韦棋画不敢走近棺材,不敢正眼去瞧那具女尸。”
“只有韦棋画一人知道的事?那怎么你也知道?”贺见晓挑眉,“你对却空的事知道得比任何人都多,看来你与却空的恩怨很不一般。可你为什么要让我点火,烧了她的棺椁?”
“她法号却空,人死为空,就凭我和她的种种渊源,这是我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你将她烧成灰,随风散,全是在为她着想?”
“随风散去,清风自在的多好,连我都羡慕她了。”董阡陌凉凉一笑,“相比被封在暗无天日的棺木里,听着那些不懂情为何物的高僧诵经,咒诵她生前的罪孽情欲。却空若泉下有知,一定会感激我放火烧了她。”
“火是我放的。”贺见晓不满地纠正道,“所以说,你其实是怀念你的师姐,才为她做了这些事?”
“对,不过今晚是个特别的日子,也是我最后一次感怀悼念她。”
今日之后,却空随风而散,董阡陌重获新生。
“什么特别的日子?是却空的生辰?”贺见晓设想,“还是七年前,却空嫁入王府的日子?”
“是一年前,她的姐姐韦棋画嫁入王府的日子。”
贺见晓露出难得的呆愣表情,转而摇头叹气:“你们女儿家的心思,简直比一部天书更难懂,我是不可能弄懂了。情敌成亲的大好日子,你却要当成特别的日子来庆祝。”
“韦棋画不是我的情敌,”董阡陌很生气地说,“我还以为贺神医是聪明人,没想到你却这般健忘!我已说过了,我与师姐却空是情敌,仰慕同一个师兄。而却空的情敌才是韦棋画,她们之间的争斗与我全然无关,我只是只是为却空悲哀罢了。”
“四小姐息怒,”贺见晓通透一笑,“我记住了,以后不会再记错了。”
他拿出刚才给董阡陌擦泪的素色手帕,托在手上研究,“这是毓王的帕子,我帮他脱衣服时收起来,却忘记还给他了。”董阡陌看贺见晓,“你脱他的衣服?为什么?”
“他被火烧伤,我为他治伤。”
“什么!”董阡陌变色,一下子站起身来,“你暴露了行藏?你居然出面给那些人治伤!”
“有何不妥?”
“当然不妥,”董阡陌皱眉,“放火的是你,半路跳出来救人的还是你,那些人一个赛过一个精明,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
“可我是一名大夫。”
“可第一次你出现在我房中,我叫你贺神医时,你告诉我你很少行医。”
“可我还是一名大夫,有人倒在我脚下,我做不到不闻不问。”
“他伤得怎么样?”
“谁?”
“你知道我问的是谁。”
“经过救治,已无大碍,三五日内可以复原。”
但是董阡陌打从心里不信,以宇文昙的身手本领,会被区区一把火烧伤,不由黛眉轻蹙,冷然道:“贺神医,看来你除了医术高明让人佩服,做起事来却不够利索。”
贺见晓微笑:“此话怎讲?”
“我让你烧棺材,没让你烧人,你不好好烧你的棺材,怎么会累及那些人也被烧伤?”
“四小姐容禀,在下烧的实实在在是一口棺材,不敢做那等行凶烧人的恶行。可火势蔓延之后,毓王非留在棺材里不肯走,我也没办法。”贺见晓声明,“我也很无奈,只好现身,冲进殿里去救人,可是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第43章 大恩不言谢,滚吧恩人()
“你看到了什么?”董阡陌呼吸一窒。
“当时冲入殿里,火焰漫天中我看到,我居然看到”说到这里,贺见晓突然卖起关子,“还是不要说了,四小姐清清静静的一个女儿家,我怎么拿这些火呀、鬼呀的事吓唬你,该死该死。”
“你快说。”
“你真的要听?”
“你不想说就快点走,我很累了要休息。”董阡陌突然冷下一张俏脸。
“这就撵人了,好歹我帮过你。四小姐,你叫我做的可不是探囊取物的小事,你知道当着三个绝顶高手的面,悄无声息地去引燃一个火头,我的压力多大吗?”
说着,贺见晓往漆木圆桌边一坐,摸过茶壶茶杯,一倒是空的。
“大恩不言谢,你还是回你自己厢房找茶吧。”董阡陌一点都不好客。
“大恩不言谢?”贺见晓拧眉,“毓王府出来的人怎么都统一过口径,刚刚我救了毓王,季玄告诉我大恩不言谢。我帮你放火,你也告诉我大恩不言谢。你们就不能说一声,阁下大恩大德,我等感激不尽吗?”
“谁告诉你我是毓王府出来的。”
“你不是毓王的表妹吗?”
“那也不叫毓王府出来的,明白吗?”
“谨领教诲了。”
贺见晓今日做了一桩赔本买卖,帮一个弱不禁风的深闺小姐做了佛殿放火的坏事,本以为能从她那儿找到一个答案,解开心中谜团,没想到谜团反而更多了。
而且人家小姐一个不高兴,翻脸比翻书还快!
董阡陌作出最后总结,“此间事了,不过你还差我一件事。给我一个可以联络上你的办法,贺神医。”
“啊?”贺见晓一愣,怎么成了他还倒欠这姑娘的了?
董阡陌的记性出奇得好,点着纤细的手指开始数,“悬崖底下,你问我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你虽不才,可以帮我完成三件事。黑布是第一件,放火是第二件,目前为止我才让你办了两件事,你还差我一件。”
贺见晓苦笑,摇头,“你的算盘打得这样巧,是跟董太师学的,还是传自于太师夫人?”
“怎么,贺神医觉得我爹娘教得我不好?”
“豫王府的黄金,天一阁的酬金,一品堂的诊金,太师府的千金。”贺见晓随口念出最近京城流传最广的歌谣,“董家小姐的才貌已经远近驰名了,我怎么敢挑错?”
“远近驰名?你以为是黄鹤楼的糖醋鱼?”
“用词不当,恕罪。”
“你还有什么指教,大神医?”
“没。”
“那你还坐在我的凳子上,举着我的茶壶?”
“我渴。”
“忍着。”
“好吧。”
“你可以走了,记得你还欠我一件事。”
“四小姐真是过河拆桥,”贺见晓话里带着两分委屈,“给你办事之前,就大侠前、少侠后,把在下叫得晕晕乎乎的,傻傻为你变成恶人,做了不义之事。事后你就翻脸不认账,还倒欠你一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