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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缕衣-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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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哼一声,命姜倌取下紫舞头上铁面,又喝令:“说!在哪里?”

    紫舞挪了挪身体,撩开车帘子,往车外望了望,道:“走错路了……玉玺……在渭水……保定侯田庄里。”

    齐光一脚踩住紫舞肚皮,口气阴森,“你胆敢再拖拉,或有意戏弄,有你好看!”

    紫舞苦笑,“七殿下亦在此,我……欺瞒太子殿下有何用?”

    太子沉哼,“去保定侯田庄。”

    左右得令,马鞭甩开,马蹄飞扬,马车疾驰,风驰电掣奔往渭水流域保定侯田庄。

    原保定侯段志庆被贬为庶民,紫舞取而代之,段志庆爵位产业尽归其有,田庄也转入他名下。

    到达保定侯田庄,紫舞步伐蹒跚,领太子等人穿过正厅,进入后院,绕了半圈,立定于一座假山前。

    假山旁,一间雅致的四角飞檐小亭。

    紫舞挪步进了小亭,喘一口气,指着亭子正中一张大理石桌,道:“将桌子左旋三次,右旋三次……便可移开,桌子下面有一个洞……玉玺,就藏在地洞里……”

    “打开洞穴!”太子立即指示。

    齐光越众上前,扎了个马步,双臂把住大理石桌沿,左三旋右三旋,果然,“喀哒”一声,石桌松动,缓缓移开,地面现出一个洞口来。

    太子从两百侍卫中精选出二十人随同入洞,余下一百八十人在洞外守护。

    二十侍卫推搡紫舞先行钻入洞口,姜倌与齐光挟着徐离紧随,太子殿后,一行人鱼贯而入。

    入了洞口,便是一条可并行二人的通道,众人走上十数丈,豁然开朗,眼前一个空旷的洞穴。

    太子环视洞穴一番,眉头蹙起,凌厉的目光紧盯紫舞。

    齐光察颜观色,揪住紫舞拖到太子面前,喝道:“四壁空空如也,玉玺究竟藏在何处?你胆敢诳骗太子殿下,我此刻便叫你生不如死!”

    紫舞虚弱地抬高手臂,指指洞壁,“壁上……有个石门……地面……有个机关……掀动机关……打开石门……后面……还有一个洞。”

    紫舞断续说完,太子的手下很快找到机关,开启石门。

    一行人进入石门,又沿着通道走上十余丈,果然看到第二个洞。

    此洞较前洞狭窄一些,地面散放六七口箱子,有的箱子盖也不关,珠光宝气由箱子里映射出来,照亮整个洞穴。

    这洞,竟是个藏宝洞。

    有的侍卫发出低低的诧异声。

    太子瞥一眼紫舞,“紫统领原来是个大财主!”

    紫舞神色疲惫,抬手扶了扶头,声息微弱,“这洞里的珍宝……俱是……原保定侯段志庆所有……”

    太子轻颔首,吩咐左右,“既然如此,财物一半充公,一半赏给兄弟们!”

    二十侍卫早已雀跃,闻言眼中放光,齐声叩谢,“太子殿下圣明!”

    “玉玺呢?”齐光一脚踢向紫舞,“速将玉玺交予太子殿下!”

    紫舞腿部中招,踉跄后退,靠上洞壁,勉力支撑,总算没有摔倒。

    他抹一把嘴角溢出的血丝,指指角落,“往这里挖下去,触及一块石板,石板之下便是藏匿玉玺之处。”

    “挖!”太子吩咐侍卫。

    侍卫纷纷抽出兵器,以之为工具,迅速挖掘地面,直入地下五尺,一无所获。

    “应当不会记错才是……我脑袋被打昏了么……难道是这里?”紫舞揉揉太阳穴,眼睛半睁半闭,勉强抬高手,指向另一处地面。

    太子狠狠瞪紫舞一眼,再度命令,“挖!”

    整个地面悉数挖了,洞里如同犁过似的,依然一无所获。

    “你——胆敢戏弄本太子!”太子怒气勃发,踱到紫舞面前,一拳击在他胸口。

    紫舞闷哼一声,痛苦地弯下腰,吐出一口鲜血。

    太子补上一脚,紫舞腹部遭创,再也站立不住,虚软倒地,吐出数口鲜血,头一歪,昏死过去。

    太子依旧怒不可遏,回身看着静静伫立的徐离,蓦地出手,狠狠掐住他的脖子。

    徐离不能呼吸,面色渐渐涨红。

    太子目光凌厉,冷然道:“徐离玺,我先杀了你,再回去杀他……没有玉玺又如何!我是大乾皇太子,名正言顺的储君!我发个先皇病逝的讣告,臣民自然拥我登基,我做了皇帝,金口玉言,谁胆敢拂逆?哈!哈哈!”

    “皇兄要杀我,这是为何?”一个温润悦耳的声音穿透时空,回荡在洞内。

    与此同时,一股极淡的香味悄然弥散。

    太子一震,紧紧盯住手掌底下的徐离,凑近他,用力嗅闻,脸色猛然大变,厉声问:“不是你的香味!怎么多了另一股香味?方才是不是你在说话?我掐着你的脖子,你怎么说话?”

    徐离濒临窒息,哪里说得出话。

    “皇兄,我在外面,出来罢。”温润的声音又响起,这一回,能够确定声音是从洞外传导进来的。

    说话的人在洞外?

    太子眼底掠过惊惶,稍稍放松手指力道,厉声再问徐离:“你是谁?外面那个人又是谁?你才是徐离玺!外面谁在装神弄鬼!妄想诱我上当……”

    徐离长长吸进数口气,调了调气息,道:“我——是夜晖。”

    “夜晖?”太子用力捏住夜晖的下颏,抬高他的脸,仔细端详,“徐离玺早前身边有一副总侍卫长,最为神秘莫测,真面目如何,当时无人清楚,后来此人从东都王府消失,刑部尚书严道之手下却多了一名叫夜晖的侍郎,父皇还下旨,令娶徐离玺废妻艾烨。数月前,艾烨请求与之离异,徐离玺允了,夜晖自此辞官,不知所踪……原来,你又回到了徐离玺身边。”

    “不错!”

    “艾烨原是徐离玺之妻,赏与你为妻,仍然念念不忘徐离玺,其后更是不顾一切与你离异,欲再度追随徐离玺。夜晖,男儿可杀不可辱,你遭此侮辱,还要誓死追随徐离玺,为他卖命?”

    夜晖淡然回应,“人各有志!”

    “夜晖,今日你若能助我脱困,王公伯侯,娇妻美妾,本太子悉数可给!”

    夜晖眼里闪过一丝悲悯,“太子殿下,你不是七殿下的对手,认输罢!”

    “不可能——”太子此时犹如困兽,脱口狂吼。

    夜晖无所谓,“太子殿下请便!”

    “你果然有些他的味道……难怪假扮得如此相像!”太子揪紧夜晖的衣襟,再度端详,“本太子早听说徐离玺身边有个江别,精通医术与易容术,可恨此人为他所用……好高明的易容术!本太子与徐离玺兄弟二十余年,竟也大意被你骗过。”

    夜晖淡淡一笑,“太子殿下不是第一个上当的人,不必懊恼!”

    太子哼一声,“你身上的香味又是怎么回事?”

    “肌肤抹上特殊的香精即可。”

    “徐离玺让你假扮他,自己却当缩头龟——说!他在背后捣什么鬼?”

    “太子殿下出洞去见七殿下,自有解答。”

    “逆贼,敢坏我大事!”太子恨恨地举起手掌,狠狠掴向夜晖的脸。

    啪——

    微弱的力道,大概连蚊子都打不死。

    太子盯着自己的手掌,眼底掠过惊慌,深吸一口气,面色顿时青白。

    他急忙转头,命令侍卫,“挟了这俩人,杀出洞去……”

    侍卫一个个脸色发白,双膝虚软,相继跪倒于地,颤声道:“太子殿下……方才那香味有毒……我们……都中了毒了……此刻力气全失……如何是好……”

    太子捏紧双拳,仰天狂吼:“徐离玺,卑鄙无耻之徒!你施放迷香暗算我!有本事,你光明正大与我决斗——”

    “皇兄,我在此恭候!”洞外的声音依旧温润、平和、悦耳,“进去,把太子等人带出来。”

    “遵命!”洞外的应答声震耳欲聋,虎虎生威。

    太子脸色煞白,仓皇举步,腿脚踉跄发软,摔倒在地,挣扎不起,面容浮起绝望之色。
第一百零四章    废储
    夜幕已经降临,保定侯田庄后院一片灯火通明。

    无数大内侍卫与东都王府侍卫一手执火把一手执兵器,站满院里院外,气势冲天,森严威武。

    太子的一百八十名侍卫悉数五花大绑,蹲着挤在一个角落里。

    徐离挺立于中庭,看侍卫将夜晖、紫舞、太子、齐光、姜倌以及二十侍卫一一抬出洞口。

    夜晖、紫舞均有伤,同行而来的江别将二人带到里屋治疗去了。

    太子中了迷毒,力气全失,两名东都王府侍卫架住他双肘,拖到徐离面前站着。

    “把毒解了。”徐离吩咐。

    一名近卫掏出一个小瓶子,拔了盖,伸到太子鼻端。

    太子嗅了瓶里逸出的气体,连打几个喷嚏,立起身,挺直腰,平视徐离,“七弟兵家三十六计学得精妙!以夜晖偷梁换柱,瞒天过海!以紫舞调虎离山,背后暗渡陈仓!诱我中计以逸待劳!七弟运筹帷幄,不愧将帅之才!”

    徐离神色冲淡平和,“皇兄,父皇已经清醒,我奉父皇旨意请你回宫。”

    太子脸色一变,随即一脸欣慰:“父皇病势凶猛,昏迷数日,如今清醒,是好转了么?甚好!我理该即刻入宫探望。”

    徐离回身,举步,淡淡道:“皇兄心切,这便启程罢。”

    “且慢——”太子出声叫唤:“七弟,七弟既说用请的……”太子环视四周,目光扫过角落的侍卫,落定大内侍卫身上,威严道:“本太子是大乾储君,尔等拘捕本太子侍卫,可有圣旨?想造反么?”

    徐离停止脚步,背对太子,平静,不带任何情绪,“皇兄,父皇下了一道圣旨,接旨罢!”

    “什么圣旨?”太子强横的声音微微颤栗。

    “宣旨。”徐离转过身,轻声吩咐。

    一个内宦趋步而出,从怀里掏出圣旨,尖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孝,乃德之本。吾皇抱恙,原皇太子徐离煜不事敦亲,反谋图大统;七皇子徐离玺平西有功,徐离煜妒贤嫉能,伪下圣诏召其独归,致征西大军无首,置家国安危于不顾。此不孝不良之行,无以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范,今废黜其储君之位,拘捕发落。钦此!”

    “不可能——”太子狂吼:“我是太子!我还是太子!这圣旨是假的!假的——”

    “回宫!”徐离再度回身。

    “徐离玺——”太子急促呼喊:“即便成王败寇,也应让我死个明白!”

    “皇兄想要解释,见了父皇,自然迎刃而解。”

    侍卫拥上,扭住太子手臂便走。

    太子百般挣扎,无法挣脱侍卫钳制,不禁恼怒,“徐离玺,你的《灵霄心法》练到了七重,尚依仗人多势众挟制我,本事亦不过尔尔!”

    徐离缓缓回首,问道:“皇兄意欲如何?”

    太子胸膛起伏,直瞪徐离,“七弟,即便我沦为阶下囚,长兄如父,七弟此举……行的算是孝悌之道么”

    徐离徐徐走近太子,吩咐侍卫:“放开皇兄。”

    侍卫听令,松开太子。

    太子得了自由,揉揉手腕,忽地一笑,“七弟,回宫之前,为兄尚有几句体己话说与你听,只是……旁人听了怕不雅!”

    徐离挥挥手,侍卫退开,场地中央让出一大片空地来。

    太子又是微微一笑,“七弟,为兄曾与雨霖铃闲谈,听她说起《灵霄心法》的奥妙。七弟,你守着南宫汐那么个美人,两三年了……做得到动心忍性么?”

    “闺房之事,个中人俱明了,有劳皇兄关怀。”

    “七弟成亲亦有两三年了罢,为兄而立,大婚十年,已是儿女满膝下,七弟何时生养子嗣?”

    徐离微微一笑,“内人此时身怀六甲。”

    太子怔愕,蓦地喜色涌上眉宇,双手抱拳,“恭喜!恭喜七弟要当爹了——”

    徐离回礼,“多谢皇兄……”

    太子笑声未绝,忽然单手击出,迅雷不及掩耳,直取徐离面门。

    徐离微一侧头,动作轻缓,恰恰避过太子老拳。

    太子一顿,欺身上前,改拳为掌,手指直插徐离双眼。

    徐离侧头,又避过了。

    太子飞踢起一脚,声势凌厉,直袭徐离胸口。

    徐离双脚不动,上身后仰避开。

    太子顺势飞身而上,一指点中徐离肩上穴道,手臂一转,圈住他脖子,随即大笑出声,“徐离玺,徐离玺,你果然已经失去功力,形同废人了!哈哈——”

    围在四周的大内侍卫与王府侍卫惊慌呼喝,却不敢近前。

    “叫他们让开!”太子厉声道:“七弟,你亲自送我出庄。”

    徐离声音悠然,“皇兄出了庄,欲往何方?”

    “何方?”太子自言自语,“普天之下,莫非皇土……老头子若真废了我,天下虽大,我安身何处?不——我不信老头子真醒了,那毒无药可解……”

    “殿下错了,那毒虽令人迷失心智,但并非无药可解。”有人应道。

    太子循声寻找,看清缓缓从侍卫丛中走出来的平凡男子,疑惑闪过眼底,冷声问:“你——便是江别?”

    “不错!”

    太子哼一声,“那毒你如何解?”

    “此乃医家秘方,不可公之于世。”江别一脸神秘。

    “不说——我杀了他!”太子斜睨手肘里的徐离。

    “皇兄——”徐离轻叹:“我敬皇兄为长兄,让你三招,三招已过,皇兄这就回去见父皇罢。”

    太子眼中掠过惶惑,手臂下意识收紧,蓦地发觉浑身动弹不得,脸色霎时煞白,如同见鬼,“你何时解了穴道?何时……”

    徐离轻轻拿开太子箍住颈项的手,吩咐,“抬上马车,回宫。”

    “等等!我不明白……究竟如何输在你手里……”太子挣扎道。

    “《灵霄心法》修至第六重,可以自解穴道。”徐离简单解释,

    “之前呢?”太子吼道:“你又是如何混入宫里……混入天牢?”

    “我与夜晖互易形貌,携江别一同入宫,夜晖往浩清宫探病,我与江别则在暗中行事。午后,皇兄携夜晖与紫舞出宫找寻玉玺,我恢复面貌,江别假扮为你模样,押我入天牢,就此救出父皇。”

    “果然如此……我太大意!如此伎俩,竟任你得了逞!徐离玺,论狡诈多端,我莫及你!”

    徐离一笑,“皇兄客气了!”

    “隐忍而不动声色,这门功夫……我也甘拜下风!”太子冷哼:“我想知道,你如何手眼通天,令夜晖到天牢里与紫舞勾结,诱我出宫?”

    “皇兄既然疑惑,让他二人解释罢。”

    紫舞经江别治疗,人已清醒;夜晖无大伤,调了气息,已神情气朗。此时得令,都近前来。

    “殿下带夜晖入牢,我起初确以为七殿下本人。后来,夜晖说了一句话——”紫舞道。

    “哪一句?”太子追问。

    “大乾七皇子,也不是轻易就能击倒的人!我——徐离玺好得很!”夜晖接口。

    “我听了此言,明白七殿下别有计策,于是引你出宫到这里。”紫舞又道。

    太子点点头,转向徐离,“七弟养的好奴才!我出宫后,你们在背后做了什么?”

    “父皇出天牢,即下三道圣旨,一道废黜皇兄太子之位,一道革司徒柏太尉职权,捕其归案。”

    “哈……哈哈……哈哈哈……”太子突然笑出声来,听来长笑当哭。

    良久,太子止住笑,“十六年了……你终于如愿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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