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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白盐-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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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这话,牛不从果然面露惶恐之色,赧颜道:
“七爷取笑了,是在下不知自重,犯了规矩,也算是自做自受吧。”
“如此说来,牛爷果然是给我家老爷办差的。弟兄们,罢了吧,快扶牛爷起来,待我去通报老爷知道。”
一会儿,龚七出来了,他说:
“牛爷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给我家老爷办差倒是不差,可并没有与老爷约定时间呀。老爷正在睡觉,还是小的硬了头皮,求老爷身边人唤醒老爷,把事情说了。老爷让你进去呢。”
龚七说的没错,牛不从与马正天并没有约定时间,马正天也并没有给他安排什么具体的差事。倒是铁徒手嘱咐他给马正天传话来了,所传的话是要损害马正天的利益的。他明白像龚七这类大户人家看家护院的狗,眼睛比贼的眼睛还要尖,鼻子比瘦狗的鼻子还要灵敏,隔山就可闻到干屎橛子的味道的。到了这份上,他自知理亏,也只好自认倒霉,赔笑道:
“七爷,几位爷,都是小的莽撞,坏了规矩,又给诸位添麻烦了,改日,小的一定请大爷们喝酒。”
“喝酒倒不敢当,小的们给老爷当差,只知尽心尽力,别的倒不敢放在心上。牛爷请吧,小的给你带路。”龚七不冷不热撂下几句话,手持木棒,扭头大踏步走在前边,一路上,没回过一次头。牛不从恨的前门牙脱了一层皮,眼下无奈何,权且暗记在心。
龚七没有撒谎,马正天确实睡眼惺忪,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马正天昨夜跟六两闹腾的凶猛了,睡到半早上,起来活动了一会腿脚,吃过午饭,觉得身子瘫困,喝过马王氏熬的让六两端来的参汤,又睡了。躺在床上,看见六两憨敦敦的可爱,又摸摸揣揣的逗引她,却被她挣脱了。她站在他够不着的地方,红了脸说:
“老爷也不顾惜自己的身子,倒让我里外不是人。”
“谁说你了?”
“没有人说,是我自己说自己的。”六两欲言又止,一句话中出了几个漏洞。
“呵呵,自己说自己,长大没出息。你好好说,谁说你了,说你什么了?”
“我不敢说。”
“说说嘛,闲话闲说,嘴在人家身上长着,每个人都有说话的自由,我又不会吃谁的奶去。”
提起吃奶,六两想起马正天昨夜的种种胡闹,脸霎时变得通红。她扭捏了半天,说:
“夫人骂我了,骂我是贪嘴的半大母猪,咋吃都吃不饱,刚吃了,又满院子哼哼唧唧乱叫。不过,奴婢觉得,夫人骂的对。”
“半大母猪!”马正天眼泪都笑出来了,还收煞不住笑。终于止住笑了,他说:“这死婆娘,说话还有些趣呢。她骂得对?怎么对了,你说说。”
六两说:
“夫人是爱惜老爷的身子骨,才这么骂奴婢的,奴婢也是要这样劝老爷的,只是不敢。”
“你劝我什么,你难道不愿跟我睡觉了?”
“愿是愿的,隔三岔五的,还好,多了,损害了老爷身子骨,就不好了。”
马正天看见六两一脸纯朴,一脸真诚,心中甚为感动。他说:
“唉,我的六两会体贴人了,我没有白疼你一场啊。你不愿意就耍去吧,我要睡觉了,身子骨要紧啊。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纵然不见人头落,定叫君身成枯骨。身子骨要紧呀。”
马正天说谁,便沉沉睡了。
美梦正做的有趣,却被六两叫醒了,说是牛不从牛老爷有要事拜访,她已经让龚七把牛不从放进大门,在客厅等候了。马正天一只手刚抓住一个从未见过的超凡美丽的女子的奶头尖儿,蓦然醒来,两手空空,空手掌在眼前摊开好大一会儿,左看右看,空空如也,而那种绵软的,渗入心脉中的美妙感受还留在手上,沮丧之余,便生出愤恨来。一看,身边躺着他的那根又粗又长的黑羊毛裤带,便一手抓起,用力一挥,裤带像一只出击的蛇向六两飞了过去,即将击中六两脸蛋时,他心一软,手上卸了劲,裤带划出一道黑色的闪电,缠在六两腰里,他顺势一提,六两像一只大风中的花蝴蝶,惊叫着,被提上炕来。看看六两面无人色的样子,这一刻,马正天的满腔怒火像一只喷薄而出的屁,一下子泄尽了。他一手按住六两的胸脯,笑道:
“你坏了我的好事,还我!”
六两告饶说:
“老爷放手,奴婢一定会还的,会加倍还的,只是现在不行,真的有正经事呢。”
“这就不是正经事了?老爷最正经的事就是做这种事儿。”马正天嘴上虽这样说,手上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他无论白天晚上睡觉,都是要脱得精溜溜的,他说:“你说还我的,别的先欠着,你得给我穿衣服。”
马正天平躺在炕上,六两一件件给他穿衣服,他又不配合,故意捣蛋,要手,脚来了,要脚,手来了,时不时地还要在六两的敏感处抓挠一下,六两吓得胆颤心惊,一边护住自己的身子,一边哄着他,好歹把衣服给穿上了。两人精身子睡过许多场觉了,六两却没有这样真切地、全面地见过他的身体,大约是因为害羞,每一次,马正天都是急吼吼地先将她覆盖了。她发现马正天虽是人到中年了,却有着小伙子都不常有的好身板,腱子肉一块一块的,像是谁把石头片一片一片地镶到了一堵墙上,她在给穿衣服时,他的裆里那根多余的肉条儿不失时机地昂扬起来,目测过去,粗细长短足与小孩胳膊相似,她不觉童心大起,原来就是这个坏东西把自己折腾得既害怕又喜欢,她见马正天眯着眼睛躺在那儿装死耍赖,便悄悄蜷起食指,对准了那个物件的尖稍儿,飞弹出去,只听嘣地一声,马正天哎呀惊叫,双手护住那里,坐了起来。六两本来是耍的,却不知那里对男人的要紧,弹一指头,比在别处敲一棒还厉害,看见马正天脸色变了,也吓了一跳,怔怔地不知所措。马正天在女人那里是个极有趣的人,他知道六两不知轻重,强忍下难受,直挺挺跌在炕上,双手抱住命根子,紧闭双目,叫道:六两把我废了,我是个废男人了,我不活了,最好的东西废了,我活着还有什么趣味。六两拨开他的手一看,那个东西还原样挺着,虽还不明究竟,心想这东西大不了跟人差不离,人要是还站得起来,就不大要紧的。果然,当她在他的身上温柔地捏捏揣揣一顿后,马正天睁开眼睛说:哈,闹了半天,我又活了。
上下都穿妥帖了,六两拉过那根羊毛裤带,提在手里沉甸甸的,她不解,这么一根软兮兮的玩意,在他手里,怎么会像钢鞭一般,缠在腰里骨头都要被勒断了,敢是抽在脸上,脸皮一定是被揭得五花六花的,抽在脖子上,头怕要滚在地上了。她给马正天系裤带时,感觉系紧了,她的手还没离开,裤带却松了,一连系了几遍,马正天笑说:真笨,这样笨的丫头将来生了孩子,手上屎尿怕是洗不干净了。六两颇感惭愧,低头不语。马正天见六两没有瞧破机关,笑说:呵呵,哄你耍的,你系裤带时,我用了内力,你松手时,我卸了力,你当然系不紧的了。六两心下释然,老爷与她亲近,才跟她瞎闹的,这道理她懂。她说,软软的羊毛裤带,在老爷手里怎么像钢鞭一般?他呵呵一笑说,那自然了,老爷走南闯北,靠的就是两件如意兵器,一杆烟锅,一根裤带,烟锅失手了,用裤带,谁能想到裤带竟是极厉害的兵器,谁又能防得住?六两感叹道:老爷真是天下少有的男人,奴婢有幸追随老爷左右,哪怕只有这么一天,都会笑着咽气的。马正天瞪她一眼说:娃娃的耍话!什么死呀活呀的,你要是愿意,咱俩就厮守一辈子。稍停,他笑道:不过,我得警告你,我身上所有地方你都可以随便动,只要不拿刀子剜,任你小手小脚的,捶也行,踢也行,都没什么要紧,可是,我的那个东西你可千万不要乱拾掇,真会废了的,你刚才真的弄痛我了。六两明白了事由,才真的害怕了,她说,我看硬梆梆的,还以为和别处一样呢,奴婢再也不敢了。马正天笑道,不知者不罪嘛,再说,那东西万一坏了,你就不待见我了,咱俩在一起也无甚趣味了。
牛不从在客厅已喝光了两碗茶,到了这时,他才意识到今天来的不是时候。凭经验,一个人与另一个人话要说得投机,与各自说话时的心境关系巨大,无所谓对谁有利无利,自己乐意了,无利也是有利的,相反,你是一心一意伸长舌头要为他把屁股舔干净的,他却误以为你要咬他的毬,人世间的多少阴差阳错,不就是因为一场又一场的误会吗。可是,来了,不见着人,是不能走的,走了,这条路永远不通了。终于听到了马正天淅淅沥沥的走路声,这个人是练家子,脚步声却老让人当成了老态龙钟的人。牛不从早站起来,在门口迎接了,马正天还没进门,声音早冲进来了:
“牛兄弟久等了,失敬,失敬!”
一听这声音,牛不从悬着的心彻底放下了,那声音爽朗、热烈,好似干柴在艳阳下燃烧,无论离多远,人都有被点燃的感觉。
“打扰马爷清修了,由事不由人,实在抱歉。”牛不从此时由衷地觉得过意不去。
“呵呵,大白天睡觉,本来错在睡觉者嘛。牛爷有何见教,在下洗耳恭听。”
“见教不敢当,这个,这个……”
随马正天进来的六两急忙给两人茶碗里添了水,给马正天装好一锅旱烟,用火镰丁吃丁吃打着火,点着,转身掩了门,守在门外两丈远近,防备有人偷听,或突然闯入。凭感觉,牛不从此来,必有机密事要说的,她不敢,也不愿知道,更不希望走了风。
牛不从欲言又止,马正天机敏,猜到了他的心思,笑道:
“牛兄但说无妨,走不了风的。”
牛不从抖擞精神说:
“大事不好了,老爷可能还蒙在鼓里。老爷对小人恩重如山,要是知情不告,就不是东西了。”
“何事嘛,这么要紧的?”
“老爷,铁徒手要搞官盐了,目的在于抑制、排挤、打击,最终摧毁马家。”
“什么路数,难道要动用强权?”马正天心里起了波澜,外表却不动声色。
“那是下一步,或最后一步。当下只是动用官股,开设官盐经销局,抑制盐价,蚕食私盐市场,打破私盐对盐业市场的垄断。”
“哦,这个消息十分要紧,咱得用心应付。不过,只要不动粗,按生意的路数来,咱也不惧他。”
“马爷说得是。有马爷支撑局面,我们这些在大树下乘凉的人,就不怕断了活路了。”
“这个嘛,请牛爷把心安安稳稳放在肚子里,也劳驾牛爷转告弟兄们,该做什么,照常做什么,天塌下来,有我马正天顶呢,我碗里有饭吃,弟兄们就没有饿肚子的理。”
“老爷明断。兄弟正想着请示了老爷后,就去招呼弟兄们的。在下是这样想的,因为老爷名头太大,而官府的挤兑对象主要又是老爷,假如老爷去活动弟兄们,一者,有失老爷身份,哪怕是派遣下人去活动,这二者呢,难免会给官府留下妖言惑众混乱地方的口实,虽然,老爷并不怕这个,可是,以在下看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到与官家撕破面皮时,还是维持表面的来往要好一些。在下没见过世面,只是心里在这样嘀咕,就顺口说出来了,让老爷笑话。”
“好好好,牛兄果然见识高超,谋在人先。不瞒牛兄说,兄弟正有此意,只是恐怕多有劳动,难以启齿,正所谓英雄所见略同啊。这样吧,牛兄暂缓出门,暗中联络弟兄,巩固运盐队伍。无论谁来做盐生意,都离不开运销二字,咱把这些牢牢抓在手里,他铁徒手又能有什么作为。”
“正好,铁徒手也有此意,让我广泛联络脚户弟兄,目的在于先掐断老爷的盐运。咱们何不将计就计,我明着为他做事,暗中却在巩固咱们的队伍。”
“好,就这样办!”马正天当即去了书案,在一张专用的便签上,龙飞凤舞写了几个字,拉开抽斗,取出名章,在上面使劲哈一口气,重重地按了下去。他把便签递给牛不从,说:
“你先去海账房那里支领二百两银子。”
“老爷,这是干什么,把兄弟当外人?”
“牛兄切勿见拒,这不是纯粹给你的。这是活动经费,怎么使用,是你的事,不用走账。”
马正天把话已说得很清楚了,不明说是赏金,这是给他面子,又不用走账,花多花少,一文不花把事能够了结,更好,说到底,还是赏金。他心想,马正天这个人真是了不得,在他面前,里外都是透明的,一点点心思都会被他看穿的。他心底打了一个寒颤,不动声色接过便签,轻声说:
“在下知老爷的意了,只有把事情干得漂亮,报答老爷。”
话已说到这份上了,牛不从该走了,可他居然把便签搁在茶几上,滋滋噜噜喝了几口茶水,并没有走的意思,马正天便知,最要紧的话还没说呢。不说,目的在于奇货可居,之所以成为奇货,又在于人有所求,求的人越多,求的越急,货越显其奇,价格便越昂贵。这是商家的惯用伎俩,马正天才不上这个当呢,你越是拿捏,说明你越急于出手,我便越是要稳坐钓鱼船,直到鱼自己憋不住了,跳上船来。他神定气闲,装满一锅旱烟,吧滋吧滋抽几口,笑说:
“牛兄倒是洁身自好的人呢,不抽烟,不喝酒,不嫖,不赌,算得上是乱世君子了。”
“哪里,哪里,老爷过奖,过奖,不敢当,不敢当,万不敢当!”
“事实如此嘛。”
牛不从嘴唇有些干燥,好几年了,每逢人说起他的这些优秀品质,话音未落,哪怕他刚灌满了一肚子水,嘴唇立即就要干燥的。他不知这是为什么,但他知道这与他的有口难言有关。真个是站着说话腰不疼,哪个男人不想五花六花的,哪个男人不想早上倚红晚上偎翠,哪个男人又不想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我还想像鸟儿一样,站在树梢上往下撒尿,体验那种黄河之水天上来飞流直下三千尺的豪迈奔放洒脱不羁的人生情怀呢,可我做得到么,一大家子人跟在我屁股后面,张嘴要吃,伸手要穿的,我总不能将他们的嘴挂在柳树上,让他们喝风撒屁去,我总不能让他们精屁股满大街跑,我一天却吞云吐雾吃香喝辣狂嫖滥赌去?什么人嘛!不过,他在心里狠狠地说,离这一天不远了,你等着瞧好了。他端起茶碗,扎实地喝了一大口,把碗底咂得滋滋响,显然是没水了。马正天咳嗽了一声,六两风车一般旋了进来,给两只碗里都添满水,又转身去了。牛不从灵机一动,找到了话头,他哈哈一笑,驱散了脸上刚才有可能浮现的阴云,调侃到:
“马爷家法严明,驭下有方,不才刚进大门时已经领教过了,看见这个丫头来去有度,动静合时,不得不叹服啊。”
“牛爷过奖,这个六两是手中使唤顺了的,别的,也有不知眉高眼低的,小人嘛,夫子说,惟小人与女子为难养也,远之则怨,近之则不逊,古今同理,概莫能外啊。”
“老爷想必是感同身受,不才身为小人,也未曾使唤过小人,就不敢妄加评论了。可事有例外,近的如刚才这位,远的嘛,哦,听老爷刚才叫六两,难道她是……”
“没错,就是当年六两银子买回来的那个逃荒丫头。”
“哎呀呀,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我们平时都当成口边话了,并未曾留心其中真意。不用谈古说今了,单看看眼前这些孩子,昨天还是孩子,一错眼,就是大人了,谁还敢再做少小梦呢。难怪古人要说今朝有酒今朝醉,原来却是明日有酒明日想再醉一场,已然来不及了。可见,世间一切道理,都让古人说完了。”
“谁说不是呢。”马正天是留心听牛不从说话的,牛不从说了一大堆话,有一个话头他牢牢抓住了,他说:“牛兄刚才说起例外的丫头,没来得及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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