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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旨当前,姜世森少不得也撩袍陪跪,悲叹道:“这是她的命,怨不得你。”
少顷,靖阳侯府上上下下跪了一地,个个惶恐惧怕。
第144章 狼狈归来()
此为防盗章 郭弘磊扭头问:“后头怎么了?”
下人忙答:“方才街上闹哄哄的;吓得小公子一直哭,奶娘哄不住。”
“噼啪”一声,官差扬手,凌空甩了个响鞭,喝道:“大胆!未经张大人允许;任何犯人不准擅自停顿。”
张峰按着腰间佩刀刀柄,皱了皱眉,不悦道:“像你们这样走走停停的;怕是得猴年马月才能到西苍。快走!”
郭家上下无法,只得继续前行。
鞭子骤然厉响;嫡长孙郭煜更害怕了,在奶娘怀里竭力挣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煜儿?”王氏焦头烂额,心疼得不断扭身,焦急呼唤:“煜儿;乖,别哭了!巧珍;你倒是快哄一哄;没听见孩子在哭么?”
王巧珍始终捂着脸;满腔怨愤,哀切答:“遭遇如此屈辱劫难,连大人都承受不住;更何况三岁小孩儿?我是没辙了;母亲莫怪。”
“你——”王氏意欲责骂;却听孙子已从“娘”哭喊到“爹”,嚷着“要爹爹抱”,她登时颓丧,悲叹道:“可怜煜儿仍未明白,你的祖父和父亲已经去世了。”语毕,她老泪纵横。
侄子幼稚懵懂,姜玉姝倍感怜悯,边走边说:“晨风凉,不能让煜儿这么哭下去。奇怪,嫂子居然也哄不住吗?”
郭弘磊压低嗓门,无奈答:“她自顾不暇。”
姜玉姝一愣,提议道:“那,煜儿平日亲不亲近叔叔?或者其他人?总之,既然奶娘哄不住,就换个熟人试试。”
郭弘磊闻言扭头,吩咐道:“把煜儿抱给我。”
“是。”
不一会儿,白白胖胖的郭煜便被众人传到了前头。
“包袱给我。”姜玉姝复又背起自己的包袱。
郭弘磊单手抱着侄子,神色冷静。他生性不善言辞,干巴巴道:“行了,别哭了,不必害怕。”
“呜呜呜嗝!嗝咳咳……”郭煜一动不敢动,哭得微微发抽,委屈打嗝。事实上,他非但不亲近二叔,还十分畏惧。
靖阳侯府嫡长孙,金尊玉贵,一出生便深得宠爱,在家中简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因着受宠,他不怕祖父母,也不怕父母……独独怕郭弘磊。
在他记忆中,二叔高大英武,脸上惯常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威严,令其不敢亲近。
姜玉姝扭头望着泪涟涟的小侄子,扬起一抹浅笑,温和问:“你叫郭小煜,对不对?”
“嗝?”郭煜呆了呆,小心翼翼趴着二叔肩膀,哽咽答:“不对。”
姜玉姝又问:“那一定是叫郭大煜了?”
郭煜摇摇头,“我叫郭煜,煜儿。”
“哦。”姜玉姝恍然大悟,故意逗道:“我知道了,原来你叫郭煜煜儿!”
郭煜茫然张着嘴,一时间忘了哭。
姜玉姝趁着小侄子犯迷糊,迅速抬手遥指前方,故作惊奇状,问:“郭煜煜儿,看见路边那棵树了吗?”
“看、看见了。”郭煜仍打嗝。
姜玉姝一本正经道:“咱们快些走,等走到那棵树时,我摘几朵花送给你玩儿。”
“嗝?”郭煜伸长脖子眺望,一听见“玩”字,便不由自主点点头,“那、那就快走。”
吵闹哭声终于停止,耳根清净的众人纷纷松了口气。继游街示众后,他们再次对姜玉姝刮目相看。
王巧珍却毫不理睬,灰心丧气,木然迈步,眼神空茫。
片刻后,一行人路过花树,姜玉姝信守诺言,果真折了一细花枝递给侄子,哄道:“喏,这是丁香,送给你,郭煜煜儿!”
“嗯。”郭煜接过花嗅了嗅,翻来覆去地把玩,渐渐不再打嗝。他疑惑盯着姜玉姝,实在忍不住了,鼓足勇气,附耳问:“二叔,我叫什么呀?”
郭弘磊挑眉,余光扫了扫妻子,缓缓答:“你叫郭煜。”
郭煜立即抬头挺胸,认真告知:“你可听仔细了,我叫郭煜!”
“不可无礼,她是你的二婶。”郭弘磊严肃问:“既是长辈,你该如何做?”
此时,郭煜已彻底平静,二叔一催促,他便不假思索,脱口怯怯道:“煜儿给您请安。”
姜玉姝脚步未停,抬手轻拍小侄子胳膊,歉意道:“好孩子,真乖。原来你叫郭煜啊,抱歉,我刚才听错了。”
郭煜吸了吸鼻子,“也、也没什么。不过,下次别犯错了。”
“行!”姜玉姝爽快答应后,抬头看看天色,关切问:“咱们走了几里地了?”
郭弘磊想了想,“大约十余里。”
“嗳,走得挺快的!”姜玉姝窃喜。
黝黑壮实的张峰却道:“告诉你们听:都城附近的官道直而平坦,走起来轻快,艰难全在后头呢。”
郭弘磊了然于胸,顺势问:“大人,途中万一遇见灾祸意外耽搁,该如何是好?”
“具体得看是何等灾祸。”张峰一板一眼,慢悠悠答:“按朝廷的规定,除非实实在在走不了了,否则不准停顿。”
从天蒙蒙亮走到正午,一刻不停,几乎所有人暗中叫苦不迭,汗流浃背。
王氏及其长媳气喘吁吁,脚步愈发迟缓。
姜玉姝晒得脸绯红,咬牙硬撑,取出水囊喝了两口后,递给旁边,“太热了,你俩也喝口水。”
郭弘磊先喂侄子解渴,顿了顿,自己也仰脖灌了几口,孝服已被汗湿透。
又走了一段,途经一片树林时,张峰止步,高声道:“停!在此地歇两刻钟。你们的口粮,每日是有定数的,由驿所供给,自个儿看着吃。”
紧接着,他“唰啦”拔刀,吓了姜玉姝一跳,吼道:“你们并非大奸大恶的重犯,远离闹市后,铁链可以解开,但谁也别动逃跑的歪心思!一旦抓住逃犯,哼,格杀勿论!”
郭弘磊上前,正色表明:“张大人请放心,罪民等人一心赶往西苍充军屯田,绝不逃跑。”
“不逃最好。丑话我已说在了前头,逃犯一律就地诛杀。”说完,张峰吩咐道:“给他们解开吧。” “是!”
郭家人足足被锁了一上午,铁链解开后,众人一屁股席地而坐,揉手腕、捶腰捶腿,喝水吃干粮。
姜玉姝和丈夫一家子围坐成圈,忠心耿耿的丫鬟和仆妇们簇拥。
口粮是杂粮馒头,粗糙结实,有碗口大。按律,成年男女每日六个,十五岁以下减半。
姜玉姝咬了一口,细嚼慢咽,喉间淤伤刺痛,暗忖:男女食量不同,半大孩子十分能吃……这分量不够。
“咳咳。”郭弘轩尝了一口,梗着脖子直咳。王氏忙道:“轩儿,喝点儿水。唉,可怜呐,你长这么大以来,何曾吃过这种东西!”
郭弘磊耐心劝说:“母亲也快吃吧,咱们只歇两刻钟,待会儿还得赶路。”
王氏一声长叹,皱着眉头勉强下咽。
姜玉姝靠近,哄郭煜吃白水泡的馒头糊糊,却见王巧珍抱膝呆坐,不吃不喝,便轻唤:“嫂子?嫂子?”
王巧珍猛地起立,皱眉环顾四周。
“嫂子,你这是……?”郭弘磊也起身。
王巧珍咬唇,捂着小腹,一声不吭。
郭弘磊会意,撂下一句“稍等,我去问问”。少顷,他返回,低声问:“还有谁想去?一起罢。”
人有三急,姜玉姝及好些女子顾不得尴尬,结伴行至官差指定的林中草丛。
岂料,当经过一株合抱粗的大树时,王巧珍突然抢步疾冲,毫不犹豫,纵身一扑,脑袋撞向树干——
置身此中,人难免有些慌乱。
姜玉姝定睛一看,顿感心安,扬声答:“我走得动!”
“瞧瞧母亲去。”郭弘磊高大有力,几乎是单手揽住妻子架着走。
“呜呜呜害怕,我害怕……”电闪雷鸣,郭煜瑟瑟发抖,吓得躲进祖母怀里,恐惧大哭。
王氏坐在板车上,双手搂着孙子,心疼哄道:“不怕不怕,祖母在此,无论什么都动不了煜儿!”
郭弘哲缩在边沿,被颠簸得摇摇晃晃,大声提醒:“嫂子?嫂子,您还是坐起来吧,戴上斗笠挡挡雨。”
王巧珍置若罔闻,直挺挺仰躺着淋雨。
“哼,不必理她!”王氏忍无可忍,不悦地责骂:“郭家不幸倒了霉,上上下下都遭罪,并非独你一人。巧珍,你纵再悲伤也应该适可而止,整天哭丧着脸,死气沉沉,像什么话?”
“我倒盼着你们别管东管西。”王巧珍一动不动,漠然道:“就让我死了罢,省得遭罪。”
“你——”王氏怒目圆睁,无可奈何。
这时,郭弘磊携妻子赶到,尚未站稳便劝说:“风雨交加,您老千万坐稳了,仔细磕碰着。来日方长,有话以后再说也不迟。”
“唉!”王氏摇摇头,十分失望。
姜玉姝摸了摸凑近的侄子,软言安抚,对长嫂愈发疏离客气。
一行人互相搀扶,冒雨赶路,全成了落汤鸡。
岂料,当辛辛苦苦走到黄昏时,却发现通往对岸的木桥已被山洪冲毁!
姜玉姝衣衫湿透,脸色泛青,踮脚眺望:前方坡下,有一条近两丈宽的河,浑浊而湍急,卷着枯枝败叶打着旋儿,轰然向东流。
“桥呢?”头领张峰黑着脸,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咬牙问:“桥哪儿去了?”
几个官差四处搜找一番,返回禀告:“高处山谷发水,把桥冲跑了!”
“木桥简陋,洪水一冲便毁。”
刘青从泥浆里拔出脚,走近问:“大人,眼看天就快黑了,您说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张峰按着刀柄,吼道:“大雨恐怕一时半刻停不了,驿所在对岸,咱们只能另寻地方过夜。”
“这附近啊?”刘青想了想,“只有决明寺了。”
张峰一挥手,无奈地吩咐:“今晚赶不到驿所了,改去决明寺!”
疲劳不堪的人群登时唉声叹气。
“安静些!”郭弘磊板着脸,严肃低喝问:“不按大人的吩咐做、难道有谁敢渡河?”
面对湍急洪流,众人立即噤声,垂头丧气地转身,跟随官差往回走,直到天将黑,才叩响了决明寺的山门。
“阿弥陀佛。”慈眉善目的住持双手合十,和蔼答:“寺里食物虽不足,空房却有几间。诸位自备了干粮,借宿一晚,当然是可以的。请进。”
张峰抱拳道:“多谢大师!”
第145章 心碎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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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事?”笔尖又一顿,郭弘磊索性暂搁笔。
姜玉姝心思悄转;定定神;正色问:“你我原本各有亲约;你本该是我的妹夫;不料造化弄人;稀里糊涂竟成了亲!事发后,玉姗伤心病倒,拒绝听我半句解释;不几天,母亲便送她去外祖家休养了;直至流放;姐妹再没见过面。但不知;你可曾找她解释过?”
“定了亲;却又退亲;我愧对二姑娘,于情于理都应该解释清楚。”郭弘磊坦然承认,“我曾找她三次;可岳母都说女儿病重、不能会客。我无法,只能去信致歉,但毫无回音。”
姜玉姝疑虑重重;沉思之余;好奇问:“你、你和玉姗郎才女貌;却未能成眷属……一定非常伤心吧?”
“坦白说;可惜是可惜;但称不上‘非常伤心’。”郭弘磊虎目炯炯有神,严肃告知:“我与她定亲前后,仅见过五次面,唯一一次独处,是去年她邀我去姜府赏花,闲聊了半个时辰。”
姜玉姝蹙眉,极不认同乾朝的婚嫁风俗,忍不住问:“才见过五次面,就定亲了?哎,你们究竟有没有看清对方容貌?”
“婚姻大事,由父母做主。当初,母亲挑中了人,父亲赞同,就成了。”郭弘磊顿了顿,蓦地忆起那天无意中听见的姜家父女谈话,霎时满心不自在,缓缓问:“莫非你觉得、男女之间应该彼此深刻了解后才能定亲?”
嘿,这还用问?姜玉姝不假思索,脱口答:“当然了!”
郭弘磊目不转睛,心想:我与玉姗之间清清白白,并无深情厚谊;而你与裴文沣之间呢?那天,我亲耳所闻,你们青梅竹马、情投意合……恐怕,你至今仍思念着他吧?
姜玉姝浑然不觉,只当那天的事儿是秘密。她想了想,困惑问:“奇怪,一则你相信我是遭人陷害,二则老夫人厌恶‘寡廉鲜耻贱妇’。你到底为什么迎娶咳、‘我’?”
四目对视,郭弘磊沉声答:“事发当天,岳父大发雷霆,亲自动家法,我见你跪在地上,既不讨饶也不躲闪,生生挨了几棍,竟是一心求死的模样。我看不过眼,故答应岳父会娶你。”
“所以,”姜玉姝感慨万千,苦笑问:“你是出于可怜才顶着两家的巨大压力娶了‘我’?”
其实,并不尽然。毕竟终身大事,怎能草率?至于具体缘故——郭弘磊剑眉拧起,一时间语塞词穷,难以言喻。
他斟酌半晌,刚张嘴,却见侄子哭着跑过来:
“不要,我不吃!”
姜玉姝忙扭头,一把接住小哭包,讶异问:“煜儿这是怎么了?”
奶娘端着米汤泡的馒头糊糊跟随,无奈答:“天天吃一样的食物,小公子腻了。”
郭煜抽抽噎噎,委屈哭诉:“娘、娘不理我,还叫我别吵嚷。”
“是么?”姜玉姝抱起侄儿,朝婆婆与嫂子走去,“别哭了,我瞧瞧去,问问你娘为什么不理煜儿!”
“煜儿倒是亲近她。”郭弘磊莞尔。
奶娘笑道:“二少夫人温柔,又肯花心思逗孩子乐,小公子自是喜欢亲近的。”
郭弘磊点了点头,摒除杂念,提笔继续写家书。
稍后,姜玉姝返回,家书恰已写好,她便接过笔,蘸墨写道:“四月十五,夜宿沧山驿。春旱,天晴朗,仍处于温带季风区……”
郭弘磊定睛望去:工工整整的蝇头小楷,字迹十分娟秀,执笔的女子雪肤花貌,端庄娴雅。
他不由得看住了。
姜玉姝垂首,自顾自地写,暗忖:幸亏不是日记,否则我得拿手捂着,才不给你看!
忙碌一通,临睡前,她突被婆婆叫去了跟前。
“老夫人,有什么吩咐?”
王氏靠着包袱,审视二儿媳,淡淡问:“侯爷和弘耀去世,按制,家人应该守孝三年。这规矩你知道吧?”
“知道。”
王氏不满地质问:“那你为何频频亲近弘磊?叫人看着,成何体统?”
姜玉姝一怔,瞬间脸发烫,恍若挨了一耳光,羞愤不已,立刻想反驳!但冷静一想,对方并非无理取闹。她深吸口气,咬了咬牙,解释道:“刚才是在写家书报平安,因着只有一支笔,才耽搁久了些。今后我会多加小心的。”
“理应小心。”王氏眯着眼睛,威严教导:“虽说靖阳侯府败落了,但即便平民百姓之家,守孝也绝不轻忽。”
姜玉姝无可反驳,默默颔首。
于是,郭弘磊发觉,妻子忽然开始疏远自己了!
赶路时,她与陪嫁丫鬟们一起;
午饭时,她和丫鬟们逗煜儿玩耍;
夜晚时,她托小厮向驿卒借炕桌和纸笔,躲在角落里写写画画;
……
总之,不说不笑,不理不睬,对丈夫能远则远,生疏客气。
怎么回事?
难道,那晚谈及玉姗和“因可怜而迎娶”,惹她不高兴了?
她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