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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方姒抬头,“说吧,你想我挂个什么样的表情?你说就行。”
“别一副被逼迫的模样!虽然我现在穷得要命,却没明刀明枪问你要对不对?”
这当儿,她本来应该噤声,嘴巴却硬是要说话:“谢了,公司还未发薪金,无论我摆出多好看的笑脸,也不及票子好看。”
“你的话总令我觉得自己误了你。”徐傲挨在椅背,淡淡说,“事实上我也仁至义尽了吧!在情,我四出找人帮忙做说客,求客户放宽收账时限,四处筹款处理你惹下的苏州屎。在理,是你撞坏了我的东西,到嘴的十万元佣金不翼而飞,我很无辜对不对?委屈的该是我对不对?”
方姒讪讪垂下头吃饭。
“你就这点叫人气不下。”
“啥?”抬头。
“晓得反省。”
心里一松,气没了,她睁大眼睛看着他,“那钱筹到没有?交还客户了吗?”
“差不多了,还差一点。”
“哦……”
徐傲睨一眼她饭盒里吃了半天还剩在边儿的半肥瘦猪肉片,“看你节俭成那个样,应该有点存款吧?”
方姒一怔,不出声。
“说老实话。”他叫。
“是,是有一点。”
“那就交出来啦!”他有点毛躁了,“本来我准备来问李扬借的,可惜他跑到广州去了!”
“他是出差了。”
“但你在!我现在尚欠三万五千元,明天到期,你拿出来先垫着。”
方姒咬住嘴唇,窒了半天才小声说,“我……我只有四万二千元……那是我自小存起来的,本来想着工作后租个小房子搬出来住的……现在是不可能了,将来也不可能了……”她眼眶一红,说不下去。
徐傲微觉不忍,声线渐渐放软,“你住在家里不方便?”
“那儿是我妈妈工作的地方,她是佣人。”她勺起一点饭塞进嘴里,条件反射似的嚼着,“我和弟弟寄人篱下二十多年,幸好那东家没怎么说话,但……”
“但什么?”
“没事……”
“最讨厌吞吞吐吐!”徐傲皱了皱眉头,“大家清楚底细好一些,你总不想我黑起脸面不留情面吧!”
“其实也没啥的,我在大学宿舍寄居四年,现下初回到林家,总是觉得……”
徐傲睨着她。
“林家男人很多,有时碰着面总觉得不自在……”
他长长“哦”了一声,视线左摇右晃溜了她几眼,笑着说:“莫非林家少爷看上了你?”
方姒小脸一涨,“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又要人说,说了又诋毁人家!”她颇用力地合上饭盒盖子,起身拿到水龙头处仔细清洗,后眼也没看他一个。
看着她把饭盒里里外外仔仔细细擦洗着,徐傲心中猛然一动,“喂,我有个主意。”
方姒没睬他,半晌又觉得自己过分了,背对着他淡声问:“什么?”
“既然你现在寄居色狼篱下,处境堪忧,不如下班后找一份兼职,攒够到外面租屋子的租金啊。”
“什么?”她立即转身,睁大眼睛眨也不眨盯着他。
他好笑,“怎么了?以为我介绍你去做舞女?”
她吓了一跳,“我不会……”
“放心,以你这质素想做也不一定做得了。”
“什么意思!”她生气。
“没什么啦。”他扬手,“我的菲佣辞工了,现在急需补上,你来,每月四千五,怎么样?”
她惊异,“和你同一屋檐下?我们不是很熟识啊!”
“我也不认识菲律宾人,但一直都是她们煮饭给我吃!”他白她一眼,“好心当贼办,随便你。”
方姒气虚,“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什么意思?”他不屑在吊了吊嘴角,“怕我吃了你?”
她小脸一涨,“不是……是我还未找到屋子。”
“这个好办。我楼上好像有空房子,晚上回去帮你看看,有就租下来,不过我没钱帮你先垫着押金。”
方姒犹豫。
“你慢慢考虑,我现在等着钱还款,今天最后限期!”
“哦……那先和我提款去,不过你得写个收条给我,要写明日期、时间、地点和……”
徐傲不耐烦,“行了走吧!拿了钱我还得汇款给客户,否则明天要加利息,还会被人揍成猪头!”
方姒听着有点吓人,立即快速奔回坐位拿手袋,嘴里不停地叫,“不能加钱,一定不能加钱,再加就要我命了!大学毕业三个月了,我连一件像样的衣服和鞋子也未置办过!”
“夸张吧?”
“没有夸张!”她领头朝律师楼大门走去,“关于钱的问题我对你可是推心置腹。”
徐傲跟随在后步入电梯,斜挨一旁,闲闲说:“那你拍拖没有?”
“没有。”她苦笑,“若谁有个像我这么倒霉的女友,坐飞机走人都嫌迟!”
“这倒是。”他点头。
方姒白他一眼。半晌,问:“喂,这个月开始,我每月会还你八千,一会你开个新账户吧。”
“那你吃什么?”
“什么吃什么?”
“你月薪一万元,剩下二千怎么维持?”
方姒愕然,“我替你煮一日三餐啊,不是包吃的吗?”
徐傲脖子一硬,“喂喂喂,我从不包佣人吃食。”
“林家也包我妈吃住啊!”
“林洪是太平绅士!我是苦命孤儿!”他没好气,“算了,你就一月给我五千算八千,其余三千当家用,你有本事就弄妥两个人的饭菜!反正我一天三餐要有肉要好吃要吃饱!”
方姒立即掏出手机,认真列着除式,嘴里喃喃说:“三千除以三十天,一天一百元,早餐算去二十,正餐就等于……”按着按着,她突然抬头盯着他,“对了,你那房子有多少个房间?房门用什么木板?”
徐傲拉着她手臂往外拖,“别说了,到一楼了,出去!”
“别拖手拖脚!”方姒连忙拨开他的手,“虽然我欠你钱,但不许乘机揩油!否则,否则……”
他火了,“你有没搞错,我会揩你油?没镜子就倒盘水照照去吧!”话毕大步朝前走去。
“喂,你不要钱了?”
“除非你想我被人砍死!”他扭头瞪她,“笨拙的四肢!小人的心肠!我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碰到你!”
方姒咬住嘴唇落后他半步,“我只是预先打个底嘛……”
“对我而言这是屈辱!”他哼了一声,又问,“你刚才问我家里多少个房间和房门的质地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想着既然你都肯包我吃了,不如,不如也包我住吧……”
“什么?!”徐傲“嗖”地转身,“你再说一次!”
“林家也包我妈住宿的……”
“我不叫林洪,叫徐傲!”
“我知道……”
“那就别搬有钱人那套和我讨价还价!要不我到家政服务处找个菲佣更好!嗯,就这样,我不请你了!”
方姒急了,几步追上前,“不要啦,别这样啦,我只是想着可以省多一点,尽快还清你的债务……只要大家……心里都没有歪念,一起住也没有什么,而且方便啊,比喻你想吃宵夜,叫一声就有人侍候了……”
徐傲顿足,扭头瞅着她说:“我可是有喜欢的女人,万一被她知道我和其他女人‘同居’怎么办?”
方姒更加安心了,急急保证,“我可以帮忙解释啊!万一她搬来和你同住,我才另外租外地方不就行了!起码这段时间能省多一点啊!”
“这样……”他故意皱着眉头说:“那,万一被兄弟知道我和女人同居,而你又长得不怎么样,我岂不很没面子?”
不知是不是听多了这样的话,方姒也不生气,“那由我解释啊!总之你请兄弟上来,我一律斟茶递水,煮食招待,任劳任怨行不行?”
“对我呢?”
“只要是家务事,我全揽下来行了吧!”方姒鼓了鼓腮帮子,又小声说,“但你不准进我房间,不准有任何猥琐举动……”
他扭头大步朝前走去。
方姒连忙小跑着追上前,“喂,不是前面这间,是对面马路那间。”
“银通卡哪一间都能提!”
“但不是本银行会加收手续费!听说要千分之几!”
徐傲正要反对,扭头见方姒小脸绷紧肩头硬直望着自己,整个誓死不从的模样,不禁叹气,抬腿朝对面马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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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精彩内容载入中·方姒排队等提款。徐傲则开办了一个新账户,以方便她每月还款。
从柜台服务员处接过纸币,方姒小心翼翼逐张数了几次,直至徐傲办完事,再等了一阵子,才颤着手把三万五千元交出去。
徐傲一手接过塞进外套里袋,然后走到前台拿了张便条在背后龙飞凤舞了几下,又从袋里掏出锁匙一并递给方姒,“拿着,下班后上去煮饭收拾,如果我早回就载你回家收拾……啊,我的车子卖了!不过不怕,晚点我和朋友借台车子载你回家拿衣服用品。喂,我走了!”
方姒点头。怎知他没走几步又折回来,一手扯过她拿着的便条附在手上不知写什么,然后一把塞还给她,“喏,顺带帮我买点东西,月末从还款中扣除!”话毕转头大步走了。
她“哦”了一声,摊平便条一看:纯棉袜子五对,纯棉浴巾二条,纯棉内裤五条,纯棉手套五对……啤酒一打,香烟二条,薯片六包,花生五包……
别的也罢了,怎么叫她帮自己买内裤啊,这人很过分!方姒觉得郁闷,突然又记起还未叫他写收款凭证,不禁越发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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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刚步入公司大门,见得同事小多、雪如、张朗碰着头儿在说闲话。一见她回来,雪如“蹬蹬”上前拉着她加入战阵。
“喝,人齐了,每人都要报料上来!”
“报什么料?”看他们红光满脸,大概没意思和她来个倒霉大比拼吧。
“我们在说叶明慧呢。”雪如神秘一笑,“她刚刚火速冲回自家办公室,陈经理在后面追啊追,门啪地打开,正正拍在陈经面上,嘻嘻……”
她愕然,“不会吧,他们刚刚还亲亲密密搂着吃午餐去!”
张朗耸肩,“女人求长久,男人求新鲜,道不同就不相为谋啦。”
雪如哼一下,“反正男人就那死样儿,没一个有良心的。”
“你老爹呢。”小多笑。
“问得好。”雪如一翻白眼,“这话可是我从老妈处学来的。”
一眼就能分辨的事实还要吵,可见女人之无趣。方姒懒得理会,转身回坐位坐下,悄悄摸出小红本子揭开一看,五位数眨眼间少了个零,心情沮丧至极点。
对富人来说,钱非万能,无数愿望凌驾钱财之上,毕竟后者丰厚,断不会突然消失了去。对她此般穷鬼而言,钱是万能的——没钱没吃,没吃会死,所有价值随之消亡,道理一字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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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下班,一伙同事约着到外头吃海鲜去。方姒没钱没时间,初上班时还努力找借口,现下熟络了,干脆一句“我要回家煮饭去”,然后微笑拜拜。
自个儿到附近商场转了一圈,食品买齐了,用品却一件未买!商场的东西就是贵,袜子二十多元一对,浴巾一百来元一条!心中不忿,扭头走人。
挽着大袋食物走出商场,朝前拐了两小弯,灯光璀灿,行人渐多,夜市小摊林立,方姒一具娇躯左穿右插,头颅左扭右扭找好东西去。
精挑细拣、讨价还价、付账走人!方姒按部就班熟练非凡。东西到手后,用力挽着走出夜市,经斑马线过对面马路去,手指被胶袋吊得辣辣地痛,心里却盘算着省了多少。
到达公车站,刚好目送一班合适的巴士,方姒叹气,掏出徐傲写给她的地址仔细看了一次。这住址如果坐地铁很好,费用却比坐小巴贵六元。
一起等巴士的还有三位长者——只有穷人才等巴士,她在心里说。
抬头,望着马路面,眨眼时间,数台平治、宝马、法拉利呼啸而过。车内多是一男一女,男的光鲜,女的娇媚,面带幸福微笑。
她这样的人,今生不知有没有这样的机会,驶车子的男人是自己的,车子也是自己的。
有钱真好。
一阵轻风吹过,撩醒胡乱的思绪,同时扯走了手中轻握的便条。方姒一怔,想拨腿追去。扭头一看,脚边放着三大袋货物,和远处似是会快到的巴士。
她一咬牙,挽起几个巨型大胶袋朝贴地“扑扑”溜动的小纸条追去!胶袋相互碰撞磨擦,极有节奏地前后左右地撞向她双足,同时“咝咝嚓嚓”地叫。手指越发火辣辣地痛。
她咬牙一鼓劲再追,贴地舞蹈的纸条却乖下来,“嗖”地沾在圆型垃圾桶上,纸角儿“扑扑”颤着,仿佛嘲笑她全身上下没半点好事,随时可能被飘落的树叶砸死,路旁的垃圾绊死,扑面的尘埃哽死……
悲凉刹时笼罩心头。她想哭,却没有流泪,茫然顿足四顾。散漫的初秋令每个人都挂着忧郁而苍白的脸。只不知他们的内心,是否同样落寞。
第二班巴士从远处开来,她挽起东西拼死力赶去,差点赶到时,车门关了。然后在她发誓就算地震也不会再跑开的时候,第三班巴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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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难万难找到地址上的小巷子,正要吃死力拧起东西往内中走去,身后传来熟悉的叫唤,“喂!你怎么这么晚才来?”
方姒没好气地回头,“有意的,行不?”
“有意陪我一块挨饿?”徐傲轻笑两声,大步上前领头走在前面,“亲爱的菲佣大姐,不,是港佣大姐,我已经吃饱了。”
他的心情似乎不错,还伸手提去她手上最重的一袋。方姒立时舒服得长叹一声。
他扭头看她一眼,再看看她挽着的另外两袋子。她察觉,立即解释:“呃,虽然这两袋轻一点,但我手都麻了,就行行好忙我拿一袋吧。”
“全拿过来!”他横她一眼,“小人之心!”
方姒小脸一涨,讪笑,“不用了,我自己行了。”
“别一副小气样,东西给我拿!这路不好走,摔着时别怪我!”徐傲没好气地叫。
她抿了抿嘴,继续走着没做声,心底却莫名滋生一点内疚——仿佛他的好心情被她破坏掉了。
“拿不拿来?”他站定脚睨着她。
“不用了……”
“这还不是小气?若肯多花六元坐地铁就不会现在才到!若当日敏捷些就不会碰烂我的电脑!”
方姒一任他说,不出声跟在后面。徐傲等她走近,伸手要把东西挽过来。手指触及她的皮肤,她小脸一红,伸手拉住其中一袋别扭地说,“很重的,我也拿点……”
他懒得理她,全拧了过来大步朝前走去。
此时已近晚上九点,路灯略显昏黄,不时有稀稀落落的行人在身侧走过。行走间,方姒左右望着,周围一派旧城区的感觉。身边不时传来两三途人和徐傲打招呼,然后起劲睨着她看。方姒垂眼,不觉得难堪,也不觉得害怕。
半晌,两人站在一幢半旧楼房的大铁门前,举目见得好几层都亮着灯光,她的心更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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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傲住在六楼,一厅三房。大厅正中铺着一张直径二丈有余的蓝底黄花的圆形地毯,上面散落几只搂枕。毯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