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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子去母,留子去母啊——”贾母心中默念着这几个字,眼中含泪,候在外殿。
早先在贾府,忽然有宫中内侍传讯,只说是贾妃娘娘忽得暴病,太医院已经奏明痰厥,不能医治。王夫人等人闻讯大哭,连忙报与贾母得知。
贾母当即皱起了眉头,念佛道:“怎么又病了呢?上回不是说不好,后来又说是听错了。但愿这回又是听错了罢!”
可是这进宫的旨意在此,却不是假的。王夫人只得催了鸳鸯等开箱,取了品级衣饰穿戴起来,王夫人赶着伺候着贾母,一时上轿进宫。
早先贾妃产了龙子之后,保养得其实颇为得宜。曾有消息传出来过,说是贾妃得了产后风,又有血虚的症候,因此也惊动了贾母与王夫人等,进宫去探视。然而见到贾妃,才晓得乃是以讹传讹。
因此这一回,众人也自然希望是误传。
然而待到了宫中,才晓得贾妃情况已然不好,汤药不进,连用通关之剂,皆不见效。因此内官忧虑,奏请预办后事。这才传旨命贾氏椒房进宫。
待贾母等人见到元妃,只见元妃已经口不能言,望着贾母王夫人,脸上有悲戚之色,却少眼泪。
贾母与王夫人即便是心中哀戚,也不敢多说。却只听见外头太监进来传旨,却是晋封元妃所出的小皇子的旨意。小皇子尚在襁褓之中,已然授了亲王爵,令送往皇后宫中,认在皇后膝下,由皇后亲自抚养。
贾妃听到这等旨意,哪里受得了,遽然色变,口中忽忽而呼,双手紧紧地攥住身畔的褥巾,似乎想要撑起身来。
贾妃的生身之母、和亲祖母都在旁边看着,泪如雨下却不能发一言。此刻她们都只是外戚椒房,宫中旨意,她们又哪里能说个不字?
少时待要传贾政等进来,然而此时贾妃已经目不能顾,渐渐地脸色改变。
旁边的太监内侍见此情形,立即宣称,将有各宫嫔妃探视,椒房外戚不得久留,只能在外宫伺候。随即将贾母与王夫人送出了贾妃寝宫。
不多时,贾母等人见到太监出来,吩咐立即传钦天监。到了此时,贾母等人的最后一丝指望便也破灭,但仍不敢动。
顷刻便有小太监出来传谕:“贾妃娘娘薨了。”接着交代了皇后口谕,明日起,宫中按贵妃丧仪发送贾妃。
王夫人此时已经哭到几欲晕厥,贾母还好,尚能强自支撑,对那过来传谕的小太监说:“臣妾等实恐君前失仪,今日便不面圣谢恩了。”贾母费劲说完这些,已经崩断了两根指甲,手心早已被戳破,染得全是鲜血。
接着贾母等人含悲起身,出宫上轿回家,在轿中已经觉得心痛难忍,几乎要晕厥过去。
待强撑到了荣府,邢夫人、李纨、凤姐都俱迎了出来,向贾母请安。她们早已事先得讯,因此也免不了在厅中大放悲声。
贾母年纪大了,更是经不住这样的情形。她扶住鸳鸯,转身望向王夫人,道:“早知有今日,你当初就该绝了贪念的——”
王夫人又痛又悔,她曾经亲自进宫,偷偷给了贾妃容易得胎的药物,指望这位小皇子安安稳稳地生下来之后,能保贾家长久富贵。可是没曾想,到头来尽会是这么个结果。想起刚刚薨逝的元春,王夫人一阵心痛,又是一阵号哭,几乎晕死过去。李纨与凤姐等都上来劝着。
贾母骂完了王夫人,接着骂自己:“也都怪我这个老而不死的东西。我的贪念比你还甚——明知那是个见不得人的地方,明知孩子不想进宫的,还是巴巴地送进去了。到如今,该怎么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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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京城中但凡有品级的命妇,都按贵妃丧仪,进内请安哭灵。贾母等也不外如是。
待进了宫中,才晓得元春谥了“贤淑贵妃”,这等谥号,与寻常无子妃嫔无异,想是皇家欲令元春之子永永远远地成为皇后亲子,同时也割断贾家椒房与小皇子之间的关系。贾母等人虽然心中不平,然而却什么也不敢说,如寻常一样,叩谢圣恩罢了。
如此过了几天,元妃停灵寝庙,贾母等人也去送殡了几天。待到回来,已经临近大节下了。
宫中此时尚且对贾府表现得比较优容,节下赏赐了不少东西。而且圣上还传了贾政面圣奏对,问及了宝玉、贾兰等人。圣上只勉励贾家子弟好生读书,能为朝廷取中,将来不负贾妃拳拳之情。
听到了贾政转述皇上说的这么一番话,贾府自贾母以下,都稍稍放心。
这件事儿总感觉好像皇家欠了贾家的人情,将来皇家总该会对贾府补偿一二吧!
因贵妃的丧仪,贾母与王夫人等时时与京中各位命妇往来。眼看到了节下,这种往来仍是不断。这不北静太妃与南安太妃,便携了东平王妃,过来贾府拜望老太君。
贾母原是个喜欢热闹的,可是毕竟老人家年纪大了,前些日子又受了打击,又是冬天里头,不耐烦出来见人。因此这些贵客们,便交给了邢王二位夫人招待。
然而出乎邢王二位夫人的意外,北静太妃与南安太妃,直接提出想见见贾府上的女孩儿们。
“我年纪大了,见到她们这些年轻光鲜的,就跟见到自己当年似的。”北静太妃笑着与王夫人客气,“对了,听说府上二姑娘已经出阁了?”
王夫人心里一阵尴尬,赶紧望向邢夫人。
第298章 北静太妃旁敲侧击()
王夫人听北静太妃问起迎春的事儿,心想,我可不能当这冤大头。当下只管抬头,看着邢夫人。
邢夫人也是尴尬至极。那孙绍祖之家因早先当街退过牛家小姐的亲事,将这恶名声宣扬得满城皆知。人人都晓得孙家不是个东西,正等着看京里哪家没眼力劲儿的会将女儿嫁过去,没曾想是贾府跳出来,叫贾迎春堵了这个枪眼儿。
如今孙绍祖搓磨媳妇,京里的大户人家也多多少少有些耳闻。这会儿子北静太妃当着邢王二位夫人的面问了出来,邢夫人立即羞臊不已,偏生北静太妃的身份和辈分都摆在这儿,邢夫人翻不得脸,只好红着脸说:“年轻夫妻打打闹闹也罢了,怎好将这些信儿传到您耳朵里,叫您挂心呢?孙家姑爷的事情,我们老爷会去过问的。”
北静太妃瞥了邢夫人一眼,便转身喝了口茶,然后转脸望向堂外。
王夫人赶紧凑趣,赶了个小丫鬟去看黛玉等姐妹,说:“请姑娘们快些。”
少时黛玉、探春、惜春过来,因为元春的事,三个人都是穿着极素净。黛玉气质空灵,原本适合这样的打扮,而探春、惜春两个,在穿着上头略显吃亏,生生被黛玉比了下去。
然而黛玉却瘦得可怜,东平王妃见到大吃一惊,道:“这林家姑娘,不过两三个月不见而已,怎地病成这样。”
北静太妃也不是头一次见黛玉,见到这副情形,也是唏嘘,转头对邢王二位说:“想必是府上事情太多太忙了,好好的姑娘也无人照管。我与这林姑娘好歹也是相识,先夫早年也是极看中林探花的才具的,不如这样,林姑娘不妨跟着我,到我府上过日子去吧!”
一句话说出来,好似活脱脱地给了王夫人一个耳光,打脸至斯,偏生王夫人还得赔笑,“太妃娘娘您这是哪儿的话!”
笑话!要是真让北静太妃将林黛玉从贾府上接走,贾府的人以后估计也不用在京城混了,光吐沫星子就能将贾府给淹了去。
听了这话,邢夫人觉得脸皮上那种火烧火燎的感觉稍微退了些,忍不住便瞟了一眼王夫人,心想,谁叫你刚才袖手旁观,如今轮到自己了吧!她有心报复,自然一个字也不愿意多说,任凭王夫人自己尴尬去。
谁知道这时候,却是黛玉开了口,道:“娘娘关切,黛玉铭感五内;只是前些时日犯了宿疾,缠绵多日不好,多亏舅母延医问药,方得渐愈。然黛玉却晓得,舅母这段时日里,才真正是过得比旁人都要苦……”
王夫人万万没有想到这时候竟然会是黛玉开口替她说话,一想起元春之丧,登时伤感起来,从袖子里掏出帕子就去抹眼泪。
北静太妃却觉得黛玉知礼体贴,更喜欢她了,当下就拔下头上的一枝青玉簪塞给了黛玉。
东平王妃见了,有点犯傻,赶紧给自己的姑母——北静太妃,使了个眼色,然后就将黛玉一把拉过去,细细地问起黛玉用药的情形和饮食起居的状况来。
北静太妃晓得侄女的意思,当场压下了心头的火气,可是也不想多话,于是轻飘飘地将话题推给了南安太妃,只由南安太妃与邢王二位搭话。
南安太妃见状,便笑着招呼探春惜春上来,一一拉着手看过,又问了年庚,因探春年长些,南安太妃看着便对探春更加满意。
然而王夫人却心里有数,自己的这个庶女,若是真搁到南安太妃这样的贵人面前,应该是够不上资格的。所以她话里话外委婉地提起,探春其实是个庶女。
早先南安太妃过问探春,探春已经喜不自胜。然而听王夫人这么一说,探春的心里便舒了一口气。谁知南安太妃听了这个消息,却也神色不变,依旧拍拍探春的手,叹了一句:“好孩子!”
探春自然喜不自胜,回去便亲自绣了些上好的绣件,打算托人送给南安太妃当做礼品。
而北静太妃那边,则依旧拉住黛玉喁喁细语。黛玉得了北静太妃关心,心里起初也挺感动的,可是待众人散去,黛玉细细琢磨,也觉得有几分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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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贾府女眷会客的见闻,本是闺阁女眷之间的小事,无人在意。可是这其中的种种细节,却叫紫鹃一一转述给了柳五儿听。
柳五儿一边听一边皱眉——她一直觉得北静太妃对黛玉的关切好像有点过了头,而且早先东平王妃与黛玉也走得很近,甚至有些太近了。若说东平王妃与黛玉投缘,原也无可厚非,可是若再加上北静太妃与东平王妃之间的这层姑侄关系,这些事情就都耐人寻味了。
想到这里,柳五儿忍不住联想起当初北静王曾经送了宝玉一副念珠,后来宝玉企图将其转赠给黛玉,被黛玉自己拒绝了;而柳五儿自己也曾经见过北静王将黛玉所做的海棠诗亲自题在了自己的扇面上,可见是个欣赏黛玉才具的人;还有那次在碧云寺的相遇……
所有这些现象,都指向了一个事实,就是北静王对黛玉,有——意——思——
柳五儿十分严肃地将她的观点和证据一一解说给紫鹃听。紫鹃当即说:“我打听过了,那北静王,早先是有王妃的,那王妃过世已经有两三年了。所以京中世家大族都盼着,可是这位王爷就一直没曾提起续弦的事儿。怎么着?你觉得咱们姑娘该去给别人当续弦?我听说他北静王府前头那位王妃,可是留下了一名小世子,而且北静王本人,也颇多姬妾呢!”
柳五儿一听,头一反应,就是觉得这北静王原来也是个花花肠子,这样看起来,这个世界着实是没救了。
然而再一想,柳五儿眉梢一挑,看向紫鹃,说:“紫鹃姐姐,不对啊,照你这么说,你是早就将北静王府的底细都给查过了。难道你也考虑过……”
难道紫鹃也考虑过北静王有可能可以成为黛玉的备胎?
第299章 王夫人奇谋瞒双玉(1)()
然而这个世界里,不存在这种可能性,能让一位地位尊崇、手中有权、家中有钱,外加颜值一等一的单身郡王,金牌王老五,来排队排在宝玉后头,做宝玉的备胎。
一想到这里,柳五儿不禁埋怨紫鹃,“北静王这等黄金王老五,虽然是续弦,也很多人抢的。我不是说过,要你帮姑娘早做打算。”要是早点能将北静王定下来,就压根儿不用管宝玉和贾府这么多乱七八糟事儿了。
紫鹃不懂“王老五”是什么,但也大概明白柳五儿的意思,立刻怒瞪柳五儿一眼,伸手作势欲撕柳五儿的嘴,骂道:“小蹄子,你说什么呢!”
柳五儿左躲右躲,还是没能逃开紫鹃的魔爪,求饶道:“好姐姐,我再也不敢瞎编派你了,你饶我这一回儿吧!”
紫鹃这才气喘吁吁地住手,一伸右手随意将额际散乱的发丝撩了撩,在柳五儿耳际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地说:“我也想为姑娘打算啊!可是也要姑娘点头才行啊。你明明知道姑娘的心思,不要说什么王爷了,就算是天王老爷,只要不是宝二爷,姑娘都绝对不会同意的!你居然还在这边说风凉话……你”说着,一激动,伸手又要去扭柳五儿的脸。
柳五儿急忙告饶,两人正在闹着,陈岩正好过来,紫鹃眼尖见到,脸上立刻微红,赶紧将柳五儿放开,然后装作没事人一样,道:“消息你都知道了,回头好生替我们姑娘参详参详,不许偷懒!”说着背着双手走了。她额际仍有些散发,被北风一吹尽皆扬了起来,衬着她那张红扑扑的脸蛋,分外妩媚。
陈岩就看呆了,立在北风中呆了一刻钟之久,柳五儿唤他也不醒神,直到柳五儿下了狠手,在他胳臂上狠狠拧了一把,陈岩这才一声大叫,反应过来,道:“五儿,你——”
“我什么?”柳五儿语气威严,上上下下打量自己这位表哥,颇有些为闺蜜考察未来对象的意思。
陈岩立即就怂了,小声地抱怨道:“我见紫鹃的次数,比你见紫鹃的次数少多了。好不容易见着了,她还这么急急忙忙地要走,你说我是不是讨她的嫌那——”
柳五儿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接着捂住肚子蹲了下去,一面捂着嘴笑,一面说:“哈哈,笑死我了!”
陈岩的面孔立即红成了一只大虾。
“紫鹃姐姐早就明白你这份心思了,所以当着面反而不好说什么,不说话干呆着又尴尬,人家这才急急忙忙要走的呀。所以啊,我说表哥,你赶快给舅母说说,回头林姑娘的事情忙完了……”
她说到这里,声音戛然而止,半句“攒点娶媳妇的钱”这话生生地哽在了喉咙里。
“当着面反而不好说什么,不说话干呆着又尴尬,急急忙忙要走”,这该就是宝玉和黛玉两人现在这样的状态吧!所以宝黛两个人,虽然住在一个园子里,实际上是处于完全封闭的两个空间里,不通讯息,也互不见面,所以原书上才说过,那两个人原本是一条心的,如今反而生分起来了。
也就是这个原因,宝黛两人才会为凤姐所施的掉包计所惑,一个迷了心窍,另一个一直到拜堂的那一刻,都以为自己娶的是心心念念的林妹妹。
难道,这一次,贾府真的要使掉包计了?
柳五儿不理会脸蛋儿红彤彤的陈岩,往紫鹃那个方向直追过去,然而却没追上。在闹市的人群之中,彷徨了一阵,这才垂头丧气地回来。倒有一阵,柳五儿觉得有人在暗中观察自己,但是她转头往那方向去看的时候,却又见不到什么熟人,真是奇哉怪也。
在此之后,柳五儿便始终存了一份忧心,她好生生的一颗心,此时劈了一半去了大观园里,剩下的心思放在自己这个豆花铺子里,又哪里能做得好生意?
所幸她有孙管事和翠缕在这儿帮忙。孙管事本来极其郁闷的,觉得到一个豆花摊子上来打工实在有失他王府大管事的身份。可是上月回去一结工钱,发现忠顺亲王将他的月钱给翻了一翻,还吩咐他,没旁的事儿,只要将这豆花铺子看好就行。
孙管事心里便乐开了花。他本来于饮食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