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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6点钟。母亲什么话也没说，也没问。
8点钟，汤玉安来了。
“玉安，你瘦多了。”母亲关心地说道。
“伯父，伯母，你们好！”
“好！”母亲爽快地答道，而后问道：“这次演出怎么这么长时间？都跑了哪些地方？有那么多的人看演出吗？”
“去了二十几个城市……有些地方看的人多，有些地方看的人少。”
“玉安啊，交响乐团有没有一个叫魏什么来的？会弹吉它？”忽然欧阳天打断汤玉安的话问道。
汤玉安愣怔片刻，回答说：“魏思林。”
“这人，人品怎么样？在单位表现如何？具体做什么工作的？”欧阳天俨然一副检察官的样子。
汤玉安瞧了瞧她，又看了看欧母，不明白欧阳天问话目的？只能按照其意思回答说：“人品蛮好的，表现不错，和我是同行。”
欧阳天沉默片刻：“你介绍过小云和他学琴吗？”
“学琴？没有啊！”
欧阳天抽了口烟，喝了口水：“前天晚上小云被警察抓起来了，说是唱黄色歌曲，弹流氓琴。”
汤玉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爸，小云弹琴和他老师有什么关系，是他自作自受。人家又没叫他到火车站弹琴。再说火车站本来社会治安就乱，小云又不是不知道。”她急忙解围道。
“跟好人学好，跟坏人学坏。他不教小云弹那流氓琴，小云就不会去火车站，不去火车站也就不会被警察抓起来。”母亲一旁帮腔道。
“妈，你这是乱弹琴，冤枉人家。”
“我乱弹什么琴？我冤枉谁那？”
“小茜，有话好好说。”汤玉安一旁劝阻道。
“世界上有两种人最可恶，最可恨！一种人，自己得到或者做到，却忌恨别人得到或者做到。另一种人，自己没本事得到或者做到，却阻止别人得到或者做到。这些人依照的不是道德和法律，而是权利与私欲。”她一下子联想到那天晚上在魏思林家发生的事，愤懑道。
“小云，你是通过谁认识那人的？”欧阳天并没在意女儿的话，而是询问儿子。
小云耷拉着脑袋瓜，一声不吭。其实，他不是不敢说，他是怕说出来连累姐姐。如果父亲知道是姐姐帮他认识的魏思林，那麻烦事就大了，甚至会牵连到汤大哥。他原以为自己表现好一点，在家勤快一些，讨得父亲的欢欣，父亲也就不再追究了，这样皆大欢喜。没想到忙碌了半天，并没达到预期的目的和效果，他懊恼不堪，白忙活了一阵子。他决定不管父亲怎么问，守口如瓶。
“小云不应该认识他。”汤玉安摇摇头，肯定地说：“他是我的学生，和我又是好朋友。小云认识他，或者他认识小云，我肯定知道。”
“我想起来了，小茜认识他。”母亲一旁说道：“有天中午，我在厨房烧菜，小云和小茜好像提起过那个人，当时我问小茜这人名字，问什么来的……”她一时想不起来了。
“有没有这回事？”父亲厉声问道。
“爸，按照妈的意思，我和小云就不能随便说话，随便问话那？”
“我问你，有没有这回事情？”欧阳天重复着刚才的话。
“有这回事情。”她答道。
“这么说，小云学琴是你介绍的喽？”
“谁都认识魏思林。不信你问汤大哥吗。”
“小茜说的没错。魏思林名气很大，一般喜爱音乐的年轻人都知道他。”汤玉安深有感触地说道。
“不能说他比你名气还大吧？”欧母说。
“在年轻人的心目中，我的名气远远不如他。他聪明好学，敢于创新。”
“怎么会呢？你是一个指挥官啊！”母亲不相信地说道。
汤玉安摇摇手说：“我实话实说，如果去小茜她们学院或者去小云他们学校问同学，是知道我的人多，还是知道魏思林的人多，同学们肯定回答，知道魏思林的人多。小云是不是？”
小云连忙点头。
“所以，小茜和小云谈论魏思林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要讲他俩了，刚才我在车上还遇见几个中学生在谈论魏思林。其中有一个女孩对同学说，魏思林是她的老师。我一听，此话有诈。熟不知，魏思林是从来不收女学生的，她却无中生有，编造谎言，吹嘘自己是魏思林的弟子。”汤玉安喝了一口水又喃喃地说道：“伯父，伯母，其实吉它只是一种乐器，像中国的琵琶琴，有六根弦，故又叫‘六弦琴’，在国外非常流行，常用以伴奏民间舞蹈和歌唱，有时也用于管弦乐队中。在许多国家，歌手们习惯用吉它自弹自唱。由于我们国家对音乐的限制和封闭，另外吉它自身的特殊功能，能自弹自唱，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一直作为地下乐器，流行在民间。现在国家对音乐的限制取消了，也解除了封闭，吉它从地下转到了地面……”
“那为何说是流氓琴？为何说弹黄色音乐呢？”她懵懵懂懂地问道。其实，她是有意问给爸爸妈妈听的。
“由于长期的限制、封闭造成的，一旦限制和封闭取消，随着社会不断地发展，新思想将取代旧思想，这些说法不攻自破。以前，那么多的好歌曲，好音乐不都被说成了黄色歌曲，黄色音乐吗？就拿钢琴来说，有些曲子，叫做‘无标题音乐’，也受到过严厉地批判！现在不是全解禁了吗。”
“那警察为何还要抓小云呢？”母亲问道。
“不要说抓小云，即使我在那地方弹琴，警察也会前来干涉，也会抓我啊！”汤玉安说。
“警察为何抓你，你是大名人啊？”母亲愈加糊涂了。
“这要问小云。小云，你说为什么？”
小云一脸茫然的样子。
瞧着欧阳云的样子，汤玉安是又好气又好笑。他微笑道：“那一刻，你觉不觉得自己像一个英雄？人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倾听你们弹琴，歌唱……”
小云羞赧地垂下头颅。
“其实弹琴并没有错，而是错在小云不应该去那个地方弹琴。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在那种情景和状况下，即使换成是我，警察也会前来干涉，到时我再不买账，警察不抓我抓谁！”汤玉安面对小云说：
“知错改了就好，下次不到那惹事生非的地方弹琴，警察也就抓不到你啦。”
“玉安啊，你到底是个有学问的人，说出话来头头是道。”母亲赞叹道。
汤玉安谦虚了一番，说：“就拿我们乐团来说，以前，男演奏员一律穿中山装上台演出，女演奏员穿小翻领，现在全改成了西装。再过几年可能还会穿燕尾服。”
经汤玉安这么一说，紧张气氛顿时松弛下来，大家不再担忧，不再责难了。
汤玉安趁热打铁，从带来的包里拿出两瓶莼菜罐头，两听龙井茶叶和一些土特产：“我从外地带来了一些土特产让你们品尝品尝。”
“玉安，你这是？”欧阳天不知如何是好。
“你客气什么，拿回去给你爸爸妈妈吃。”欧母说道。
“家里有。”
欧母不再推辞，收下了汤玉安带来的礼物，嘱咐他以后不要这样，大家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10点钟了。
汤玉安起身告辞。
“小茜，小云，送送你汤大哥。”母亲吩咐道。
“我来送吧。”她说道。
夜，到处星光灿烂，月光与灯光融合在一起，将大地照射得像雪一样白茫茫一片，凉爽的微风吹过，空气显得愈加柔软而亲切。
“现在，你对魏思林印象如何，是不是和以前一样？”出门，汤玉安问道。
她心里一惊，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如果回答说：“印象很好！”那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添麻烦吗，毕竟过去对魏思林还有所偏见。如果回答：“一般。”未免又不合乎实际，汤玉安不会相信。她左右为难，难以言喻。
“看来，你已改变了过去的初衷。”
她低头无语。
“以后，你是和我学琴还是和魏思林学琴。”
“我肯定和你学琴喽，你是我的老师啊。”她急忙答道。
“我看，好像并不是这样？既然我是你的老师，刚才我问你，你为何不回答。”
“我，我难以言喻。”
“为何难以言喻？”
“以前，因为不了解魏思林，对他有所偏见，现在……”她羞赧地垂下额头。
汤玉安笑了笑说：“现在了解他了，对他颇有好感，从而消除了偏见？”
她妩媚地一笑。一阵甜美的快乐涌入心房，仿佛从内心涌出一种灿烂温柔的微笑，使得她的容貌与柔和的夜光都一起聚集在此刻的幻术圈里。
“听说，你和魏思林爬过南山？”
“你怎么知道的？”她心里一阵惊颤。
“我为什么不能知道？我不单知道你和他爬山，还知道你经常去他家，是不是？”
她愈加惊慌不安。她猜想，一定是魏思林的朋友或者学生告诉他的，要不然他不会知道。这些人的嘴巴怎么这么快，不能代为保密吗！乌鸦的嘴。她把第一次去乐团上课，魏思林如何待她，后来又怎样去他家里，和魏思林一伙人爬南山，游南春陵如实地告诉汤玉安。至于另一种关系——恋情，她却守口如瓶。
汤玉安脸上表情依然如故，还是那样的和蔼可亲。
“我一直担心魏思林固执，对待女性不通情理，你对他又有所偏见，怕你们相处不和睦。现在我放心了。”
她感谢汤玉安的关心，也感谢他的帮忙，解了小云的围，要不然事态不知如何发展。最令她担心的是，父亲一味地追究下去，对她和魏思林都不利。好在汤玉安泰然自若地把事情宛转地解决了，她感激万分。后来，她问汤玉安，她父亲会不会再去追究魏思林？汤玉安告诉她，不会追究。因为他已经明白，不管谁，不管你弹何种乐器或拉什么琴？只要在那地方，警察都会前来干涉。再说小云又不知道这些规定，如果知道的话也就不会去那里了。他纯属无辜，警察抓他也只是警告和吓唬。
她不再担惊受怕。
她一直把汤玉安送到复兴路口，汤玉安几次催她不要送了，她却执意不肯，因为每次她都是把他送到路口，已养成习惯了。
学生送老师理所应当，天经地义，不会招来流言蜚语。她心里想。
临分手，汤玉安和她约好，星期天下午，也就是后天下午去他家，他要听她弹琴，看看是否像他预期的那样有所成效。
回到家，爸爸妈妈已经上楼睡觉了，小云在卫生间里洗澡。
“小云，快点洗。”
她把客厅收拾了一番，回到卧室，坐在椅子上回想起下午和魏思林在西陵湖时的情景。忽然，她想起魏思林和她要照片的事。她急忙从写字桌抽屉里拿出好几本影集，一本一本，一页一页地翻看寻找。黑白照，上色照，刚刚流行的彩照……足有百来十张。她挑来挑去，选来选去，也没选中一张十分满意的照片。
这是一张最新式的彩色照片，背景是一片绿草地，她穿着一件浅蓝色连衣裙，坐在草丛中，左手拿着一本书，右手撑着草地，满面微笑。另一张是侧面像，她正在全神贯注地弹奏钢琴，整个画面摄取了钢琴键盘的中间部分和她的上半身，衣着也是浅蓝色的连衣裙。这两张照片是联欢晚会那天中午拍摄的。
“二姐，我洗好了。”小云敲门说。
“小云，你进来。”她想到了小云，他是一个男性，选择女性照片一定有他独到之处，何不问问他，让他帮忙选择一张照片，看看选择哪张照片。
她把照片摊开：“你看哪张照片拍得最好，最能吸引你，也最能吸引人？”
“吸引我？”小云挑选了几张，说：“这种照片早就过时淘汰了。”他指着黑白照。然后又挑了一张上色照，说：“这张还可以，只是服装过时了。二姐，照片送人还是另有用途？”
“送给同学。”她撒了个谎。
“送给男同学还是女同学？”
“有男同学，也有女同学。”
小云挑选了半天，也没挑选出一张像样的照片，最后指着那张在草地上照的照片：“这张不错。”
“这是风景照啊？”
“送照片就应该送风景照啊。”
她迟疑了一下，拣起小云挑选的那张照片，又选了一张半身像，是在照相馆照得彩色照片，问小云：“这张怎么样？”
“还可以。送给男朋友到不错。”
“你说什么？”她脸红了，羞赧的脸孔由于灯光的作用，光与红晕融合一起，显得这张脸孔愈加的妩媚。
“二姐，你真漂亮。我找对象如果能找到像你一样美丽漂亮的对象，这一辈子也就心满意足了。”忽然，小云赞叹道。
她心里一阵强烈地骚动。她急忙垂下额头，不答理小云。她将选好的两张照片放在一旁，准备明天或者后天送给魏思林。
“二姐，魏老师知不知道我被警察抓起来？”小云问道。
“知道。是我告诉他的。”
“你干吗告诉他？这下完了。”
“我不告诉他，爸爸追究起来怎么办？他不是糊里糊涂被冤枉了吗！我告诉他，是让他有个心里准备。”她停顿了一下说：“都是你惹得祸。”
小云做了一个鬼脸：“好来，都怪我不好，下不为例。魏老师怎么说，肯定对我没好影响。”
“谁对你有好影响？谁对你都没有好影响，大脑少一窍。”
“完了，完了，前功尽弃。”
瞧着小云懊丧的样子，她是又好气又好笑。他好话不听，假话当真，是应该让他尝尝苦头，让他接受教训，要不然真不知道天高地厚。
第六部第八十三章
公寓新村是一座新建不久的新式住宅区，每幢五层，坐落在西陵湖公园南大门的东面，距离南大门约一站路，与古城墙紧挨一起。古城墙的墙壁上有许多裂缝，裂缝处挂满了常青藤。越过古城墙就是西陵湖公园。
这里没有芳香美丽五颜六色的花卉，也没有像样的花园。灰色楼房一幢挨着一幢，楼房四周围绕着一圈低矮的冬青树和隔离甬道；冬青树和隔离带里种植了不少的树木，形成一块绿色带，比城市里那些零散的住宅楼、一般的住宅区更显得具有规范性和现代化气息。
老式住宅区或新建的住宅楼四周大都没有花园，一片灰色。若是四周有一片绿草地或一排树木、花卉，建筑物的形象和环境就大为改观了。
这里居住了市政府各部局的头头和有门路或在部里、局里表现较为得宠的办事员。
汤玉安家居住在公寓新村毗连城墙根一排楼房二楼的一大套房里。
原先，汤玉安家居住在距离魏思林家不远处的一个市民区的一座四合院内。这里，一条很窄的巷子像一条带子似的将各种时期建造的错综重叠的建筑物串联起来，每隔一段距离建有一口水井。以前，井水是居民生活的主要用水，用来淘米洗菜，洗涤衣被。自来水发明了一个多世纪，然而我们还是用那井水；倘若每家每户都能够安装自来水，恐怕还得十年半截。贫穷的人家连生活都很困难，哪有钱赋得起昂贵的材料费和工程费，再说也没门路；惟有等待自来水公司开恩，施舍穷人。少部分穷人还得依靠供水站或者老虎灶——挑水吃。为了方便，为了节约几个小钱，已经安装了自来水的人家，洗涤衣被还是用那井水。至于水的卫生状况就没那么讲究了。
四合院，是汤玉安母亲家的产业。汤玉安父母结婚时就住在这里。汤母的父亲，也就是汤玉安的外祖父，以前是个开米行的老板，经营着大米生意，并拥有好几处房产，公私合营后，全交了公，唯独留下这座四合院——共计十多间屋子。汤母结婚时，家里居住条件还较为宽敞，夫妻俩居住在天井东面的两间屋里；西面两间屋一间是佣人居住，一间是汤玉安的小姨妈居住；外祖父和外祖母住正房的东半边屋，小舅舅一家人居住西半边屋，中间是个厅堂，全家人共用。后面有个院子，院子不大，厨房和厕所都设在院内。随着儿女们结婚、生育，人口逐年增加，四合院不够住了。
汤玉安一家四口人，父母二人，兄妹二人，居住在两间每间不足12平米的屋子里。平时，汤玉安住单位，有时住魏思林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