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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青末愣了一秒，旋即又像没事发生，一边走回自己办公室一边平静地说：“帮我接进来。”
“有空出来聊聊吗？”尹洛凡开门见山，声音却像是因为压抑而显得低沉。
“尹先生，我在上班。”她能做的，就只有从此相逢是路人，不去靠近他，也不让他靠近，“有什么在电话里说吧。”
安静了几秒，苏青末只觉得心里慎得慌，刚想挂电话却听他道：“你变了很多。”
只有几个字，却让她不知该怎么接下去，正好有电话插拨进来，像找到理由般大松了一口气，顺口说：“尹先生，我有电话插拨进来，如果没有公事的话，我想我没时间陪你聊天了。”
“我在夏氏楼下的茶餐厅等你。”不似之前的压抑，反倒像是一口气说出一句准备已久的话。
插拨进来的是个法国的长途电话，法国的客户是个年过五旬的男人，他希望借这次广告，唤醒他因车祸而导致失忆的妻子的记忆，他提供了一些素材，是他从前追求自己妻子时的故事，他说得很专注，深情处甚至会哽咽。
青末口上不停地应承，还对他的故事表示很感动，心下却想着：人就是犯贱，尤其是男人，他们最在乎的，是那些没得到，或者已失去的东西。不过即使如此，青末还是希望这个广告可以帮到他，帮到他的妻子。
接完电话，苏青末抬头望了眼墙壁上的挂钟，已经过去半个小时。
为什么那么在意时间？苏青末在心底自己问自己，抬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从桌案上随意抽了一个文件夹，看了半天，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才十分钟的时间，眼睛已经不争气地瞥了挂钟三次，放下文件，终于做了决定。
有些事情，必须面对。
没有拿起，何谈放下。
***
尹洛凡坐在茶餐厅靠北的窗边，勺子不断地搅动那杯蓝山咖啡，目光却一直停留在茶餐厅的入口处。
这个点茶餐厅没什么人，寥寥两三人正用着下午茶，苏青末一眼就看到正往她这边望过来的尹洛凡。
“等了很久？”明知故问，却还是问了，久别重逢的他们需要一个开场白。
只要你肯来，等多久都可以。他把饮料牌子递给她，问：“喝些什么？”
青末摆摆手拒绝了他的好意，冲服务员道：“一杯橙汁。”
接过服务员端上来的橙汁，礼貌地点点头，用吸管搅了搅，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去，面上一片淡然，“你不是有话要说吗？”
他低头轻咳了一声，最后微微一笑，“好久不见。”
“只是这样？”她有些不耐烦地把目光瞥向窗外，他说她变了很多，他自己不也变了，说话吞吞吐吐。
尹洛凡端起咖啡抿了一小口，虚咳了一声，“其实一点也不久，我们好像才见过。”他把目光瞥向窗外奔流不息的人群，刻意说得很轻松。
才见不久的是尹先生和苏小姐，不是尹洛凡和苏青末。苏青末在心底腹诽，面上却没有反驳，拿着吸管放到嘴边，轻轻吸了一口。“对，尹先生，您的广告交给我们，您可以放心。”
心下有些愤怒，她怎么可以这么淡然，完全把他当个陌生人，也许对客户，她还会热情一点。
“我是说昨天。”他的声音蓦地变得很冷，努力让自己不要发作。
哦，原来他是指警局的事。
“哦，那天谢谢你。”青末低下头，有意无意地玩弄自己的指甲。
看着她僵硬的笑容，实在有些忍不可忍，“你说要谢谢，怎么没见你拿出诚意来？”尹洛凡有些阴挚地说。
“我会尽力帮你把广告做得让你满意的。”
“你和客户说话都是这个表情吗？嘴巴连个弧度都没有，难道没有人投诉你吗？”
天知道，她在他面前保持现在这副状态已经是极限，他竟然还要她露出真诚的笑，简直痴人做梦。
“尹先生，我是来工作的，不是来卖笑的。”
苏青末抬眸，正巧看到尹洛凡盯着她，四目相对，尴尬的气氛更甚，她慌忙地别过头去，继续问：“尹先生还有别的事吗？”
“那个人是个律师？”虽然被苏青末驳回，尹洛凡心里很不自在，可有些事还是要搞清楚。
苏青末算是有些懂他的意思了，淡淡地笑了笑，既然这样，不如就让他误会吧，或许对大家都好，“他是香港有名的律师，你有什么法律上的事，可以找他。”
“我可不希望自己有机会光顾他。”他尴尬地以幽默带过，让他找她现在的男人，笑话，他尹洛凡还不至于这么没骨气。
又是一阵沉默，两人都没有说话。
尹洛凡抬手抚过鼻翼，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女孩子的模样，一直低垂眼帘蓦地抬起，划过一丝小小的期许，“你女儿很漂亮。”
青末心下惊骇，眼中闪过一抹难解的情绪，旋即又恢复平静，“谢谢。”声音过分轻柔，显得刻意的温润。
尹洛凡一直盯着她，让她觉得心底发怵，很不自在，像是被一只被饿虎盯上的小绵羊。
他清了清喉咙继续说：“很像你。除了，眼睛和眉毛……”眉目间的英气让青末心再一次发颤。
苏落落长得像青末，唯独眼睛和眉毛。
尹洛凡一刻不离的目光让青末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有意地避过他的直视，讪讪地说：“是吗？我倒没觉得……可能像她爸爸。”她巧妙地利用了之前他的误会，可她忘了，尹洛凡也见过林亦枫，又岂会没见过林亦枫的眉眼，这样谎言不就不攻自破了。
还好，在情感面前的傻子，又岂止她一个。
她的直觉告诉她如果再继续这个话题，将会是一个非常大的错误。
“对了，你对你们豪门地产这个广告有什么要求？”
尹洛凡讪讪地笑了笑，手指在杯壁上看似悠哉的轻轻弹动，“我相信你的能力。”
“既然这样，我就先回去了。”苏青末向服务员招了招手，“买单。”
“久别重逢，怎么说，都该我请你。”尹洛凡拦住她要付款的手，眉眼弯了弯。
“那，谢谢了。”
青末本想拒绝，可此时此刻，她觉得多待一会，和他多说一句话，都是一份危险，敷衍地笑了笑，拎起包离开。
这是他们多年后重遇，第一次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若无其事地聊天，尹洛凡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这么近，又那么远……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阿月的存稿箱！~这里是北京时间12：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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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刻意针对
尹洛凡和夏志普商讨了一下午的发展计划，有些疲累地捏了捏鼻梁，看了看手表，指针刚要指向五点，抬手按了电梯，电梯门快要关上之际，一个女人含着笑意跨了进来，尹洛凡看到她手上拿着“颜羽”广告公司的文件夹，想到苏青末就是在这家公司工作，而这个女人能在十楼，也就是夏氏权力核心的地方进出自如，看来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尹洛凡上下打量了一眼眼前的女人，不得不说，这个女人很有气势，对，不是气质，而是气势，给人一种强大的魄力，是个干练的女强人，想必一定是个狠角色。
他原本不必去搭理她，可这是一个跟苏青末有关的人，而跟苏青末有关的一切，尹洛凡都想去了解，“你好，天盛集团尹洛凡。”礼貌地向那个女人伸出手。
女人原本一进电梯冲他一笑后就转过身去背对着他，现在立马转过身来，快速地从上到下扫了他一眼，她见过戴着墨镜和她握手的人，但戴着墨镜，主动和她握手的——
尹洛凡，算是第一个！心中暗自评估眼前的尹公子：一个过分自以为是的公子哥！难怪会不看夏家千金的面子在股东大会上给苏青末难堪。
脸上挤出一个公式化的谄笑，干练地说：“哦，原来是尹公子，你好，我是夏氏旗下‘颜羽’广告公司的CEO，Julia。你们豪门地产的宣传广告就是交给我们‘颜羽’做的。”
刚才李公子跟她说把他对“颜羽”百分之六十的股份全部转给了尹洛凡，也就是说这个尹公子以后就是“颜羽”的大老板，虽然还没有出通告，但她仍不得不小心应付，毕竟还有那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在苏青末的闺蜜，夏子菁手里。
可据李公子说的，尹洛凡不惜重本换这家小公司的股份，又是为了什么？难道真只如他所说的为了豪门地产的广告。
尹洛凡深邃的眸子露出浅浅的笑意，果然没猜错，李公子的情妇，苏青末的对手兼拍档。他心下做着打算，直觉告诉他，她会是他的一个好“帮手”。
“哦，原来是大名鼎鼎的Julia。哈，我正想看看我们那个广告的进度呢？”
苏青末不想见他，但总不能不见自己的大客户吧。
Julia暗忖，刚才他不知道她是谁来和她搭讪，一者可能是认为自己是个有用之人，交际应酬；二者则是风花雪月的公子哥见到女人就勾搭的恶习。
然而现在他知道了她的身份，Julia低头瞥了眼自己的“颜羽”文件夹，抬眸冲尹洛凡微微一笑，就在抬首对视那一瞬间，她已做出判断，尹洛凡对她有意思，却不是感情上的意思，也就是之前假设的第一种，她于他是个有用之人。
而这个有用又分为两种，一个是他要用的是“颜羽”，而她是“颜羽”的CEO，所以他才会搭讪，另一种原因，就是要利用她，让他在“颜羽”得到他想要的好处。
Julia做事一向有个原则，在没有摸清对方底细之前，决不会轻易表态。
那现在既然他都把话摆明了，就是希望她给他一个台阶，那自己就不如送他一程。
电梯“叮”的一声，八楼到了，Julia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那不如请尹公子到我们‘颜羽’来看看。”
是挺聪明的，不过不聪明又怎么能在三十出头就爬到现在的位置，尹洛凡心想。
“尹公子，这边请，那是我们创作总监一笑的办公室，您的广告是他跟进的。”Julia引着尹洛凡走向一笑的办公室。
尹洛凡四处张望了一下，没瞧见苏青末。
正值五点下班际，“颜羽”的员工正准备收拾行囊回家，没想遇到这么个大人物，不由地唏嘘哀叹几声，尤其是平时最懒的顾少，羡慕嫉妒地望了望苏青末的办公室，然后低头嘟囔了一句：“还是企问爽，五点一到就闪人，躲过了一劫。”
虽然顾少已将声音压得很低，但还是进了尹洛凡的耳朵，微微勾起嘴角询问道：“怎么没看见你们企业策略顾问苏小姐？”
身为苏青末的秘书，正在整理文件的Lily立刻站起身来解释：“苏小姐这些天都是准时五点下班的。”她刻意强调准时，以此维护自己上司的利益。
Julia轻蔑一笑，看来这个尹公子是来视察民情的，苏青末不走运踩了地雷，以后有她好受的。
尹洛凡扫了一眼答话人背后的办公室，那应该是苏青末的地盘，面带轻蔑地轻“哼”一声，“身为公司高层，不给员工做榜样，难怪你们的工作坏境这么散漫。”尹洛凡面上不满，语带讽刺地道。
这话一出，员工们一个个都忿忿地低下头不敢抬起来。
顾少把头埋在电脑显示屏后，狠狠咬着牙，暗骂：自己很了不起吗，你爸妈没教你礼貌吗，和别人说话要把墨镜摘了，这叫尊重！
“尊重，也要看对象。”尹洛凡薄唇轻启，悠悠地吐出一句。
其他人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有顾少吓得瞪大眼睛，浑身哆嗦，心底暗骂：什么耳朵啊，这都听得见！
Julia听到他说自己一手经营的公司，心里已经有点不爽，再听到他说尊重要看对象，也就是说自己根本就不在他尊重的列表里，哼，他算什么，不过是大陆来，刚入股夏氏的新人而已，就这么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但面上仍然不露声色，毕竟现在他还是“颜羽”大老板，自己不能得罪，既然是因苏青末而起，那就不如以苏青末而去，清亮的声音打破原本安静到有些可怖的场景，“如果尹公子要见青末，那不如我们打个电话call她回来，我相信她一定还没走远的。”
Lily慌忙地道：“啊，企问赶着去幼稚园接她的女儿，call她回来……不好吧……”
Julia本来就没有打算真call苏青末，既然Lily肯做这个得罪的人，就让她做吧。
尹洛凡抬手推了推墨镜，手指在鼻翼间来回摩挲，声音因轻佻而显得轻灵，“你们的工资很低么？一个企业高层难道还请不起一个佣人？”再说，她老公不能去接吗！尹洛凡在心底暗骂，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贤妻良母！
“企问有请佣人……只不过……她家的佣人请了一个月的假回乡下去了。”Lily的声音因为而害怕而有些颤抖。
那她老公呢！话滑到嘴边差点说出来，却听Julia责怪而严肃的声音：“好了好了，我不管你们家里有什么事，公司聘请你们创作部同事的时候合约上写的就是工作时间有弹性，Lily，你马上打电话call苏青末回来！”
尹洛凡心下一阵心疼，难道真要她不接女儿再赶回来，暗下声色：“既然苏小姐不在，那下次等人齐了再说吧。”
顾少等人听了兴奋不已，心底直喊“yes，万岁！”便要收拾包袱走人，随即看到Julia那能杀死人的眼神，立马明白过来：客户没走，休想让自己的屁股离开椅子！
见不到苏青末，尹洛凡自然不会多留，立马就离开了。
Julia若有深意地望了眼踱步出去的尹洛凡，突然觉得，他与苏青末之间，并不是那么简单，那到底是什么呢？
顾少看着尹洛凡走出“颜羽”，低声说：“喂，你们看出来没有，这个尹公子好像在针对我们企问诶？”
“碰巧吧？”
“是啊，他是大陆来的，企问跟他应该没仇吧？”
Lily从苏青末的办公室出来，反手将门锁好，道：“这回我支持顾少了，刚才和那个尹公子说话，我真觉得他有点咄咄逼人。”
“呶呶，我们大观察家Lily都这么说了，你们信我吧……”顾少得意地道，随后又皱起眉，“可企问会和他有什么过节呢？而且他现在是我们夏氏的新股东了，我们企问人单力薄，怎么和他对抗啊？”
……
***
太阳不知在何时隐去了踪迹，灰色的云朵边泛起一层薄薄的流光，像是为它量身定制的蕾丝花边。
苏青末抬头看了看天，想着这梅雨季节最常见的就是突如其来一场阵雨，然后又若无其事地放晴。眼下估摸着就要下雨了。
正想着快去幼稚园接落落，便听到三四下接连的汽车鸣笛，原来是林亦枫。
“青末，上车。”林亦枫冲着站在公司门口的苏青末唤了一声。
苏青末小跑着过去上了车，“怎么这么好来接我？”满满的笑意里夹杂着一些疑惑。
林亦枫笑得满面春风，自顾踩着油门，扭转方向盘，“今天欢乐时光，有惊喜。”
苏青末看他开车的路线直往欢乐时光，却不是去幼稚园，转身眉头微蹙着看着他道：“喂，先去接落落。”
林亦枫故作神秘地摇摇头，“落落有人去接，到了欢乐时光，你就能见到你的宝贝女儿了。”
苏青末疑惑地瞥了林亦枫一眼，心下奇怪：这林亦枫今天是怎么了，说话做事都不太像平时那个冷静寡言的他了。
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