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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早先劝我的话,我十分感激,如今我才确实晓得,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只盼你……只盼你也早日从那个坑里爬出来。”临了小红一本正经地祝福柳五儿。“啊,那个坑?”柳五儿张口结舌地重复了一边,忍不住要笑。要是宝玉知道他的怡红院在女儿们的眼里看来竟是一个坑,也不晓得会怎样想——而她,她不觉得怡红院特别坑,她觉得怡红院简直是口大锅,将她这么个蝼蚁似的小人物架在锅盖上烤着。
看来她还是得加紧筹谋,早日从热锅爬到锅边上去凉快去。
一时小红去了,柳五儿自去了潇湘馆。馆内林黛玉正在写字,见柳五儿过来,也不曾问,只随口说了一句,叫她将东西放下即可。柳五儿晓得黛玉写字之时心无旁骛,也不在意,却被紫鹃一把拉到旁边。
“我们姑娘就是这个脾性,原不是端架子来着,五儿你可千万莫要见怪!”紫鹃替黛玉解释。
柳五儿闻言笑了,说:“咳,这哪里当得起,本就是我打扰了林姑娘写字。紫娟姐姐,你们姑娘有你这么个周全人儿的伴着,更可见你们姑娘的好处。”她自然明白林黛玉不是那等“孤高自许、目无下尘”的人,只是这府里难免人多口杂,见黛玉得贾府老太太的宠爱,嚼些舌根也是有的。只可怜了紫鹃这大丫鬟,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除了照顾黛玉的日常起居之外,处处为黛玉理顺人际关系,不愧是个全心全意为黛玉着想的贴身助理,当得上曹公送她的那一个“慧”字!
紫鹃见了柳五儿带来的酥酪,叹息道:“难得五儿你有这份心,回头我一定将这话带给我们姑娘听,来日叫我们姑娘好好谢你!”
果然,第二日,紫鹃过来串门子的时候,顺带又与袭人打了声招呼,将柳五儿“借”去潇湘馆烹茶。只不过说是“烹茶”,却是带着柳五儿到潇湘馆里,与雪雁、春纤等几个小丫鬟顽了好一会儿子。直到天擦黑了,柳五儿才步履轻快地回了怡红院,嘴里哼着歌,袖子里拢着黛玉赠的一只扇坠子,虽是外头买的,但是却不是京城的东西,是黛玉从南边带来的土仪,估计在京里有钱也买不着。柳五儿只觉得自己在潇湘馆这一日过得十分惬意,却不想当她一只脚迈进怡红院的大门的时候,才发现——怡红院里全乱了。
原来宝玉被贾环用灯蜡给烫了脸。眼下怡红院里招呼大夫的招呼大夫,煎药的煎药,竟无人一人留意柳五儿回来。柳五儿也无意往宝玉跟前凑,正想溜回房间的时候,行政主管袭人却将她叫了来,发了话,主旨就是宝玉烫了脸,除了要内服外敷之外,遵医嘱还得忌口。因此,别说酒了,轻易也沾不得茶水……说了啰啰嗦嗦一大串,主旨大意就是柳五儿暂时下岗了,没差事,之后怎么安排得听通知。
柳五儿其实很想问一句,下岗无所谓啊,可这还能领工资不?
少时黛玉得了消息,过来探视,见到宝玉脸上糊了一脸的药,实是唬住了,以为烫得十分厉害,赶紧上来要瞧。宝玉见黛玉过来,知道她癖性好洁,见不得自己的伤处,便连忙把脸遮着,摇手叫黛玉出去,不肯叫她看。然而黛玉哪里管得了这么多,只说:“我瞧瞧,烫了哪里了,有什么好遮着藏着的?”说着凑上来,强搬着宝玉的脖子瞧了一瞧。
宝玉为了宽黛玉的心,只说:“也不很疼,养一两日就好了。”
柳五儿这时正巧从宝玉屋外路过,听见这话,不禁感叹,宝黛二人相知之深,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好好的一对木石姻缘,又为何要弄一个金玉良缘出来呢?
少时林黛玉在宝玉处枯坐一会儿,自嘱咐他好生将养,然后便辞了出来。柳五儿将她送到怡红院门口,只见林黛玉走出去数步,便已经从袖中抽出绣帕,低头似是要拭泪,想是已经忍不住为了宝玉而伤感了。而她的背影,孑然一身,茕茕而向,在大观园的森森花木之中渐行渐远,在暮色中渐渐消失不见。
宝玉脸上受了烫伤,自然终日在怡红院里将养。在众大丫鬟的环伺之下,柳五儿压根儿凑不到宝玉面前,当然她也全无这个心。
过了七八日,传来爆炸性新闻,柳五儿的舍友,林红玉同学,工作调动,被调到王熙凤处,担任王熙凤的全职个人助理。
第33章 魇魔阴影下的怡红院(1)()
消息一出,怡红院里的大小丫鬟们吃惊之余,也难免羡慕起来。平日里她们的注意力全都在宝玉身上,明争暗斗地,早已都习惯了,陡然听说有人另寻了出路,都有点接受无能。
小红却只是很简单地过来怡红院收拾了东西,也并未特地与怡红院里其他丫鬟们道别。她大约早先收了不止一回气,如今终于扬眉吐气了,才发现以前在这院子里头,生的都是闲气,与未来一点益处没有。与其招摇道别,再惹一回非议,倒不如低调再低调。因此林小红的话别大会,唯二的实际参与者,就只有柳五儿与小红两个。
这一对“同居密友”,彼此都晓得对方是聪明人,因此分别时也没有惺惺作态。柳五儿想了想,说:“你到了琏二|奶奶身边,若是能劝,也不妨劝上一句,月盈则亏,水满则溢。二|奶奶如今掌着府中的权势,有多少人看着她眼红呢,外头能少捞就少捞点吧!”
小红听了这话吃了一惊,疑道:“你这话从何而来,是不是外头有过什么风声?”
柳五儿吓了一跳,心想千万不能表现得太先知先觉了,连忙说:“我就是这么一说,再说了,这不也为了你着想么?什么时候你出嫁了摆喜酒,可千万不要忘记算上我的份子。”
小红就算再大方,听到柳五儿最后一句也是红晕上脸,嗔了一句,道:“放心,忘了谁都不会忘了你。回头记着好好给我攒你那份份子钱!”她想了想,接着说:“你这个人,猴儿精猴儿精的,你在这怡红院里,不算计人就不错了,所以我也不怕你吃亏。只是万一有什么事儿,我能帮的上忙的,千万给我带话,不要见外!对了,”小红临了又补充了一句,道:“我娘以前提过一句,叫我小心麝月。我如今出去了,这句话便转送给你吧!”
麝月?那个锯了嘴的葫芦?小红走后,柳五儿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来,那个闷闷的麝月有什么可以提防的,竟然值得林之孝家的这样有头有脸的管事娘子这样留心。
舍友小红随即搬了出去,柳五儿的住宿待遇因此而获得大幅提升,从住二人间便成了独霸一整间屋子。
不久袭人便意识到,她叫柳五儿临时性下岗的决策是个错误。宝玉那里,虽然她能拦着不叫柳五儿给宝玉烹茶,可是她也拦不住怡红院里来客人呀。除了钗黛二人见识过柳五儿的手艺之外,就连珠大奶奶李纨、迎探惜三春,甚至连不常进院子的王熙凤都曾经听说过柳五儿的名头。所以柳五儿便从宝玉的专职烹茶师傅,便成了怡红院专门用来待客的吉祥物——是个人上门,柳五儿就得出来表演一番。令柳五儿心想,得找个机会把以前学过的那一点点功夫茶的皮毛给拾起来啊!
过不了多久,宝玉脸上的烫伤渐好,他又是喝茶喝惯了的,哪里受得了袭人那么多管束,便往往叫柳五儿,不拘什么,捡好茶沏上来便是。而凤姐等人晓得宝玉如今好茶,有什么好的茶叶便也往怡红院送过来。
便有这么一日,宝玉早起饮了柳五儿亲手烹的一碗茶,又看了一回丫头舀水给画眉洗澡,接着李纨、王熙凤、薛宝钗、林黛玉等人一起过来,坐着玩笑了一回。临了大家散去,宝玉却突然嚷嚷起头疼来,唬得袭人等人连忙上来看。却见宝玉大叫一声,“我要死!”接着一蹦三尺高,口中乱嚷乱叫,说起胡话来。
袭人等一时都慌了手脚,忙命小丫头去报知王夫人与贾母等。正乱作一团时,坏消息传来,听说王熙凤手持一把明晃晃的钢刀砍进园子来,见鸡杀鸡,见狗杀狗,见人就要杀人。
柳五儿当然清楚是怎么回事儿,反正这会儿她也凑不上前去,便乐得一个人清闲,留在自己房里收拾刚晾好的衣衫,袭人却突然冲了进来。“柳五儿,你说,你今日早间给宝二爷吃的那一碗茶、那一碗茶……”袭人一头的汗,双目哭得通红,眼光却直直地盯着柳五儿的面孔,竟令柳五儿莫名地觉得有些发慌。
“那一碗茶……”袭人重复到第三遍,“……里头,你给二爷下了什么,叫二爷突然变成这样?”
柳五儿的面孔登时垮了下来,她一点儿都不慌了,心中对袭人反而鄙夷了起来。这袭人不知怎么地,竟将她柳五儿处处当成假想敌。难怪《红楼》书上说,这袭人服侍贾母时,眼中就只有一个贾母,而服侍宝玉时,眼中就只有一个宝玉;而自从她柳五儿进了怡红院,袭人眼中的坏人,就从来没有过旁人,只有她柳五儿一个。柳五儿走到门口,“哗啦”拉开了门,对袭人说:“袭人姐姐,请你出去!”
袭人就似呆了似的,愣了半晌,才慢慢地走到门边,突然掉过脸来,眼中像是散了焦一样,眼神木木地,而柳五儿却几乎能听见她磨牙的声音,“若是宝二爷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别的我不敢说,头一个你便跑不掉!”
柳五儿气得浑身发抖,宝玉与凤姐一起发癫,这明明就是中了马道婆的魔魇,怎么这个也能怪到她头上来?按照原着中的说法,那马道婆是受赵姨娘所托,通过纸扎的小人儿和纸铰的鬼做法的,而魔魇的东西,也自然是由赵姨娘一党想办法放到了宝玉与凤姐的床榻之上。因此要怪,也只能怪袭人她们门户不严,让赵姨娘极其同党有机可乘,竟能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放到宝玉床上去。这袭人反而来怪她,这怎能叫她服气。
“袭人姐姐,不是我说你,如今二爷正是危急的时候,你却抽这空儿来寻我这样的小丫鬟的晦气。旁的人不晓得的,还以为你多有空呢!”柳五儿牙尖嘴利,讥刺之言出口,袭人也忍不住涨红了脸。“再说了,是非曲直自有辨清的时候,我是家生子儿,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的,你又何必这时候到我这儿咄咄逼人?还是到前头去张罗答老太太、太太的问话,才是正经!”
第34章 魇魔阴影下的怡红院(2)()
柳五儿的一番话,虽然未必能够令花袭人女士完全清醒,可是也足够将她哄到院子前头去招呼那些重量级的太太们了。
一时袭人离开,柳五儿在她身后将房门关上。可是柳五儿一个人在屋内,却再也没法子像刚才那样气定神闲,虽然袭人的敌意由来已久,可是此刻将完全不相干的事情也往她身上凑,令她觉得十分不舒服。她只好不断安慰自己——袭人这样上门质问一番,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给她提了个醒儿。袭人若是此时再去贾母、王夫人等面前指责自己,柳五儿一旦就有了准备,可以想好怎样对答脱身。要是全无准备,直接被拎上去一阵询问,万一那句话答得不当,摊上事儿挨了责罚,那才叫亏呢!
想到这儿,柳五儿索性站起身来,在她那间单人寝室里来回踱步,详细回忆了一番原着里那马道婆魔魇宝玉与凤姐的起因、动机、作案手法和最后的解决之道,心想实在不成的话,便指点众人将那魇魔法的纸人与五鬼寻出来呗!柳五儿刚想到这里,稍稍舒了一口气,便轻轻打开房门,想看看外头的动静。她的单人寝室位于怡红院后侧,离闹腾的正厅那里还有些距离。然而,柳五儿一低头,便看到一个刚刚留头的小丫头,正坐在自己门口的一个小矮几上,头一点一点地,似乎正在打瞌睡。
柳五儿几乎在同一时间倒抽了一口凉气。突然间,袭人那张怨愤的面孔又仿佛出现在她眼前,这留守自己门外的小丫头,明摆着就是袭人女士留的后手,要随时监视自己的动向啊!柳五儿关上门,不可抑止地打了个寒颤,这才醒悟过来——有袭人在,她便不能亲自或是指点旁人,将宝玉榻上的纸人与五鬼寻出来,否则便等同于给自己惹上嫌疑——袭人会问,你又不是专事给宝玉整理床铺、更换被褥的丫鬟,如何知道会有这东西在宝玉榻上——如此一来,自己便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在这个时代里,怨望诅咒、魇镇魔法,这是上至皇室宫廷,下至世家望族,最为忌讳的东西。沾上这个,柳五儿的下场可想而知——那还不得被人可着劲儿地往底下踩?
好险!——柳五儿拍着心口想。
如果实在不能透露宝玉与凤姐被魔魇的真相,那就只能死扛了。毕竟凤姐与宝玉同时出事儿,自己虽然是宝玉的丫头,却不关凤姐什么事儿,贾府的主子们硬要怪的话,应该也怪不到自己身上来。柳五儿想到这儿,心里有些发毛,她固然可以死扛,可是也不晓得会不会吃皮肉之苦。她自忖不是一个意志特别坚定的人,万一加诸刑罚,估计她坚持不了多久,便会乖乖投降……唉,真是两难啊两难!
就这样,柳五儿在自己房里纠结了很久,却不曾想外头的闹腾渐渐地静了下来。柳五儿不知就里,索性便叫醒了那守门的小丫头,遣她去前头打听。小丫头甩了一眼柳五儿,大约也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熊熊的八卦烈火,一溜烟地奔去了前头,不过多时又一溜烟地奔了回来,告诉柳五儿:“宝二爷已经被送到太太上房去了。老太太、太太,还有花大姐姐她们都跟了去。咱们院儿里如今不剩多少人了。”
“那你还在这儿守着干啥?还不去看看,咱们的饭食,送过来了没有!”柳五儿笑骂着,嫌这小丫头不懂得变通。
小丫头一听,跑得飞快,果然去看晚饭去了。可是她一面跑,却还是一面回头看柳五儿,深怕柳五儿趁她走开的功夫,溜出门去。柳五儿又好气又好笑,在她背后高声说:“你放心,我哪儿也不去!”
少时用过了晚饭,柳五儿的思路倒已经理顺了些。她如今因为袭人,身处嫌疑之地,所以明知就里,却什么都不能说,不能做。还有个办法就是以不变应万变,等到那一僧一道前来,治好了宝玉与凤姐,那时候便无事了。可是此时距离一僧一道前来,还有三四天,这期间也不晓得那位袭人大姐会出什么幺蛾子。最好能令贾府的人自行寻出那魔魇的纸人五鬼,只是这事儿,她不好出面。
突然,柳五儿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人选——刚刚去凤姐那儿当差的小红。只要叫小红假托是在外头道听途说的,说凤姐与宝玉的症状像是被人下咒了,让凤姐那头的人先在凤姐的卧房里寻一寻,等有了发现,再叫人往怡红院送信。
这个法子比较妥当些,但是怎么去给小红送信呢?柳五儿倒是蛮想出怡红院的,袭人布置下的小丫头她倒也没放在眼里,可问题是,她不认识去凤姐院子的路径啊!
柳五儿正纠结处,小红倒自己来了。
“是平儿姐姐叫我过来的。她觉得蹊跷,所以叫我来问问,怡红院这头有没有什么可疑的。我想袭人她们那些人能觉出什么来,不如先来问你。”小红极为镇定,与怡红院上下一干惊慌失措形成了鲜明对照。柳五儿不禁觉得,还是王熙凤麾下精挑细选的人,职业素养更强些。
柳五儿将她的算盘说与小红听,并且将自己的处境也一一告诉了前任舍友。
小红一听说凤姐与宝玉是被魔魇了,也皱起了眉头,对柳五儿说:“这可得小心行事了!你们院儿里确定再无旁人知晓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