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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众人乐不可支看热闹的目光注视下，方叶羽和声又道：“这狮子头品相不错，但绝对不是传世的老核桃。”
方叶羽郑重其事的语调让刘正道本有些缓和的面色登时阴郁一片，夜紫烟见他动了怒气，忙娇笑着劝慰道：“刘老无需生气，这孩子不知道你的名头，你也别跟他一般见识。”
夜紫烟芳龄二十六，本也不比方叶羽大上几岁，只是源于地位与阅历，话语中却多少带出一些老于江湖的味道。
而劝过刘正道，夜紫烟望着方叶羽，笑意一敛，神情虽冷如万载寒冰，只是眉宇眼角，却不现半点的酷寒之意，语调虽冷漠，却是透着一丝关切，“你可知道刘老是什么人吗？他可是周家集的泰斗，古玩界的专家。”
夜紫烟不动声色的挑明刘正道的身份，言下之意不言而喻，要方叶羽不要自取其辱。
方叶羽一再‘挑衅’，刘正道心头怒意勃发，本打算好好以胸中乾坤与方叶羽论证一番，好好羞辱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只是他是年老成精之辈，眼下见夜紫烟的态度，对方叶羽竟然有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维护之意，刘正道自然也就不敢过于放肆，略一沉吟，望着神色从容的方叶羽，冷哼一声道：“学无先后达者为师！请问这位小哥，你为何如此肯定？”
冷漠的话语中，傲气之外是一抹逼人心魄的剑拔弩张，方叶羽和声一笑，化解了刘正道的暴躁之气，正色答道：“这颜色不对，是人做上去的。我闻得出来。所以我说它不是传世的老核桃，是假的。”
此言一出，刘正道与贺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就是连一旁的几个服务员也是吃吃笑个不停，望着方叶羽，完全就是看外行的眼神。
夜紫烟见状不解，刘正道忙忍住笑，解释道：“夜小姐，挑选核桃，闻一闻，也是很重要的步骤。文玩核桃，这两只要越接近越好，这里有几个要点：一是大小和形状要一致，二是颜色要一致，三是重量要一致。颜色不一致的可能不是一棵树上结的或不是一个年头的核桃，再有即使是同一棵树上的，这先摘后摘、阴面阳面，也会造成一对核桃的颜色不一致，通过‘揉’是解决不了这个问题的，所以一些有经验的老玩家会通过双氧水来浸泡，达到颜色一致。这就是颜色上的作假。”
贺明接过话道：“但是双氧水泡过的核桃，无论如何处理，也会有一定的化学味道，别说骗不过刘老这样的高手，即便是我这样的笨人，也是瞒不过的。”
刘正道神情一整，正色又道：“至于这玛瑙似的老红色，只有经年累月的揉捏，才会有这个颜色，老朽在古玩界混了大半辈子，从来不曾听说这老红色也能做假。”
刘正道摇头轻笑，一脸的不以为然。贺明笑着道：“香油倒是可以使核桃颜色加深，也可以用来追色。不过要达到汗水包浆、红若玛瑙的效果，那是绝对没这个可能。”
刘正道与贺明俱都是周家集的名人，二人这一说一和，很通俗的向夜紫烟解释了文玩核桃颜色作假的来龙去脉，即便外行如夜紫烟，听了二人这一番通俗易懂的解释，也觉得实在是增长见闻。
“上了油的核桃，揉出来明亮如漆；没上油的核桃，揉出来清亮如玉。这狮子头色泽清亮透彻，散发着莹玉般的光泽，自然是没有上过油。”一直插不上嘴的方叶羽突然轻笑出声。
云淡风轻的话音刚落，屋内登时寂静一片，刘正道、贺明与夜紫烟，俱都一惊。
夜紫烟惊的是，这男子在旁人轻视嬉笑之中，居然能始终保持泰然自若的从容。无论他说的真假，单单这份养气功夫，就实在是常人所不及。
‘如果认真培养，或许这孩子能大放异彩。’夜紫烟纤柔的嘴角勾勒出一抹迷人的弧度，因为心情欢悦，妩媚的眼角轻轻上扬，带出一丝诱人的蛊惑，纯净的瞳孔和妖媚的眼型奇妙的融合成一种极美的风情，诱人心神失守。
刘正道与贺明齐齐一惊，面色登时变了，原先的轻视之意迅速消逝，取而代之的是满面的凝重。
蓦的，刘正道朝着方叶羽微微抱拳，沉声道：“仅凭刚才这句话，老弟就当得上高人的称号。”
方叶羽依旧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怡然之态，笑着摇头，“高人不敢当，只是我爷爷碰巧喜欢盘核桃，我耳濡目染之下，对文玩核桃，也多少了解一些。”
刘正道神情更是凝重，沉声道：“那敢问，老弟说这核桃的老红色是做上去的，有何根据？据老朽所知，这老红色只有汗水包浆才能形成。”
方叶羽一语惊人，刘正道已经由先前的轻视转为恭谨的请教，众人也完全收起了漫不经心的架势，张大了耳朵。
“我先讲一个故事。”方叶羽轻笑着道。
“老朽洗耳恭听。”刘正道恭声道。
“以前有一个小孩子，见到自己的爷爷盘核桃，心中很是羡慕，他喜欢爷爷盘核桃之际瞑目养神的霸气与威严。所以就央求爷爷给他弄一对核桃。爷爷很快满足了他的要求，送给他一对小小的罗汉头。小孩子很高兴，每天都盘，只是时间久了他发现，无论自己盘上多久，这核桃都不变色，远没有爷爷手中那玛瑙似的狮子头迷人。所以小孩子又跑去找爷爷，央求爷爷想个办法，把自己手中的罗汉头也变成红玛瑙般的颜色。爷爷忙活了一晚上，第二天早晨，小孩子惊喜的发现，自己那原本褐黄色的罗汉头，真的变成了老红色，红若玛瑙，更是晶莹如玉。”
“这…这是怎么回事？莫非这位老爷子，是神仙不成？”刘正道瞠目结舌，一脸的不敢置信，贺明与一众服务员也是屏息静气，迫不及待的听着下文。
方叶羽笑道：“自然不是。其实很简单，老爷爷将核桃放在炒锅中加热，核桃中的油份就渗了出来，选取一个合适的火候，倒上红糖裹在一起猛炒，颜色就变了，然后趁热拿出来，用干净鹿皮用力擦拭干净，然后老红色就出来了。这样的核桃看是看不出来，却可以闻出来，你再仔细闻一下，是不是有一股子轻微的油香味。那是炒熟的核桃油混杂红糖的味道，香香的甜甜的腻腻的，其实很好分辨的。无论你平日里用多少的核桃油来保养，都盖不住这味道。再有核桃的棱翼上，颜色会显得浅一些，因为棱翼处吸纳的油份，不容易擦拭干净，色调会与整体差上一些，用放大镜仔细看，会看的清楚。”
刘正道放在鼻子下闻了好久，面色登时变得惨白一片，一切诚如方叶羽所说，棱翼处分辨起来很费眼神，不过这味道的确很好分辨，。只是刘正道从未听说世上居然有如此巧妙的作假方法，所以刚开始即便闻到了，也不会在意。
“给核桃上油，恶果往往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后才能察觉出来。但是炒过的核桃，如果不是收藏而是把玩，不停的撞击下来，最多三五个月的光景，肯定就废了，棱翼开裂那是一准的事。”方叶羽的语气很是肯定，这一刻，再无一人怀疑他话语的份量。
第三十六章 第一次接触
刘正道举起衣袖擦拭着额头涔涔流下的汗水，面色早已一片死灰。突然放下手中的狮子头，走到方叶羽面前，深鞠一躬，恭恭敬敬的道：“高人在上，请受老朽一拜！”
每个人都看得出，刘正道是完完全全的心悦诚服，方叶羽却是一惊，忙将刘正道扶住，笑呵呵的道：“老先生别这样，我可受不起。我只是碰巧知道这核桃作假的一些事情，实在算不上高人。”
方叶羽越是谦虚，刘正道越是惭愧，擦了一下汗水，苦叹道：“大海有实能容之度，明月以常不满为心。老朽虽谨记这一点，却仍旧免不了妄自尊大，这一次在高人面前班门弄斧，实在是贻笑大方。”
刘正道顿了一顿，以一副小学生请教尊长般的语调，恭声道：“看来这故事中的小孩子，是老弟你了？”
方叶羽失声轻笑，笑嘻嘻的道：“不是我，是我爷爷。”
此话一出口，屋内凝重的气氛倒是有些缓和，很多人都轻笑出声，就着这缓和的气氛，刘正道又朝着夜紫烟长施一礼，苦笑着道：“老朽辜负夜小姐厚望，差点累得夜小姐买回假货，实在惭愧。”
夜紫烟忙回礼，望着面红耳赤的刘正道，笑着宽慰道：“刘老无需自责，就如你所说的，古玩界包罗万象，人人都捡过漏、人人也都打过眼。一时失误，不需要放在心上，这件事也必定于刘老声名无损。”
夜紫烟娇言软语，说不出的和颜悦色，就如一缕春风拂过，让刘正道那惶惑羞惭的心头，好过了很多。
方叶羽闻言，眸子中不由的闪过一丝愕然之色。第一眼见到这女子，他只是为夜紫烟近乎妖异的美貌所迷惑，此时听了夜紫烟的话，却是暗自佩服：这女子真是心思剔透，言语中一语双关，既表明自己的大度，又隐晦的道出，自己不会将这件事到处宣传，也就有了她那句近乎承诺的话语——‘必定于刘老声名无损’。
方叶羽佩服之意一起，就不由的多打量了夜紫烟一眼，目光掠过她手中那莹白如玉的折扇，面色却是不由的微微一变。旋即转过头来，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从容神态。
听了夜紫烟的宽慰，刘正道心头感激的很，毕竟他是爱惜羽毛的长者，一生名头得来也实在是不容易，而夜紫烟是上流社会的人物，如果将这件事四处宣扬，他刘正道在古玩圈子里的名头，也就弱了。
此时胖老板贺明也一边擦汗，一边给夜紫烟赔罪，诅咒发誓说自己绝对没有参与造假，这对狮子头的的确确是自己高价收回来的。
夜紫烟笑着摇头，示意自己不会介意，她也看得出贺明说的是实话，这种造假手段，实在是匪夷所思的很，连刘正道这样的高人都不清楚，贺明被蒙骗，也是情理之中。
对于夜紫烟的大度，刘正道与贺明是感激涕零的很，夜紫烟朝着刘正道一拱手，笑着道：“刘老，一时的成败得失不需要放在心头，礼物一事，还希望刘老继续费心。”
“这？高人在此…”刘正道望了方叶羽一眼，不由的有些犹豫，又很是尴尬，只是望着夜紫烟那大有深意的眸子，心头不由的恍然：夜紫烟是在给自己一个机会，只要自己替她采办礼物成功，中间的小小插曲，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人们只会说，‘看，韩老爷子手中的那对文玩核桃，是刘正道刘老帮夜小姐采办的，瞧那成色，当真是一等一的极品哪’。
‘这魔女凤凰，实在是聪慧绝伦，做起事来滴水不漏面面俱到，怪不得小小年纪就能执掌京南市黑道的半壁江山。’
刘正道暗自佩服不已，感激的对着夜紫烟点点头，继续挑选起来。
这一次，刘正道花费了很长功夫方才挑选好一对核桃，却没有直接给夜紫烟，而是扭头望着方叶羽的方向。只是不知何时起，方叶羽却不见了。
刘正道几步赶出店外，四处张望，周家集人流熙攘，却是看不到方叶羽的踪影，刘正道不由的连连顿足长叹，一脸的惋惜：“唉，他怎么走了？连姓名都没留下，唉，老朽本来还打算向他请教一下。”
……
方叶羽两手空空的匆匆走出周家集，骑着自行车行在宽敞的马路上，眉宇间显得很是凝重。
‘滴滴滴’，嘹亮的鸣笛声自身旁响起，一辆气派奢华的林肯领航员与他并驾齐驱，车窗缓缓落下，露出了夜紫烟那闭月羞花的娇靥。
“你好，能不能谈一下？”
悦耳的美妙声音，就像是春风中激荡的风铃，清脆中有着一丝令人沉醉的蛊惑，而那笑靥如花，更有着诱人沉溺的魅力。
换了平时，方叶羽必定会不假思索的同意，今天却是犹豫了一下，方才点点头。
夜紫烟轻易的将他的迟疑尽收眼底，芳心蓦的有些气恼，平日里那么多的男子渴求与她近距离的接触而不可得，今天自己主动邀请方叶羽，他居然还有些不太情愿？
“你好，我叫方叶羽，敢问小姐尊姓大名？”方叶羽和声道。
坐在豪奢的车厢内，面对着娇美如花的夜紫烟，方叶羽多少有些局促。
夜紫烟本来有些不悦，只是见了方叶羽这礼貌而局促的神态，却是不禁莞尔，心头那小小的恼意，也就轻易的随风而逝，柔声道：“我叫夜紫烟。今天的事情，多谢你了。”
夜紫烟神情诚挚，方叶羽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摇摇头，笑呵呵的道：“不用客气，应该的。”
“刘老又帮我选了一对核桃，他本来打算向你请教，不知你为何却不声不响的离开了。”
夜紫烟神情间多少有些疑惑，方叶羽笑着解释道：“我一开始以为他们是联起手来骗你的，所以才提醒你，后来见他们确实是不知情，我也就放心了，所以就走啦。”
方叶羽实话实说，只是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落在夜紫烟的耳中，这一句‘放心’也就大有深意，满蕴着关切的味道。
平日里那些络绎不绝的追求者就像是吃了过量春药的孔雀般，在夜紫烟面前争相卖弄自己的美丽雀屏，夜紫烟从来都是不屑一顾，只是今天却不知道为何，对这个淳朴少年毫不矫揉造作的关切，感到特别受用。
心情愉悦，夜紫烟的笑意也就益发迷人，方叶羽突然有些魂不守舍，却是不敢多看，此时就听得夜紫烟柔声又道：“你能不能帮我看看刘老挑选的这对文玩核桃？”
方叶羽点点头，夜紫烟将锦盒递给他，方叶羽打开锦盒，这是一对‘公子帽’。形状矮宽，边特别大并且在连接脐的地方形成两个美丽的大兜儿，形状就像是古代公子们头上戴的帽子一样，很漂亮，故名之为‘公子帽’。
方叶羽仔细打量半天，啧啧赞道：“这公子帽品相很好，年岁虽短，却实在不错。夜小姐请看，这核桃错综的表面皱脊就像是纵横交错的高冈深谷、潺潺流水跟奇山劲松，就冲着这意境，也是一当之无愧的极品。”
夜紫烟凝神望着方叶羽托在掌心的公子帽，诚如方叶羽所讲解的那般，这核桃表明纹理，的确是奇松伴着流水、巉岩伴着怪石，意境当真不凡。
‘他可刘老要厉害多了。’夜紫烟暗自赞叹，刘正道是从品相入手去说明这公子帽的价值，方叶羽却是从意境入手，夜紫烟虽是外行，只是二人造诣孰高孰低，心头却是了然。
夜紫烟凝神欣赏这极品公子帽，蓦的，一阵略显得有些粗重而灼热的气流轻轻喷涌到面上，热热的，痒痒的，夜紫烟抬头望去，却迎上了一双近在咫尺的眸子，澄澈如湖水，深邃中闪耀着一丝炽热。
望着方叶羽那炽热的欣赏目光，夜紫烟冷漠的芳心居然有了一丝融化的迹象。
夜紫烟深吸一口气，不着痕迹的拉开与方叶羽的距离，方叶羽适才为夜紫烟的美态所吸引，此时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面色微微一红，忙眼观鼻鼻观心就如老僧入定般的收敛波动的心神。
夜紫烟遮掩似的摇着折扇，清凉的气息却无法平复她心头的烦躁。
方叶羽不经意的一个眼神、一句话，都像是细碎的石子投入夜紫烟那波澜不惊的心田，荡漾起淡淡波纹，搅动的她心神不安。
‘我这是怎么了？被一个孩子闹得心神不宁，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让别人笑掉大牙？’夜紫烟一阵羞恼难耐，偏偏心头这种复杂难辨的感觉，美妙中有着丝丝的甜蜜，让她兴不起半点的排斥。
夜紫烟的美眸落在手中的折扇上，突然想到了一事，神色一敛，眉宇间那诱人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