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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吗？”说着拉着紫鹃出了通往后院去的门。黛玉扶门望着两人的背影，不觉一丝暖意浮上心头，唇边微微挂上笑意。
相反，与紫鹃一起，站在潇湘馆后院里的柳五儿，则望着潇湘馆后院仅有的两件小小退步，郁闷得要死。她本来设想的挺好，既然这后院之后总尚有两间小间，她将这两间改造改造，当成个简单的小厨房总行吧！这里离黛玉的书房居所也远，潇湘馆的正规房舍可以不受影响。可是待得亲眼见到这两间空空荡荡的小退步，柳五儿不由得苦笑起来，对一旁也是同样郁闷的紫鹃说：“看样子，咱们真得白手起家了！”
第43章 从无到有白手起家（1）（）
然而柳五儿一旦做出决定，就立即变身成为干劲十足、百折不挠的女汉子。
潇湘馆的后院里，种着一大株梨花，兼着几丛芭蕉，两间小小的退步间便掩在梨花树之后。旁边后院墙下开了一隙，引了一派清泉进来。那两间退步本是用来供游园之人歇息用的，后来黛玉住进来之后这里便改成了一个简易的茶炉房，里头一大一小一对茶炉子。
紫鹃解释给柳五儿听：“这大茶炉子不太好使，烟气又大，所以已经不大用了。如今就是小茶炉子用来热些汤汤水水的。姑娘若是要喝药，要么是外头煎好了送进来的，要么我就挂个银铫子在前院廊下慢慢煎了给姑娘服用。你看……”紫鹃也觉得潇湘馆硬件设施太差，十分担心柳五儿来了也没有用武之地。
柳五儿瞪着一双大眼睛将这两间退步上上下下看了个遍，最后咬牙切齿地说：“得，搬砖的时候到了，咱总得砌个烟囱才行！”
紫鹃：“……”
柳五儿的完整想法是，将两间退步都用上，将那大一些的茶炉改造一下，加个烟道，将炉子下头的烟气能够排出去，上头最好也能有个小烟囱，免得后院里有油烟味儿。她看过，潇湘馆这里花木参天，又远离水边，所以平日里倒是宁静无风。只要后院的烟气能排得出去，她倒是不担心黛玉那头会受什么影响。这样，大茶炉可以用来炖、煮、煨，而小茶炉则只用银炭，专门用来烹茶、煎药或是偶尔煮开水。这样一来，不仅物尽其用，而且各个功能区划分清晰。美中不足的是，这里的条件与专业厨房相比，还是嫌太过简陋，尤其不能动大油，不能爆炒。
不过想到这里，柳五儿自己想象了一下，林妹妹有没有可能吃火爆腰花、熘肝尖、爆炒鸡胗……想到这里，赶紧打住！柳五儿晃晃脑袋摇摇头，觉得实在没有这个担心的必要。
紫鹃听了柳五儿的想法之后，却十分发愁，说：“要搬砖什么的……光咱们自己可不行。可是姑娘又不愿意开口跟上边说，这……这可怎么办才好？”
别看这紫鹃发起愁来比谁都愁，执行力却不是一般的好。下午晌，柳五儿还窝在自己房里看从黛玉处借来的书，就听见后院处乒乒乓乓开始有些动静来。柳五儿连忙赶出去看，却只见紫鹃带了一个高个子的年轻小厮，正在指挥着几个泥瓦匠砌烟道。
那年轻小厮见了柳五儿过来，连忙过来团团一揖，说：“这位是柳五儿姐姐吧！我是宝二爷身边的茗烟，宝二爷让我带话，林姑娘这里有什么缺的，嘱咐人带个话儿就好。院子里姐姐们觉得为难的，在我们眼里未必是什么难事儿。柳姐姐是宝二爷那边出来的，用得着我们的时候，可千万别客气。”
柳五儿嘴上客气了几句，心里却暗暗想，这宝玉，看起来终于开了窍，真正晓得体贴黛玉了；而这紫鹃也甚是机灵，一声也不响，直接走了宝玉的路子，将人带了进来先把活儿给干了。
前头黛玉听见动静，遣了雪雁来问。而紫鹃便亲自过去与黛玉解释，只说是外头请了泥瓦匠过来修缮潇湘馆后头的院墙。黛玉疏于庶务，便不再问，只继续看她的书去。后院里就只柳五儿有一搭没一搭地与茗烟聊着天，看着那几个泥瓦匠干活儿。
柳五儿两人聊着聊着，却发觉茗烟的一双眼睛总是往自己身上溜，她正以为茗烟也对自己起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却听茗烟开口道：“柳姐姐，你家也是住国公府西北那片院子里的吧！你还记得不，小时候你家就住咱家隔壁，那会儿你娘刚把你从你舅家带回来的时候，还跟咱一起玩儿过呢！”
柳五儿觉得这等搭讪套话太老套了，嘴上敷衍，心里却嗤之以鼻。然而她在原主的记忆里一搜索，却发现，虽然原主还记得小时候与这茗烟一起玩儿时候的情形，却怎么也记不得，她以前在舅舅家住着时候的那一段事情了。按说那会儿原主应该已经记事了，可是原主的记忆却好像是断了片一样，再往前想，便是一片空白。
柳五儿晃晃脑袋，忍住不去想这事儿，却听茗烟情致殷殷地说：“柳姐姐，如今你也到这园子里来，又有了好差事，这可真是太好了。”接着抛过来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呃……”柳五儿快要吐出来了，她前世好歹做了好几年的美女名厨，对于这样的眼神早就免疫，茗烟要是拿她当个刚进园子，不谙世事的傻丫头，随便勾引勾引，那可真是想岔了。再说了，茗烟看起来就只是个普通青年，颜值上头与宝玉差了一大截子。若说宝玉这样与她搭讪，还能叫柳五儿有些成就感，眼前换了茗烟，柳五儿实在是连敷衍的兴致都没有，便伸手指着泥瓦匠新砌出的烟道说：“茗烟，你去上头吊个重锤，看看匠人们修的烟道直不直。”
茗烟见美人儿终于搭了腔，心花怒放，连忙应下了，屁颠屁颠跑去帮两个泥瓦匠吊着重锤当标杆，结果立刻被那两个泥瓦匠留在了施工现场。茗烟一手吊着重锤，不忘回头向柳五儿抛个销魂的小眼神儿。可是他一回头，却傻了眼，只见柳五儿腰肢一扭，身子一转，便往潇湘馆前院去了，而且还头也不回地抛下一句话，“茗烟小弟，你可得替我好好看着这些工匠做活计啊！”
“小弟？”茗烟听了这称呼咬起了牙，脸都有些发白，他是宝玉的首席贴身小厮，就连花袭人见了他，言语里都恭恭敬敬的，外加各种抬举。可是眼前这个丫头，长得果然是娇俏，可是偏偏心如铁石一般，半点面子不给。
茗烟想到这儿，提着重锤的手臂已经开始隐隐发酸起来，心里对这柳五儿真是又恨又爱。不过他还记得宝玉跟他交代事情的时候，一脸的郑重，所以即便柳五儿对他如此，他也不敢随意造次。
第44章 从无到有白手起家（2）（）
一个下午紧锣密鼓的施工之后，后院两间小小的退步间便被改造成了两间各有用途的临时“厨房”。对于柳五儿来说，这两间其实压根儿还算不上是厨房，只能勉强算个操作间，不过总算聊胜于无。
泥瓦匠新砌的炉子与烟道要晾整整一晚才能用，所以柳五儿的专长暂时还得不到发挥。柳五儿是个闲不住的，这边硬件设备初见成效，便又开始操心起食材来。上头虽然点了头，将她从怡红院调来潇湘馆，可是却没有替她解决原材料的问题。因此柳五儿如今乃是一介巧妇，没有米，将牛皮吹破了也做不出饭来。
想到这儿，柳五儿拔脚就往外走，却被紫鹃叫住了，问她是个什么打算。柳五儿又有什么打算？她就想去下梨香院，从她母亲柳陈氏那里讨一些材料过来。紫鹃听了，连忙回房，抓了几贯钱，用布包了，塞在柳五儿手里，说：“这府里上上下下都是要靠这个说话的。你娘在梨香院，想必也不容易。不管怎样，你先将这些都拿去。甭管拿什么回来，都将这些钱交给你娘，请她日后替我们姑娘留心些便是。”
紫鹃说得这样客气，可是那柳五儿却哪里放在心上。贾府下人的生存状态，只怕是园子里的姑娘丫鬟们都并不清楚。就拿柳家来说吧，柳家属于管事之中的中下水平，可是柳五儿却照样能自小娇生惯养，米虫一样地长大，喝的是主子们才喝得到的碧粳粥，吃的是主子们才吃的到的枣泥山药糕。若论起管事之中地位比较高的几家，林之孝家、周瑞家等等，那每年经手的银钱更是不少。再往上头看，赖家，还有庄子上的乌进孝家，那甚至更是比京中寻常的富户大家还要有财势。
贾府下人能得如此权势，自然全仗了主家的势，另外，在经手钱财物件儿的时候，各大管事们也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说来也并不特别，不过“瞒上不瞒下”而已。
所以，柳五儿自信满满，有十成的把握，觉得应该能从柳母那里弄到点适合给林黛玉补身的食材，就算不得燕窝冰糖，但有些碧粳米之类的，也够她柳五儿张罗一阵的了。可是紫鹃盛情难却，柳五儿只得将那几贯钱收下。谁晓得，当她出了大观园，来到梨香院，到了柳母面前，将来意一说，柳母却露出了十分的为难来。
“好五儿，我这在园子外头，消息也听不真，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是原来在宝二爷跟前当差的么，怎么又调了去林姑娘那里呢？”柳母暂时不理会柳五儿的请求，只一味追问发生在柳五儿身上的人事变故。
柳五儿将实话一说，柳母登时红了眼圈，将柳五儿揽了过来，轻轻拍着柳五儿的后背，轻声抱怨道：“没想到，怡红院里那拨张牙舞爪的大丫鬟，竟这么不省心，五儿，叫你吃苦了。”说着，柳母便伸了衣袖去拭泪。
柳五儿觉得有些啼笑皆非。自打自己穿过来，还没见过林黛玉哭过一回呢，自己这位母上大人倒已经都哭过好几次了。这还是红楼么，别是穿错了吧！她赶紧将话头岔开，只说要一些基本的食材与厨具。
柳母抬起脸来，一派的为难，迟疑了半日说：“这……这怕是……”
柳家母女两个正僵在那里，有人一打帘子走了进来，怪声道：“唉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柳家的五儿啊！”那是个身材高大的妇人，四十来岁，仆妇打扮，高颧骨，刚一进来一双眼睛就上上下下四处打量，说话举止都透着精明。
柳母赶紧别过脸去，片刻再转回来，脸上已经是一派正常，不见半点戚色，就跟川剧变脸儿似的。接着柳母就开始给柳五儿介绍，“这是西首廊下住着的秦显家婶子，五儿，快叫秦婶子。”
柳五儿依言叫了，那秦显家的却横着一双三角眼，将柳五儿上上下下打量了，才说：“我这才听园子里头传的，说是你家这个闺女儿，在宝二爷跟前当差，却不长什么心眼儿，宝二爷在老太太面前发了话，原来说是要打发出去的，不知怎么的，给调了去林姑娘院儿里了。感情还是出了园子啊！”
听了这话，柳五儿明显得觉得柳母的身子气得直哆嗦，柳五儿护着母亲，索性嬉皮笑脸地对那秦显家的说：“婶子，我原是人笨，哪里像秦婶子您那么能干？所以园子里的主子们才‘暂时’调我去林姑娘那儿先去服侍几日，回头还要再回宝二爷那儿跟着姐姐们学着当差的。”她说这话，全是出于一腔义愤，替柳母反击回去，其实她哪儿想回怡红院啊，要能一直呆在潇湘馆才好！
听了这话，好了，柳母身子不哆嗦了，倒是对面秦显家的脸色明显地不善起来。偏生这秦显家的听说柳五儿眼下在潇湘馆当差，而黛玉毕竟也是贾府老太君最疼爱的外孙女儿，所以秦显家的也不敢怎么啰嗦，只吓唬柳母：“梨香院这头，明儿上头过来查账，你今儿好生点点这厨房里头的物件儿，米面什么的都是有数的，回头要是查出来短了什么，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说毕摔了帘子就走了。
柳五儿望着那妇人的背影，心里想，除了这府里丫鬟们互相内斗之外，看起来母亲这个年纪的管事娘子们，也都不是省油的灯。她默念几遍，秦显家的、秦显家的，这名字好生熟悉，又好似这人于她柳家有着莫大的关系，然而她却一时想不起来。
而柳母则轻轻叹了口气，说：“感情五儿只是暂时调去林姑娘哪儿！娘真是担心死了。”便默然转身，开始便替柳五儿收拾器具食材。
柳五儿在她身后问道：“娘，刚刚那秦家的说，明儿查账，我今儿从您这拿了米面，回头要是有了亏空，您该怎么办呀？”
第45章 从无到有白手起家（3）（）
柳五儿正担心梨香院明日查账的事儿，哪晓得柳母头也不回地说：“这点儿米面，娘就自己垫上呗！”她顿了顿，又接上一句：“五儿你在园子里，将差事做好最是紧要，咱们一家人，娘不帮你谁帮你呢？快别蝎蝎螫螫的了，过来给娘搭把手！”
柳五儿见柳母用称了三斤白粳米、二斤白面，便微微有些失望。她其实到现在都没有明白，自己早先刚刚穿过来的那阵子，怎么就能喝上碧粳粥的。
而柳母又给柳五儿包上了些油盐酱醋、以及汤勺锅铲之类，口中喃喃地算着，“一吊、五百钱……得凑上三贯钱才够打这饥荒啊！”
柳五儿突然福至心灵，连忙将紫鹃给她的几贯钱掏了出来，递给母亲，说：“这是上头的姐姐们给的钱。”
柳母眼中似乎一亮，然而柳五儿却没看真，只听柳母嗔道：“人家叫你出来办事，你怎么能叫你上头的姐姐掏钱？”说着，却一只手将钱接了过来，飞快地点了点，想了片刻，说：“也好，这回你先回去给林姑娘她们捎个话，只因这头明日要查账，所以娘这头没法子，先将这些钱留下了。下回林姑娘要再要什么，只管往这边递话，就算是我们这厨房没有的东西，我也让你爹在外头采买了再带回来，保管比公中采买的便宜，也要快些。”
柳五儿点头应了，她见柳母收钱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心中忍不住有些嘀咕。可是想到刚刚出去那秦显家的恶形恶状，拿明日查账的事情威胁母亲的情形，也暗暗叹了口气——每个房头都有本难念的经啊！看来紫鹃确实没有多虑，她给自己的几贯钱，眼下都换作了柳母细心给她包好的食材食器。在这个世界里，钱才是一切的通行证——或许这才是贾府下人所熟谙的生存之道吧！
可是这么一件看起来毫不起眼的事情，却令柳五儿十分郁闷。回到潇湘馆，放下东西之后，柳五儿谁也没招呼，一个人往大观园里、花木深处去溜达去了。
大观园中的路径曲折婉转，柳五儿穿花拂柳，不辨路径，一面走，一面陷入沉思。她原来觉得怡红院不好，只是因为那里的人事太复杂了，所以她不乐意呆在贾宝玉身边。她觉得潇湘馆好，潇湘馆里上下和睦，可是却偏偏是首屈一指的冷衙门，这里的条件与怡红院天差地远不说，就连自己的娘，听说自己被调来了潇湘馆，也都是一脸的不乐意。
而她柳五儿的心思其实很简单，就是想做点好吃的，再来就是能得到别人的肯定。这大约便是厨师这个职业给予柳五儿人生的全部意义。可是如今，她却觉得这条她所钟爱的道路竟然如此艰难。好不容易遇见个宽和的上司，也努力得来了和谐的人际环境，可是物质条件却在此刻变得无比艰难起来。如今她算是求仁得仁，来到了潇湘馆，却依然觉得前途黯淡，前路茫茫——这不是造化弄人是什么？
柳五儿郁闷得要死，只随着脚下的一条幽径一路往前，忽听水声潺潺，眼前出现一片水面，那水面上漂浮着点点落花，然而河水清澈，溶溶荡荡，曲折萦纡，拐了一个弯，往园子外头去了。柳五儿信步走到水边，低头，见到水中映出一个俏丽无比的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