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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掉孟婆汤-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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阔儿骑着马,兜着他转了一圈才停下来“你是咱家的长工吗?”她想问。“每天一早就带着干粮出门,日落时分才赶着马群回家。为什么你不爱待在家里,见了谁都不说话,为什么?你在跟谁生气?”
他没有反应。
良久,她下马,在他身旁坐下。
“你刚才哼的调子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吗?”她拿开他脸上的帽子问道。
“草原和马,爱情和仇恨。”
“你把歌词唱出来让我听听好吗?”她直盯着他的眼,而他不愿将目光自天空移开。
“你听不懂,我只在心里唱。”他把帽子盖回脸上。
“你用汉语解释给我听,我不就懂了吗?”
“太哀伤的歌词不适合你,你应该很快乐才是。”
“是吗?”她又拉掉帽子,语带哽咽地问:“那你告诉我,上回你说的那句我听不懂的话是什么意思?那也是蒙古语吧?是什么意思!告诉我!”
他一直不看她,但知道她在流泪。直到脸上滴着她的泪,他才说:“你真美。”
““跟你梦见的一模一样?”
他又沉默了。
“三哥!”她激动地喊他、“你看看我吧!好好看看我!你不是梦见我了吗?我就在你面前,为什么你不看我?”她伸手拭着他脸上的水,那是她的泪,愈抹愈多,“你可知这十二年来,生活对我而言有多残酷吗?我的日子是靠着想你才过下来的,我不记得自己去了大草坪多次,不知道自己对着落日掉过多少眼泪,你知道吗?” 
“别说了!”他扯掉她的手,跳站起来,“我抓只蝈蝈给你!”
他很快地跑开,很快地在草丛里逮到只铁头大蝈蝈,故作兴高采烈地回到她面前。
“你看,个挺大吧?叫声也响亮,回家我再做个笼子给你,你把蝈蝈关进去,挂在房檐下听它叫。”
她接过,看都不看一眼就把蝈蝈放了、随后便抱住他哭了起来。
“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为什么?”她低喊的声音里满是抑郁,“你把我的心都揉碎了,它在滴血,我好疼,好疼!”
蝈蝈们还叫着,仿佛为爱情放声高歌,蜃气在田野升腾,一切似幻也似真。
仍旧无言,但他再抑不住对她的思念和渴望,捧着她的脸,他专注的眼底浮现了童年的一幕幕甜蜜欢笑。
终于,他呻吟了两句。一句蒙古语,一句汉语,意思皆为“我爱你”。
灰烬下埋藏了十二年的两颗火种勃然燃烧了。
四目相对深深,绵长而坚定的守望化作拥吻,他们在草地上滚,在草地上吻,在草地上尝着彼此激情的眼泪。
“阔儿,我想你,好想你!”
“我也好想你!”
欲望之火几乎令草原跟着燃烧,理智的堤防彻底崩溃前,他猛地清醒了。
他狠下心,推开她。跃上马背,驾着坐骑在马群里盲目奔跑,发了疯似的,他举枪朝天空连射了好几次,枪响在草原上回荡,马群受了惊吓,狂奔不止,整个大地为之震动。
她被抛下了,成为草原上一个凄美的小红点,仿佛被他的枪击中,正中她的心——
怎么会这样呢?为什么他对她的态度起了如此大的转变?
傅强迷离的眼神迷惑了江早苗的心。在他的手激动地捏扯着她的脸颊之际,她不得不出声了。
“你这是在干嘛?”“她本想扬声问,岂料自己的声音竟如情窦初开的傻子。没有哪个男孩子对她这样做过,可能是不敢,更可能是不屑,从没有像傅强用这种态度对她的男孩。
“我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他为脑中刚消逝的一幕而问。
她提到了与他分别十二年的话,他记得。
“哼。”她这才拨掉他的手。“我们之间若是出了问题,那也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她提高了音量,挟着明显的恼怒,“我不该让你到这里来的,是我把你引来的,都是我的错!”
是她的错?傅强的思绪一时又加走马灯似地转动起来——
老三动着木叉子干活,打算挑畜草回家阔儿一阵烟似地飘到他面前,他却看都不看一眼,手中动作不曾停。
“三哥,我替你送水来了。”
良久,他才将木叉子往地上一扔,抓过水壶对口灌水。
“你——”她好似忘了自己想说什么,他用衣袖擦了擦嘴,把水壶还给人“我…… 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抽动了几下嘴角,她才说出话来,说完立刻紧咬住下唇,仿佛这么做可以使她忍住泪。
定定垂视她片刻,他用蒙古语说了句“你真美”之后,一把拥住她,在她耳边低呼:“阔儿,你跟我梦见的一模一样!”
她的泪决堤,淌在他的胸前。
“是我的错!我不该要你逃跑、是我把你赶走的!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阔儿赶走了他?所以他一去十二年?
傅强忽地一笑。她曾赶走他,也后悔了,所以她又把他带了回来,一定是这样。
他还想对阿苗说些什么,尚未开口就见她气冲冲地往主屋跑。
第三章
江老先生带着孙女和傅强上隔壁村陈家喝喜酒来了。
与他熟识的几个老朋友立刻就拉着他谈天说他。他们都知道傅强这个人,所以也同他聊了几句。
傅强客气地坐在一边嗑瓜子,只觉眼下的情境自己早经历过了。
陈宅是一栋三层透天厝,一楼铁卷门全开,屋外搭了大棚,屋里至棚下约莫有三十张喜桌。穿梭其间的客人个个喜气洋洋,一旁是总铺师领着一群帮手正在准备美食。
同样是人声沸腾,同样是炊烟袅袅--
喧嚣的喜气中,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新娘是阔儿,胭脂水粉使她的美丽更添几分,然而,谁都看得出她的美丽之下隐藏着哀愁。
她不喜欢新郎吗?她是他的媳妇儿,新郎当然是他了,为什么她一点都不开心?
新郎不是老三,是他的大哥--傅强惊觉自己一直不愿正视画面上的新郎,可阔儿哀愁的面容使他不得不颤巍巍地朝新郎投去一瞥--新郎是他大哥。
鞭炮声隆隆响起,傅强看见一对新人在亲友簇拥下出现在喜宴上。桌上一下子摆出三道菜。
“喝酒、喝酒。”愉悦的声音在他耳畔催着,定神一瞧,原来是阿公。
这一晚,他喝了好多酒,喝着不解,喝着缺憾的感觉,他是如此专注,以致于没发现一旁的江草苗也一直闷不吭声。
江早苗在喜宴上憋出的一肚子气却使她睡不着觉,阿公在朋友邻居的面前几乎是把傅强捧上了天,而那个被开窍得像天兵下凡的男人也毫不谦虚地喝着得意的酒,旁若无人。
她呢,照阿公的说法就是:“随便她啦,只要不在外头胡来,以后能找个可靠的人嫁了就好、我对她没什么要求,那个小农场我也不可能指望她嘛,你们说是不是?“她是个无三小路用的孙女,阿公八成还想把农场送给傅强。 
引狼入室的人是她,她必须想办法赶走这匹狼,大野狼。
她去敲了傅强的房间,敲得又响又急,于是习惯只着内衣裤睡觉的他,赶紧套上长裤就开门。
“什么事?”他早猜出敲门的人是她,眼前这张脸使他心头顿时涌出愤怒。
她这表情不像是来向他解释的。而他,迫切需要一个解释,为什么她成亲了,新郎却不是他?
她瞠目看着他,那紧实胸膛上的剧烈起伏令她思绪全乱。
他的眼睛好像被什么东西覆盖着,神情令人难以捉摸。
片刻过去了,她想起自己是要来设计他的。
“让我进去。”她平静地说。
想解释了?他立刻欠身。她跨入他的房间,在身后关上了门。
他伸出手,把她拉入怀中,而她也依从了。抬起头,他目光中那种原始的渴望依然教她害怕,虽然企图把箭安在弦上的人是她自己。
她变得急促的呼吸加深了他的欲望,他把她从僵硬吻至虚软,从地面吻至床上。
他将一个女孩变成一个女人,一点也不温柔。
疼痛中,她的思绪迷茫。她有点后悔,可后悔什么,她分不清。
被他楼了一整夜,她睁眼到天亮,而他像是发泄埋藏了有一世纪之久的欲望般,舒服地享受睡眠,好像那是他唯一可以做的事。
她现在唯一要做的事却是——等阿公来敲门。
“阿强,阿强!”
阿公来了。他醒得已经够晚了,没想到在农场上遍寻不着阿强的人影,以为他比自己醉得更厉害,于是在喊了两声没听见回应之后,就推开了阿强的房门。
乍见床上和被同眠的两人,阿公差点晕了过去。
“你——你们——”
两人仍闭着眼,他只得上前拍拍他们的面颊,“都给我起来!我在楼下等你们。”
他走了之后,阿苗才下床着衣,临出房门前,硬是把傅强叫醒了。
仿佛刚才回身的灵魂又出了窍,他倏地在床上坐起,涩涩地问:“我——做了什么?”
“边穿衣服边想吧,阿公在等我们,我先下去了。”
碰的一声,她关上门,昨夜的瞬间迷惘不再,她昂首阔步下了楼。
阿公寒脸以待。
“阿公,我被强暴了!”虽然心虚,她仍摆出受害者的姿态,哭着跑向阿公。
阿公只能搂着她,但他没有糊涂到立刻听到一面之辞就妄下断语。
“阿公!”傅强跑着下楼,垂首立于阿公面前,激动使他的胸前剧烈起伏,一如昨夜乍涌欲望时那般。“我做错事了,我——”
他狠甩了两下头,唤不回清醒,只道:“阿公,你决定吧,看要怎么处置我,我都服气,只希望你别气坏自己的身体。”
阿公望着垂首的他,过了好半晌才问:“昨晚你是不是醉了?”
傅强在心中否认,却是对阿公点了点头。
“那——”阿公将目光移至孙女脸上,“阿苗,你是怎么进他房间的?他把你拉进去的吗?”
江早苗听出阿公对自己的不信任。事实是她自己送上门去的没错,可阿公竟先替阿强设想。想替他找退路?她眼里燃起怒火!
“是我拉她进房间的。”傅强不想为自己脱罪,他的确拉了她一把,像拉住自己灵魂似地将她紧收入怀。他不后悔。
“那你为什么不出声求救?”阿公继而就问她,口气俨然如法官。
“我叫了呀!可惜阿公早就不知睡到哪一国去了,根本听不见吧。”
谎言使她无可避免地红了脸,但她仍虚张声势地瞪着怒目,她只在心中坦承,昨晚她的确发出声音,但那只是和傅强同频率的低吟。因为他在她身上制造出陌生的感觉使然,她心不由主。
“你——你在阿强床上睡了一夜,如果你是被逼的,怎么能跟他一起睡了一夜?你怎么睡得着呢?”
阿苗被问倒了,一时哑口无言,阿公发觉破绽了,所以她的破斧沉舟之计只换米偷鸡不着蚀把米的下场无论她是不慎失身,或是主动献身,她都是不值得阿公信任的,她甚至可能赶不走大野狼——昨晚吞噬了她的大野狼。 
此刻她觉得自己已尸骨不存。
“阿公,你真的不输青天包大人。”她换了副平静的音容面对阿公,“民女是有罪,我诬赖了傅强,像他这么耿直刚毅的青年怎么可能对我有淫念呢。没错,是我自己去找他的,我偷偷喜欢他,他却对我不屑一顾,所以我就趁他多喝了几杯酒的机会去找他,期待他酒后乱性,破了我的处女身,我好跟他共度一夜春宵。这样你满意了吗?阿公。” 
阿公闻言勃然大怒道:“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不知羞耻!你现在是什么态度在跟阿公讲话?讲的那些又是什么话!你——你是想要把我气死吗!”
傅强眼看情势变得不可收拾,才想上前扶住气得浑身发抖的阿公,阿公却先转身急奔至屋外,拿着扫帚回来,对着阿苗狠狠地打了下手。
阿苗边躲着毒打边哭,满睑是委屈、怨恨的泪水。
“你打吧,打死我好了!”她突然决定不躲了,阿公盯了她半响后,无力地扔下竹扫帚。
傅强忍着心疼,强迫自己将目光从阿苗身上移向地面横陈的扫帚,扫帚忽成了柳条儿,就是那根柳条儿赶走了老三——
母亲终于决定让早就该进学校的老二、老三和女儿去镇里的学校上课。
大哥认为三弟这年纪的孩子还不该骑马上学,想让二弟套辆马车,日后老三和阔儿就得搭二哥的马车去上学。
老三偏不、他早自翎为大男人,必须得自己骑马上学:阔儿学不学得会倒不是特别重要,会则自己骑马,不会就和他共乘一匹,他都决定好了。
阔儿果真是有灵性的,女孩儿家像她学得这么快的倒不多见。
“你会骑了耶!”老三无师自通,学会骑马之后,立刻当起她的教练,当她的上马石。为她牵缰绳。
骑熟了的马是十分听话的,阔儿很快就能骑在马背上,小步兜着圈子。
她开心地笑,他听着她溪水般流淌的悦耳笑声。
“哎唷,你可算了不起呀,背着你妈带阔儿学骑马来啦?小心把她摔坏了,你的媳妇儿就丢啦!”
王德宝,他神气巴拉地骑着刚买不久的脚蹬车,不声不响地冒出两人眼前。
“滚!”老三怒视着欺负过阔儿好几回都教他撞见的邻居,虽然那是大哥的同学,可他一点不假辞色。
“滚?我还想叫你滚呢!你神气个屁呀!阔儿还没跟你一个被窝睡觉呢,你当真以为她是你媳妇儿啊?可笑!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你大哥也喜欢她吗?没准儿将来她是你的大嫂呢!”
王德宝说着更得意,故意骑车绕着阔地的坐骑打转,马儿受了惊吓,前腿一扬,嘶的一声把阔儿撒了下地。
旧恨难消,新仇又起。
老三再不能忍了,他像头怒狮猛地朝他扑去,抓住他一只胳臂就给他个过肩摔。
王德宝不知打何时起,身上总带着把匕首防身,见自己打不过老三,这就狠狠亮出家伙来。
一见亮闪闪的刀光,阔儿当场尖叫一声,顾不得摔伤的疼痛,立刻从地上爬起,抓着三哥就想逃跑。
老三把她推倒在一旁,瞪着王德宝问道:“你敢动刀子?”
“怎么不敢?谁让你先打我!”
他挥着小刀,在老三面前晃动了几下便扑上前去。
老三倒在地上,扼住他的两手腕。两人在地上僵持不下,阔儿已吓得两腿发软,面无血色,再也喊不出声。
一阵扭打之中,她听见一声惨叫便跟着尖叫。
“血……血……”老三站了起来,喃喃喊着,边看自己手上的血。
“三哥,你杀了他?!”她终于看清受伤在地的人是王德宝。
她安慰、也惶恐,“我们该怎么办?!”
就在此时,大哥骑着马靠近了。
“发生了什么事?啊!”他见苗头不对,急急下马,冲向弟妹。
“大哥,王德宝欺负三哥!”
老大赶忙看了看抱着肚子躺在地上的人,果然是他逃学成性的同学。“他伤的不轻——”
阔儿更害怕了,直推三哥,“三哥,你快逃命去吧。”
“不,不能跑,跑不了的。”老大阻止道。“我们不能跑,你们等着,我回去找妈就来!”他骑上马,赶回家去了。
阔儿哭着让三哥快逃,他蜘蹰不前。
“快呀!三哥,再迟就来不及了!”
他看着她,终于骑上马背,依依不舍地绕着她兜了好几圈,始终不忍离去。
“走呀!”
“阔儿,你跟我一块儿走!”他以壮士断腕的眼神看她。
咬着牙,她拾起一根柳条儿,狠抽了下马腿。
她亲眼看着他逃跑,看着又红又大的落日逐渐吞噬了他的身影。
他走进了火红的夕阳之中,消失在她的生命里——
原来他闯下大祸,逃命去了,一去——十二年?所以阔儿变了心,爱上了大哥?
这么说,昨晚他要了她是不应该的?
“阿公,请你惩罚我吧。”
傅强的声音充满挫折,也透着不甘。阿公望着他思忖了好久。
“不管你愿不愿意,这下你都得娶阿苗。”阿公道一句之后深叹一声,“是你错也好,是她错也好,事情已经发生了,让你们结婚是唯一的解决办法。阿公是旧头脑,想不出别的办法,但是无论如何,阿苗的名声我不能不顾,你明白吗?” 
傅强愣住,他能娶她吗?
“阿公,我以为你会告我,至少该把我赶走。”
“这哪是办法!你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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