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正文
楔子
楔子
“白痴的一万次方!勾魂的时候竟敢打瞌睡——这次你不用抄一千遍《工作守则》,直接到第十一层洗脸半年!!”当值的第一殿秦广王头顶冒烟。
新上岗的白无常泪如梨花带雨:“对不起嘛……人家不要下油锅……”
估计台风将过境,崔判官捋捋山羊胡子,慢条斯理拉一把冥府第一贪睡鬼:“大王,不忙白无常下油锅,及时补救被拘错魂魄方为当务之急。”
黑无常翻翻白眼,老滑头,不是换汤不换药,即刻问罪改成延后再罚?
撒完气果然全身通顺了,秦广王黑脸转红,“还不快翻生死簿?!”
……
…………
“有了!”
“啪!”
白无常咬咬牙,记住,第三千五百九十八次爆栗子。
“表达错误,应该说:‘找到了’。”黑无常一本正经欺负小菜鸟。
“好,将柳漱泉三魂七魄小心送过奈何桥——如若再犯,白无常,你就不要从第十一层上来!”
“……是。”
“呜呜呜……又是黑无常休假,我上班——”
第一章
第一章
曾经读过一篇介绍落水自救的文章。
“……1、身体放松,面向水底,手臂和脚部放松,让头部和颈部后面浮在水面,直至需要呼吸为止。
2、当想呼吸时把手臂慢慢抬至肩部的高度,同时一腿向上提到一尺之下,另一腿则向后上屈,颈部位置保持不变。所有动作都要柔和地进行,以节省气力和防止身体下沉。
3、将颈部抬起呼吸,双手向下推,双脚也同时向下蹬。
4、当吸气之后,又回复原来的姿势。”
自大杂烩似的知识储备中找出应对方法,慢慢流到岸边。
家严身长六尺,家慈亦有五尺(按:一尺≈33。33厘米计),加之营养良好,怎么敝人只长到五尺五?
“咚——”
小石子渐渐沉底,原来方才踩不到底的小河并不深。
水中尚不觉得,上岸后湿透的衣裳一点一点告诉他,寒冷的滋味。
河岸芳草萋萋,觅块向阳处,双手为枕,听轻风如歌,重又入梦。
不是柳漱泉做过最离奇的梦——梦见自己正在登山,目力所及的山顶插着“西藏”的旗子——晚上看了志愿援藏干部先进事迹宣讲团的专场报告。
不是他做过让他立刻吓醒的——梦见扛着二十层楼高的梯子,黄静风坐在梯子上,准备修电视塔。刚把梯子靠上,一个不小心,失却平衡,梯子趔趔趄趄转几转,轰然倒塌,牺牲品包括修理二人组和周围数十名观众——啧,答应帮死党写那篇要命的《驳‘论先有鸡后有蛋’之谬误》哲学论文,大量损耗脑细胞。如果那堂课不坐一起,捉刀《驳‘论先有蛋后有鸡’之谬误》,一正一反,陆老爹这关就安全pass了。
“啊欠、啊欠”,不好,管他作不作梦,感冒绝对禁止!
爬起来拍拍衣裳,然后回家——
暂停。
五色丝线挑花蓝底白莲,小小香囊垂于腰际。
好吧,梦里不知身是客,入乡随俗,东方长衫西式礼服,为何想出一个香囊?
收到粉红色的信,巧克力,围巾逐年递减,一颗残破不全的心,一双瘦弱无力的手,岂能给予纤纤娥眉沉稳可靠?
怯懦至最怕见情侣相携而行。
今生,执子之手,与子携老,无望。
地上是什么?揉一揉眼眶,顾不得带来细菌,再揉一揉。
影子,是影子!!!
狠狠掐手臂,许是发上水珠,滚滚而下,却咸咸的,一直掉、一直掉。
其实应该笑。耶稣,安拉,释迦牟尼,听到他祈祷的神灵没有收取任何祭品,免费实现了他有生以来最大的心愿。
“啊——”
“啊————”
“啊——————”
宋老三丢下柴火、斧头一气跑回村里,飞毛腿都撵不上。隔几日,几个胆大的年轻后生结伴上山,转悠一天,没发现狼踪,射了几只毛不齐的野兔,被里正叨咕着拗口的“不可竭泽而渔”“春夏之际不取麋夭”狠敲了几拐。
(3。15特别纪念:
白无常:呜呜呜……我又犯错了…………
黑无常:不许哭!你,为了这个概率比人生七胞胎还低的失误,阎罗殿千挑万选了一个英俊富贵的凡体,免你喝孟婆汤留下两世记忆,给你家三口各延寿一纪,还托梦告知他们你再世还魂,补偿工作够意思了!
柳漱泉:打倒霸王条款!!还我身体自主权!!!)
第二章
一时间,方圆三里不闻虫鸣雀噪。
天地仿佛也静默了。
好皮囊。
非但康健得紧,任他往日作此等同自杀之举现下仅血气晕颊,稍稍咳嗽了事,尚颇悦目──较之旧颜,微嫌女相,距美丑都有番距离,清秀之余,英俊不足。
漾漾波光中的陌生面孔叫季秋,为著一个现在居住这身体的灵魂看来不算什麽的理由,年轻秀才放弃了不到二十岁的生命。
呵……他、父母、云馨、静风长久地执著系於达摩克利斯之剑的弦,时刻不放松,当世亦有这位娇儿境遇更甚者的挣扎,可惜“他”没发觉呢,或者,不愿意发觉。
借助石块树枝,在河畔柳下掘个小坑,作了蕴含昔日妍丽清雅女子一腔情意的秀巧信物归宿。
“他”的未婚妻非俗脂庸粉,少小有才名,长成更矜品味才情,可见令她琵琶别抱的贵公子确有过人之处。
“若是机缘巧合,一定会会此人,这小书呆尽会挑人家毛病,不当是人物。”
沿著小河渐行渐远,柳漱泉选的方向与记忆里“家”的方向恰恰相背,从前孤傲少年季秋茕然一身,梦想著金榜题名後与所爱共效於飞,而他的曾经以为如镜花水月般遥不可及的梦想,看来脱胎换骨後不再是梦了。
有大学生试验过在身无分文的前提下解决民生问题,要诀是胆子壮些,态度诚实些,脑筋多转转,柳漱泉拿来一用,古人淳朴,不用他以劳作代食宿之资。
翌日近晌,到达目的地──扬州,未见於史册的王朝治下的江南富庶之地。
悬着的心平定下来。
不禁莞尔。茶楼里腼腆认真的茶博士隋阳,当初揣著简历拨开竹帘,惴惴望向正在练字的自己,而今,机缘际遇下,他在一个陌生的年代,陌生的城市也体味一番。
淮扬佳肴冠天下,春风得意冠淮扬,卖蔬菜的小贩难得有机会在斯文人面前显示,热情讲述一遍扬州第一楼的渊源──包括那张张挂一年之久的告示。
“栽在大路上的李子果然不好吃。”打算在此解决生计问题,试试人家瞧不瞧上他这个当过东家的人来做夥计。
“小兄弟,你原是做买卖的,可做得习惯这看人脸色的小夥计?”
扬州第一楼的掌柜姓郭,四十上下,精明强干尽形於外。来者年纪不大,举止谈吐大方,自称是著了偷儿道的行商,打算攒些路费,虽疑气质甚文雅,脚下却是虚浮,不似身怀武功,留下试一试也无妨。
柳漱泉淡然一笑:“哪有习惯不习惯,现下我在异乡举目无亲衣食无著,有口饭吃,有间屋子睡就当满足了,敢不尽心做事?”
“有道理。”掌柜考量利害,“长生,领小柳到厨房去,吃过饭再听吩咐。”
经营茶楼时也请了厨师做茶点,淮扬一系精於调味,风味独特,清淡适口,咸中微甜,正应了地方风土人情。
记下菜名特色,再综合众人言语,柳漱泉自忖有几分把握。
“掌柜,杏园就卢夫人一个人住么?”
“不,还有个奶娘照顾她起居,快六十了,脾气也古怪得很。”
估摸著到该送食盒的时候,掌柜见刚上工的专用夥计临出门前郑重其事地整整衣裳,仔细问清大厨没记住的,想著这般年岁的人毕竟气性傲,外来人又没见识过疯妇厉害,忍不住松口:“小柳,真对付不了这活也不怪你,尽心就好。”
文秀少年双眉一扬:“那就不战认败了。长生大哥,劳你领路,掌柜,郑大师傅,我去了。”
二人出大门往西,过了街角胭脂铺便没影了。
郑姓大厨拧拧眉:“柳小子挺敢的,拧上这扬州城头号苦事,他可说了,万一办砸,今晚所有盘子他包圆涮了──不瞧他那身板,哪做的了这活?”
一干旁人也以为那人自负,落得自讨苦吃也怨不得。独独掌柜没吱声,招呼各人司其职,心里直琢磨。
第三章(上)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拣出有名咏颂诗文,暗忖学界有虚指实指之争,是桥名还是确有二十四座桥,得空便亲身探访,也了后人唯有纸上谈兵不得眼见之憾。
算来一盏茶功夫,柳漱泉好奇领略古扬州风物,旁人则好奇打量春风得意楼新来的专用伙计。多半“瞧,又一个傻小子!”、“后生哥儿不知厉害,光想挣银子”云云,直至过一座石拱小桥,一瘦小精巴老头似笑非笑同二人打招呼。
“长生,这是第二百七十五位么?郭大掌柜有心,前些日子招个自诩胆识过人的壮实汉子,敢一人在坟地里趴一宿,不照样被老婆子唬得魂飞魄散,抬回去躺了一月连服二十八付四君子汤才养好,看这小哥身量,大掌柜这回破费大喽——”
李长生慌忙打断话头,脸涨通红:“孙大夫说笑……柳兄弟千万别信,哪、哪严重到那份上!咱们赶快,时候不早了。”
后来晓得自打第二百七十四位走了,第二百七十五位——他柳漱泉来之前,掌柜没辄,他带头,排好顺序大家一人一天轮着,去前有求平安符,有服四君子汤,有灌烧酒,各种招法壮胆,最后特意穿几层结实衫子,胸口绑厚棉布护着,总不见没事人似的回来,连着两个月天天拎一坛有银子没处买的相思泪。他才明白老实如李长生当时心境,纵然同情她们,亦觉二人行径过于乖戾。
一路行来所见富家宅邸无如杏园,周遭里内屋舍俱空,再无别家居住,领路人到石狮子边上就住脚了。
“柳兄弟,那老婆子手劲可大,她喊你进去千万听她的别跑,跑了就挨揍。要是卢夫人、卢夫人同你说话,她——”
“我家夫人哪里不好,俊俏贤淑能写诗会做女工,瞎了眼的乱嚼舌头打不死你!”
黑镏金底匾上题着仿颜体的名字,红漆大门“吱”打开,早在令人胆战的熟悉高嗓说出第一个字,李长生下意识一溜烟跑出半里地,由着新来的专用伙计独自应付危难。
柳漱泉怔了怔。
素来情绪内敛,又有所耳闻,没吓得失声大叫甚至当场昏死,仅是吃一惊。
一个古人中罕见的身材高大的老年妇女,丑陋至极,联想21世纪日见寻常环境污染或贫轴辐射下饱受摧残的畸形动物,脑顶上秃一大半,仅有一半稀稀落落,黄黄短短,眉毛悉数不剩,眯成一条缝的眼睛生气张大了竟是白多黑少,菩萨佛祖宝相威严、福泽慈祥的大耳上左耳戴一只铜钱大铁环,面上皱纹斑痕叠加,牙齿却齐整坚固,衣服虽补丁摞补丁,针线一丝不苟,八成卢夫人手艺,唔,门口青石地上深浅近似的小洞该不都是那根人高铁棍捅的,还阳后第一个打交道的女性武林人士,要顺利沟通才端稳饭碗……
老妇本打算这书生样文弱小子一失仪就动手教训,见他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定力,脸色难看一瞬便恢复镇定,非浅薄之辈,不免收了戾气,依旧没好声气:“春风得意楼今日差你送午膳?叫什么?”
“姓柳,柳漱泉。您如何称呼?”
“哈,稀奇有人问丑老婆子,丑老婆子姓陶,————死愣在门口做甚,菜凉了打折你懒小子一条腿!”
“抱歉抱歉,陶婆婆指路。”
语气恭敬,神态自然,惜乎涵养功夫还浅,面孔始终僵硬着,自嘲几句,随之步入杏园。
躲树后的李长生抹一把汗,柳兄弟真人小能耐不小。
丛生野草扼杀名贵珍奇的花木,层层蛛网盘踞雕梁画栋,耗子拖尺长尾巴穿过小径,漂浮黑褐污物的池塘死气沉沉,不止,阳光被阻在杏园外,稍有阴雨,便是一片漆黑惨淡,整座园子了无生机。
“怎么老磨菇,比我老婆子腿脚不利索,骨头痒?”
颇具震慑的铁棍点至面前,柳漱泉可不当陶婆婆对先前送食至杏园之人也这般客气,他瞧园内情形,人家正好估量他,应当印象不错,挨一记痛死人的黑家伙不没往身上招呼。
渐渐望见一片杏林,年年春雨催开,煦阳里嫣红似彤,好比举国军绿民蓝年代里,女子一身朴素如众,却扎根红头绳,顿时精神起来。
杏林深处一座木屋,修葺整齐,用具洁净,乃居住之所,有人清柔低啭吟诵诗句“纵被无情弃,不能休……”,屋前设石桌石椅,碗筷已备下,吩咐在此布开菜肴,叮嘱他小心说话,陶婆婆进了屋。
第三章(下)
若他人所言无虚,卢夫人行为举止异常乃精神分裂后幻觉妄想所致,不消提醒,亦知谨慎小心。
挽云髺,黛眉如山,双眸似泠然冬星,肤凝霜雪犹病,着绯色群蝶恋花百绉湘裙,衬剪春罗洒金衫子,耳钉玲珑珍珠坠,身偑鸾凤和鸣白玉璧,体态荏弱见之欲怜,款款行来若有芬芳浮动。
如大家妇人出行,由相依为命的陶婆婆搀着的卢夫人,咧嘴笑开怀:“淮扬佳肴冠天下,春风得意冠淮扬,靖节真疼我,从来记着呢。炒饭,高沟捆蹄,酥皮香椿,鲜莼菜汤,……”
她坐下说一样挟一样,举在眼前咬一口,吐掉,柳漱泉恰如临大敌,对面坐着一直察言观色。
这差事真真磨人,先有陶婆婆面貌骇人脾气暴戾打人如喝水说话般随意,再卢夫人神思不清极难交流,偏与陶婆婆有约在先,春风得意楼不着人日日送午膳至杏园,听卢夫人说话,休想每月有三坛相思泪卖与——若然搭上腔,卢夫人高兴,便当日给那琼浆玉液——富豪贵介俱是好面子要身份的主,愈稀罕难求之物愈上心,早早订下眼巴巴盼着轮上自己一品饮之忘尘世纷繁,甘绵醇香最蕴酒中圣贤风味之至上妙品,故而不唯掌柜肯花重价,贪杯之人亦多多塞银子愿替掌柜分忧,雇请愿挣苦难钱者。
冷不丁听她大叫“这是什么?这是什么?”,原是分神了会,伤红颜凄苦,深情见捐:“一道凤尾鳜鱼……”
“错了,不是凤尾鳜鱼,分明是松鼠鳜鱼,取一斤半重鳜鱼,将鱼剔去中骨到尾前一寸处,片去肚刺后切蓑衣花刀,要刀口均匀,鱼皮不破,用鱼头或带鳍的鳃下鱼肉做成松鼠状。用料酒、盐、葱段、姜片将鱼腌上底味,再沾薄水淀粉,再用干淀粉裹均匀,再炒匀上火,下菜油约八成热时用筷子夹住鱼身使尾部翘起,炸熟搭起控油,待油温升高后再炸二回,鱼就外焦里嫩,色泽金黄,鱼头亦同一个炸法。在鱼盘内把鱼摆成松鼠形,而后用葱花、蒜末、姜末煸锅,放调味和配料调成酸甜口味后勾芡浇在炸好的鱼上便成。靖节糊涂哩,你告诉我一回师傅怎么个做法,妾身就记下了,可有谬误?”
卢夫人眸子大大睁着,乖巧似宠物讨喜,身后陶婆婆眯眼抿紧嘴唇,铁棍比划比划,岂能再坚持郑大厨精心烹制的条条金黄喷香的小鳜鱼不象松鼠?
“对对对,就是松鼠鳜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