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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地填满了,她的心也就不会再那么冰冷寂寥空旷了吧?
“呜呜呜……”宝贝咧嘴想笑,却低低啜泣了起来。
她颓然地将紊乱堆占了他睡过的那一片地方的衣裳全扫开,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躺在上头,彷佛这样就可以拥有一丝丝他残存的体温,和他的味道。
她不明白,不过是短短两三天的事啊!
“我的生命真的空虚孤独到这么害怕失去一个男人吗?”她喃喃自问,鼻头酸楚,却深切知道他不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
他照亮了她的生命。
可是她却把他推开了,推得远远的。
“呆子,笨蛋,白痴。”泪水不断滑落她的脸颊。“可是如果我爱上他,盼望嫁给他,那我更是天丰第一号大傻瓜。”
不看他高贵的气质,昂贵的服饰,光是他的专属司机和闪亮亮的最新款宾士轿车,就说明了他的家世不凡。
也许是台北企业家的儿子,也许是世家名门的子弟,反正绝对不是她这种田侨里地摊小妹应该爱上的男人。
“我要振作,不要再满脑子想着他了!”她伤心完了又咬牙切齿起来。“什么东西嘛。”
谁要嫁豪门哪?八卦杂志里的例子还不够多吗?长辈最啰唆,规矩杂又多,老公是淫虫,劈腿当运动,真嫁入豪门还真是人间惨事一桩。
偏偏爱情小说害死人,老以为灰姑娘嫁给豪门公子就是happy ending,哼!嫁了问题才多呢。
身家背景差那么多,早晚不是女人适应不良自动出走,就是男人喜新厌旧再换一个。
宝贝实在对豪门没啥好感。
但也许他不是豪门小开,只是一个……卖咸酥鸡的老板……“她摇摇头,叹了一口气。”骗谁啊?他那天看到咸酥鸡的表情有多好奇,摆明了就是第一次见面。“
“那……他到底是做什么的?居然可以每天游手好闲……也许是写小说的?!
“啊,这就说得过去了,难怪他那么有气质。”说着说着,她又纳闷了。“可是现在写小说有那么好赚吗?还可以买得起宾士和请得起司机?”
天,她的头越来越痛了,没有当场裂开还真是奇迹。
在翟镇离开九小时又二十八分钟零六秒后,宝贝总算惊骇地体悟到——
原来她伤心,她忧郁,她哭,她笑,都是因为她该死的在想念他!
第二天,宝贝提心吊胆着——怎么也不肯承认她浑身紧绷充满期待——翟镇的出现。
但是一整天的紧张都白费了,因为他连个影子都没有。
第三天,第四天……一天一天过去,转眼过了半个月。
我不会放乎的,我要好好地、真心诚意地追求你……
统统都是骗小孩的!
她果然是个天下第一大白痴,竟然会相信男人的话?
砰!宝贝黑着一张脸,重重地将纸箱扔到推车上,愠怒和憔悴的线条难掩。
“宝贝,你、你还好吗?”一旁的小李吓了一跳,讷讷地问。
他们几个比较熟的摆摊伙伴经常会约着晚上再到夜市叫卖,因为一般夜市里的长驻摊子都是要缴交租金,所以他们都会在夜市的边边找地方卡位,有时候来晚了还挤不到位置。
但是今天晚上宝贝的表情很难看,心事重重的样子,几次客人问她价钱都心不在焉,还得小李在旁边偷撞她手肘提醒。
讲话坦率直爽毒辣,笑容与个性却热情开朗的宝贝从来不曾这么失常过呀!
“我不好。”她心情沉甸甸的,又想大声尖叫,但是更想掐住某人的脖子狂摇。
还有,她的胸口半个月来都闷闷痛痛的,再怎么大口深呼吸也舒展不开,她怀疑自己得了狭心症。
还有,她的眼睛也出了毛病,老是在她不注意的时候变湿了。
“你是不是生病了?”小李关心地问道。
“也许快得精神分裂。”她厌烦地揉着眉心,吁了口气。“对不起,小李,我不是对你发脾气,只是……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
“大姨妈来了?”小李一时忘记,狗胆包天冲口而出。
“想死啊?”她狠狠白了他一眼。
小李抱头瑟缩了下,吐舌求饶。“对不起,请你原谅我,呜……”
“不要再叫了,今天来逛夜市的人不少,要叫也要叫给衣食父母听。”她没好气地说。
“可是快十二点了,这么晚了你还不打算回去吗?”小李疑惑地问。
以往宝贝最多到晚上十点就回家了,说是要回去陪爸爸兼做家事,可是今天都快到午夜了,她为什么还没有收摊的打算?
宝贝沉默了半晌,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不想那么早回去面对屋子里没有翟镇的宁静空洞,尤其是她的房间有个无止境的漩涡,随时随地伺机将她拉进悲伤忧郁的深海底。
天杀的!连她经过田侨里大门口,都会不由自主想起那一日温柔的吻别。
真的是吻别。
“本小姐觉可以不睡,饭可以不吃,澡可以不洗,现在人那么多,赚钱要紧!”她甩了甩头,振作起精神,“杀——”
反正她不希罕他,一点都不希罕!
如果再让他的身影笑容把她搞得晕头转向,那她就真是个该死的大白痴了。
*文中引用的歌曲,曲名是“La Vie En Rose”,作词者是法国香颂第一夫人伊迪琵雅芙(Edith Piaf)。
第六章
翟镇消失的第十六天早晨,宝贝瘦了一圈,穿起M号的牛仔裤松垮垮的,更别提那宽大到足以淹没她整个人的T恤了。
可是惨的是,她今天连T恤部不能穿,因为她的表姐要结婚了,她必须去当伴娘。
还要穿很恐怖的女性化蕾丝边小礼服。
“什么嘛,谁规定伴娘一定要穿小礼服?一层层蕾丝荷叶边跟蛋糕没两样,就不能是简单大方俐落的吗?”她一早自地上爬起来,推开凉被就开始嘀嘀咕咕抱怨着。“以后我一定要开一家最时尚的服饰店,我要向田侨里民介绍什么叫作品味!”
懒洋洋地走进浴室,她把握时间边刷牙边定出来找梳子梳头发。
“宝贝,你看阿爸今天穿这样怎么样?有没有像黑狗兄?”张父兴奋地跳到她面前,在原地旋转一圈。“当当!”
“噗——”她差点把牙膏泡泡喷出来。
她老爸穿着一套金光闪闪的西装,里面还搭配了大红衬衫……是谁?谁是他的服装师?她肯定要把他拖进暗巷狠狠毒打一顿。
“好不好看?金光强强滚吧?”张父一点也没发现女儿眼角在抽筋,兀自乐不可支、洋洋得意的说:“今天要叫男方那边的亲戚知道我们女方这边的厉害!”
厉害?是好笑得厉害吧。
宝贝一手扶着额头,强忍吐血的冲动。“爸……”
“怎么样?怎么样?以你专业的眼光来看,不错吧?”他满脸希冀,渴望听到女儿的肯定与赞美。“如果阿镇在这里,他一定也会觉得阿爸穿这样帅毙了。”
“算了,你觉得好看就好。”她心一痛,强颜欢笑道,“是谁帮你准备这套衣服的?”
等她找到她的球棒……
“我自己呀!在阿娇嫂那里看好久,终于选中这一套最特别了,很有眼光吧?才五千五呢!”他快乐地说。
弒亲是死罪,弒亲是死罪……宝贝不断在心里重复这句话,克制住强烈的冲动。
“五干五?这套衣服要五千五?!”她不能气亲生老爸,只好把怒火全发泄在没品味的奸商上。“她还真敢开价,狮子大开口,一点都不想想……”
“等等!有人按门铃耶!”张父双耳根本是关住的,自顾自开心地舞出大门。
她哑口无言地望着父亲的背影,突然……很想吐血。
“唉,随便啦,他高兴就好。”宝贝摇了摇头,走回卧房拿出俗毙了的雪白蕾丝小公主装,就是领口绣满七、八层荷叶边,裙襬又绣了七、八层荷叶边的那种。
穿上去不像鲜奶油蛋糕也像荷叶里的青蛙,真惨!
尽管心里有千百个不愿意,她还是垂头丧气地换上了这身可笑的衣服。
“爸,是谁按门铃呀?”她走出房间,乍一抬头,瞬间僵住了。
翟镇?!
玉树临风高大修长地伫立在她面前,温柔优雅笑容可掬的俊美男可不正是消失了十六天的翟镇吗?
她脑子轰地一声,一股热流狂涌上胸臆间,她好想哭,却又冲动得想上去给他一拳。
可是她的双脚无法移动,她的双眼也无法离开他久违含笑的脸庞——
王八蛋!
“我知道你今天当伴娘。”他终于开口,声音柔和沙哑微带激动。“所以我带了一个小礼物给你。”
“不需要。”她声线不稳,倔强地昂起小下巴,幽幽的眸光里没人看得出她的心思。“我们非亲非故,收你的礼物不太好。”
翟镇心疼地凝视着她变瘦又晒黑了的小脸,柔声地问:“你在生我的气吗?为什么?”
为什么?他还有脸问她为什么?十六天的无影无踪连通电话都没有,就是“为什么”!
宝贝不敢置信地怒瞪着他,气到说不出话来。
“我做了什么事让你这么生气呢?”翟镇迷惑而怔忡。
“白痴!”她气到极点,只挤得出这两个字,无视于内心深处莫名的雀跃——他终于回来了——扭头就走向大门。“爸,表姐几点嫁啊?我们是不是快迟到了?赶快走吧。”
“你急什么?人家阿镇在跟你说话,你这是什么态度?阿爸是这样教你做人处世的吗?”张父看不下去了,眺出来替温文翩翩的“弱势人士”说话。“也不想想看,阿镇特地带了礼物要送你,还好心地出借豪华宾士给你表姐当新娘车,你就算不看在阿爸的面子上,也要感谢人家的——”
“什么?”她的脚步蓦然僵顿住,错愕地瞪着他们俩。“他借表姐宾士当礼车?几时的事?你们私底下有联络?”
两个男人交换了一个“糟糕,被发现了!”的瑟缩目光。
“嗯咳,那个……阿镇人真的很好,很好,你要好好待人家,要跟人家好好说,不可以使用暴力……呃,我去看阿瑞来了没有。”
“谁又是阿瑞?”她咬牙切齿的追问。
“呃,Rim。”翟镇迟疑了一下才回答。
“你的司机?连他都有份?”她眸光锐利,直逼他心虚的黑眸。“你们到底背着我搞什么东西?”
她以为他失踪了十六天,以为音讯全无,没想到他们三个人根本是瞒着她眉来眼去,暗渡陈仓,偷偷摸摸不知进行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该死的!他们让她以为翟镇真的消失在她的生命里了……虽然……她一点都不希罕,对!
但是她痛恨被欺骗隐瞒。
张父已经逃走了,剩下翟镇留在原地,一脸温柔而认罪的神情直瞅着她。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她心一软,忍不住别过头恶声恶气地低吼。
“对不起。”他走到她面前,温柔地将她颤抖的身子环人宽阔温暖的怀里。“你说要我离你远一点,我没办法,但是又怕你看到我会更生气,所以我只好偷偷和伯父联络,探知你的近况……但是在忍耐等待了十六天又七个半小时后,我还是忍不住想亲眼看看你。”
可恶!该死!杀千刀的!为什么要对她讲这么销魂蚀骨的情话?
“这一点都不公平。”她咬住下唇,又气又想哭,可是一颗心早已瘫软得一塌胡涂。“没事讲那么嗯心的话,我早上饭还没吃,要吐都没东西可吐……我要去吃早餐了啦。”
翟镇岂会不知她雷声大雨点小的可爱脾气,不禁心头一松,傻气热切地笑了起来。
“我带你去,不管你想吃什么,我都陪着你。”他拚命献殷勤。
“你的车不是要当礼车吗?”翟镇斜睨着他,心里丝丝甜蜜,但脸上还是硬装作不在意。
“我开另外一辆车。”他迷人一笑。
“你到底有几辆车?”她的心脏又抖动了一下。豪门,他果然出身豪门。
“就两辆。”在台湾。他心医补述一句,脸上笑得好真诚。
严格来说,这不算骗人;他看得出来如果坦白相告自己有三辆以上的车子,宝贝可能又会拚命跟他拉开距离。
这个有着超强自尊与骨气的可爱小女人哪,与众不同得令他心疼怜惜。
“噢。”她明显松了口气,“那……走吧。我想你连男方几点迎娶都知道了吧?”
“呵呵。”他尴尬地干笑。
唉,算了。她已经不想知道他瞒着她跟她多少的亲戚打过交道,那样只会让她更加感动又心软。
她宁可什么都不要多想,只要去感觉他陪在她身边,握着她手的掌心炽热体温。
“对了,你要给我什么礼物?”
“啊,我差点忘了。”翟镇捧起放在茶几上的淡紫色长缎礼盒,眸光熠熠地看着她,“请你先打开它——”
宝贝乌黑及肩的长发梳理得闪闪动人,小麦色的脸蛋上仅着玫瑰色口红,弯弯的笑眉和亮晶晶的笑眼,和小小的笑容照亮了一室厅堂。
淡紫色优雅简单的缎质小礼服自领口开了个小小的V字,露出了她美好的颈项和莹润肩膀,脖子上一串由三十六颗一克拉钻石组成的晶莹灿烂颈环,更是全场注目艳羡惊叹的焦点。
她穿着淡紫色的系带低跟凉鞋,带着只淡紫色的水晶包包,如一阵美丽梦幻的紫雾席卷入热闹的新娘家大厅。
“哇!”
“宝贝,是你吗?”
“我的天啊!你变得好漂亮……呃,当然不是说你以前很丑,但是你现在真的好漂亮。”
“那串钻石颈环是假的吧?可是好璀璨透亮,跟真的好像,是你最近批的货之一吗?还有没有?”
“拜托,那串钻石颈环根本不像假的——”
“我才拜托你咧,这一串如果是真的,起码值两三百万。”
“妈妈咪呀,那一栋房子的价钱啰?宝贝,你把一栋房子戴在脖子上耶!”
“白痴,就跟你说那不可能是真的!”
表姨妈、表嫂、表姐妹们吱吱喳喳热烈讨论成一团,完全忘记外头鞭炮 哩咱啦响,礼车已载着新郎驶近新娘家要迎娶了。
宝贝掩不住心头阵阵虚荣与得意,唉,难怪人人都拚了老命赚钱,难怪女人挤破了头想嫁豪门,就是为了这种浮华的虚荣感啊。
幸好她早在半小时前向他郑重声明,她今天穿的、戴的都算是跟他借来的,待婚礼与喜宴一结束,就马上还给他。
大家只看到她笑得好不灿烂,谁晓得她背后满是冷汗?戴着一条真正的钻石颈环在脖子上,她提心吊胆到怕掉了、被抢了,真是嚣张没有紧张的时候多。
“宝贝,你中乐透了吗?”
“不是啦,宝贝有一个有钱的男朋友,长得像王子一样耶!”
“什么?你说那天那个借出宾士车的英俊帅哥就是宝贝的男朋友?!”
“怎么可能?我怎么都不知道?我还以为我有机会说——”
表姐妹们此起彼落的尖叫和惋惜声让宝贝眉毛抖动,嘴角再度抽搐。
她一定要揍翟镇……等到喜宴结束。
气死人了,原来他早就出现在她的亲朋好友面前,颠倒众生胡乱放电……
“嗯咳!”她咬着牙,勉强吁了口气。“喂,新郎已经来了,你们啊,红枣桂圆汤准备好了没有?去跟新郎送糖讨红包的花童呢?表姨丈不是要负责烧香拜神明和祖先吗?”
“啊,他怕自己嫁女儿会哭,所以躲到厕所去了。”
“把他揪出来呀!,”她气急败坏地往门口一指,“礼车都到了!”
“哎呀,新郎来了,新郎来了。”被她这么一提醒,一堆吱喳麻雀连忙你推我挤,忙得团团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