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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的确是火焱。
“为什么？”这是念清说的第二句话。
火焱目光平视，“这蛊虫对身体无害的。念清，你应该知道，我从不想伤害你。”顿了一顿，继续道，“我只是想看看，我们九重宫的前宫主是否会为你驱虫。”
念清冷笑两声，“那现在看到了？”
火焱干笑，转而注视玄飒，“嗯，结果很出乎我的意料。”他可是一直听说，这位前宫主什么都不在乎，当然，也不在乎任何人的死活。
念清望着眼前这一幕，忽然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呼吸都快停滞。从来不知道，火焱可以这样陌生。眼前这个人，他真的是火焱吗？
火焱很有礼貌，“初次见面，前宫主。”
玄飒没有理他，目光向那九人扫去。“能够把九重冥王阵的九人带来，可见你在九重宫中职位不低啊。”
“目前刚任九重宫的护法之位。”
玄飒颔首，“那么，”顿了顿，迎上目光，“可以直接开打了？”
火焱意外道，“应该没有对战的必要吧？据长老们的述说，在没有解药的情况下，想要驱除蛊虫，就只有九重剑诀可以办到，而且，只有用九重剑诀的第七重才行。但是，在使完第七重的九重剑诀后，至少要休息半个时辰方可再次运功。不是吗？”
念清闻言迅速转头，直直盯住玄飒。
“照理论来说，是这样没错。”玄飒承认得很干脆，“可是，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火焱沉默地望来，久久没有下达开战的命令。天空中开始飘洒着毛毛细雨，火焱最终低低一叹，颇有苦恼的意味，他望了一眼念清，又转首道，“如果只是你一人的话，或许真有可能……但是，再加上念清，你还有十足把握吗？九重冥王阵有多厉害，相信身为九重宫前任宫主的你应该最清楚不过了。”
玄飒沉默，他目光倏然一闪。
一直静静站在一边的念清终于开口说了话，仿佛看完一出闹剧。她怔怔地望着火焱，那不是一般的看，是发了狠的，是用目光在拧。“火焱，你今天的目的是什么？”
火焱顿了顿，“很抱歉，骗了你。”态度满是真诚，“可是长老会已经下令，宫中谁有能力杀了玄飒，谁就是下任的宫主。”
“所以，从一开始，你就必须和玄飒敌对？”念清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吓人。
“……嗯。”
念清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了笑，又使劲咬住下唇。这一次的跟头真是跌大了，一向自诩聪慧，可如今看来，不过是自作聪明。娘常说，吃一暂长一智。但是，这个打击绝非是吃亏这么简单，更多的，是伤心。或许，自己从没有真正了解过火焱。从小就觉得，火焱是个温润如水的君子，顾全大局，又是个疼爱弟弟的好哥哥。可是，从来没想到会出现今天这个局面。即使到现在，也依然缺乏真实的感受，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念清抬起高傲的头颅，爹教过她，在针锋相对的时候绝不能示弱，即使难受害怕也绝不能表现出来。使劲把泪水憋进眼眶，念清目光清透，她注视着火焱，缓缓开口，“即使相信你无心加害于我，但是，现在我却成了你牵制玄飒的工具？”
自嘲一笑，不等火焱回答，念清自己接口，“火焱，你的目的我已经知道。”眼眶倏然发红，念清耸耸鼻子，再次狠狠逼回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现在，你是想在我面前把玄飒杀了吗？”
火焱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她身上，最终低低一叹，却没有回答。
局势有些僵持。
火焱半垂脑袋，躲开念清的视线，抬手轻轻一挥。“摆阵，动手。”极其简洁的四个字。
玄飒的表情基本没什么改变，目前的不确定因素太多，他并没有必胜把握。其实，若是可以避免这场争斗他也希望避免。环视一圈站在自己周围的九人，他暗自调息，可照这状况看来，是避免不了了。
雨势渐渐加大，冰冷的雨水滴在脸上滴在身上，湿漉漉的黑发贴在面颊，视线也被遮挡。念清一动不动地站着，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她从腰上解开自己的千丝结，对上火焱疑惑的目光，她面无表情地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根本算不上是笑容的笑容。
念清手握千丝结的剑柄，对准自己的脖子，稳稳地架着。即使只有百分之一的把握，也想最后赌一赌，就赌这十年的情分！“火焱，带着你的人离开这里！”
雨，似乎下得更大了。
火焱一怔，目光复杂。“如果……我说不呢？”
浅浅的血丝在细嫩的肌肤上戛然而现，念清掀唇，声音朗朗，“那我会死。”
“呵呵，现在变成你拿自己威胁我了呢？”火焱苦笑，垂眸。
抬头就可以看见念清那双清亮如水晶的眸子，不掺任何杂质。这样的眼睛，是从小就生活在无忧无虑的世界中的眼睛。火焱几乎是看着她长大的，本来是想在不伤害念清的情况下取下玄飒的头颅，可是现在却不可能了。
回忆一幕幕闪现。脑中又浮现出念清倔强的眼神受伤的神色，火焱其实并不希望会出现这种状况的……从小就受尽千般疼爱万般宠爱，念清这个在众人手心中长大的女孩子总有一天会成长，但是，他不希望她是在自己的背叛中成长乃至死亡，他宁愿她会乖乖回紫凤谷继续过着公主般的生活。
无奈的叹息声消逝在雨声中，他又挥了挥手，“都退下。”干脆地转身，火焱的背影只停留片刻，他抬头望了望天，始终没有回头。然后，那九人也跟随一同离开。
“噼里啪啦”的雨声响荡在耳畔，豆大的雨点倾空而下。
念清的全身都湿透了，她望向依然呆呆站着的玄飒，轻声道，“不避雨吗？”
地面的水流汇聚成小小的河流，雨点砸下一个个水坑。玄飒抬眼对上念清的目光，神情有些奇怪，仿佛骤然想通了什么。他说话的声音和内容一样出其不意，一个字一个字敲进念清心中，“我想，我可能真的爱上你了。”
从刚才就在想，自己奇怪行为的理由何在？从刚才就在想，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在乎念清的性命？从刚才就在想，明明猜到后果，自己又为什么会冒着危险替她驱虫？
“噼里啪啦”的雨声。
念清呆呆站着，雨水顺着她的脸颊缓缓淌下，眼睫上都是水滴，一颤一颤。
玄飒笑了笑，走到她面前。小心翼翼捧起念清的脸，黑色的瞳孔深深凝视住念清，久久纠缠。然后又笑了笑，将嘴唇轻轻印在她额际。
冰冷的雨水，可玄飒的唇却是温温的。
念清忽然很想哭。
“嗯，是真的爱上你了。”他又说了一遍。
第 22 章
紫凤镇只是一个名不见传的小镇子，依山傍水。江湖中人大多知道神秘的的紫凤谷就是在这附近，可是，十多年来，依然没人能找出紫凤谷的具体位置。
展朝阳一个人在石道上缓缓步行，清澈的溪流，别致的独木桥，跨步前行，他停在一片树林前。林子里有着多种多样的树木花朵，还有各种罕见的小动物。朝阳闭眼片刻，似乎在凝神探查四周的状况，然后睁眼，走进林子。
展朝阳迈步子的样子稀疏平常，但若去细细琢磨，便会发现他每走一步都蕴藏特定的规律。大约半柱香的时间，他穿过整片树林，停在一座小山前。
他走到山脚的某个石壁前，在几个凹凸不平的地方按了一下，便有一扇石门在眼前打开。展朝阳跨步进入，石门应声而闭，面前是一条崎岖漫长的小道，漆黑一片。
展朝阳熟悉地前行，约莫一刻种时间，眼前出现明亮的出口，朝阳似乎有些疲惫，低低一叹，便走了出去。
“听说敖炔发了很大的脾气，朝阳，你居然会跟念清那丫头一起开溜？”声音清脆明晰，在出口处站着一个风姿卓越的女子，正笑吟吟地望着展朝阳，“欢迎回家。”
“娘？！”朝阳的语气神态颇为错愕，“你什么时候回谷的？”
展玥挑眉，“就在不久，估计江湖形势，最近大概会发生点什么，所以就和你爹赶回来了。你倒还行，除了练武其他也没兴趣，也惹不出什么事。但念清那丫头招摇过市，虽然脑筋还不错，但从没吃过亏，江湖经验又少，很容易就会被设计的。”顿了一顿，她仰望湛蓝的天空，叹道，“可惜我还是迟了一步。”
展朝阳不解，“什么迟了？姐出了什么事吗？”
展玥笑笑，不置可否，“现在倒没什么大事，一切有我，你不用担心。”她迈开步子，向谷中走去，朝阳随后跟上。
“其实，我若把她关在谷里一段时间倒也相安无事。唉，可惜，越是禁止的事情那丫头越是喜欢对着蛮干。”经过花田的时候展玥脚步稍稍一停，又接着走下去，“我也不希望她永远长不大，罢了罢了，我最多也只能提醒她，其他的就随那丫头自己的意思。”
“娘，我听不太懂。”朝阳皱眉。
展玥目光流转，揉揉朝阳的脑袋，抿唇一笑，“朝阳，我和你爹这次急着赶回来，其实主要是你的原因。“
展朝阳困惑的眨眼。
“你从小练武成痴，练习强度过大，你的身体骨骼却承受不住。早在一年前你爹就发觉你的筋脉有受损迹象。所以，前些日子我们在雪莲山找到可以修补你筋脉的奇草，要带你去看看。”
“……你们采回来就行了啊。”
展玥在他额头轻轻一弹，“那株草药必须摘下后马上食用，否则就无效。”边走边说，她回头向洞口望了一眼，“算算时间，你姐也快回来了。有些事情不说不行，真是的，我怎么会生个这么让人头疼的女儿呢？”
咬唇，眼睛偷偷一瞄。念清反复琢磨玄飒的反应：嗯，笑容没有变多，表情也没有丰富，除了那晚的告白，除了在雨中亲吻了自己的额头，飒飒根本什么改变也没有！
说的话还是不多，连亲昵的动作也没有。天哪，她都快怀疑那一晚不过是自己在做梦！同时又想到火焱，还有水淼，念清心中顿时一抽。以后都不知道要拿什么表情面对他们。而且，看情况九重宫是想对飒飒下手了，那该怎么办？真要自己眼睁睁看着飒飒和那两兄弟站在敌对位置？
要不要……这次把飒飒骗进紫凤谷后就不让他出来了？想到这里，念清又偷偷瞄向玄飒。
“还没到吗？”玄飒早就注意到念清那双溜来溜去的眼珠子，他侧过脑袋，“到紫凤谷还需要多久？”
“快了快了。”念清心不在焉，脑子里混乱得可以，明明命令自己不要再去想火焱的事，可是，意识却不受控制。而且，每每想到这里，就会想着水淼，想着水淼届时又将站在什么位置？如果自己执意保护玄飒，他会选择和自己敌对吗？
一双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在念清脸上，玄飒眼一眨，没有去打扰她。
不知不觉中，两人便来到那片布着阵的树林。
念清依然陷在自己的沉思中，玄飒正无所察觉地向林子里走。他才走了没几步，就意识到这片树林有些不对劲，给人迷宫的感觉。
听到玄飒嘴里轻轻的一声“咦”，念清方才回过神来。她抬起头，脸色微微一变，立即向前扑到玄飒，气喘吁吁，“不能走那一步，继续走错的话我们就走不出去了。”
玄飒毫无防备地被念清扑到在地，望了眼正骑在他身上的女人，很自然地笑了笑。
可惜念清没有发现，她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我刚刚在想事情，忘记提醒你了。”
“没关系。”玄飒眼中笑意更盛。
念清坐直身子，发现这个姿势似乎有所不妥，身体先是一僵，然后故作无知地眨巴眼睛。可玄飒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还盯在她身上，念清顿时觉得被针扎一样，浑身上下不自然。
“不站起来吗？”玄飒好意提醒，看着她立刻飞速起身，又笑了笑，补充一句，“比起被压，我更喜欢压人的感觉。”
念清白皙的脸颊血色上冲，立马转身背对他，僵硬地向前走，“跟着我的步伐，别走错。”
玄飒瞅着她的反应，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一步一步地走。
“但是，某些时候，被压的感觉也不错。”
从小到大，念清第一次有了想钻地洞的念头。
进入紫凤谷后，念清没有想到，迎接自己的竟然是母亲这个常年不在谷中的人。展玥对玄飒颔首致意，微微打了个招呼，并没有过多的寒暄，她开口，“念清，你把客人安排好住处后，到我房里来，我有话要说。”
念清点头，她将玄飒一切都布置完后，便去到娘的房间。刚到门口，就看见爹正在替娘绾发，屋内的气氛仿佛是另一个世界，那种温馨甜蜜甚至让念清不敢跨步进入，只站在门外呆呆看着。
展遥替娇妻梳完发髻后，在她的黑发上轻轻一吻，“玥儿，念清来了。”
看到这个动作，念清脸红心跳，总觉得自己看到了不该看的画面，慢吞吞地往屋里走，“爹，娘。”
展玥颔首，然后转头对夫君甜甜一笑，“遥，你还是先出去吧，我想和念清两个人单独谈谈。”
“嗯。”展遥宠溺地应许，往外走经过女儿的时候，在念清肩膀上拍了拍，“别惹你娘生气。念清，你自己在江湖上也注意点，行事收敛点。”
有没有搞错，对着许久不见的女儿，第一句话竟然是说这个！念清咂咂嘴，还是乖乖点头，“我会的。”
门一关，念清硬着头皮面对母亲，看着娘的脸色，恐怕挨骂的可能性比较大。
“我说你，长这么大了，怎么就没懂事点呢？”展玥凝视她许久，终于还是叹气。“火焱水淼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打算怎么办？”
倏然睁大眼，念清低头绞手指，“娘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因为看他无心害你，也无心对紫凤谷下手。所以，我也没怎么把这事放心上。”言下之意，就是早已经知道这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有野心大的也有野心小的。唉，说到底，火焱他也有自己的立场。”
念清咬唇，“娘说的我也想过……可是，还是觉得遭到背叛了。”
“念清，你不能要求每个人都站在你那一边，或者你希望火焱为了你放弃宫主的位置？”展玥站起身，踱步到她身边，“当然，我的意思并非是说他没有做错。火焱的事就当作一个教训，能不能继续把他当朋友也看你的意思。念清，我真正想问你的，是玄飒的事。”
念清瞬间抬头，目光直视，欲言又止。
“我已经派出探子把他的底细都查清楚了，念清，你知道他的身份吗？”
念清连连点头。
“好，那你回答我三个问题，想清楚了再回答。”展玥望进她的双眼，继续问，“你了解他吗？你对他的感情真的是爱情？水淼你又准备怎么办？”
“娘，我是真的爱他的。”念清脱口而出。“我对水淼的感情更像是亲人。”顿了一顿，望着展玥沉静的脸庞，她忍不住反驳，“我知道自己爱飒飒那就够了，我不是你，不像你对感情那样理智。你选择的永远是最适合的，就像爹，可是，你扪心自问，你当年对沈墨翎就一点也没有动过心？”
展玥眉一挑，神色倒是没太大改变。老实说，她没料到念清心里竟有这种念头。嘴角的笑容带些危险的意味，“你继续说。”
说就说，怕什么！念清正色，“你喜欢和爹那样细水长流的感情，凭什么要求我也这样？我的爱情我自己会做主！”顿了顿，念清咬牙，豁出去了。“还有我那个舅舅展清涣，你对他又如何？你甚至将我的名字取作……”
“念清！”展玥神色一懔，出声喝止她。盯住念清看了很久，她低头抚额，“往者不可留，逝者不可追。”她缓缓抬头，“别再提了。”
念清半张的嘴又闭上，她也觉得自己说得有些过分。
展玥苦笑，神态很快恢复如常。“我从小看着你和水淼长大，我一直以为，你们会在一起的。我承认，相对玄飒，我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