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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冬的StratocaSter吉他的音色才特别挑选这把的。不过,这
样还不够。这把贝斯还无法创造出和那个声音完全呼应的音色
。”
    学姊指了指围栏下方,传来一阵阵真冬华丽的吉他速弹。
原来如此,所以才要把我叫到屋顶上来吗?
    
    和学姊两个人再三琢磨,不断地调整贝斯真的很有趣。而
且这也是我擅长的部分。
    “……这种音色可以跟葛雷格雷克的贝斯匹敌了喔。”
    两个小时以后,在一堆木屑、金属片、以及细碎的断弦之
中,神乐阪学姊手里拿着我刚完成的贝斯,赞赏地说着。让我
有点脸红。
    “我的Les Paul也拜托你帮我处理好了。我想要把音色弄
得更浑厚一点。”
    “不了,我没勇气调整那种高价的东西。”
    学姊笑了笑,开始整理起工具跟垃圾。
    “练习的时候要尽可能地连接扩大机练习。因为要用身体
去感受、记忆相同于正式演出时发出的声音。”
    我点了点头,再把贝斯连接到迷你扩大机上。琴音的锐利
度已经和刚买来的时候截然不同了。这是为了要对抗真冬那宛
如机械般精准的清澈音色。对我来说也是一件很有自信的杰作
。
    从学姊无理地强迫我买这把贝斯的那一刻开始,我怎么也
不觉得这是自己的乐器;不过,现在这把贝斯根本就像使用了
数十年以后沾染了自己的汗水一样,用起来十分地顺手。它是
我从头开始创造的,我的伙伴。终于可以练习了。
    “当然,我不会让你反覆练习一些简单的内容。虽然那的
确是必要的,不过在家里自己练就可以了。或许有点突然,不
过我要你先弹一首曲子给我听。”
    学姊把一张乐谱放到我的面前,是用手抄的。
    “你知道这首曲子吗?”
    我点了点头,虽然谱上没写曲名,不过我一看谱就知道了
。
    “贝斯的旋律比较不引入注意,这点我也不否认。而且几
乎没有一首曲子是单弹贝斯的部分就能让所有人听出来的。唯
一的例外,就是这首。所以我认为,所有的贝斯手都应该从这
首曲子开始,最后再回归这首曲子。”
    这首曲子,是班伊金的《Stand By Me》。哒、哒、哒哒哒
、哒……这段贝斯旋律——的确,仅仅两小节就拥有让整首歌
在记忆里复苏的力量。
    “那你就配合着节拍器,持续地弹这首曲子吧!直到夜幕
升起,月明星稀为止,好吗?”
    学姊无碍地引用完歌词后就挥了挥手,打开门走下楼梯。
我叹了口气,盘坐下来拿起贝斯。
    虽然学姊老是令我吃惊,不过我从没想过她会这么突然地
就要我弹奏曲子。
    不是要留在我身边吗?喂!
    
    开始练习了一个小时左右,突然有种不协调的感觉。一开
始我还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直到手指离开琴弦,停下节拍器以后,我才终于注意到—
—
    已经听不到真冬弹吉他的声音了。抬起头来,看了一下连
接走廊外墙上的时钟,快六点了。真冬平常都会一直弹到接近
放学的时间,现在应该还没回家吧。会不会去厕所了?
    我稍稍加快节拍器的节奏,从一开始的地方弹起。这次我
一边哼着歌词弹。
    不过曲子旋律和贝斯的节奏不同,弹起来真的十分困难。
不过我的手指又因为刚才那股不协调感而停了下来。
    通往屋顶的门明明应该关着,现在却稍稍虚掩。我把贝斯
靠着围栏放着,靠近门打开一看,门的另一边是吓了一跳的真
冬。她退了一步却没踩稳楼梯,差点就要往后仰倒摔下去:看
到她两只手不停挥舞挣扎,我赶紧抓住她的肩头,拉回她来。
    “……你这是干嘛?”
    好不容易站稳了的真冬挥开我的手,倏地撇过头去回答:
    “就觉得上面很吵。”
    我微微吃了一惊,看着她身后的贝斯一眼。她听到了吗?
明明没有发出多大的声音啊?
    “怎么在这种地方练习?”真冬好像不是很高兴地瞪了我
一眼。
    “我不是教过你拿浴巾堵起来隔音的方法了吗?”
    “那么一来,如果有什么东西跑出来的时候就不能马上逃
走了。”
    有什么东西跑出来的时候?
    “就是……有什么……跑出来的时候……之类的。”
    真冬低着头,含糊地说。
    “啊,娱蚣还是蟑螂之类的东西啊?”
    “哇!哇!”真冬两手捂着耳朵,踩了我的脚好几次。好
痛!你在干嘛啊!
    情况实在被她搞得很蠢,我只好走回放贝斯的地方。不知
怎的,真冬也跟着过来了。
    “嗯……怎么了?”
    “走音了。”
    真冬鼓着腮帮子,不太高兴地指了指我的贝斯。
    “咦?”
    “三弦音太低了,害我刚刚就一直觉得很不舒服。你都没
发现吗?”我接上调音器一看,的确音是有些走音。她从三层
楼以下就听得出来?这么厉害?
    “借一下。”
    我正忙着调音,真冬突然从我手中拿走贝斯。只见她迅速
地转了转旋钮调完音,又把贝斯丢还给我。
    “感谢你帮我调音啦!每调一次我会付十块,之后还请你
多帮忙罗!”
    “笨蛋。”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便弹起了《Stand By Me》。
    真冬问我:“这什么歌?我好像听过。”厉害,果真如学
姊所说。在古典音乐的环境下受到细心栽培、呵护的真冬,一
听到贝斯旋律就能联想到的,恐怕只有这首曲子了吧。
    “这首歌叫作《Stand By Me》。”
    “……是怎么样的一首歌?”
    “怎么样啊?嗯……就是讲一个人沿着铁路一直走,然后
发现尸体的故事。”
    真冬皱起了眉头。
    “……又是你胡说八道的?”
    “不,我可没有说谎喔。”只不过这不是歌词描述的,而
是电影《Stand By Me》的内容。
    没多久,真冬就坐在屋顶出入口的门边,听着我技巧不纯
熟的贝斯演奏。话又说回来,你要在这里待到几时啊?我弹得
很辛苦耶,快点回去好不好?或许是因为真冬一直看着我的关
系,我的指法错了好几次。
    “你开心吗?”
    真冬突然喃喃自语地说话,我便停下手上的动作,把头抬
了起来。
    “……弹贝斯啊,开心吗?”
    被她唐突地这么一问,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才好。
    “嗯,还不错。可以一步步地弹会自己喜欢的歌,还满开
心的。”
    “是喔?”
    真冬的表情看来一点兴趣也没有,只是望着地下。
    我用相同的问题反问她:“弹吉他不快乐吗?”
    “一点也不。”
    “不开心的话,不弹不就好了?”
    “你去死一死不就好了?”
    我用力握着贝斯的琴颈,深呼吸。好,没事的,不要生气
。如果把她说的话都当真,那就没完没了了。要成熟点。
    “你明明不开心,为什么还要每天把自己关在个别练习室
里弹吉他?回家去弹钢琴啦!”
    “跟你没关系。”
    关系可大了!我的休息地点可是被你抢走的不是?
    “那个……门上面可不可以别用挂锁?你每到礼拜五就会
马上回家吧?那个时段可不可以让我用那间教室?”
    “为什么你知道我礼拜五会马上回家?变态!”
    跟变态没关系,那种事用眼睛看就知道了。
    “不要!绝对不准接近我。”
    我们的对话就到此中断了。
    我默默地继续练习,不过真冬却完全不打算离开。她在门
的另一头,来来回回地犹豫着要不要下楼去。这是干嘛啊?
    “——公主?”
    真冬好像吓了一跳,转过头来。
    “连你也要这样叫我吗?”
    “那我要怎么叫你?虾泽同学?”
    她很生气地瞪了我一眼。
    “真冬同学?”
    这一次她的视线望向斜下方,咬着唇微微地点了点头。叫
名字勉强可以接受吗?不过,这样子很难称呼她耶!
    “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我昨天不是告诉过你了吗?”
    “干嘛一副好像很了不起的样子。”
    你有资格这样说我吗?不过,当我回瞪她一眼时,真冬的
视线却看着别的地方,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一个人喃喃自
语:
    “……架子后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沙沙地在动。”
    嗯?啊……所以才跑来这里吗?
    “不是有杀虫剂?”
    “我喷在房间里以后,就急急忙忙跑出来了。”
    唉呀,喷的方式不对啦!这又不是巴尔松那种烟熏式杀虫
剂。
    “如果不直接对虫喷就没有效果啦!”
    “你居然叫我去做那种事?”
    真冬眼角带着泪,咬着牙,身体微微地颤抖着。这是拜托
别人的态度吗?话又说回来,如果我待在这儿不管她,真冬就
不会再用那个房间,这么一来不就是我赢了吗?
    “如果你怎样都不喜欢,还是要成熟一点,把房间让给我
?”
    “卑鄙小人!”真冬含着泪对我说:“算了,我了解了。
我会自己一个人努力的。”
    真冬用力地关上门,脚步声听来正往楼下走。你就尽兴地
努力吧!
    我又回到我的《Stand By Me》。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很在意结果,于是便往下望着围栏外
头。
    真冬左手握着拳,直挺挺地站在个别练习室前面,屏气凝
神了一会之后把手伸向门把,接着又好像力气尽失似的停了下
来。她一动也不动,背部不停颤抖。看她似乎很可怜的样子,
我便把扩大机的电源关掉,放好贝斯,站起身来。
    原来那个沙沙声的来源不是虫子。当我下楼来到中庭以后
,便走进个人练习室里。我试着摇了摇架子,架子后面卡着的
东西突然啪喳一声掉了下来。原来是铁娘子乐团首张专辑的封
面,我一直以为自己把它搞丢了。大概是因为吉他的声响振动
了架子,让纸张相互摩擦才发出的沙沙的声音吧。
    我原本以为再也找不到这张专辑封面了,所以找到的时候
十分高兴。我兴高采烈地把风格怪诞的强尸图片拿给真冬看,
不用说,她当然是边哭边叫地拿着杀虫剂一直喷我。
    
 
9 鲸鱼、帕格尼尼、战斗人员
    
    “虾泽同学明明就不喜欢吉他,为什么还要弹呢?”
    千晶把小喇叭接上随身听,正在听《英国组曲》的萨拉班
德舞曲。她一边配合着节奏,用手指在膝盖上打拍子,一边这
么问道。
    “她的钢琴明明弹得很好。就算用吉他弹,也只是弹一些
钢琴的曲子不是吗?”
    “这个嘛,或许她在吉他方面也有深入钻研的点吧。”
    神乐阪学姊把一大堆乐谱铺在水泥地板上一张张地细读着
,同时这么回答她。
    民俗音乐社还不是学校正式承认的社团,所以主要的活动
地点就是屋顶上。不知道是不是打算把我一步步拉进社团,即
使我不是社员,放学以后也一定会被学姊叫到屋顶上来露脸。
因为这一天要召开作战会议,所以千晶也一起跟来。
    我问学姊:“你听了真冬的CD以后,打算怎么办呢?”
    昨天——也是我照学姊所教的步骤开始练习以来的第五天
,学姊这么对我说:
    “你把真冬发行过的所有音源,还有演奏过的曲子乐谱都
拿到学校来。音乐评论家的家中,这些东西应该搜集得很齐全
吧?”
    我家的确是有乐谱跟CD,不过找不找得到又是另一个问题
。我几乎整夜都在哲朗凌乱不堪的书库里找寻乐谱,今天早上
差一点就迟到了。学姊好像很开心的样子,一一浏览我带去的
乐谱。我知道学姊正配合着真冬的钢琴演奏,目光飞快地扫瞄
着谱。
    “虾泽真冬的演奏曲目果然还是以巴哈为中心啊。尽管如
此,还是没办法用吉他弹出赋格的部分——就技术上来说这是
办不到的,对吧?”
    “大概吧?”我点了点头。
    赋格在意大利文中有“逃跑”的意思。这种作曲技法诞生
于近代音乐的黎明期——巴洛克时期,并由巴哈推至完备。这
种曲式是让复数的声部在不同时间点展开,分别追赶先行的一
段旋律:所以也有人译为遁走曲。
    也就是说,一把吉他基本上只能弹一种旋律,所以很难重
现赋格的技法。
    “这么一来,如果你要挑战,还是得靠赋格啊……”
    “是吗……咦,你刚说什么?”
    我刻着贝斯的手停了下来。
    “所谓的作战会议,指的就是这件事吗?”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学姊一脸惊讶地说。“年轻人,
我想你也有点自觉了吧?你和虾泽真冬的演奏技巧就有如白蚁
与蓝鲸的差异,如果不锻炼一下作战技巧,是不会赢的。”
    “这我知道,不过请用柔性一点的譬喻。”
    千晶插嘴说:“那就有如苹果和地球?”
    这两个差距更大了吧!
    “不过不可能用巴哈来挑战她,这样一点胜算也没有。”
学姊直接回到话题上。
    “咦,等一下,要弹古典音乐的曲子吗?”
    学姊自乐谱中抬起脸来,表情看起来更加惊讶了。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不然你一开始打算怎么具体地‘
教训她一顿’啊?”
    “……呃,这个……”老实说,我根本没想过。
    “我也没什么概念,大概就弹摇滚乐给她听,让她稍微对
我有些欸佩吧?”
    “你认为在那种状况下,那个弹奏技巧高超的人会动摇吗
?首先——如果你忘记了我会很头大——我想以同志的身份欢
迎虾泽真冬加入我的民音社。也就是说,要以乐团成员的身份
。”
    “嗄?”
    所以呢?
    “所以一定得是能够和虾泽同学一起演奏的曲子吧?”千
晶边翻着散落在地上的乐谱边说:“得是虾泽同学知道的曲子
。”
    神乐阪学姊一脸怜爱地轻抚千晶的头。原来如此,所以才
要用赋格啊?真冬所喜爱——不过现在的她一个人弹不出来的
曲子。
    这么说来,我的贝斯也是为了要配合真冬的吉他音色才小
心翼翼地改造的吗?是这个意思吗?这么说来……咦?那么我
加入社团也包含在学姊的计划之中了吗?已经是学姊脑袋里的
既定事项吗?虽然我已经明确地跟她说过,我只想要回那间房
间,不会参加社团。
    “不过,就算我们精心挑选出巴哈的赋格曲,说不定她也
不会受到我们的挑拨……而且,即使进入了比赛阶段,单凭年
轻人临时抱佛脚的贝斯技巧大概也跟不上人家,最后事情就这
样结束了。”学姊咬着下唇,把乐谱丢开。“如果让年轻人跟
在我身边接受一年左右的训练,也许还有办法,不过这样实在
是太慢了。”
    我也不想要那种训练啊!总觉得接受那种训练之后